程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就讨人疼了, 在他看来这都应当的事情,于是只是轻轻回抱怀里与他撒娇的谢妩。
谢妩抬头看看他,只觉得满足极了,又忍不住感叹“你怎么这么好呀”
千岁想了想, 觉得自己好似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地方, 思索之后才说“大约是旁人不够好的缘故”
这些道理其实都很简单的, 只是愿意去做的人少罢了, 旁人都不在意, 就显出他的好来了。
谢妩见他认真地说这些话, 不禁又笑起来,然后才说“那我们以后都商量着来好不好”
她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因为我心里有你,所以我愿意在一些事情上迁就你, 但我也向你保证, 不会一味拘束自己委屈自己, 你也答应我,跟我一样好不好吃醋也好, 不高兴也好,你都告诉我,不要总想着那样不好,会让我委屈之类的, 我们以后是要一起过一辈子的, 以后呀,都能改的就改,不能改的, 我们就迁就一点,包容一点,怎么样”
他们都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又心里有着彼此,都想着要一道走下去,未来还长,谢妩觉得现在就从这些小事上慢慢来,慢慢让程远不再一味为自己付出才好。
因为,她实在是舍不得呀,就像他会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似的。
程远也看着她,目光温柔,声音也像是温暖的泉水“好,都听你的。”
谢妩有点吃不消,哼哼唧唧往他怀里拱,只觉得自己好难,要把持住不被宠坏真的好难,也幸亏她心志坚定,不然对上程远这样的,这会还不翻了天了。
但程远却是一副只怕不能把她宠坏的架势,等她哼唧完了,就把她抱到旁边椅子上,将食盒打开,把里面的点心盘子拿了出来,放在桌上给她看。
程远的手艺是跟宫里御厨学的,他似乎天生对这些需要的动手的东西很有天分,用料怎么配比,而后怎么塑形,都是看过之后便能上手,这些年他又跟宫中御用的匠人们学了许多本事,此刻谢妩面前这盘做成玫瑰花样子的玫瑰月饼,看着竟是比真的还要好看。
以往家里,哪怕是宫中御厨,做这玫瑰月饼,也不过就是将面皮染红了,然后做出花形来罢了,但程远心思却是更巧,应也是琢磨了更多,他做的玫瑰花形状比别人做的更好也就罢了,一朵花竟还不知道怎么分了深浅不同的红色。
谢妩虽然不精通厨艺,但姑娘家对灶上的事情,多少也要知道一些,清楚这种点心是很难做的,因为这不像是染布或是其他,食材一旦经过加热,颜色上多少会有变化,要做到熟点心还要这样颜色变化自然,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光是这一手,程远哪怕是在御膳房里,都是要被人尊称一声大师傅了。
小姑娘当时就说“怎么这么漂亮,我还怎么舍得吃呀”
谢妩的赞叹一点都不作假,这就算不是程远做的,她也是要赞一声的
程远闻言就笑“吃完了我再做就好。”
谢妩听了就瞥他一眼,将那碟子玫瑰月饼往自己这边又挪了挪,才小声说“才不要呢,这就够了。”
小姑娘不想说扫兴的话,知道程远做这个是为了能让她过节能开心,但这东西做起来是很费功夫的,哪怕有人打下手呢,所需时间也不短,更别说程远给她做东西,只怕是不大肯让别人一起动手的,那时间肯定都是实打实的。
他每日里处理完政务之后都要挤出时间来陪自己一会,回去之后大多也不能立刻休息,若还要总分神给她做这些,那也太累了。
所以谢妩说“我喜欢的,但你也要保重自己。”
程远对她情绪的变化很是敏感,当即就说“这个不费什么功夫的,我都是做熟了的,很快。”
谢妩只提醒这么一句罢了,可不想在他为自己费了心思之后,还要挑动地他心里不安,便就问他“你会的东西怎么那么多”
若是换了旁的油嘴滑舌的人,肯定要接一句“都是为了你学的”之类的话,但程远不是这样的人,他以前面对谢妩 ,总还有些自卑出身,现在已经坦然许多,只还带着一点羞赧。
千岁说“一开始,是想给自己找条活路。”
小时候听过句老话“荒年饿不死手艺人”,等后来逃荒出来了,路上的确是见到有手艺的人更容易能活下去,程远便也想着要学一门手艺,但世道艰难,谁肯轻易教吃饭的手艺给别人呢
都说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他一个连口饭都吃不上的野孩子,谁也不愿意收,最后便就进了宫。
程远进宫之后,也没忘了这事情,那时候年纪小,主子身边也凑不上,就还是想着应当有一门手艺傍身才是,想来想去,就想学厨艺。
这也是从小就饿着的关系,小孩嘛,想得也简单,只想着,当厨子总不能再饿着了吧
但世上的事情大多都是相通的,宫里宫外道理其实也是一样,甚至宫里的倾轧更严重许多,小太监还想学手艺不过妄想罢了。
程远白白饿着肚子在御膳房帮着揉面打杂做了许多,也没学到什么正经本事,后来知道不过是做白工之后,便学会了偷师。
谢妩听他说这些事情,就有些心疼,小声问“然后就学会了”
程远笑了声,说“算是,不过后来被发现了。”
被逮着打了一顿,然后也不许他进膳房了,真正学精那些手艺,还是在他到了御前之后,那些人才巴结上来。
谢妩有点不开心,说起来就是几句话的事情,但这里面程远究竟吃了多少苦,哪里又是几句话就能说明白的
可程远一点也不觉得苦,他话头一转,又说“不过后来才想明白,那段工夫其实有些白费了。”
膳房的差事是十分抢手的,油水足又不缺吃喝,他这样一穷二白地就往里钻,被踢出去是一点也不冤枉的,等后来他想办法跟宫里绣娘学了针线,跟宫女们一样,做了东西托人卖出去,才算是日子稍微好过了一点,也因着这个,后来手里有了钱,又买了丝线跟人学打络子之类的,都是想手里多点进项。
也亏得程远肯学,除了当差时候,都在弄这些东西,终于在后来攒了些钱,才能在后来萧桓挑选人教养的时候,没被直接把名字划了。
再后来,在先帝身边站住了脚,每日里习文习武之外,他心里想的,就都是谢妩了。
程远说到这里,才顿了顿,而后声音更轻了一些,说“后来学的,就是想着能不能讨姑娘喜欢了。”
他们那时候的交集太少了,他甚至连话都不能与她说上几句,只有在替萧桓问皇子公主们功课的时候,才能见到她。
知道她喜欢那些小玩意儿,程远就学着自己做,一开始没钱时候,都是用陶泥捏的,上了色,才能显得不寒酸,他才用心学了配色之类的东西,再后来,手里更宽裕了,就换了更好的金的玉的之类。
那时候都是要读书或是习武做到最好,萧桓才会赏东西下来,别人那时候都以为程远是争着要出头,虽也的确是吧,但他一开始,其实是奔着东西去的。
程远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会的东西,忽然兴起“姑娘,我给你做身衣服吧”
谢妩本来还在心疼,听他说这个,当时就懵了一下,而后才呆呆地点头,等反应过来以后,赶紧又摇头“我不是不想要,是不想耽误你的工夫”
程远却说“很快的,若是成品的印了花的布,只要有尺寸,个把时辰就能做出一件来。”
衣服这东西,若是精工细作,一件做上几年都是有的,但若不讲究绣花那些,却也快得很。
谢妩想说个把时辰不也是工夫,但程远脸上表情那么期待,她倒是有些不忍拒绝,这种心情她也是懂的,总想为心爱的人做些什么,这不是能轻易压制住的,于是想了想说“那你给我做一身寝衣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也只是随口说,想着寝衣嘛,也不要绣花别的什么花样,就只简单舒服就好,程远手巧,做一身没什么特殊要求的寝衣应该很快就能做完。
结果说完之后,谢妩就见程远开始还很自然地应了,而后不知怎么的,脸忽然就红了,看着她一副眼神闪烁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下谢妩也反应过来了,脸一下也红了,她刚才真不是故意的啊
程远却搞不清楚她这是故意调戏还是真的无意,他又不好问,再加上谢妩一向胆子大得很,之前为了调戏他,连让他留下帮她洗澡的话都说过,这样一想,竟是觉得她故意的可能更大。
千岁耳朵和脖子都红了,虽一开始是自己说要给她做衣服的,但衣服和衣服也是不同的,寝衣可是贴身穿的
谢妩本来还羞呢,结果一看对面程远比自己害羞多了,顿时感觉就上来了,也不大害臊了,甚至还有心思胡思乱想了一把。
她想啊,若是没正好赶上这时候,她大婚时候说不定能穿上程远亲手给绣的嫁衣呢光是想想千岁一边贤惠地帮她绣着嫁衣,一边算着婚期的画面,谢妩就觉得简直棒极了。
如此这般,锦华阁的最好的绣娘做的嫁衣好像都不香了
小姑娘心痛,但这事情也不好强求,只能把眼前的先抓到手,她还挺坏,说“你给我做一件寝衣,要你喜欢的那种,明白吗”
作者有话要说 千岁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