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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 70 章
    无极之弃被结界阻挡,不再有魔疫能够冲出。然而已经散落在外的魔疫,仍让这些修士吃尽了苦头。

    巫家人得到瑟狐这个魔的报信,本能不相信魔物会有好心给他们传信。但是巫家家主巫子清听到“魔疫”后,便神色一变。巫家人匆匆赶来这处山谷,只见黑云弥漫,大部分修士早已被魔疫吞没、变成了新生的魔疫;而不断有修士赶来相救。

    相救的结果,自然是继续被魔疫吞噬。

    巫子清眸色微暗,瞳眸轻颤。成为家主后,他只在祖辈们的笔记中得知世间有“魔疫”,五千年前曾让巫家吃尽苦头。而一夕之间,随着魔子沉睡,魔疫也像是沉睡了一般,再未现世过。

    面对魔疫哪有战胜的法子

    但是身为巫家家主,巫子清怎么下令将那些只要碰到魔疫的人尽数斩杀

    巫子清沉静一二后,带领巫家人入场,按照自己从祖辈笔记中与魔疫战斗的经验,来疏导人群。巫家人不断的

    “靠后不要让魔疫侵蚀道心道体,这种东西和寻常的魔不一样。”

    “有人被魔疫所染,至少安排二人在旁为他炼化”

    “四人一组,和魔疫保持距离”

    在巫家稍微有经验的安排下,混乱的场面稍微稳定了下来。因无极之弃已被隔绝,不会再有新的魔疫出来,他们只要能够控制这些在外的魔疫,将其炼化便是。

    一时间,平均每二人围着一位身染魔疫的修士,先用灵力帮其固元。此时他们做不到迅速炼化魔疫,只能用这种法子,让魔疫不能继续向外扩散。

    而被围在中间的修士,面上魔疫流走,时而狰狞、时而空茫、时而高呼“救命”,看得人心中生骇。

    一道道光落下,赵长陵落入谷中,便看到此间情形比他方才路过时看到的好了很多。他轻轻松了口气,却忍不住担忧地看向半空中那被黑雾笼住的地方。

    张师兄,是真的进入无极之弃了么

    怎么办,他该不该告诉这些修士,让他们齐力救师兄

    赵长陵犹豫间,这方将将稳定下来的山谷,便有修士开始算旧账了“我等方才见到姜采一路走一路杀人,进入了那黑雾中。这里的怪事,必然是那姜采搞的。”

    赵长陵眉头一跳。

    巫家家主大约猜出缘故,且姜采去魔域做内应的事,他们几位掌教是知道的。巫子清便道“先想办法炼化魔疫吧。时间长了,魔疫不好控制。”

    那些先前在这里的修士当即一声冷笑“巫家家主是要包庇那姜采么我们这么多人亲眼看到她走进去,还能有假她要不是和这些怪物沆瀣一气,怎么怪物只攻击我们,不攻击她

    “我们在此除怪物,姜采说不定已经返回魔域,大笑我们蠢了”

    巫子清额头青筋直跳。

    魔疫之事,四大掌教之间有过协议,不要公开,以免修真界震荡,人人自危。今日若非姜采,收拾乱局的人必是他。这些魔疫想要炼化,太难了;一剑杀之,虽不合适,却确实是最快的解决法子。

    巫子清道“魔疫只能杀,若让它侵蚀道心,我等就会变成新的魔疫。”

    一正在帮中间修士稳定魔疫的修士闻言,浑身颤抖,满目悲怆道“胡说我师兄才被魔疫沾了一点身,他还有救那姜采就直接杀了,看也不看”

    另一修士开口“我师妹也是。我师妹好心来救我,却被那姜采”

    一时间,七嘴八舌,众说纷纭。

    再不断有修士落下,放眼看去,竟是此地仙门的掌教们也来了。

    寒谷风大,尚有半空中的黑雾笼罩,然而风云将至,已有开始算总账的架势。

    赵长陵看得额筋跳得更厉害,努力抑制着没有开口。

    巫家子弟们听得意动,看向他们家主。巫子清沉默片刻,道“你们都这样想几位掌教,你们也这样想”

    一位掌教恭敬地向巫子清行了礼,他面容苍老肃穆,声音平静

    “不敢当巫家主这般问。

    “姜采便是魔,她早已堕魔,早已魔心深种,她早就不是以前的不群君了。你们几大仙门从不公开诛杀姜采,遇到姜采甚至会刻意放过。也许你们有什么谋划,我们这些小门派不该过问。

    “我只知道,今日,我门派弟子已知的,已死在这里八十人,还有许多人没有找到。其他门派也与我们一般损失。巫家主,我等尊你为北域之主,今日我十八仙门遭遇这般灭门惨案,难道我们连个说法都不配听到么”

    巫子清闭目。

    他再睁开眼,道“你们的遭遇,我很同情。你们急迫想找一个能宣泄怒火的口子,但这不应该是姜姑娘。至少在此事上,姜姑娘和我们目标一致,都是要消除魔疫”

    说话的掌教惨笑“到现在,四大门派还是要包庇姜采。”

    说话间,他身上黑雾缭绕,魔气浓郁,竟有堕魔之兆。巫子清暗道不好,当即施以援手然而魔疫顺着对方的身体便向他袭来,巫子清停顿一二,魔疫掠来,他立时运转功法,强硬控制住这股进入体内的魔疫。

    巫家子弟“家主”

    巫子清岂能在此时让人心生乱。他生生控制住体内混乱魔疫,摆手勉强道“没事,魔疫没碰到我。”

    然而一时间,魔疫再起,风云剧变。

    场面一派混乱时,一道嘲讽的、戾气满满的笑声落地“哈,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一群人面对怪物,控制不住怪物,跑去怪人家能够控制怪物的人。这种人,救你们就是浪费时间。

    “妹妹,你说对不对”

    一笔狼毫在半空中划过,那变成了新的魔疫的小门派掌教呼啸着扑向四周修士时,被空中狼毫定住身形。只定住这一刹那呼吸的时间,便有木偶线从半空中梭梭擦来,绑在了小门派掌教的手脚上。

    那新生魔疫狂叫着,被木偶线提高,吊在半空中,让它远离了下方的修士。

    修士们呆呆看着,巫子清擦掉唇间血看去,见一身杏色春衫的俊美青年手持狼毫,自半空中落下;他身后,永远跟着那看似畏缩、实则本领高强的明眸少女,少女手指间连接着木偶线,一双异瞳不受控制地发出夺目的璀璨异光,正控制着那小门派掌教身上的魔疫。

    再往后,是一位风致婉约、楚楚动人的美人。她也没有做什么,只是一双柔波眼轻轻看了周围的修士一眼,许多修士便失了魂般,差点忘记自己在做的事。

    只觉得雨归姑娘,多年不见,似乎越来越美了。若说以前还是明珠蒙尘,此时立在他们面前的雨归,那明珠,已经被掀开蒙着的纱,露出了柔和温润的光。

    她跟着兄妹二人一同落地,巫展眉占住了巫长夜右手边的掌控位置;雨归便笑一笑,错后两步,不当主人公。

    巫子清眸子骤缩,他看到巫展眉和雨归一前一后地立着,恍惚间,仿若看到百年前的芳来岛,那位冷艳圣女,与她身后跟随的乖巧侍女。

    巫子清喃声“明秀”

    巫展眉眼眸微微一闪,向他看来。巫展眉向来偏柔弱,但她此时看他的眼神,扎着针一般这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因修士们又在乱起来了

    “巫家少主不是在外游历么怎么也回来了唔,还把芳来岛的雨归姑娘带在身边啊。呵呵,雨归姑娘芳华绝代,当初芳来岛事后清算,你们也配找我们麻烦”

    巫长夜脾气从来不好,他长眉一跳,手中笔指着开口的人就骂道“找麻烦就是活该四大仙门算不上什么正义,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么多年,四大仙门就是在不停地包庇、保护、眼睛一闭当什么都不知道。恶心事都是谁做的你们要是不对芳来岛有祸心,芳来岛早在傲明君陨灭后,功法就失传了

    “闹到这一步,谁也别怪谁

    “姜采怎么了你们亲眼看到她和魔疫同流合污了就不能是她在救你们你们这倒好,一开口就觉得我们全都巴不得你们送死啊。老子巴不得你们死,老子还在这里干嘛你们这群废物,死了最干净”

    巫子清声音严厉“长夜,胡说什么这是巫家少主能说的话么”

    巫长夜挑眉,转而就开始骂巫子清“怎么不该说我说你有什么秘密就直接挑明白,藏藏藏藏个屁。该死的人就去死,该活的人别拦着。这么点儿破事,被你们搞的几千年几百年不得安宁,真不知道你们四大门派都在搞什么”

    他把自己父亲都骂了,修士们惊呆了。

    巫展眉目中光华闪烁,盯着哥哥修长的背景。她却转头,看到雨归在旁拂一拂发,唇角微微微笑。

    巫展眉哼一声,小声“是我哥哥。”

    雨归看她一眼,好脾气“对,是你哥哥,没人和你抢。”

    巫展眉“”

    巫少主战斗力这么强,说的人哑口无言。但沉默了一会儿,又有人阴阳怪气“说的这么公平,我看你们四大门派就是向着魔。之前有人看到那龙女辛追,可是和魔子在一起”

    巫长夜蛮不讲理打断“魔子有人看到魔子了好,今天这事就是魔子搞出来的,不是她还是谁”

    说话人一噎。

    赵长陵在旁听了半天,见他们又开始给长阳观泼脏水,终于忍不住了“辛追师姐必是有自己的缘故,被魔子掳走。你们不救就罢了,还在这里说风凉话。我师兄都去无极之弃救你们了,你们还”

    无人说话。

    有人心里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弄错了,有人心里不服,想反正你们四大仙门把持话语权,什么都让你们说了,还有的人心里暗自有鬼,想刚才出来的魔疫,和宗门记载的多少年前的本派叛徒很像啊

    各自不安间,天地间风云聚拢,一声雷劈下。

    众修士齐抬头,看到天雷劈向那半空中黑雾中间。雷声威慑极大,引得人神魂不稳,巫子清最先反应过来“快,都往外躲开。有人在此渡天道雷劫

    “若不躲开,被天道雷劫击中,在场没有几个人能活下来”

    修士们慌了“谁谁在渡天道雷劫不会是”

    不会是姜采吧

    那雷直直劈向黑雾,只有姜采在那里。

    多少人在此时,心中松了口气若是姜采死在天道雷劫下,那今日的糊涂账,就有垫背者,不用他们再推卸来去了。

    赵长陵看他们神色,便心中生寒,厌恶无比。他自觉得为了大道,某些牺牲是值得的。但若是为了这些人牺牲姜采何必而师兄、师兄

    他心里不安间,见有人忽然手指高空,道“那不是重明君吗”

    众多向外逃窜的修士抬头,看到黑雾罩顶间,一灰衣青年坐于黑云之上。天上雷电光寒,紫线如裂,向下劈去

    赵长陵目眦欲裂“师兄”

    那可是天道雷劫

    姜采坐于无极之弃,闭目开始强渡天道雷劫。

    她身畔,还未进入体内的、已经进入体内的魔疫们放肆嘲笑着

    “想收服我们,要开始渡雷劫了啊哈哈,你现在伤这么重,你渡的过去嘛”

    “不群君,放弃吧。你是先天道体又怎样,时间不够,强渡雷劫,天道之下,不过一个死字。真以为你是天道宠儿啊”

    “哎呀,你死了后,就关不住我们啦。”

    姜采哪里搭理他们。

    她盘腿静坐,发丝拂袖,调整自己周身状态,调动灵气与魔气在体内一同运转,承受那自天上击下来的雷电。二大劫中,只有天道雷劫时可以由修士自己开启的若遇到机缘,生死一线间,天道雷劫有时候,便是救命一样的存在。

    只要渡过,肉身得淬,修为大涨,她便能将这些魔疫全都困入体内。之后再一日日炼化,一日日渡化,总有一日,她可以将他们全都收服。

    “轰”

    寒光劈在她身,电光闪烁,映得她眉目冰凉锐寒,也劈得周围魔疫们尖叫着躲开。

    “轰”

    再一道雷劈下。

    天道雷劫,九九归一,正是完整的八十一道。一雷更比一雷强,天道之压,一次更比一次狠。

    成仙本就逆天,既是逆天,天道自是千百倍地打压。

    “噗”

    第二十道雷后,姜采终于支撑不住,身子前倾,趴跪在了地上。她周身颤抖,全身剧痛,不只雷电,还有体内的魔疫在折磨她,打压她的神魂,摧毁她的精神。

    她手颤巍巍地撑着地,手掌按下之地,地表开始一寸寸裂开,而天雷仍在继续。

    第四十道雷后,她终于跪也跪不住,全身骨架如被捏碎。她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便是她最引以为傲的先天道体,在这时都开始不稳。神魂之中,道体承受一重重雷击后,开始变得身形模糊。

    姜采咬着牙关撑住,必须撑住

    区区一个天道雷劫而已,她若都撑不过,岂不是比前世还要弱前世她能将魔疫困在体内,今生怎么可能连这个都做不到

    五十道,六十道,七十道

    她的气息越来越弱,神游太虚一般,耳边轰鸣不断,已经听不到外界声音。她好似忘记了很多事,不知道自己在撑着什么。她陷入模糊浑噩的阶段,心神不断向下跌落

    就在这时,皓月徐徐升空。

    姜采看不到,但是她听到了清渺的声音,穿越雷电,穿越云海,传入她耳中

    “以我之血,续尔之灵。搓锐解纷,虽死不悔”

    明亮的、皎洁的月光精华,随着下一道雷,一同进入她的神魂。强大的、浩渺的道法充盈她,她神魂上的伤迅速地转衰为胜,摇摇欲裂的先天道体获得生机,再一次地稳定下来。

    张也宁

    姜采蓦地睁开眼,她艰难地从雷击中爬起来,跪在地上,一手撑地。而她抬目,迎着雷电,看向高空中的张也宁

    她的天道雷劫,劈在了他身上

    属于她的天道雷劫,若要旁人来受,必千百倍地加强难度。这雷电,却同时劈在了她和张也宁身上。

    高空中,黑雾上,灰袍青年盘腿而坐,袍袖震飞。他坐云端,高洁浩渺,哪怕承受天雷,也依然是谪仙人般的风采。他垂目,与下方抬目望来的姜采目光对上

    “以我之血,续尔之灵。神魂如一,虽死不悔”

    他竟在这时,用道法,将他的神魂与她相连,结了契约。就如昔日魔子于说对付龙女的手段一样。神魂相连,用他的血,来续她的命。只要他不灭,她便不灭;他若灭了,神魂必然反哺向她。

    总是为她,虽死不悔

    千百倍的雷电劈在身上,哪怕是已经渡过天道雷劫的张也宁,他也唇角渗下血,眉目枯竭。而他垂眼看着她,与下方的女郎四目相对。他冷然无情,看着不为所动,然而他都在做些什么

    姜采说“愿以吾心侍万魔。”

    张也宁便说“愿以吾血济尔命。”

    她要牺牲自己,以身侍魔,他一言不发;她既要以身侍魔,他便以身护她,以血济她。

    她既愿意以身侍魔,他便愿意以身殉道。

    并没有什么关系。

    这世间,千万人不理解姜采,斥责姜采,其中却不包括张也宁。自她堕魔第一日开始,他便一直信她,一直坚定地站在她身边。高山流水,知音难觅。多少人走遍一生,都寻不到这样的人。

    天下至情,大道不孤。

    若不与她相识,他自会走自己的路,也许终如前世一般堕仙,堕仙后依旧去封印无极之弃;然若与她相识,这孤苦人生长路,有人与他走在同一条路上。

    高山流水,知音难觅。无关时光,无关风月。

    人生苦长,与她相识,宛如久别重逢。也许有爱,却不只有爱。

    此时此刻,重重雷电,漫天寒光。天如同撕裂开,要将这一对男女尽数摧毁。张也宁只低垂着眼,看着下方的姜采。他心中不后悔自己做的所有事。

    与她相识,他心中不悔。

    远超过他曾经承受过的天道雷劫劈在身上,张也宁本就受了伤,此时状态自然变差。他看着这漫天漫地的雷电,如同末日穷途般,看不到雷电的尽头。

    体内生机一重重枯竭之时,他自己也不知自己能否抗住。

    最强烈的第八十一道雷劫击下,张也宁想姜采伤势太重,已经承受不了了。算了,他来吧。但以他此时的状态,也许就陨落在这最厉害的一道雷下了。雷电光照亮张也宁的眉目,在这刹那,张也宁心间竟也没想什么。

    他只是看着下方的姜采,心里叹口气。

    算了,就这样吧

    他闭上目,做好准备身死道消时,神魂中,刹那间,湖水溢满,荷花尽开。霎时间,花香满溢,重重莲花由虚化实,由众合一。洁白的莲花自张也宁的神识中向外飞出。

    张也宁坐于圣洁莲花上,雷电向他劈下时,莲花尽展花瓣,向上招展。

    黑雾森然,雷电阴寒,无极之弃外的修士,眼睁睁看着那瓣瓣莲花盛开,光皎而柔,花枝舒展,将张也宁护在花中,挡住那雷劫。

    天地异象

    无人知这异象代表什么,呆呆地猜难道这是张也宁的什么法术。只有赵长陵知道张也宁在渡无悔情劫,赵长陵心里一突,想到

    难道师兄的无悔情劫,渡过了这天地异象,是在回应

    张也宁无悔情劫中的“生情无悔”,于此时渡过。

    正好抵消那天雷中他无论如何也渡不过的一重。

    天地间风云消了,莲花重回神魂。神魂中,张也宁检查自己的道体,只见得神识中湖水依然在,荷花重回体内后,重新变幻成了无数荷花,落于湖水中,包围着、保护着他的道体。

    这便是“生情无悔”。

    张也宁心中一叹,想原来是这样。非生死关头,难见情深。只有此时,他心甘情愿愿意为姜采牺牲,才能触动生情无悔。

    而姜采

    张也宁立刻从神识中出来,回归现实。

    天道雷劫渡过,姜采修为猛涨,她再一次有能力让魔疫入体。

    她已经走到这一步,哪里还有后悔的机会

    她从地上爬起,便再一次盘腿而坐,道“来。”

    不知经过了多少轮回,不知在幻境中哭了多少次,绝望了多少次。神魂一次次开裂,又在每一次在现实中醒来时,将其补好。道心不断有损,却一定要在醒来时,让道心再一次地坚定。

    她不能输。

    她绝不能认输

    她必须要将这些魔疫全都收服,不然她情何以堪,不然她都对不起张也宁的牺牲。

    天黑又天亮,天亮再天黑。

    外界的吵吵嚷嚷远去,无极之弃中,天地苍茫间,好像只剩下姜采一人。她不断地爬摸,不断地自我安抚。她要神魂中的魔疫们闭嘴,不要侵蚀她的道心;她还要将更多的魔疫困进来。

    这个过程,前世她用了整整五日。这一世,她不知自己会花多长时间。

    世界变得静极,无极之弃中吵吵嚷嚷的魔疫们一点点消失,这里变得凄凉、过静。

    张也宁一直盘腿坐于高空,外界不断有声音来问他,都被他一一屏蔽。

    寒夜中,当张也宁感受到这里的气息尽数消失后,他终于睁了眼。他落在地上,灰色道袍擦过地面,而这一次,不用再提防躲在暗处等着偷袭的魔疫们。

    魔疫已经被困进了那个人的体内。

    他心中破洞一直在流血,但他无能为力。

    张也宁缓缓走过,终于在一棵枯木下停下。他蹲下来,拂开枯萎的长长的枝叶,看到了那凹在宫壁中的苍白姑娘。她闭着眼,脸上泪水仍在不断流,而她神情已经麻木无比。

    她的气息弱到了极致,此夜寒月冷极,她就如月下一捧雪,即将消散般。

    张也宁望着她许久。

    他伸出手,轻轻叫醒她“姜采。”

    他叫了她许久,姜采才模糊地听到他声音。她疲惫地、艰难地睁开眼,便看到月亮照在自己身前,青年跪地而望,玉冠下,他发丝已乱,双目微红。

    姜采对他露出一个笑。

    他手抚在她冰凉的面颊上,为她擦掉眼泪。

    姜采说“我没有哭,是别人的经历在哭。”

    张也宁“我知道。”

    二人对视,无言无语。

    好一会儿,姜采眼神又开始飘虚,她蹙起眉,闭上眼。他知道她在忍受体内的挣扎剧痛,便只默然望着。他将清心咒刷在她身上,但是他自己都知道,清心咒对她现在,已经没有用了。

    姜采再一次睁开眼,碰到他的眼神。

    他那般眼神,让她心里一空,密密麻麻,如被针扎成了刺猬。

    姜采一点点倾身,将额头抵在他肩上。她无力抱他,只恍惚地说“说句话,让我觉得这是现实。”

    浩风之下,张也宁声音清如飞雪,缥缈空廖“如果你是我的心上人,我这时应该做点什么安慰你的。”

    姜采微微笑。

    她神魂刺痛无比,无数魔疫在她体内叫嚣,要她杀了张也宁。而现实中,她只靠在他肩上,模模糊糊地问“不亲么”

    张也宁“像流氓。”

    她笑一声,想和他说什么。但是她实在太痛了,她气息弱下,痛晕过去。她身子向下倒时,被张也宁抱住。他安静地抱着她一会儿,低头,拂开她的乱发,在她额上轻轻亲了一下。

    他将她横抱在怀中,向外走去。

    等候在无极之弃外面想要个说法的修士,花了整整七天时间,才看到半空裂缝中有人出来。那里此时已经没有了黑雾,等候的修士们看到华光一闪,有人出来。

    修士“魔头出来了”

    修士正要叫其他人,却见张也宁垂目扫了他们一眼,身形一掠,便重新消失了。

    张也宁抱着姜采,从空间裂缝中出来,直接跌在了北荒之渊。

    这里还没有结冰,依然春水融融,只是空旷。

    寒夜中,张也宁躺在地上,抱住卧在他身上怀中的女郎。月下飞霜,星河蜿蜒如碎光流连。星空至寒至嚣,他环抱着她,静静地说

    “姜采,你听好了,我只说一次。

    “你不是魔头,是我的情劫。我不愿死生分别,从此孑孓;我愿长夜不明,与尔同寿。”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