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草中带了一丝呛人气味儿。

    这要是以前，身为指挥官的星剑绝对会直接把烟从陆寻手里夺过来踩熄，顺便再讽刺陆寻几句“为什么会偏爱这种劣质香烟”。再退一万步，如果他还是指挥官，陆寻这小子根本不敢当着他的面抽烟他最讨厌烟味儿了。

    但现在，他作为虚拟歌姬，连触碰陆寻的手都做不到，更不要提夺烟。

    所以星剑只是皱了皱眉头。

    西恩科赶紧走过来打圆场，笑着和陆寻做自我介绍。

    “喂，这家伙真的是智能ai吗”陆寻不满地侧目，“一句话也不说，看起来傻得要命。”

    “星剑比较腼腆，不太适应和陌生人相处。”西恩科给了一个比较说得过去的解释。

    “搞什么ai假的就是假的，又不能和真人比。”陆寻仰头斜睨着星剑，嘴里不停嘀咕。

    星剑沉默着看了陆寻一眼。

    就这么一眼，星剑清楚地看见陆寻动作顿住了这名军队上校的眼中漫上一丝惊奇和不可思议的神色。

    陆寻会这么吃惊是正常的。陆寻平日里做错事，星剑作为指挥官只要这么扫一眼，陆寻就会乖乖去领罚，都不用他强调具体什么原因。

    “你”陆寻有些迟疑。

    “我想去指挥官的办公室看一看。”星剑终于开口说了他们见面来的第一句话。

    陆寻眉头皱起。

    西恩科开口说“我们商量好的事项里有这一条，拍摄你们站在一起的照片，可以去指挥官的办公室吗”

    陆寻猛地吸了一口烟，左边的机械臂用力握了一下栏杆。

    “我严肃地告诉你们，最好不要再拿指挥官当噱头。”烟气从陆寻的嘴巴和鼻子里透出，这名上校脸上连一点笑模样都看不见了。

    “不是拿他当噱头。”星剑平静地接话，“我们会为他专门写一首单曲，放到我的专辑里。”

    此话一出，不仅陆寻没想到，就连西恩科都大吃一惊。

    星剑瞧着西恩科的样子，大概能明白那份震惊里隐藏的意思“我们什么时候说过要为死去的指挥官写单曲了”

    陆寻在星剑和西恩科之间扫视了一圈，继续说“什么单曲”

    “讲一讲他的故事，让人们进一步了解军队。所以，你如果不让我接触他的生活，我怎么提建议谱曲子呢”星剑摊手。

    陆寻蓦地笑了一声，将烟头按熄在左边机械手掌心。

    “你这一问一答的拉扯，倒是挺有意思。行，我带你去。但是你们得注意啊，指挥官办公室的东西一概不许乱动。要是碰坏了哪儿，可别怪我拎着你们的衣领把你们从楼上扔下去”

    踏上直升电梯之前，西恩科喊了星剑的名字。虽然西恩科没有再多说别的内容，但星剑从这声充满警告的喊声中感知到，西恩科对他的自作主张非常不满。

    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星剑用手指压了压唇角。

    现在就不满了这才刚刚开始。

    办公室在主楼第二十层，星剑平日里不是在舰船上就是在办公室，那里就是他的第二个家。

    办公室配备了良好的空气循环系统，即便空置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房间也没有尘埃和异味。

    只不过

    房间门被刷开的那一瞬间，星剑瞥见西恩科脸上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表情。

    不能怪西恩科表情管理不到位，谁能想到星际联邦堂堂首席指挥官的办公室会如此凌乱呢来之前陆寻特意交代“东西一概不许乱动”，是因为动了哪里就真的很有可能放不回原位。

    整整南面的一面墙都是落地排窗，随着房门的打开，窗外日光透进，将整个办公室映得通透亮堂。

    陆寻依次给他们做介绍，指挥官往日里办公的位置、休息时候喜欢读的书等等。

    房间侧面的墙上贴着一小块儿液晶电子屏幕，屏幕中模拟了宇宙各种族以及星球的分布脉络图。但这不是墙上最引人注意的东西，墙边上挂着一把小提琴，琴身的头部镶着一块儿钻石质感的饰品，在光线照射下耀眼夺目。

    “那是指挥官的琴。”陆寻在墙的前面站定，仰头看着那把小提琴，“看见琴头的那东西了么四年前虫族从东方朔星进攻，它们的领头者夸下海口说要三个月打到我们的主星。结果你猜怎么着”

    “它们输了吧。”西恩科说。

    陆寻咧嘴一笑，双臂交叠抱在胸前，“岂止是输了。你仔细瞅瞅，琴头像钻石的硬壳，就是那个狂徒的头角。嘿嘿嘿，我们指挥官把它们打得屁滚尿流，整整三四年都不敢向帝国挑衅。这不是一把简单的小提琴，这可是勋章啊。”

    星剑望着那把琴，陆寻的话语引得他想起当年的事情。正是那一场战役让他坐稳了军队首席指挥官的位子。他其实不是很会拉小提琴，但无论房子的空间多么紧张，这小提琴他都没有收起来。每当他觉得倦怠或者疲惫的时候，他就抬头看看这把琴。

    “的确厉害。”西恩科点点头。

    陆寻睨了西恩科一眼，冷笑道“当然了。我们在边缘星赌命杀敌的时候，你们坐在温室里喝着咖啡，还要写一些军队的所谓黑料博人眼球。光是我们指挥官的桃花绯闻，就够养活你们一整个部门了吧。”

    西恩科的表情有些尴尬。

    星剑想阻拦陆寻，但现在他身份立场不对，不好开口。陆寻这是迁怒西恩科作为一名歌姬主创，负责技术类的工作多一点，把那些宣传组的黑锅扣到西恩科头上，实在没有必要。

    转了一圈后，陆寻拍拍手，对着星剑说“感觉咋样”

    星剑点点头，用手指在半空虚划了几下，“我的感知系统是ai系统里面最完善的，自从进入这个房间，我就对一个地方特别在意。那个地方有一点违和。”

    陆寻微微睁大眼，“哪里”

    “书柜第二节的第三层中间抽屉。”

    “现在虚拟歌姬还自带第六感雷达的吗”陆寻笑着摇摇头，走到书架旁边稍微一伸手就够到了星剑说的位置。

    陆寻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沓文件。他半眯着眼睛扫了一眼文件内容，原本舒展的面部渐渐变得紧绷起来。

    星剑看见陆寻的机械手摩挲了一下唇瓣这位上校每次紧张和思考的时候就习惯做这个动作。

    “之前士兵有跟我介绍，星剑哦，抱歉，这位歌姬的名字是叫星剑吧”陆寻难得主动跟西恩科挑起话题，而且是关于主人公星剑。

    西恩科“嗯”了一声。

    陆寻接着道“他这次预备发布的专辑里有一首歌叫宇宙海”

    西恩科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星剑微微一笑。

    果然，陆寻意识到不对劲了。他让陆寻去找的那份文件，是他出事前两天才签署的底稿，还没有对外发布关于“宇宙海”概念的定义和战区规划部署。

    “西恩科先生，可不可以麻烦你跑趟腿”陆寻突然说话客气起来，“一会儿不是要拍照么，进来前我跟士兵交代过了，你能把走廊那边的人喊过来吗”

    陆寻不可能离开指挥官的办公室，星剑去喊人也不现实，房间里显然只有西恩科最合适跑这么一趟，况且陆寻语气这么客气。西恩科很快便离开了房间，顺便按上了关门的按钮。

    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陆寻把文件放到书桌上，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翘起机械手的一个指尖点火。

    星剑突然开口“陆寻，办公室里不要抽烟。”

    陆寻手停在半空。他熄了火，咬着烟，倚着书桌侧身上下打量星剑。

    半晌，他笑着骂了一声“操，荒唐。”

    “陆寻。”

    “你他妈闭嘴，别用我们指挥官的那副语气跟我说话。”陆寻有些烦躁地别过脸去，“你这个ai系统谁装进去的是不是环星集团早就侵入了我们军方，收集了我们干部的资料你们巴不得看我们指挥官死掉吧别以为我们不知道集团搞得那个盛大葬礼是怎么回事”

    “我是方默。”

    方默。联邦帝国首席指挥官的名字，因为常被人用“指挥官”代称，真名倒是不常用。这是星剑第一次提起自己作为指挥官的真名。

    陆寻嘴上叼着的烟竟然在微微发抖。他转身，大跨步朝星剑走来，一字一句地咬牙说着“别跟我开、玩、笑。你知道方默是谁吗你配喊他的名字吗他九岁参军，十五岁那年一个人驾驶战舰冲入敌阵炸毁了敌方枢纽点，十九岁海盗团悬赏十个亿要他的命，二十五岁当上了首席指挥官，他是天才”

    星剑一笑“然后他噎死了。”

    陆寻一怔。他的喉结滚动，眼睛死死地盯着星剑，像是想要从面前这名虚拟的少年身上找出些许破绽。

    “我不可能接受他变成这个样子。”陆寻的声音低沉地可怕，“从一名人人敬仰的战士，变成一个供人欣赏玩乐的花瓶连一副身体都没有的花瓶”

    “嘀”

    就在这时，房门开了。

    两名士兵和西恩科一起跑了进来。士兵进来先行了军礼，一脸严肃地汇报着“上校，西区商道行星组群遭遇海盗团袭击，请求主星军团派人支援，事态紧急，还请您立刻下令。”

    陆寻瞬间变了脸色，他看着西恩科道“不好意思我们改日再约。”紧接着对士兵说“战场报告给上级抄送一份，带上在基地的两个团兵力，我们从空间隧道走。”

    这句话说完，他停顿片刻，扭头看了一眼星剑。

    “喂，星剑小子。”陆寻说，“不是要深入体验吗跟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凉拌阿喵的地雷，谢谢支持。

    下章开战。

    陆寻花瓶。

    星剑呵。再给你一次机会组织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