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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这些年下来,  洪文虽没能攒得多少身家,但架不住洪崖是个会四处“搜刮”的,之前去关外弄得那些珍宝尚未出手,  再加上之前师徒俩去东北大营驻扎时,  进山找的许多积年老人参、鹿茸,并许多厚重的虎皮、貂皮等物,  都是有价无市千金难买的好物,倒也算很拿得出手的聘礼了。

    世人推崇大雁之忠贞,是聘礼中必不可少的,  这时节虽不好外头找去,但有隆源帝开后门直接从珍禽百兽园中提一对来,  就算洪文抓的。

    十月十八这日一大早,  洪文就亲自带人送入宫中,  意思是聘礼到了。

    难得的大热闹,  莫说隆源帝、太后等几位后宫主子,就连前头六部等各衙门的官员也都嘻嘻哈哈挤过来。

    大家都知道洪文出身艰难,本也没报什么期望,  可如今一看都是惊羡他从哪儿弄来这么许多好东西

    别的不说,就那对银线绘制大象和西洋武士图的波斯琉璃酒尊,精巧无比,  比起进献到宫中的贡品也不差什么了。

    嘉真长公主虽不大看重身外之物,  可未婚夫这样尽心竭力,  她自然更加欢喜,怀揣羞涩和对未来生活的期许,  回了一副羊脂玉带。

    青雁用托盘捧出来,  笑眯眯道“这玉料还是公主亲自从嫁妆里挑的,  又亲手画了图样子,  一点点儿看着玉匠打磨出来。”

    腰带这种东西是有说法的,意思是把人拴住了,众人一看回礼是玉带,便都露出暧昧和打趣的笑。

    也不知谁在人堆儿里来了一嗓子,“哎呀呀,这是仙女要拴人啦”

    众人不觉哄笑出声,你一言我一语起哄。

    反正自从“仙女”事件之后,洪文隔三差五就要被朝堂上那些老大人们打趣几次,先时还有些害羞,如今早已破罐子破摔起来,当下朝四周拱拱手,“借大家吉言。”

    众人一愣,笑得越发厉害。

    洪文见玉带上面镂空的浮雕并不是常见的纹样,而是许多药材图案,两端兽头钮上刻满平安纹,显然极其用心,不觉心头火热,竟直接去偏厅卸了自己现在佩戴的,换上玉带后才回到正门口致礼。

    按规矩,嘉真长公主今儿不能露面,但她岂是那等寻常扭捏女子一直从窗缝里偷偷往外瞧,眼见这人换了自己精心挑选的玉带,果然衬得是人如修竹、颜色如玉,也觉欢喜异常。

    隆源帝忽然感慨万千,从今往后,妹妹就真是别人的媳妇了,自己这个哥哥必然会靠后。

    思及此处,他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过去二十载兄妹二人相处的画面,心神激荡之下,眼角竟已有了湿意。

    本来太后正低头拭泪,结果余光瞥见儿子吸鼻子的动作后顿觉好笑。

    你一个大男人,又是一国之君,做这幅样子实在是

    可想想这兄妹俩,也确实不容易

    今天的流程结束后,接下来专心等大婚就好,洪文顿觉一身轻松,又托青雁传话,说月底休沐出去玩。

    十月底已经很冷了,一觉醒来,地都白了。

    洪文哈着白汽出去踩了下,勘勘没过鞋底,约莫一寸厚,倒也还好,不会影响出行。

    当初来京城时,洪崖万万没想到小徒弟会尚公主,离开的计划一拖再拖,如今已经改到年后了。

    他斜靠着门框,抱着胳膊看洪文站在雪地里嘿嘿傻笑,好像终于有点“徒弟都成亲了,我是不是真的老了”的觉悟。

    可这年头刚一出来,就被他自己火速掐灭。

    老老子才不会老赶明儿还要去打老虎呢

    “师父,我出门啦”洪文进屋换了一身新皮袄,笑嘻嘻道。

    洪崖顺手给他扶了扶帽子,“不吃早饭”

    还是去年从东北带回来的貂皮,绒毛又细又密,看着就暖和。

    洪文用手指蹭蹭鼻尖,“我说了要带公主去吃外头的早点。”

    嘉真长公主虽出来过几回,但还没吃过早点呢,错过了多少人间烟火气

    他决定帮对方弥补一下。

    洪崖失笑,顺手弹了他一个脑镚儿,“行了,去吧,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傻乎乎的。”

    洪文赶紧闭嘴,一双大眼珠子飞快地往门口瞥,意思是那我走啦。

    洪崖笑着摆手,“走吧走吧。”

    人虽在,魂儿早飞了

    洪文才到约定的十字路口没多久,嘉真长公主的马车就吱嘎吱嘎压着雪面驶来,青雁打起帘子,笑道“请驸马上车。”

    如今两人已经是正经未婚夫妻,谁见了都说不出什么来,洪文也不矫情,果然麻溜儿跳上去。

    车厢很宽大,中间一个四角铜扣的火炉,炉子上坐着一个铁盘固定的小茶壶,正呼哧呼哧往外喷着白色的水汽。

    车厢后半部是几个连着车壁的小柜子,几层抽屉也都有暗扣,哪怕马车疾行、刹车甚至是侧翻都不止于滑脱砸伤人。

    洪文知道抽屉里除了一应零嘴儿和防止意外情况的备用衣裳外,还装着一套梳妆打扮的工具,偶尔嘉真长公主在马车内小憩后,就会取出来篦发、补妆

    待来日他们大婚,或许自己也能帮着她打理下头发,帮着描眉什么的

    “想什么呢”嘉真长公主轻轻碰了他一下。

    “想着以后怎么给你画眉。”洪文脱口而出。

    画眉什么时候才要画眉这样亲昵的话嘉真长公主粉面微红,嘴角却翘了起来,“你左右善书我知道,可画眉这种事却跟旁的不同。”

    洪文捏了捏她的手,“纵使我蠢笨,公主慢慢教就是了。一辈子这样长,还怕学不会”

    嘉真长公主白了他一眼,“我忙着呢,谁要教你一辈子。”

    洪文才要说话,却听角落里的青雁扑哧一声笑,递了两盏热茶过来,“是是是,一辈子不够,怕是要下辈子,下下辈子哩”

    下辈子,多妙的话。

    洪文和嘉真长公主下意识看向对方,怦然心动。

    若得一知心人,一辈子怎么够

    两人分明什么也没做,可青雁愣是觉得叫人面红耳赤的,忙退回去,从后头车帘子缝里往外瞧。

    “呦,那不是之前什么油饼摊子上的春兰”她指着外头道,“怎么这样站在大雪里,在等人么”

    嘉真长公主和洪文骤然回神,也都跟着往外瞧。

    外面雪下的越发大了,春兰也不知在路边站了多久,头发和两肩上都落了厚厚一层白雪,更冻得双脚不断跳动。

    她身后还站着一个陌生妇人,瞧着年纪也不大,约莫二十来岁样子,也如春兰一般满面焦急,似乎十分不安的样子。

    既然是熟人,倒不好这样视而不见,路过她们身边时,洪文探头问道“大冷天的,怎么在这里站着”

    一听这声音,春兰猛抬起来的脸上就显出喜色来,可一看那马车却又瞬间暗淡过去。

    她也听说洪太医被点为驸马,既然今儿坐大车出来,必然是与公主一起的,那么

    果不其然,下一刻,嘉真长公主的面颊也从车帘后面露出一点,“可是有什么急事来人,将后头那辆小车拨给这两位娘子使。”

    春兰猛地跪下去,才要磕头又忙伸手拉拉还傻乎乎站着的同伴,先在雪窝里用力磕了几下,这才惶恐道“惊了公主和驸马的车架,民妇该死,并没有什么急事,并没有”

    那同伴一听什么公主驸马的,直接就吓疯了。

    那是何等尊贵人物,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今儿竟真见着了还这样和气

    洪文就道“你不必怕,咱们还像以前那样说话。你巴巴儿杵在这里,嘴唇都冻得青了,如今说没事,谁信呢”

    嘉真长公主拍拍他的胳膊,突然变了个语调,“本宫命你们即刻说来,不得隐瞒。”

    她的威势一出来,春兰和那妇人立刻兵败如山倒,哆哆嗦嗦说了实话。

    “民妇有罪,民妇确实是想等洪太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