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园给人的印象永远是冷清,自持,有小小的傲气,但不迫人,她眉眼总是挂着淡漠,似乎对什么都不上心。
可是她发起火来,也和平常人一样,会因为愤怒而咆哮,会因为怕失去理智而咬牙,会全身紧绷,双手握紧,会眼角猩红,会受伤。
相较于她的失态,顾可馨只是平静的看着,好似在看一出闹剧,平静到,有几分冷冷的意味。
景园看着她如此绷不住笑出来,眼角泛起不明显的水花。
她多傻,多可笑,被人一直利用着还为那人担心受怕,她怕那人会不会因为自己受伤,却没想到,自己就是人家设计的一环。
所谓的朋友
景园笑出声“你怎么不说话”
顾可馨见她如此打开门,景园下意识转过身,她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这副失态的样子。
外面只有几个场务和外围助理,顾可馨道“麻烦你们先出去,等会再进来收拾,好吗”
她温和的态度让靠近的女孩忍不住羞红脸,一双眼直勾勾看着她,其他的人也纷纷走出去,还能听见简短的聊天。
“好温柔。”
“顾小姐真好。”
“好好哦。”
真好,温和,假象都是假象听到她们谈论的景园背对门,双手握紧,掌心被指甲戳着,很疼,却不及心里的疼。
她是真的把顾可馨当成朋友,而且是在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却没想又被狠狠插了一刀,这刀太深,连带让她想起上学时那位最要好的朋友。
“我怎么会当她朋友,要不是她父母,谁愿意待在她身边。”
以为早就忘掉的记忆突然涌上来,景园单薄的背微抖,细看,整个人都发颤,她不敢回头,她没有勇气,她甚至不想面对顾可馨。
为什么是她
凭什么是她
她又做错了什么
顾可馨站在她身后欣赏景园的狼狈之后才开口“出来吧。”
景园身体绷紧,转头的动作活像是个机器人,僵硬无比,她惯来冷清的面上添了愠怒“为什么这么做”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顾可馨淡淡道“景园,你是不是累了”
她依旧温和的笑,眉眼间是细致的温柔,笑起来能轻易蛊惑人心。
“顾可馨。”景园从包里拿出一罐凉茶“这是我在垃圾桶看到的。”
“你别告诉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她目光尖锐锋利,咄咄逼人,到底是景家的人,冷下脸来还是有几分赵禾的气势,顾可馨却是丝毫没在意,她一贯态度拿起凉茶,蹙眉道“是什么”
“我送你的凉茶。”
景园兀自道“不喜欢吧因为你本来就不喜欢。”
“为什么骗我”
那天在她房间里,她拿起杯子的刹那摸到凉凉的杯身还觉得诧异,怎么会如此后来她解释,自己喜欢喝凉茶,她便没在意,可是当她把凉茶扔在垃圾桶景园才惊觉,她不喜欢。
所以她为什么要骗自己
顾可馨把凉茶在手心把玩,无可奈何的笑“可能是那天太忙了,走的仓促,没看到,被场务扔了。”
她的回答永远如此滴水不漏。
景园闭了闭眼“那老高呢。”
“你想说,你不认识老高吗”
顾可馨面色微变,慢慢敛起温和的笑,再转头看向景园时,目光凉薄,眉梢的冷宛如尖刺,根根扎在景园心上。
景园刹那就想起来,这样的眼神她见过,第一天的晚上,在那个楼梯过道里,那天顾可馨的眼神,也是如此。
原来,不是她的错觉。
只是她蠢到没发觉。
顾可馨垂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景园对峙起来也丝毫不退让,她似乎想在今天把一切都弄清楚,所以沉声道“你和老高碰面了。”
“在那个茶楼里。”
顾可馨没什么耐心听下去了,她耸肩“我是真不认识什么老高,也不是存心要扔你的茶罐,如果你介意”
“顾可馨。”景园轻声说话时嗓音更清透,很容易就传到别人耳朵里,声声控诉“你是不是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
“要我帮你捋一捋你设的局吗”
从她们见面的第一眼,顾可馨就下了套,她知道自己从来不拍吻戏,却还去找周编剧加了场吻戏,她知道自己会抗拒,所以一边安慰自己,一边设局等着她跳下去。
她这几天并不是什么都没做待在家里,她把所有存疑的点都去一一排查,听到周编剧说是顾可馨要求加吻戏时她恍然,事情和她想的,并没有太大出入。
她三番两次推自己上热搜,让自己站在风口浪尖,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添油加醋。
甚至,网上关于她的料,都是顾可馨放的。
景园有瞬间感觉自己回到从前上学的时候,她去找好友对峙,却听到她在和别人谈论自己。
“这人可烦了,什么事情都喜欢告诉我,我都不想听。”
“癞皮狗一样,甩都甩不掉,要不是她是景家的人,谁理她。”
“还真以为是我朋友呢。”
“我怎么会当她朋友,要不是她父母,谁愿意待在她身边。”
是啊,她就是这样,掏心掏肺对别人好,换来一句,可烦了,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想去问,却又没有勇气。
可现在,她有勇气质问顾可馨了。
“为什么是我”
顾可馨在来之前就已经猜到景园想说什么了,她一直避而不见,以为景园不至于撕破脸,谁知道她固执起来,真有点麻烦。
成年人的世界,不应该是点到为止吗
顾可馨抿唇“景园,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老高,但是你为什么不想想,如果我真的这么做,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什么
景园早就在脑子里设想过无数的可能性,最后归到一条线上,她轻声道“你要扳倒望舒。”
“你想借我的手,除掉望舒,对吗”
顾可馨面上依旧平静,她仿佛和景园反过来了,一贯清冷的景园此刻满面怒容,一向温和的顾可馨,却面目冷清。
“既然你知道结果了,为什么还揪着不放呢”
她这是承认了吧
景园深吸口气“你难道,不应该说声对不起吗”
“对不起”顾可馨嗤笑“我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她转头看向景园,微眯眼,目光比刚刚更加锐利“我对不起谁”
“你利用我”景园双手握起“你”
“景园。”顾可馨轻咳一声打断她的话,似乎在憋着笑,她在整个房间环视一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只有两三面落地镜,挂了两排衣服,很简单,一目了然,很像眼前这个人,所有情绪都表现在脸上。
她站在桌前,转身,和景园面对面。
景园目光和她冷不丁对上,一个愤怒,一个平静。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顾可馨开口“姑且你的猜测都是对的,那又如何。”
“你有证据吗”
景园唇瓣动了动,哑口无言,她没证据。
顾可馨道“这个事情告诉你一个道理,永远不要轻信别人。”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她难得有了耐心,看向景园愤怒到全身紧绷的身体道“从前有一只羊,她进了狼群,所有的狼都对她虎视眈眈,却不敢动她,你知道为什么吗”
景园咬牙,没吭声,她直直看着的顾可馨,听到她继续说“因为这只羊身后跟了两只狮子。”
“所以狼群不敢轻举妄动。”
她说着直起身,往景园走两步,凤眼微眯,眼神晶亮“可是怎么办呢。”
“这两只狮子迟早会老,会死,你想,如果狮子没了,这只羊,会是什么下场”
她每说一句话,就靠近景园一步,下场两个字几乎是贴着她耳畔说的,掀起的耳膜震动让景园心尖一咯噔。
“所以啊,我劝这只羊,要么找块狼皮披上,要么就乖乖回自己的羊圈。”
“别出来了。”
景园歪过头看她,咬牙“这就是你的理由吗”
“顾可馨,你真卑鄙”
她教养好,哪怕愤怒到极致,也骂不出什么肮脏的话,一句卑鄙让她咬牙切齿,却再难说出什么难听的词汇。
顾可馨轻笑。
这算什么骂人。
不过她也没兴趣在这里和景园谈论这种过家家的骂人方法,她道“我先走了。”
“你就不怕我对你出手吗”
景园恢复了理智,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渐渐冷清“我能让望舒走,我也能让你走。”
“怕”顾可馨听到她这个字眼轻笑出声,温和脸上满是笑意,她和景园面对面站着,镜子里的两人几乎相贴。
“我为什么要怕”顾可馨笑道“景园,望舒是怎么走的,你我心知肚明,你妈妈用了什么手段,光不光彩,你可以回家问她。”
“据我所知,你爸正在参与选举吧。”
“你说,我要是这时候爆出来,你爸的事业,会如何”
兔子终究是兔子,就算咬人,也不过破皮而已。
景园听到她威胁的话紧绷身体,顾可馨道“我能用你的手,爆出望舒的事情,就能用其他人的手,爆出你的事情。”
“合不合算,你自己选。”
这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
景园脸煞白,愤怒达到濒临点,她强忍,一口气一口气咽下去,合着心酸和疼痛,还有背叛之后流淌出来的鲜血。
咽下去。
满口都是作呕的腥甜感。
顾可馨还添油加醋“对了,你之前不是一直问我那天为什么拍戏没亲你吗”
就因为这事,景园才加重对她的信任感,因为她觉得自己被尊重了。
可事实呢
顾可馨轻笑,语气凉薄“没有其他原因,因为你不配。”
景园闷咳一声,牙齿磕破唇瓣,不是撕心裂肺的疼,却是说不出口的痛,那种犹如万蚁钻心的感觉让她几乎站立不稳,顾可馨轻轻落下最后一句话“你不配做一个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