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的房间陈设很简单,一张2米的双人床,一个床头柜,墙边靠着一排书架,最上边那层是社科类书籍,其余密密麻麻都是专业类书籍,一本比一本厚。靠窗的位置摆着书桌和椅子,桌面一尘不染,未看完的书籍夹了书签。
床上也只有刚进门的边缘有一丝褶皱,应当是刚坐过。
言忱进去以后没管他,等他自己关门。
片刻后,傅意川的头探进来,刚喊了声“沈哥”,直接被沈渊推出了门,硬邦邦地说“没事,你忙你的。”
门随后关上。
这不是言忱第一次来他房间。
当初他们搬家后她和傅意雪来参观过一次,只是那时东西都堆在地上,床上也只有空荡荡的木板,什么都没打扫,看上去很乱。
这会儿相对而言空间要大很多,尤其他的床单都是浅灰色系,素淡又大方。
言忱也没客气,径直坐在他刚才坐过的床的边缘地带,边角位置很容易滑下去,所以她用手撑着。
这会儿有了房间灯光的映照,她才能仔细打量他的脸。
左半边脸已经肿了起来,五个指印看得十分明显。
言忱眉头皱得极紧,眼里带着怒气,她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看得沈渊都别过脸,低声问她“你喝什么”
“不喝。”言忱说。
房间里是前所未有的沉寂。
几分钟后,言忱往另一边坐了坐,随后拍拍旁边的位置,“来坐。”
沈渊“”
他疑惑地看向她,言忱却什么都没解释。
最终还是没能敌过她灼热的目光,沈渊轻叹口气坐在她旁边,但微不可察地挪动,离她稍远一些。
言忱更仔细地看清楚他受伤的半边脸。
很明显是个女人打得,鼻梁处还有一点儿划伤,应该是长指甲划过伤到的。
“谁啊”言忱很不爽,语气不善道“一点人性都没了”
沈渊“不讲理的病人家属。”
“那也不能打人啊。”言忱眉头皱得愈发紧,清清冷冷的声音带着怒气,“你就没打回去”
沈渊闻言侧过脸看她,那双眼睛似乎在说你认真的
言忱“”
她忽然懂了昨晚傅意雪的心情。
什么职业道德,什么绅士风度,遇到这种人就该狠狠地打回去。
最好手上带着针把她扎个体无完肤。
良久,她看向沈渊,“要不你明天带我去医院”
“嗯”
“你知道的。”言忱转了转手腕,“我打架没输过。”
沈渊“”
他瞪了言忱一眼。
言忱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没必要。”沈渊说;“医院已经解决了。”
“”
几秒后,言忱盯着沈渊说“沈渊,这一点都不像你啊。”
沈渊抿唇不语。
寂静空间里,安静到可以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言忱低声问“沈渊,你为什么要学医”
没人回答。
“你那会儿不是最讨厌医生了么”言忱平静地陈述这件事,“你说你不知道喜欢什么,却知道自己最讨厌什么,后来你怎么去做自己最讨厌的事情了呢”
因为他爸就是医生,还是有名的外科医生。常年忙到不着家,他妈也很少回来,一回来就吵架,所以他很早就开始了叛逆期,尽管他本人从不承认那只是单纯的独属于青春少年的叛逆。
言忱见他不回答,慢慢伸出手在他伤口处戳了下,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顺带往后边躲了一点儿,言忱又收回手。
“沈渊。”言忱在静谧无声的空间里温声喊他的名字,“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一行”
又是熟悉的沉默。
言忱低敛下眉眼,在她以为等不到回答时,沈渊忽然说“为什么你不知道吗”
言忱错愕地看向他,几秒后眼里闪动着泪光,她扬起一个笑说“是因为我吧。”
沈渊没再回答,轻轻别过脸,没看她,算是默认。
她那时和沈渊说,你去学医吧,学医多好啊,没事儿给病人系绷带的时候还能系个蝴蝶结。
沈渊向来嗤之以鼻。
那会儿她时常受伤,沈渊说她一个女孩儿,怎么这么莽,浑身上下都是伤口。
她有一次小臂骨折,打了一个多月的石膏,那一个月书上的笔记比她高中三年的笔记都详细,全是沈渊给她记得,说是怕她傻,听不懂课。
其实她平常也不听。
还有一次,她半月板损伤严重,他让她去做手术,她选择了保守治疗。
他说你怎么这么能受伤是在练拳击吗
言忱就笑笑,“差不多吧。”
她太能受伤了。
伤到有一次他竟然问她“要是我学医,你是不是就能少受点伤”
言忱仔细思考后回答“那只能是就医快一点。”
沈渊“”
后来这话题也就不了了之。
其实他们那会儿很少聊未来聊期待。
最多也就聊聊去什么大学,要去哪座城市。
他们之间更多是无聊的插科打诨,或是坐在一起唱唱歌。
没能有太多的相处时间,却成了最难忘的记忆。
言忱盯着沈渊目不转睛地看,眼睛疲累到掉下一滴泪,她看着那半边脸上的巴掌里又酸又涩。
沈渊缓缓回头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言忱的泪刚好掉下来,嘴角却翘着。
却是一个很苦涩的笑。
言忱冰凉的手指轻轻抚过他受伤的侧脸,她哽着声音喊“沈渊。”
“嗯”他平淡的尾音都带着不高兴。
今天一天都没高兴过。
言忱说“你好爱我啊。”
说完以后不等沈渊反应便吻向他的脸。
轻轻地、慢慢地、柔柔地吻在他受伤的地方,柔软的唇像是羽毛轻刷过肌肤,沈渊的眼睫轻轻抖了下。
她眼睛半闭,微凉的手落在他颈间,凑得他更近一些,短暂的分开后又吻过去,这一次直接吻在他唇上。
沈渊却往后退了半步,避开她的碰触。
他低头看向她,“所以呢”
他很爱她,在她走后选择了她喜欢的大学、职业,没忘记过她,所以呢
她呢
沈渊轻轻舔了下唇,“言忱,你说清楚。”
言忱没说话,她只是又吻上去。
这一次的力道比上次重,沈渊还想推开她问个答案,只听言忱低声说“你要是再推开,我就不亲你了。”
沈渊落在她腰上的手下意识一缩,忽然闭上眼把她往怀里一带,加深了这个吻,却在吻她时轻轻咬了她。
言忱的手顺势捏他脖颈后的软肉,而他也咬她,似是惩罚。
久别重逢后的吻难舍难分,像是要使尽浑身解数让对方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最后言忱抱着他劲瘦的腰,脑袋落在他肩膀处轻轻喘丨息。
沈渊的胸膛起伏仍很明显,反应也很明显。
尤其两人都坐着,他只能别过脸让身体降温,但言忱就在他怀里,还抱得他极紧,反应只有越来越强烈的份儿。
他无奈叹气,顺手在言忱头发上摸了下,像是摸一只他很久以前养的猫,在顺着她的毛给她顺气儿,生怕她随时炸毛。
房间内安静许久。
沈渊等到身体反应没那么强烈后才喊她,“言忱。”
“嗯”
“你”
言忱只听他开了个头便打断,“沈渊,你是不是还没做过”
沈渊“”
“这么多年,还是个处”她稍一抬头,热气吐在他耳际,压低了声音说“男”
沈渊“”
他不是打算说这个话题的啊。
“那你这些年都是靠什么解决生理需求的”言忱仍旧压低声音问,惹得沈渊耳朵那一片肌肤酥酥麻麻的,他把她的脑袋推开一些。
“你不会想知道。”沈渊无奈回答“有些东西,你不必知道。”
“单纯好奇。”言忱说。
“听说男生都是右手,是吗”
沈渊“”
他松开她,“言忱,别问这些事。”
“你们学医的还会在意这些”言忱笑了下,“我当所有人的身体在你们眼里都是骨架,这些问题也不过是正常的生理范畴。”
“你问。”沈渊顿了下,“我就很在意。”
言忱的手臂忽然收紧,脑袋埋在他心口的位置,“沈渊,你心跳好快啊。”
房间里的气氛逐渐暧昧。
沈渊却在这份暧昧中开口,“言忱,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言忱抬头看他,忽然重重吐出一口气,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终于做了决定,“是把以前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喜欢续起来的关系。”
是,她做决定了。
她这一生除了沈渊,谁都不会爱。
她现在在变好,所以可以去拥抱他的。
那时不辞而别让他悲伤难过,所以现在可以去弥补一些。
最重要的是,她喜欢他。
独一无二、仅此一份的喜欢。
她只想和他接吻,想和他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就在她以为这些年里她已经失去了悲伤的能力以后,她看见他受伤还是会难过想哭。
她看见他就很有安全感,因为知道这个人无论怎样都站在她这一边。
隔了这么多年,他沉默、可靠、温和,他成为了她当初理想中的样子,但她想要的只有他而已。
无论是年少时恣意张扬的他还是如今成熟的他,只是沈渊这个人而已。
就像他回应她的喜欢一样,无论言忱是当初坐在天台上弹着破木吉他的言忱,还是如今站在酒吧里驻唱的言忱,他喜欢的也只是言忱。
言忱纠结多日,终于做了决定。
她会试着好好去爱这个值得她爱的人。
“言忱。”沈渊的手悬在空中,虚抱着她,“那你能告诉我,当初为什么要走吗”
言忱的身子一僵。
“沈渊,这很重要吗”
“重要。”沈渊说“你可以信我。”
“可旧事重提,没有意义。”
“这有意义。”沈渊轻叹了一口气,他打开他的手机屏幕,给言忱看他的屏保,“还记得这句话吗当初我在家门口捡到它。”
屏保是一张卡片,字迹龙飞凤舞既然不能永远相爱,那我要你永生难忘。
“我说过你可以相信我。”沈渊艰难晦涩地开口,“那时的事学校里传言很多,你们家那边流言也很多,但我比流言更早认识你,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相信流言,我只相信你。”
“但扪心自问,言忱,你信过我吗”
言忱沉默。
“如果你不信我。”沈渊看她,“以后遇到事的时候,你是不是还会一声不响的消失”
言忱否认“不会的。”
“言忱。”沈渊说“我在等你态度的意思是,我希望你对我诚实。”
“”
气氛太过沉重。
言忱一时间有些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良久之后,她松开了抱着他的手,“沈渊,旧事重提真的没有意义。”
沈渊没说话,只定定地看着她。
言忱闭了闭眼,“我知道了。”
她起身,直接往外走。
这几日言忱和沈渊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
沈渊仍去酒吧接言忱回来,但两人谁都没和对方说话。
哪怕在家里也是,有时傅意雪窜个局一起吃饭,他俩都保持沉默,傅意雪都被尴尬到。
两人之间好像就是在对峙一样,看谁先低头。
在这事上沈渊似乎寸步不让,但言忱愈发决绝,她走路都跟沈渊隔开距离。
一直到周日,傅意雪说想去玩密室。
正好六个人能组队刷一个副本,言忱本来想在家待着,但耐不住傅意雪软磨硬泡,傅意雪都学聪明了,一点儿不说是去和沈渊培养感情,只说让言忱陪陪这个胆小如鼠但又想玩恐怖密室的她。
几人一起去北城最大、据说也是最恐怖的实景密室,在店员的推荐下选了五星的恐怖本。
傅意雪低声嘟囔,“为了姐妹的幸福我可真是把自己都搭进去了。”
实景密室最大的特点就是沉浸式体验,她们进去的第一个房间就没有灯。
等到门一关,岑星下意识拉住傅意雪的手,结果傅意雪还紧紧拽着她弟,走在人群最后边的是言忱和沈渊。
房间里的收音机在黑暗中介绍了故事背景。
阴森森的房间,带着诡异的声音,还有一些刺鼻的消毒水气体,几个在医院呆习惯了的男生倒是不怕,就几个女生有些怕。
房间里时不时闪着幽暗的光。
言忱站在最角落的位置,她闭着眼颤声说“先找灯。”
“灯灯灯。”傅意川吓得磕绊,“灯在哪儿啊”
“言宝,你找个人拉好啊。”傅意雪哀嚎道“你最怕黑了我的天呐,为什么第一关就这么可怕”
言忱“知道。”
沈渊的夜视能力很好。
他离言忱最近,所以能看到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她有轻微的幽闭恐惧症,而且怕黑。
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靠近他向他寻求帮助,甚至还在下意识远离他。
沈渊看着她于心不忍,只好走过去拉她的手腕,结果被她挣开。
言忱在和他置气。
沈渊心里堵着一口气,明明是她的错,为什么她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而且这种地方,她明明怕,怎么就不能示弱一下
哪怕她软一些说“你别问了,我不想说,我以后不会再离开。”
他都算这事儿过去了。
偏她一提起来就一副防备姿态,直接把他排除在外。
沈渊无奈叹气,硬狠着心没管她,探起来到高处找灯。
结果在四周墙壁处来回摸索,什么都没摸索到,反倒是侧边的柜子里忽然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直接朝最安静的言忱探过去,沈渊看到的时候已经迟了,他喊了声“小心”
心字刚出口,那只手已经探在了言忱脸上,言忱吓得往后退,没有尖叫出声,但她的腿就像缝纫机一样在抖。
真人nc又去吓傅意雪和岑星。
那边传来刺耳的尖叫声,在黑暗之中,沈渊无奈叹了口气,他走近言忱。
结果言忱低声说“不用管我。”
沈渊盯着她的脸,闭着的眼睛不像寻常充满戒备,紧抿的唇泄露了她的紧张,她额头都是小汗珠,于是在那边的尖叫声中,他叹口气把她揽进怀里。
言忱想要挣脱,沈渊却抱紧她,在她耳边低声说“我同意把以前的爱续起来。”
他说的是爱。
比喜欢还沉重。
他投降了。
明知是美丽陷阱,他还是义无反顾要跳。
言忱的身子一僵,原本还在挣扎的身体忽然放松,她的脑袋靠在沈渊身上汲取温暖。
沈渊拍了拍她的背,“我在,别怕。”
言忱在他肩膀处咬了口,像是报复他这些日子的犹豫,沈渊却直接抓紧她的手,十指相扣。
“这回是真的。”沈渊说“女朋友。”
“嗯。”
忽然,房间里的灯亮起。
众人松了口气,然后看到门口处抱在一起的两人。
“”
啪。
刚找到灯的傅意川又把灯关了。
作者有话要说众人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车底。
小情侣花式虐狗t
今天万字更新啦明天早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