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映红了半边的夜幕。
无数身影来回奔走,宫城之内,刀枪剑戟在碰撞,声嘶力竭的哭嚎中,鲜血染红了坠地的宫灯。
高处风大,年轻的吕承运站在钟楼楼顶,身后披风飞扬,鼓涌似咆哮的野兽。
蹬蹬步伐声从下而上,一名甲胄齐全的禁卫军穿过侍立在侧的暗卫,跪在了吕承运的面前。
“将军,已经找到了两位亲王的行踪,就在问芳汀”
“现在情况如何”
禁卫军答“温统领带人赶了过去,常副统领守住了宫城城门,除非仙人降世,否则们插翅难逃”
吕承运又问“楚天扬呢”
“还未找到。”说到这,禁卫军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些许畏惧的颤音。
“不知去向了么”吕承运低声喃喃,粗糙的手掌摩挲面前的木制栏杆,迎着远处的红光沉思不语。
片刻后,好似如梦初醒,顿然转身道“派人去兰台找那里有一处水底暗道,直通国都郊外,楚天扬肯定逃了,楚暄楚绍只是在声东击西”
“遵命”禁卫军高声应答,迅速离去了。
深沉夜色中,崔蓉蓉和楚元宸飘浮在钟楼上空,可以活动的范围只有吕承运周身十丈。
远处的景象虽然能够见到,可与钟楼之间存在着断裂的鸿沟,根本无法跨越。
毕竟幻境是以吕承运的记忆构筑而成,不离开这,楚元宸也见不到自己的父王。
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宫城的某个角落,一道信箭直冲天幕,撕裂夜色与火光,燃起了耀眼的金色长尾。
有下属惊喜高呼“将军,成了”
吕承运倒还按捺得住,不过从他举起双拳捶打空气的动作可以看出,的心情非常不错。
“呵,没想到陛下如此胆小,危险来临,竟如丧家之犬般,弃臣属于不顾走吧,咱们该出场了。”
终于,带人走下了钟楼。
楚元宸迫不及待地跟了上去,崔蓉蓉差点儿没能抓稳他的手。
幻境开始变化,深渊般的鸿沟上自行生成一条宽阔的宫道,延伸向了吕承运想要往的目标地点。
沿路经过亭台楼阁、碧瓦高
墙、山石草木,都显得朦胧不清,好似刷着一层浓浊的釉。
暗卫提着灯笼,晃悠悠地在前开路,遇到乱跑的宫人举刀便砍,不管对方是否手无寸铁。
血迹和尸体融进夜色,一行人的影子在地上拉长,宛如收割人命的死神。
魇芳花的实力提升到王级之后,能力增强了,两人的意识与幻境产生共鸣,非但感受到了空气中渐渐升腾的热意,甚至还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味,以及大火焚烧过后,被风吹来的焦臭灰烬。
崔蓉蓉几乎可以预见到即将发生的事情,心情愈发沉重,都不忍心继续往了。
可是望着飞在身侧的楚元宸,她还是紧紧牵住了的手。
最后吕承运带人抵达了一处蓼汀,这是宫城的偏僻角落,高耸的宫墙下是一道重于千钧的铁栏水门,截住了连通外界的小河。
茂盛的蓼草已经被尸体压塌,鲜血和残骸到处都是,一条小木船搁浅在了河边,乘载的不是活人,而是死去的宫人和侍卫。
几盏灯笼漂浮在水上,因为灯面涂了油蜡而没有立刻下沉,烛火还在燃烧,倒映着四周的水面,晃出了朦胧的波光。
许多禁卫军包围了这,面容与夜色同样模糊不清,只有闪烁寒光的甲胄和武器,在昭示着们的存在。
吕承运一声令下,便有两人被架了过来。
当四周高举的火把照亮们的容颜,楚元宸身体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砸了下,泛起了难以遏制的钝痛。不自觉地放开崔蓉蓉的手,第一时间飞了过去。
“父王”
这只是记忆幻境,没有人能听到这声痛苦的呼喊。
火光下,年轻的男人扬起脸庞,任由身后的禁卫军踢踹的膝盖,坚毅不屈地站直了双腿。
和楚元宸真像,不,应该说楚元宸像他,父子俩仿佛是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是那样芝兰玉树,俊朗非凡。
不同的是,的眼睛大且黑亮,不似楚元宸的那般妖冶,下颚更为宽长,更显满脸正气。
此时他被绑缚了双手,脖颈套着锁链,凌乱的墨发垂荡在染血的脸侧,身上的王服脏污又潮湿,还被利器斩碎了袍摆。
这是楚元宸的父亲,瑞亲王楚暄,崔蓉蓉终于见到了。
“父王”楚元宸站到他面前,颤着双手,尝试触碰面前这张怀念了十年的脸庞,“儿臣长大了,您知道吗”
楚暄没办法知道,永远看不到了。
一个是仇人的记忆影像,一个是意识凝成的身躯,纵然穿越了时间与空间,于此刻再次相遇,不可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了。
崔蓉蓉站在旁边,抬手覆上胸口,努力按捺下内心的酸涩。
魇芳花飘落到她肩头,同样沉默了。
记忆还在展开,吕承运带着胜利者的姿势走出人群,道“两位王爷,别来无恙啊,怎生弄得这般狼狈”
旁边的晟亲王楚绍情绪激动,挣扎着斥道“吕承运这个叛徒、乱臣贼子不得好”
后面的话没能骂完,一名暗卫飞起一脚,猛踹在他的腹部,登时便将踹翻在地,吐出了大口的鲜血。
“晟亲王还是省些力气吧,免得黄泉路上走不动道,错失了下辈子的投胎机会”吕承运不紧不慢地掸了掸衣襟,粗犷的面容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楚绍喘着粗气“我楚家先辈定然不会饶过”
“是吗”吕承运上两步,一脚踏在他的心口,靴尖旋转往下碾动,迫使吐出了更多的鲜血。
“们以为,没有仙人庇佑,我们吕家敢随便动手醒醒吧,楚天扬大势已去,谁救不了们”
“说什么”楚暄敏锐地捕捉到了话语中的关键,开口质问道“什么叫仙人庇佑”
因为太过惊愕,一时放松警惕,被身边暗卫重踢膝盖,不受控制地跪在了地上。
“呵呵呵没想到瑞亲王心高气傲,有向本将军下跪的时候”吕承运猖狂地大笑,握着刀鞘拍击楚暄的脸庞,啧啧感叹“胜者成王败者寇,享受死亡前的最后一刻吧”
听到这句话,楚元宸遽然转身,挡在了楚暄的身前,“不要”
然而无法阻止悲剧的发生,暗卫的长剑直直地穿透他的身体,唰得捅进了父王的心口。
吕承运走远了,带着提灯举火的下属,仿佛周身永
伴光明。
楚暄和楚绍倒进了蓼草草丛,渐渐被黑夜吞噬。
可能是担心两位亲王无法死透,吕承运命令禁卫军放箭。
嗖嗖嗖
光线不明,不知道有多少利箭飞射而来。
“父王父王”
楚元宸扑到楚暄的身上,还想帮忙遮挡,可事实上,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在这个记忆幻境死去。
手脚穿过,楚元宸直直地趴到了地上,再抬起眼眸的时候,倒地的楚暄已经被箭扎成了刺猬。
“啊啊啊”痛苦的怒吼响彻崔蓉蓉的耳畔,就连魇芳花也受到主人情绪的影响,带动整个幻境都开始颤栗。
宫变大乱的时候,楚元宸十二岁,瑞亲王楚暄应该只有三十出头的年纪,风华正盛,本能活得更久,做很多事情。
可他的生命永远结束在这个黑暗的夜晚,瞪直眼睛倒在了鲜血污泥之间,甚至没来得及亲一亲,抱一抱自己的妻儿。
或许离家之,还轻抚过自己王妃的脸庞,柔声安慰她“快些休息吧,我很快就会回来。”
再回不去了。
连同身边的晟亲王楚绍,还有人皇楚天扬,三人背后的支家族、所有亲眷,都被拖入了这场生离死别的阴谋漩涡。
远处的吕承运还在说话“将此二人枭首示众,尸身喂狗我倒要看看,这样的叛臣贼子,谁敢为们说话”
楚元宸猛地惊醒,宛如猎豹般飞出,冲向了的仇人。
“吕承运该死”
愤怒的咆哮声,发了疯似的攻击杀死父亲的凶手,一开始还没办法碰到,可在他用拳头砸了一下又一下之后,竟然真的触碰到了
光线暗淡下来,幻境开始崩溃,魇芳花大惊失色,忙喊“主人,不能再攻击了吕承运是这段记忆的拥有者,攻击他的人影,就是攻击他本体的意识,会直接死在梦的”
崔蓉蓉再忍耐不住,飞到楚元宸的身边,拉住了的胳膊,“哥哥,我还在,我会陪着的看我一眼,冷静点啊”
吕承运还在往走,遵循过往的记忆,继续向手下布置后续的任务。
可他的“身体”已经被楚元宸攻击到支离破碎了。
眼见意识旋风即将来临,魇芳花周身光芒大亮,提醒道“主人、崔仙子,我们先离开”
下一刻,黑暗席卷而来,幻境彻底溃散。
等到身体稳住,光线重回的时候,们已经回到了树状星芒之间。
从幻境强制抽离,崔蓉蓉和楚元宸的意识身体都受了不小的伤,还没来得及反应,魇芳花便惊呼“糟了,吕承运意识受损,许多记忆碎片开始消失了”
崔蓉蓉忍受着意识的不适,道“小魇,从刚那段记忆往找,我要看有关仙人庇佑的记忆。”
顿了顿,她陡然反应过来,“煞魂禁咒”
没错,那个魂修为什么要埋下煞魂禁咒肯定是不想自己暴露。
然后又害怕遭受天谴,无法亲自动手杀害凡人,只能依托于这种术法,让吕承运和常子净“自取灭亡”。
崔蓉蓉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先被黑斑锁定的记忆碎片,还好,没有消失。
她立即呼喊魇芳花“小魇,就那块,构筑记忆幻境。”
魇芳花不敢不应“是”
崔蓉蓉回头看向楚元宸,正失魂落魄地浮在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哥哥”
她飞过去喊,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无奈之下,只能牵起的手,说“我去看看那个魂修是谁,哥哥,先在这休息好吗”
楚元宸茫然地点头。
崔蓉蓉不放心地嘱咐魇芳花“密切关注的主人,别让的意识在这受伤了。”
“是”魇芳花应答着,将她单独送进了第二段记忆幻境。
幻境是冬季。
书房里,门窗紧闭,地龙烧得正旺,年轻的吕承运站在墙边,手持炭笔,往四国地图上圈划着什么。
崔蓉蓉视线下落,看到了破碎的双腿楚元宸的攻击还是对的意识造成了损伤。
这导致了书房只有一半,大门那半边是不存在的,只有黑暗的深渊。
所以那个魂修突然出现的时候,崔蓉蓉吃了一惊,因为人影只剩胸口往下的部分了。
“吕承运”是个男声。
虽然
来人没了脑袋和肩膀,但还能看清身上的衣衫,是灰底青纹,圣灵仙府的外府弟子服。
而且的腰间挂了什么东西有些模糊不清,形状看着像是布娃娃
等等,布娃娃崔蓉蓉顿然,立即联想起明珈对战时操控的木头娃娃,还有君泽玉遭受折磨的那座祭坛,摆着木头娃娃。
思绪飘飞之际,吕承运的怒喝响了起来“是何人,胆敢擅闯将军府”
“呵呵。”来人没生气,直截了当地回答“我来自上层空间真界,就是你们这些凡人所说的,仙人。”
“什么”吕承运惊愕非常,胡须都吓到炸开了。原本他还有些不信,可是来人掌心凭空聚起水球,哗地砸在他脸上之后,彻底懵了。
“、真是仙人是仙使尊上吗”
“觉得呢”
吕承运瞪圆虎目,愣怔片刻后,扔掉手的炭笔,抹了把自己的脸,随后扑倒在地砰砰磕头,高喊“仙使尊上拜见尊上”
这话一出来,崔蓉蓉明白了,来人就是龙雨,在这段时间内,担任了昭戈国的仙使。
龙雨又问“想做人皇么”
吕承运的动作骤然一停,嘴巴大张着抬起了头。
“我可以帮你。”龙雨迈步走过身边,站在了那张巨幅四国地图面前,“都说凡世人皇受命于仙,我既是仙人,要做人皇,便是人皇。”
书房内的空气变得沉重,吕承运原本是跪爬姿势,此时跌坐在旁,脸色忽青忽白,似是努力消化着自己听到的话语。
时间有些久了,龙雨失去耐心,鼻间轻哼“嗯”
吕承运浑身一抖,努力吞咽口水,小声提出了质疑“可是当今人皇楚天扬,以及楚暄楚绍两位亲王,们背后的三支楚姓家族中,有不少先辈飞升了真界”
“姓楚的楚若何们”龙雨冷笑连连,转过身来,阴恻恻地说“早就死了”
“啊”吕承运大叫一声,惊得说不出话来。
龙雨踱步过来,蹲到了面前,说“不过我有个要求。”
“您说。”
“由你们吕家来促成权力更替,反正你们凡人
历史上谋朝篡位的先例有很多,不是么帮我解决楚家,让他们所有人都翻不了身,最重要的,不能暴露我的存在。”
两人说着话,达成了初步的约定,吕承运又道“可是仙人,楚家在昭戈国的势力盘根错节,就算们的先辈已经身死,可短时间内不是我们吕家能够撼动的,除非”
龙雨冷声问“想说什么”
“我们吕家必须找机会立功,能树立威信招揽盟友。可是楚天扬妇人之仁,只想守好自己的地盘,根本不愿与邻国开战,所以机会难寻。”
面对吕承运的担忧,龙雨并未冷嘲热讽,反倒帮着想了想,最后说“过段时间,我会去周围邻国看看,能否找到契机。”
吕承运大喜过望,又匆忙跪伏下来,不住磕头道“多谢尊上”
一只灵力小鸟凭空而生,飞旋着落到了吕承运的肩头,正当好奇望去的时候,龙雨抬手点向的眉心,随后才说“感觉如何”
吕承运摸了摸额头,疑惑道“什么”
龙雨掸了掸衣袍,答“没什么。”
崔蓉蓉猜测,刚那道攻击,应该是术法煞魂禁咒。
“以后你我便以这只灵力鸟来往通讯。”
“是。”
对话到此为止,龙雨离开了,灵力小鸟烟消云散。
在吕承运的仰天大笑声里,这段记忆结束了。
崔蓉蓉抓住魇芳花的牵引力量,脱离崩溃的幻境,回到了树状星芒的空间。
没想到的是,楚元宸已经不在了。
“小魇,主人呢”崔蓉蓉当即询问魇芳花。
魇芳花回答“主人已经出去了,崔仙子,我们也走吧。”
“好”
等到崔蓉蓉意识回拢本体,霎时便有剧痛传来,应该是先强制脱离幻境的后遗症,她忍不住咳嗽几声,吐出了鲜血。
等到视线变得清晰,她看到了飘在塔层半空的楚元宸,长发与袍摆无风飞扬,双眼猩红凶煞宛如野兽。
而手紧紧扼住的,是吕承运的脖颈。
此时此刻,吕承运已经披头散发,原本沉重繁复的礼服褪去了几层,只剩下单薄破碎的中衣,随着灵力气息不断鼓动,几乎暴露了全部的
身躯。
崔蓉蓉开口呼喊,“哥哥”
“醒了”楚元宸嗓音沉凝,宛如蓄着狂风暴雨。稍稍侧脸,偏向她所在的位置,幽冷的视线仍旧定格在吕承运的脸上。
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莹蓝色的电弧游走在这座五层楼高的木塔内,呲啦啦、呲啦啦击破了悬挂在墙上的仙门图卷。
壁灯破碎,供桌倒塌,祭品散落满地,整座木塔都开始颤抖
崔蓉蓉感受到了可怕的杀意。
“帮我看好仇楚,千万别让亲手杀人,天谴不是开玩笑的”
兰旭的话语犹在耳畔,她脸色一变,飞到楚元宸身边,“哥哥,我知道恨极了吕承运,但是我们有很多种办法令他生不如死,千万不要因为他而伤到自己,就让那些凡人来杀吧”
“妹妹”楚元宸陡然加重语气,指尖的力量绷紧了一寸,嗓音颤抖着,咬牙切齿地说“我明白你是为我好”
“可是吕承运害死我父王,非但割下的头颅悬于城墙,还将的遗体拿去喂狗”
“不亲手诛杀此獠,我心难安”
莹蓝色的光芒闪烁不绝,映照着楚元宸冰雕般的凌厉神情,落入崔蓉蓉的眼里,令她心头泛起了难以言喻的苦意。
“那你小心”她再说不出劝解的话语,只能默默往后退开。
终于,吕承运清醒过来。原本他服用了仙门的丹药,早该清醒了,可是因为魇芳花构筑了记忆幻境的缘故,昏睡的时间长了一些。
当看清面前的一切时,恐惧瞬间出现在脸上,肌肉都拧成了一团。
“别杀我求求求”
脖颈被死死扼住,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音节,连一句完整的话语都说不出来。
“仙人庇佑,对吗”
楚元宸拉近自己与吕承运的距离,狰狞暴虐的脸庞倒映在那双灰暗的虎目之中,惊得后者挣扎连连。
“我父王从未害过,我母妃是那样温柔善良可因为你们吕家的狼子野心楚家家破人亡,亲族灭尽说,我该怎么罚”
“不”吕承运竟然流泪了。
怕死到了极致,难以抑
制地嚎啕起来,虽然很难发出声音,但嘴巴张张合合,鼻涕混着口水淌下,滴在了楚元宸扼住脖颈的手背上。
“我赎罪”
“赎罪”楚元宸勾起苍白的薄唇,露出极为邪气的笑容,宛如清丽无瑕的鲜花生出了嗜血的利刺。
“去死”
话音刚落,身形一动,扼住吕承运的脖颈,狠狠地冲撞向了厚实的塔层地板。
嘭
木屑飞溅,地板瞬间被撞出大洞。
然而冲势并未停止,楚元宸挥动拳头,用最为原始笨拙的方式,拼命砸击着吕承运的身体。
只是一拳,一条手臂便被砸到稀烂。
“啊啊啊啊”
吕承运撕心裂肺地惨嚎起来,可是攻击并未停止,楚元宸又砸下第二拳,砸爆了另外一条手臂。
“杀了我杀了我”
“想死”
楚元宸点向吕承运的脖颈,迫使难以咬舌自尽,随后喂了丹药续命,再次砸出第三拳,砸爆了的右腿
“”吕承运痛到几近晕厥,可是体内的药力散向四肢百骸,硬生生吊着的意识,要继续感受着清晰而强烈的痛楚。
好想死好想死
为什么没有仙人来救明明他是受命于仙会爬上人皇的位置为什么高高在上的仙门不看看,们所统治的人国中,人皇正在遭受折磨
为什么难道错了么可他只是顺应仙命改朝换代
轰
木塔再承受不住狂躁的电弧,还有奔腾的灵力,骤然间破碎倒塌了
广场登时响起震天惊呼,凡人们连滚带爬地逃开,哪还顾得上冠带散乱,衣衫不整。有人甚至连鞋都跑没了,踩着白袜一瘸一拐地冲向广场边缘。
高耸的土墙拔地而起,四面相接凝为牢笼,直接将们困在了面。
天色漆黑如墨,大片浓云聚拢在宫城上空,危险的气息蔓延在了空气的每一个角落。
狂风刮卷而来,崔蓉蓉莫名惊起满背冷汗,当她抬眼望向空中的乌云时,不知道为何,太阳穴突突直跳,几乎快要炸开了。
这是
天谴
崔蓉蓉立即飞向楚元宸所在
的位置,正手持逐电,捅向失去四肢,痛苦哭泣的吕承运。
“哥哥,先停手”她声嘶力竭地呼喊。
可是来不及了,楚元宸在吕承运身上连捅十几剑后,斩裂的肋骨,挑出了的心脏
鲜血喷薄而出,洒在白底金纹的弟子服上,洇成了大片的红斑。
吕承运的尸体急坠落地,死得不能再死了。
“哈哈哈”楚元宸凄怆大笑,手指用力,捏爆了那颗代表罪与罚的肉块。
飞溅的鲜血中,崔蓉蓉拉住了的臂膀。
可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楚元宸面色剧变,反手推来,猛地将她推到远处。
两人错开的刹那,一条黑紫色的粗壮电柱遽然劈落
电弧漫上逐电的剑身,楚元宸横扫剑光,汹涌劲风霎时爆开,荡起不可阻挡的冲击,重重撞上了的胸膛。
这是天道的惩罚,罚不该恃强凌弱,以真界修士之身,杀死毫无反抗能力的弱小凡人
鲜血从口中涌出,楚元宸倒栽而下,砰一声坠落在地,砸出了小片密如蛛网般的凹坑。
魇芳花害怕被天谴诛杀当场,急切地请示“主人,我先躲起来”
楚元宸没有回应,但它等待不及,先行窜入了远处瑟瑟发抖的禁卫军人群。
“哥哥”崔蓉蓉想要冲过来,可是黑紫色的电柱已然再次劈下
她顾不得多想,翻手祭出七星掣雷镜,返身迎了过去。
可是崔蓉蓉失算了,这根本不是她能承受的力量
七星掣雷镜吸收了一息的时间,便被电柱毫不留情地击飞到了远处,随后,一丝黑紫色的电弧如有所指般窜上她的右手手背,刀劈斧凿般撕裂了她的肌肤。
从手背到小臂,皮肉瞬间翻卷,伤痕宽长,洒落了淋漓的鲜血。
崔蓉蓉身形摇晃,无法稳定地浮空了,她摔在地上颤栗不止,就连脑海也震荡起来这是天谴的余波。
“妹妹”楚元宸看到她受伤的过程,再忍耐不住内心的愤怒,彻底暴走了
冲天飞起,祭出剑诀斩向了当头落下的电柱。
“天谴凭什么”
“我做错了什么我的亲人又做错了什么”
“若天道有眼,为何不杀恶
人,却要妨碍别人报仇雪恨”
楚元宸难以心服
电柱震击他的身体,将劈落在地,可他强撑着剧痛,一次、又一次地拔剑战斗。
没多久,手臂断了,腿也断了,全身上下彻底浴血。
可他还没死呢
逐电感受到了的召唤,自行飞向天空,再次斩向了又一次劈落的电柱。
“天地通灵引锋清剑凝虹咳咳我不服”
楚元宸倒在地上,低声喃喃,黯淡的眸光,有金芒闪烁而逝。
或许是信念的力量,尽管口诀不曾念全,逐电还是亮起了惊天彻底的光芒。
剑锋斩入电柱的那一瞬,有奇异的力量降临了。
轰
震颤寰宇的骤响传彻大地,在那些凡人惊骇到麻木的视线里,黑紫色的电柱断裂为二,无力地消散开来。
咣逐电落地,失了光华。
崔蓉蓉跌跌撞撞地飞奔而来,扑倒在了浑身浴血的楚元宸面前。
“哥哥,坚持住”
她想抱起的身体,可又不敢随意动手,最后只能抽泣着摸出疗伤的丹药,碾成碎粉后,用灵泉水送服进的嘴里。
还好,楚元宸还有意识,能够吞咽。
徘徊耳畔的电鸣声消失了,宫城上空的乌云渐渐散去。
国都内外,不知道多少凡人目睹了这场前所未有的雷击。
当阳光重回,照亮满目疮痍的广场,天空中也响起了飒飒破风声,是周围几个人国的仙使闻讯赶来。
“章师兄”
“章师弟”
们认识章桥,当即聚拢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询问情况
“刚发生了什么难道凡世空间也有人在渡劫”
“那两位是谁仙府来客吗”
“似乎是内府的长老”
章桥答“那位是内府的崔长老,至于重伤的另一位,是天府的仇师兄。”
“什么”
这些仙使哪敢怠慢,当即飞落在地,向着崔蓉蓉和楚元宸跪地行礼“拜见长老拜见师兄”
眼见楚元宸的气息平稳许多,崔蓉蓉立时收敛了悲伤,冷声道“起吧。”
她没有乱动楚元宸,站起身来打量面前这帮担任人国仙使的外府弟子,依次询问了们
的名字和出生来历。
是圣灵仙府的弟子数量够多,们七个人,竟然没有一个是出生在焕宁大陆的。
这合了崔蓉蓉的心思。
“昭戈国现任驻凡使是谁”
名为董陌的修士答“是弟子。”
“嗯。”崔蓉蓉沉吟片刻,向布置了任务“去章桥那里找出仙使弟子,安抚好那些大臣,随后带来朝殿见我。”
“弟子遵命”董陌当即领命,去往了章桥所在的位置。
接着,她又看向另外六人,点了三人出来,道“们前往天城花蛇屿,帮我寻找五人一兽,们的特征是”
听完叙述,三人同声应和“弟子遵命”
崔蓉蓉又看向剩余三人,道“这些天你们暂留昭戈国,先帮忙守好整个国都,晚些时候我会下令城兵司关闭城门,们密切注意,莫要让凡人尤其是那些大家族逃脱出去。”
“弟子遵命”剩余三人也领命去了。
这时候,章桥赶了过来,问道“长老,可有指令交给弟子”
崔蓉蓉回答“去关闭宫门,不要让人离开,我们的事情还没做完。”
明明刚从一场浩劫中存活,可她如此镇定冷静,更令章桥等人内心暗惊。
这是怎样坚韧的道心不愧是内府的长老啊
有了崔蓉蓉做主心骨,加上一批纵横凡世的外府弟子,所有的事情都有条不紊地展开着。
等到大臣们被温柔和蔼的仙使董陌抚平慌乱,重新整肃衣冠后进入朝殿,等待们的是色香味俱全的御膳。
坐在大殿主位之上的,还是一位国色天香的仙子,恍惚之间,们全都忘却了先遭受的骇然与震撼,放开手脚狼吞虎咽起来。
等到膳食撤去,清茶奉上,正事便开始了。
崔蓉蓉在云陵国的时候,跟随君霓华开过几次朝会,早就有了对付大臣的经验,所以她泰然自若地宣布了接下来的命令
第一,重新调查十年前宫变大乱的真相,为先皇楚飞扬、瑞亲王楚暄、晟亲王楚绍,三支楚姓家族平反。
第二,控制所有皇籍成员,拘捕当年参与宫变的臣属,譬如禁卫军温统领,现在已经是异姓王的
温王爷。
第三,推举文武大臣组成临时内阁,暂代人皇职权,处理人国大事。
“我不想说什么威胁的话语,不管你们和吕承运之间有什么利益瓜葛,欺骗我的后果,们应当知晓。”
“当然,们也不必担心会有吕姓仙人降临凡世,对你们展开报复,因为他们地位太低,在刚那位仙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崔蓉蓉扫过或是惶恐,或是惊疑的面容,抬高嗓音“都听清楚了吗”
被她注视着,众臣只觉得如芒在背,仿佛脑子的一切想法都被看穿了,连忙异口同声地回答“谨遵仙人谕令”
昭戈国展开了大清洗,不过有仙人坐镇宫城,并没有大臣胆敢乱来,收起了所有庞杂的心思,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了命令之中。
间歇的时候,崔蓉蓉去了一趟常家。
常子净身亡后,世子常优继承了王位,可惜四年前吕承运夜半遇袭,愤怒无处发泄,便降了常家的等籍。
现在常家只是可怜的伯籍了,若是经营不善,恐怕以后还要再降。
崔蓉蓉很轻松就找到了常爽的母亲。丈夫身死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击,过四十,她就华发早生,宛如迈入了花甲之年。
当见到面前凭空出现一名美貌女子时,她匆匆抱起摇篮里的孙子,领着丫鬟尖叫着退到了门边。
“不必惊慌,我来这,只是帮常爽送些东西。”
崔蓉蓉放下了手的药葫芦。
“常爽如今已登真界,为某仙门宗主的亲传弟子,辈高天赋好,受到万千瞩目与宠爱。”
“什什么”常母以为自己听错了。
“此为仙药,服之可强身健体,益寿延年,是常爽最后的心意。不过有一点”
在她愕然的目光,崔蓉蓉微抬下颚,厉声道“从今往后,常爽与们缘断绝,再不相干”
话音落下,她直接离开了。
身后传来了尖叫与哭泣,似乎有桌椅倒在了地上。
丫鬟们在呼喊常母,可惜并未得到回应。
崔蓉蓉飞到空中,沐浴着有些寒冷,却明媚耀眼的阳光,最后瞥了一眼下方的常府,连同常爽的最后一份眷恋,彻底遁入
了风里。
楚元宸恢复,已经是十天之后的事情了。
吕承运的尸体早已被电柱的余波劈到粉碎,一点儿都没剩下。失去了目标之后,楚元宸只剩下了迷茫。
有时候会离开居室,徜徉在宫城里面,躲在他熟悉的角落,静静回忆自己曾经在这经历的事情。
崔蓉蓉觉得心疼。
“哥哥,要不要回一趟云陵国,贺仙朝快到了,国都那里应该会有灯展和烟花。”
毕竟,那里留下了不少美好的回忆。
对于楚元宸来说,昭戈国只是个伤心地。
应了“好。”
于是,在贺仙朝的那天夜晚,崔蓉蓉和楚元宸回到了曾经一同待过的国都。
星罗棋布的城池车水马龙,火树银花间,华丽精巧的灯盏在半空拉起,映亮了夜空。
楚元宸走在街道上,许久发现身边的崔蓉蓉消失了踪影。
“妹妹妹妹”
跑了起来,撞开一个又一个凡人。
直到有人轻拍的肩膀,猛然转身,看到了一道戴着猪头面具的纤瘦身影。
“哥哥,我变猪头了是不是很好笑”
崔蓉蓉半路离开,用金铢买了个猪头面具,戴在脸上逗玩。
可惜效果不好,楚元宸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许多凡人经过们身侧,可是因为魂力的遮掩,根本就看不到他们的存在。
“很无聊吧”崔蓉蓉解下面具,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有些丧气。
但她很快就振作起来,给了甜美的笑容,随后拉起他的手,飞往了曾经看过烟花的楼顶。
两人并肩而坐,她靠着的肩膀,感受身上的温度。
风里,她犹豫再三,鼓起勇气道“哥哥,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的。”
过了很久,楚元宸才低声回答“不用安慰我”
“不是安慰”崔蓉蓉支起身体,抓住他的手臂,坚定地说“我会陪着的,永远、一直。”
楚元宸闭起眼睛,喉结滚了滚,苦笑“四年前,是在这,”
崔蓉蓉垂下眼睫,断了“人会变的。”
“永远、一直这样的期限确实很难达成,
但我会努力做到”
奇妙的气氛氤氲在了两人周身,楚元宸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忽地牵起她的右手,掀开了衣袖。
伤痕结着血痂,还没痊愈,就像是一条蜿蜒的赤红蜈蚣。
“肯定很疼吧。”的嗓音有些沙哑。
“还好。”崔蓉蓉缩了缩手,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安慰他“我们都是修士嘛,修行的时候总会遇到各种问题,受点伤很正常,过段时间就好了。”
楚元宸低着头,眸色沉了沉,拉过她的小臂放到眼前,在那粗糙可怖的伤口表面,烙下了自己的亲吻。
吻得很仔细,很郑重,仿佛用尽了所有的虔诚与心意。崔蓉蓉顿了顿,瞬间热血直冲天灵,“哥哥”
“对不起。”楚元宸揽过她的腰身,将脸庞埋进了她的颈窝,轻声细语地低喃“我以为那是冲着我来的,我没想到你会受伤”
英挺的鼻梁在细薄的肌肤上来回轻蹭,灼热的呼吸带来酥麻的感觉,沿着绣有银纹的领口一路向衣衫内蔓延。
好似羽毛在心痒处轻扫,却不得其法,崔蓉蓉只觉得全身的力气被抽空了,抬手抵上的肩头想要推开,最后还是软绵绵地放了下来。
就在她僵着身体不敢乱动的时候,忽然间,湿意沾染肌肤,夜风一吹带来了寒凉。
崔蓉蓉怔了怔,试探着问了声“怎么啦”
耳畔传来沉重的呼吸声,极为紊乱。
楚元宸哭了。
没有发出声音,只有眼泪不断蔓延,在她的颈窝处洇开,与发丝粘连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菌信号,这是信号,儿子你收到了吗收到嘀嘀
小楚嘀嘀。
明天还有日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