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说话轻飘飘的, 态度也随意,看上去根本没有把安柃木放在眼里。
安柃木觉得自己几十年受的气加起来都没有像今天多,更他奶奶个熊的他还得忍。听着裴宴不客气的吩咐, 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
事情正如裴宴之前所想象的,就连安柃木都说不出一二三四, 细想之下都是漏洞,下面这些小喽啰说的就更不能被采纳。他们口口声声说事情就是这样的, 但细问之下其实当时他们都没有跟在秦王身边,虽说眼见为实并不一定是真话,但没有亲眼所见, 全凭结合前后梳理出来的故事情节, 十之九成都当不得真。
“行了行了,没完了是吧。事情发生也有两日了, 相信副帅已经审理了好几次, 形成书面文存档即可。现在时辰也不早了,是不是该用午膳了”裴宴对小兵小将要说的兴致缺缺,看安铃木的样子后面还有好些人,他们说得有趣, 他可已经听烦了。
“”
“既然郡王都这样说了, 那就这么办吧。”安柃木笑呵呵的说道, 他转身把这个命令吩咐下去, 他的表情和之前的和善相反,变得阴郁, 阴郁之中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嘲讽。
这是安柃木在见到裴宴之后第一次感到愉悦, 被一个小纨绔被压在底下,他当然心里不好受,不过他从来不觉得裴宴能对他造成威胁, 口头上占占便宜有什么用,只要他们查不出真相,他安柃木就还是这都府军的副帅,没有定康帝下令谁人都动不得。
安柃木对裴宴认识的心路历程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山口初见时,只觉得这个年轻人不识好歹,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到他都府军驻地来找场子,他多少年都没有见过这么狂妄的年轻人了。
第二阶段是在知道对方是裴宴之后,听到他报上姓名,安柃木第一反应就是想到了裴宴在长安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纨绔子弟名声,虽然气势上放狠话上被裴宴压一头让他十分不爽,却不得不说他是松了一口气的,如果现在来的是秦王世子裴嘉学,他肯定要赔上十分的小心。毕竟虽然裴家学在长安名声不算显赫,不过只一条,他是秦王裴贺之手把手教出来的拱辰巷下一届继承人,就足够世家贵族陪着万分小心。
第三阶段就是现在,安柃木得承认就算到了现在,面对裴宴幼稚的挑衅,他还是心中窝火,任谁奋斗了大半辈子,到头来还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子指着鼻子说你没有能力,你办事不力,时不时的还来个人身攻击,心情能好都怪吧昨儿他一宿没合眼,就是被气的,不过要说他有多忌惮裴宴,那是没有的。
定康帝下的命令明确让他和麒麟卫保证裴宴的安全,至于其他却只字未提。按照另一层解读的办法就是,人既然到了,你们就陪他好好玩玩,让他高兴,然后把他平安的送回长安即可,这有何难的
安柃木到底已经在官场上呆了几十年,在定康帝身边时间更是长久。在这期中,他经的事儿多了去了,受的委屈能著十册书,所以现在忍忍又怎么了不过是哄孩子罢了,老老实实的把他哄走,也算是解决这件事情的一环。
裴宴当然不知道安柃木心中所想,就算知道了也只会嗤之以鼻。他都亲自过来都府军了,安柃木还是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不开眼当然安柃木的这种心态对裴宴来说是件便利,他自然不会得了便宜还卖乖,安柃木想着自己是在哄孩子,那就看他们最后谁被谁哄。
这所谓的临时大堂,仅三人坐着。三个人三种心思各不相同,裴宴和安柃木你来我往,一个拱火一个忍火,配合无间,看着倒是和谐。旁边坐着的李志夏,除非必要开口的时候,他就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肩背挺直,目不斜视,每一个上来禀报事情的士兵所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被他印在了心底,恐怕这三人中也只有他一人认真听了这所有。
裴宴和安柃木的所有表现,李志夏都看在眼里。安柃木确实是在敷衍,这非常明显,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很聪明,从始至终他没有把秦王失踪一事事无巨细的呈现在每个人面前,只是说了大概,其他细节一概不知。
这其实是很明智的做法,掐去中间有关利害关系的细节,只说浮于表面浮于外围的大概,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中间细节你们爱怎么想怎么想,但只要找不到证据,这件事情就与我无关。说的越多错的越多,安柃木倒是把这句话的精髓抓得很准。
关于那些所谓在事发前接触过秦王的士兵所说证言,或许都是真的。如果连这些都是提前安排好的,那留下的把柄太多,万一哪一环节出了差错,安柃木项上人头可就不保了。不过别管是真是假,与他们这些想查明事情真相的人来说都无益处,因为他们并未触及到核心层面。
还有一个疑点,在这都府军之中真的有人知道具体原因吗会不会是借刀杀人李志夏蹙眉,及时止住自己的思考末梢,他现在已经下意识的把这所有的罪责都推给了安柃木,推给了都府军,这对一个断案人来说不是一件好事情,先入为主要不得。
李志夏有这些想法并不是空穴来风,因为他从一开始就认定秦王失踪,下落不明,所有的这一切都是那位默许下的结果。从刚开始接下这个差事,李志夏就不认为自己能够破案。他来到都府军驻地,也只是希望能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在此过程中,他还要保证把麒麟卫完全摘出去,这是他这个做首领的责任。至于这件事情到最后怎么解决,亦或是找不找得到秦王,根本不在他的计划范围之内,所以从一开始不管是对安柃木还是对裴宴,他都冷冷的,没有什么积极性。
不过自从小郡王过来,李志夏总感觉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正急速往不可控的方向疾驰而去,以他现在的身手根本拦不住。他凝神反思自己,小郡王明明看起来唇红齿白,粉面小生,那吊儿郎当的气质正符合他纨绔子弟的身份,为何他在一开始就有了这种感觉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拱辰巷培养出来的这位小郡王事是真多,吊儿郎当的气质,恨不得怼得所有人都回不了话的作风,还有那种别人要做什么他都有意见的做事风格,实在是一言难尽。李志夏不仅扪心自问,如果现在消失的是他的父亲,且是日常对己十分偏爱的父亲,他能做到像小郡王这样面不改色的怼遍天下无敌手吗
没有答案。
安柃木转身的那一刻,李志夏恰好看见他勾起的唇角处的嘲讽,显然并没有把一个毛头小子放在心上。李志夏嗤笑,等着吧,轻易的以固有印象评价杀神培养出来的公子,哪怕只是个庶出,但秦王偏爱庶子天下谁人不知,只要能继承秦王三分的天分,就能把这都府军驻地搅得不得安宁。
话说,秦王裴贺之坐镇西北,把天下搅得不得安宁之时还不及弱冠。
小瞧人是要人命的。
李志夏勾唇笑了笑,就听见上首传来小郡王的声音“李首领想吃点什么,赶紧和副帅说,等他出去了我们说话可就大打折扣了。”
“”果然是个嘴上不饶人的主,这嘴利的李志夏现在完全相信长安盛传说裴二少在东临书院戒院中舌战四方不落下风的传言了。
当日裴宴确实说了不少话,不管是口才还是态度亦或是那遗世独立的姿态,都让人念念不忘,过后反响。但最有感触的也就是在场的那些人,传出来的关于裴宴之才的却并不多,或者说根本没有人相信裴宴还有那样的才能,毕竟当日亲临戒院者跺一跺脚都能搅得大夏朝文界动荡。
裴宴并不在乎这些。还是老生常谈,自从成了裴宴,他就没有继续科考的意愿,只要控制着不让固有的名声更加不中听,他只做自己该做的就已经足够。有那个闲心他可以游山玩水,有时间则彩玉娱亲,还不耽搁赚取金银珠宝,多管齐下,他可以活的非常滋润,这就已经足够了。
亲人尤其是秦王和何侧妃,是他绝对的底线,现在他之所以在这里,也是因为有些人就是不长眼,竟敢动他父王
“现在天冷外面又刚下了雪,来了都府军驻地,最好的选择当然是羊肉锅子,暖身暖胃。不过现在你我都有要事在身,没有闲心在这涮锅子,就怎么简单怎么来的。”李志夏笑着说道。
李志夏说完这话之后,感觉另外两个人都转头看他,他不明所以问了句“怎么了”
“李首领昨夜是不是没休息好这精神不够集中啊。您这心不在焉的样子让我非常怀疑您能不能办好这件差事刚刚副帅和底下兵将说了这么多,您记下了几点像你这样回去怎么和皇伯父交差我又怎么安心把寻找父王的任务全都压在您身上”裴宴满心满眼都是恨铁不成钢。
“”裴宴连续几个问句,直接把李志夏问懵了,他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想想也没有啊,难道不是小郡王主动问他要吃什么,他老实回答还错了
被直接质疑了办事能力,麒麟卫首领李志夏心情说不上美丽。他瞥了一眼上首,小郡王似笑非笑,看上去更多的是揶揄,而对面的安柃木神色也有些不自然。他努力回想刚刚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无果。
“郡王已经吩咐厨房备锅子,现在是想要首领另点其他配菜菜肴”安柃木终于解释道。
李志夏这才明白原委,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不怨小郡王对他出言讽刺,要是对方出言好生提醒他才不习惯呢。短短不到一日的时间,裴宴的刺人的说话风格已经深入人心。
“刚刚一个闪神就把这话错过去了,郡王不用担心,皇上交代下来的任务,我等必不辱命,关于寻找秦王下落一事也定会尽力。”李志夏笑着说道,麒麟卫只对皇帝负责,皇帝交代下来的任务都完不成,那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至于寻找秦王下落,定康帝给他们的命令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生要见人,或许不容易,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死要见尸也不简单。照安柃木他们的说法,人就是失踪了不能确认已经丧生还是去了其他的地方,不过听他们言语中的倾向秦王已经命丧野兽之口。所以李志夏只能说尽力,并不保证结果。
“那就好,”裴宴也不在意李志夏怎么说。
午膳用的非常滋润,天冷的时候喝碗羊肉汤,能让身心从内向外的感到暖和。裴宴本来以为军队中的烹饪手段会让他吃不消,虽然不想承认,但这段时间在秦王府他吃穿用度都是一等一的,养的口味都刁了,现在能让他入口且还能得一句夸赞的佳肴少之又少。
这羊肉锅子竟然做到了。
裴宴不是个重口腹之欲的,也不认为在这个世上谁天生就该吃苦。将士军人,这是一个国家的脊梁,有他们在,才能保国之安康。而且凡是入伍参军者,都要饱受思亲之苦,一去经年,再回乡可能天翻地覆,村口老母亲的日日张望的身影,可能永远留在别人的口述里自己的记忆中再不见。
明媒正娶两小无猜的妻子,已经完全成了一个妇女肩负起生活的重任,完全没有了记忆中掀开盖头时那青葱模样,白嫩的柔荑龟裂,皮肤不再细腻。本该由自己承担的责任,因为自己选择了家国而转移到母亲和妻儿的身上,再见时那是怎样的悲痛。
但因为有了他们,天下百姓才能安居乐业的生活在自己的故土上,不用颠沛流离,不用日日活在恐惧和战争之中,他的母亲,他的妻子因此得以安然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守护家国的同时,他们也在守护自己的亲人。
所以说将士不管受到怎样的待遇都不为过,当然前提是这份厚待普及到了军中每一个普通士兵身上,而不仅仅是上层。要说做到将帅这个位置,不该有所优待吗当然应该,但凡事都应有个度,要符合时宜,一米一粟,来之不易,要是做到这个份上是为了浪费天下税,大可不必。
裴宴瞥了一眼正在高谈论阔的安柃木,垂眸微笑。他举起筷子,屈指朝着安柃木的方向弹了弹,心说希望你最好不要让我抓到把柄,你现在已经惹了我不高兴,我不会手下留情。
裴宴少有能被惹恼的时候,就算当初初进翰林院被多个年轻翰林排挤,他都没有变一下脸,等到对方向他请教问题,他还能笑着全面的给对方解释。裴状元,就是这么能忍。不忍又能怎么办呢
他是从外地考到长安,成了别人口中的京官,他走的无疑是最顺利的那一条道,一路从解元会元到状元,并被点入翰林。这放在天下都能被称为文曲星,但是在长安这个卧虎藏龙的地方,一棍子打下去都不知道被波及到几个高官,他的经历和他的官职就不够看了,尤其他背后没有任何底气。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裴二少发火,周围凡知道的人都得陪着。现在他不高兴了,就非得搅得所有人都不高兴才行,这长安的水就该越混越好,太清澈就太便宜那些整日无所事事净想找人麻烦的人了。
“话说我的贴身侍卫领着骑尉去马车上搬东西,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裴宴开口,“难道昨晚副帅下令把我的马车开到天边去了不成”
裴宴像是突然才想到这一茬,开口就是质问。既然是质问,语气当然不怎么好。
安柃木话音突停,从午膳开始他就有些兴奋,喝了两杯酒之后更不得了,说起话来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意味,也不管席上的其他两人听不听。现在被打断,他下意识就冷了脸。索性安柃木还没有醉的太厉害,起码还有最基本的理智,他晃晃脑袋努力回想,终于想起裴宴所说为何事。
按理说人早该回来了。裴宴确实来的晚,但到营帐也有个把时辰了,只不过是去拿茶叶和糕点,几个来回都尽够了。昨日事情不明了,关于裴宴的身份,关于定康帝以及麒麟卫的态度,所以安柃木并没有让人动裴宴的马车。
佟森是都府军前锋骑尉,驻地没有人敢拦住他,他现在带着人出去,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合理的解释是他与同去之人发生了矛盾,并且很可能已经动手。从昨日到现在裴宴不知道尽挑佟森刺儿,他这干儿子安柃木还算了解,看起来冷面郎君,实则自尊心奇强,要不是顾忌着裴宴的身份,昨儿就得打起来。
以上都是对这件事情最合理的猜测,要是寻常,安柃木必然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现在这个时间节点,裴宴是能动的吗暗地里这位小祖宗都轻易动不得,何况是现在当着麒麟卫的面。说裴宴轻易动不得倒不是安柃木爱护裴宴,只是安副帅怂了,也是因为他读懂了定康帝的意思。
拱辰巷秦王府能够支撑到现在,灵魂人物是秦王裴贺之,这个道理不仅仅是秦王府内部中人明白,凡是有几分眼力劲儿的都明白。只要秦王不在,秦王府就是强弩之末,用不了几年就被前起家族以及后起之秀踩在脚底了。可以这么说,如果此事后秦王府一个人都不剩,尤其两个继承人相继受到伤害,人们提起秦王府只会唏嘘不已,从而涌现出一堆阴谋论。
秦王,夏朝的战神,在百姓中向来受爱戴。这些年来又致力于为寻常百姓谋福利,长安十个善堂中有八个都是秦王府出银子,兴修水利,广建大路,这些基础建设都离不开拱辰巷的慷慨解囊。拱辰巷几位主子也颇为低调,从不宣扬,可以说除了裴宴这个败家子儿,拱辰巷就没受过污名。
这些年拱辰巷积累的好名声可谓深入人心,这也是为什么裴宴在长安城这么肆无忌惮,哪里有事他都要上前掺合两下,还没被所谓的侠士套麻袋揍一顿的原因。裴宴之名声在世家贵族中被传的玄乎其玄,裴宴这人可谓烂到了骨子里,但是在百姓中却少有人说道。不过是给他父王三分面子罢了。
如果秦王下落不明之后,紧接着他最宠着的小儿子又遭遇不幸,根本不用其他人说什么,百姓的口水就能压的人喘不过气来。那样会让秦王这个人永远活在人的赞美里,不管过了多少年提起他都是那个善人,是被人谋害死的,罪魁祸首是谁
仁者见仁
但无论如何定康帝都不能完全脱了干系,单就连亲弟弟偏宠的儿子都没有护住这一点,足以让人诟病。猜测不要钱,迫于皇权谁都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但是定康帝那么爱护羽翼的人,哪怕是丁点儿的不符合他英明神武皇帝的情况,他都要杜绝在摇篮中。这是为了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也是为了给吴太后一个交代。
尽管从始至终,定康帝貌似都没有参与此事,但这并不表示他不会想的这么远。
这些事安柃木昨晚想清楚的,他也想好了该怎么对待裴宴,但是他现在反应有些慢,浓烈的高粱酒腐蚀了他的思想,限制了他的动作。裴宴问话之后,他连着几句“啊”让人厌烦。
就在这时候,外面来报说是佟骑尉和人起了争执,现在打起来了。那人嚣张,现在两上了演武场。
瞧瞧,这下意识把所有责任推出去的禀报,和安柃木之前所言何其相像。不过出去了这许久就惹来了这么个事儿,可不像是玄一的作风。在都府军中和他们的骑尉起争执,裴宴一点都不担心,只要对方不下黑手,一对一切磋,玄一怕过谁玄一跟在他身边也有段时间了就没听见谁能和他打成平手。
后面听到说两人上了演武场,裴宴最后一点顾虑也抛在了脑后。关于演武场,各军有个军的规则,但是通用的规则是演武场中一对一,是赢是输,皆看本领。如果硬到最后不认输,就是在演武场上给打残打死都不用背负任何责任。
想到这里,裴宴又轻轻皱眉。昨儿在山口之时,玄一一人对一群人都不落下风,甚至还把一群人都干翻了,按理说这一幕都被都府军看在眼里,佟森就这么自信能赢他有什么样的底牌竟然敢对玄一下挑战,难道他用了什么卑劣手段
裴宴疑虑重重,现在他是彻底呆不下去了。站起身直接往外走,安柃木感觉到一阵风,再回头裴宴已经出了营帐。
李志夏紧随其后出去,定康帝吩咐他们要保卫小郡王安全,就是他把都府军捅破大天去,他们的任务也不变。现在小郡王明显就是去找事儿,这两天麒麟卫对裴宴找事的功夫已经深有感,现在怎么敢放他一人出去浪荡,只能尽职尽责跟在狗头收拾烂摊子。
裴宴到演武场的时候,周围已经聚满了士兵,一个个兴高采烈,呼喊着佟森的名字给他加油助威,只有在此时此刻裴宴才能感觉到原来佟森在都府军驻地竟然是这么受尊敬。他抬头看向演武场,与佟森对战的确实是玄一。
裴宴穿过人群走到最前面,玄一和佟森正在过招,玄一的身手裴宴清楚,倒没想到佟森也不输让,都府军前锋骑尉这么厉害的吗当然,如果没有两手绝活也不会上来就挑衅玄一。迄今为止,裴宴还真没见过玄一被谁压制过,当然,现在也没有。
侍卫不知何时已经聚集到了裴宴周围,把他护在了中间。“这都府军骑尉可以啊,竟然能在头儿手里这么多招儿。”
“上次头儿出手还是裴宇上门挑衅,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头儿不带功利性的与人过招。”
“没错,没错。”
他们几个聊得还挺好,裴宴把眼神看向演武场。
不知为何,他有些心慌。不仅仅是他,他身边的侍卫也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这是头儿吗这时候就该反手给他一掌,直接把他干倒。”“头儿出手什么时候这么绵软了”“我怎么觉得头有些不对劲啊。”
裴宴冷静的看着演武场,不知何时场上形势已经变化,本来势均力敌的两人,眼下玄一却渐渐趋于劣势,如果真的是身手不如人,倒没什么可说的,只能说都府军卧虎藏龙,竟然还有佟森这一号人。
但是就连他都能看得出演武场中的玄一和平常有些不同,更不用说身边和玄一经常共事的暗卫了。倒是都府军这些兵将,一个个兴趣高昂的很,想想也能理解,毕竟上面站着的其中一方是他们的骑尉。
佟森出掌,玄一惊起堪堪躲过,哪怕只是晚上一瞬间,这掌风就得打实了。
“去,把打斗给我逼停了。”裴宴吩咐道。
“少主”演武场的规矩之所以被称为规矩是定死的,尤其是他们这些有过行伍经历的,演武场对他们来说是一个神圣的存在,在这之中他们不用在乎身份地位,可以对自己高于自己几阶的将领发起挑战,并且生死不论过错。
“怎么,我看着像是守规矩的人”裴宴讽刺的笑笑,“你们的任务是护卫我安全,,等到走时,我身边的一等侍卫丢了,很值得高兴”
他们没有再犹豫,直接上演武场,两人拉一人,把打斗给逼停了。
“干嘛呀这是”“既然输不起上什么演武场”“这里是演武场,既然有人站上去,谁要是阻拦我们是可以动武器的。”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接着就看到都府军联合起来,拿起武器一致对着裴宴,几个侍卫赶紧把裴宴护了起来。
李志夏刚到看到的都是这一幅场景,根本顾不得思考,就让身边人去护住裴宴。心里却不断诽谤,这就是两眼没看见的功夫就已经得罪了这么些人,这小郡王还真是惹事精。
“干嘛呢,把武器放下”安柃木经过这一路的冷风吹,脑袋已经清醒了三分,看到这种情况,又被吓得清醒了四分。
“副帅,这里有人不动演武场的规矩,竟然在打斗中上演武台,我们只不过是照着规矩行事。”有人刚正不阿,情绪激动。
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附和之声。
“啊,”安柃木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这才有空看向演武台上的情景,接着又看向裴宴,笑着说道“郡王,您可能不懂演武场的规矩,在演武场对阵时可严禁”
“我知道,”裴宴抬抬下巴。
“啊”安柃木咋舌,心口的火气又要上升,您知道还在这凑什么热闹啊佟森身手颇不错,对方可是亲王府的侍卫,身手又能差到哪去再研,既然相约着上了演武台,就说明双方对自己的身手是极有自信的,现在才哪跟哪儿啊偏小郡王心思狭窄竟然派人上去阻止。
“演武场的规矩是对你们而言,玄一是我带来之人,佟骑尉把他带上演武台,已经坏了我的规矩,你们的规矩是规矩,我的规矩就不是规矩了”裴宴并不胆怯,对付这些大老粗,裴状元怯过谁。
呃
明明是强词夺理,怎么听着还有点儿道理旁边的李志夏,已经放弃了挣扎。
安柃木“”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说什么。慢慢走近裴宴,摆摆手让都府军众兵将放下武器。
“郡王说的也有理,那今儿这次演武就算了,大家各自回啊,各自回”安柃木打着太极。
裴宴冷着脸,厉眼看向安柃木,“副帅,是不是以为我一直在闹着玩”
诺大的演武场中,裴宴和安柃木对视,裴宴身边站着的是他的侍卫以及麒麟卫。安柃木身边站着的则是都府军。
安柃木没有回话。
“昨儿我解了他的武器,今儿他就好生出现在我面前了,还拉着我身边侍卫上演武场,怎么我说话就这么不管用”
演武场中非常安静,裴宴轻蔑的笑声尤为突出。
裴宴动动手指,玄一被扶着过来,他脸色苍白,不自然的白。佟森则被控制住了,几次甩膀子都没挣脱。
“郡王这是什么意思”安柃木紧皱着眉头。
“什么意思”裴宴低眸,“既然副帅管不好手下,就由我代劳吧。”他们秦王府府的暗卫首领,武艺高强位居所有暗卫之上,就在刚刚的对决中,竟然屈居下风。当然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太过自负不好,不过看现在的佟森,被老实的控制住,完全不见刚刚的威风。而玄一他就这么好欺负
安柃木“郡王如此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
“是吗”裴宴低声反问,“这就是欺人太甚了”
两人对视相持而立,演武场内一片肃杀。
长安安府后院,一个小丫鬟蹬蹬蹬跑到正堂一边跑一边禀报“少爷,佟少爷又送来了点心礼盒来。”
“乍乍乎乎的像什么样子,吵着少爷练字,看我不撕了你的嘴。”一个严肃的嬷嬷站在门口,用力点着小丫鬟的额头。
“晓得了,我晓得了娘,下次再不会如此了。”小丫鬟赶紧站正,认错态度非常好。
嬷嬷用手敲了敲她的背,“站直,东倒西歪的像什么样子。”
“奥。”小丫鬟乖巧的站正,然后趁着嬷嬷去查看点心的时候,她悄咪咪的凑过去“娘,佟少爷为什么总给少爷送糕点呢,少爷又不喜欢。”
“你第一天当差我是怎么告诉你的,为侍女切记口无遮拦,”嬷嬷眉头紧皱。
“娘,我知道错了,”小丫鬟拿脚点地。
嬷嬷还想再说,就听见正堂那边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奶娘,你就不要怪罪翠儿了,我觉得她这样就挺好的。”
“这几日天气不好,少爷你怎么出来了”
“奶娘,无碍的。”安沂温声笑着说道,看到丫鬟手中抱着的礼盒,安沂的笑收敛了些,“奶娘拿去交给娘亲,让她还回去吧,我不收。”
“我知道了,少爷赶紧进屋去。”安嬷嬷丝毫不敢大意,姑娘因为身体弱吃了多少苦头,到现在甚至都只能作为男儿家面世,其中酸楚不足为外人道,她作为奶娘是最清楚不过的。
“好好好,”由着奶娘推着自己进屋,转身的时候还冲翠儿眨了眨眼。
翠儿瞬间高兴,他们少爷最好了。
“翠儿还小,奶娘说什么事都要慢慢说才好。您越是严肃她反抗的就越厉害,你好好说她总会听的,翠儿是个懂事的姑娘。”安沂劝道。
“她自小在乡下长大,有些不知规矩,如果还对她睁只眼闭只眼,不严着管管,她恐怕都要飞到天上去了。”安嬷嬷冷哼一声,说这些话也不耽搁她干活,麻利的把安沂塞到被褥里,“少爷快暖暖身子,许久不见风,刚刚薄衣吹风,要是晚间发热可怎么办”
安沂无奈笑笑,奶娘什么都好,就是在翠儿这件事情上无法沟通,她有心想多说说,但这不过这是她们母子之间的事情,她这个坐主家的也不好说。“不会发热的,奶娘不用担心。”
安嬷嬷可不理会安沂怎么说,她正吩咐人给安沂熬姜汤。
安沂看着嬷嬷忙前忙后,勾唇笑了笑。一直送到府上的礼盒,她一直都未放在心上,刚开始时还没想这么多,现在却只剩厌烦。她已心有所属,阿裴占据了她全部的心神,现在阿裴出城寻父,这个时候她现在哪还有心思管其他
从枕头底下掏出阿裴离府前给她送来的信,安沂又看了一遍,心口一团郁气。安沂嘟嘴,通篇下来,先问她好,让她好好吃药等他回来,关于自己去干嘛的就只有一句话找爹,其他没有多做解释,也没有说他准备怎么办,总之就是一封通知信。
信末的墨迹还留有痕迹,显然写信之时比较匆忙。安沂舒了一口气,只希望阿裴此行平平安安,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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