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走进兴和殿,大殿上里还是她离开时候的样子,裴宴被朝臣围在中间,那模样明显被逼无奈才坐在那里,就是不知道他离开这会儿那些倚老卖老的家伙又说了什么。
“父王,”看到秦王过来,裴宴赶紧唤了一声。
一直都知道朝堂上老臣最难缠,今天他是彻底感受到了。如果是年轻臣子,听到他说几句狠话,或觉侮辱,或觉自己被小看,怎么都得放弃了。但这些老臣就能面不改色的接话,然后继续想要说服他。
这还是大半老臣没在的情况呢。这些朝臣前夜进宫,经过昨夜又经过今夜,算下来已经在兴和殿上呆了一天两夜,被针对身心受创的几位大臣,体力不支差点晕过去几位大臣,都被请去外殿休息去了。
从一开始,留在兴和殿上的战斗力都旺盛。而被这些精力旺盛的大臣围起来的裴宴只觉得心累,和他们谈话的过程对裴宴来说更像是一次拒绝被洗脑的过程,因为一不小心你就被他们绕进去了。
所以说登上那个位子有什么好处,裴宴回头看向拾级而上那个金灿灿的座位。坐上那个位置,面对这么多心思各异的朝臣,每天都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与他们斗智斗勇,如果有人站在你这边还好,要不然你就只能孤军作战。皇上自称“寡人”,想来就是这个道理。
如此还不如做个闲散王爷,不说活得潇洒似仙,勉强称个自在是可以的。
晃神儿的功夫裴宴就想了这么多,可见他刚刚多郁闷。这会儿看到秦王走出来,当然跟看到救星似的。
“嗯,鱼儿继续和各位大人议事,为父先走一步。”秦王说罢,抬步走出兴和殿。
裴宴眨眼,他父王正往殿外走,再眨眨眼,他父王已经不见了踪影。虽然有些不愿意承认,但父王确实丢下他离开了。
裴宴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内殿,定康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他父王连他这个儿子都不要了。
满朝文武现在也充满疑惑,他们
正等着秦王出来给他们说说定康帝的情况呢。虽然秦王不是喜言说之人,但只是给他们报个平安,说个没事儿总成吧,怎么出了内殿直接就离开了
因为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没有谁上前去拦秦王,当然现在在大殿中的也没有谁有权力拦着秦王不让他走。唯一就是让怡乐郡王抱着秦王大腿不让他走这个法子,能把他拦下来,又不受损失。不过现在就连这个法子也晚了,怡乐郡王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呢。
秦王态度不明,让众朝臣摸不清目前的情况。要说定康帝情况好吧,秦王却讷说一个“好”。定康帝至今也没有出来或者召见朝臣进内殿议事,明明情况那么危急,牵一发动全身。要说定康帝情况不好吧,秦王直接甩袖离开,脸上可没半点担心的样子。所以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正想着事,魏德贤捧着圣旨从内殿出来。
“徐清长,杨恺接旨。”
两人赶紧跪地,“臣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特封都府军首领徐清长为镇南将军,都府军骑尉杨恺为镇南先锋,带领都府两万军即刻赶往宜岭镇压贺岐江阴军。钦此”
“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裴宴看定康帝又封了两位镇南将领,心情稍稍复杂。不过比起前两次,这次应该更为靠谱些,毕竟从东府军历练出来的将领都有几分本事。安柃木之后,定康帝接手都府军之时,是父王举荐了徐清长,能以短短几日被父王看重,可见对方是有几分本事的。
至于杨恺,安柃木手下两名骑尉之一,另一名就是佟森。裴宴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佟森心悦安沂,为了讨她欢心,送了不少小玩意过去。如果是现在,裴宴勉强能把对方当个竞争对手,不过他知道的已经有些晚了。安柃木被弹劾,作为他的养子,佟森虽然罪不至死,但到底判了流放。
不过,同为骑尉的杨恺当时却躲过了冲击。其实只看他到七年后的现在依然任都府军骑
尉一职,就知道还是受了影响的。七年都没动动屁股,实属罕见情况。年资够数,没升就是降职,不过看杨恺比七年前更加沉稳力强,裴宴竟然稍稍安心。
“各位大人心心念念的事情被皇伯父解决了,现在应该放心了吧。既如此,就散了吧”沈卫民插空吩咐。定康帝既然还有余力处理朝政,就意味着他没有危险,既如此他们还留在这干嘛又不能越过定康帝下命令去。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也没人去留裴宴了。
“关于逆臣贺熙和贺晋,皇上没有说什么吗”兵部尚书问魏德贤。
魏德贤轻轻摇头,“大人圣上身体状况不算好,能撑着处理这些公务已经是极限,御医言说他要多休息。不过他有话嘱咐各位大臣一切照大夏律法办事。”
兵部尚书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连连感叹皇帝圣明。
在走出兴和殿的大门,太阳已经挂的老高。裴宴是昨夜过来的,乍一见到太阳,他下意识皱眉,闭眼用手挡了挡。旁边的玄一扯了把伞过来替他挡强光。他们少主在这方面惯是讲究,所以太阳毒的时候,他们这些身边伺候的手里一般都会拿把东西,本来只有红昭如此,后来连带着他们都习惯了。
“父王刚刚离开,是回家了”裴宴问道,他着实没想到父王直接转身离开,到现在还有些小纠结。不过要是为了回家给娘亲和姐姐报平安,那倒是可以理解,但是报平安需要这么着急吗还要把他撇下。
裴宴说着理解,说着父王这样做肯定有理由,但还是小小介意。
裴小气鬼宴。
“王爷带世子爷离开了。”玄一低声回话。
“”
裴宴现实皱眉,接着又沉闷闷点头。
关于裴嘉学,裴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个人。原主和裴嘉学是极其不亲近的,没有厌恶,没有排斥,就是不亲近。他成为裴宴之后和裴嘉学和谐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裴嘉学、裴怡华和他像是亲生的兄妹姐弟一样相处,三人频繁的来往各自的院子,有时候吃着饭心血来潮
就过去了,总之很随性。
但是,“像是”就是不是。他和裴怡华就永远不会有他和裴嘉学之间这样那样的矛盾。这大概是因为他们都是男子,两者相克,嫡庶不兼容的原因裴宴实在不明白裴嘉学在忌惮他什么,他可从来没有表现过哪怕一丝一毫对秦王府的觊觎。
回府这段时间,嫂夫人胡氏见面就若有似无的试探,好像他已经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情一样。一次可以理解,两次他能当做没听见,但一而再再而三,事情性质就不一样了。生在秦王府,不论是裴怡华还是陪宴,谁吃过这样的委屈而且如果这件事没有裴嘉学沉默授意,说出去谁信
这也是这次回来裴宴感受到的裴嘉学最大的变化,褪去七年前的温和知礼、温吞中庸,现在的他开始渴求权力。
一个人想要得到权力是很好分辨的。当他的眼神变得浑浊,当他身边的人心术不正,当他在父王被带走之后还能面不改色的站在这朝堂上,准备和他拥护的主子一起享受成功的喜悦时。他早已经不是曾经的裴嘉学了。
裴宴却并不觉得悲伤。关于裴嘉学支持贺晋也在意料之中,他们自小关系就要好,又是表兄弟,他支持贺晋可以说理所当然。其实早在之前,裴嘉学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从以前到现在不论发生何事,他都是站在贺晋一边的。虽然从未以秦王府的名头支援贺晋,但是他站在那里还不能说明问题他可是秦王府世子爷啊。
其实,不管裴嘉学对他做什么,裴宴都觉得无所谓,但如果他对父王做了什么他绝对是要讨回来的。裴嘉学这次对秦王被带走无动于衷,单这一件事,裴宴说他那些他就得生守着。
“走吧先去见皇祖母,之后我们回家。”裴宴低声吩咐。刚刚在兴和殿,他想见定康帝,更要走去内殿就被麒麟卫拦在门外,动作之迅速让人措手不及。根据直觉,裴宴觉得定康帝的情况怕是不大好。
既然如此,就要多做准备了。他不能再在皇宫里耗下去了,得赶快出宫去。
繁华的朱雀大街,今天尤其安静。昨晚动乱,虽然现在已经平息,造成的影响还在持续。百姓们分不清现在是真的静下来了还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所以干脆闭门不出。
秦王府的马车平稳的行驶在朱雀大街上。
赶车的是裴宇,已经有好长时间都不用的他亲自上手,昭示着今日之情况的特殊。
有些秘密不用太多人知道,只要当事人心知肚明足矣。
马车内,秦王裴贺之和秦王世子裴嘉学面对面而坐,一张案几把空间分割成两半,界限分明。多少年了,父子两个少有这样面对面相坐,直接把对方放在对立面的时候。
裴嘉学脊背挺直,膝盖上的手紧紧攥起,他现在非常紧张。可以这么说,凡是面对父王,他就没有不紧张的时候。
秦王拿起茶壶倒茶,第一杯推到裴嘉学面前,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时间,马车里只闻瓷器叮咚和茶水落杯声。
“嘉学,你长大了。”裴贺之叹了一口气。
秦王的开场白,让裴嘉学心跟着颤了一下。如此疏离,带着不知名的感慨和如释重负,仅仅是六个字,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父王,我”裴嘉学想说,父王,我可以解释的,我不像裴宴说的那样冷血。贺晋说太子和他都绝对不会伤害你,西北军难控制,如果在长安动了秦王,消息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既如此,我才放心,看着人把您带下去。
他还想说,你是我父王,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他今日之选择或许和秦王府的宗旨相悖,但是他并不后悔,从小到大他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就只有贺晋。别看三皇子对外人冷漠狠厉,对他却是很好的。
但是裴嘉学还什么都没说出来,就被裴贺之摆摆手叫停了。
“你今日做的事情很好,裴宴所言你不用放在心上。他年轻、意气用事、平常又太过依赖我,总觉得所有人要都要以我和他娘亲为先,他才觉得理所当然。”秦王饮了一口茶,才继续说道,“不过,这世道不是以
他为中心,也不是以我和丽娘为中心运转,所以其中不可避免会出现很多意外情况,这是要被接受的。”
秦王语气淡淡的,好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怎么样,口吻随意没有任何起伏。
听秦王话语,裴嘉学心逐渐变凉。他轻笑,在秦王府和贺晋之间,所有人都要求他选择秦王府,但是在他和裴宴之间每次父王都会选择裴宴。这样就公平吗
关于父王对裴怡华裴宴姐弟俩的感情,是裴嘉学永远不能触及的痛处。为了要接受这个事实,他调整心态调整了十几年,到头来却发现全都做了无用功。中间有一段时间,他强迫自己接受了,那段时间是他和裴怡华裴宴弟相处最融洽的时候,但是他发现他不高兴。
不管是谁处在他的位置上,都会感觉受伤不公平吧。往往他费尽千辛万苦才能得来的夸奖,得到的奖赏,偏偏裴宴说两句软话就能得去。至于所谓的分家,在裴嘉学看来就是个笑话。
父王竟然答应让裴宴供养何侧妃。何侧妃是裴宴的亲生母亲,按理说他要把亲娘接到身边,没人能说什么。但是满长安城或者整个大夏朝谁不知道秦王和何侧妃感情深厚,两人孟不离焦,焦不离孟。
尤其这两年,父王花大把时间陪何侧妃游历大夏朝壮丽河山,完完全全把自己活成了闲散王爷。何侧妃跟着裴宴去怡乐郡王府,和父王搬去怡乐郡王府住下有什么区别。左不过他们还是一家三口,到头来秦王府倒是只剩他自己了。
就算已经到了裴嘉学这个年纪还是会觉得委屈,凭什么就因为裴宴小,裴宴是何侧妃所生,自己就活该被忽视吗裴嘉学悲愤上涌,突然他感觉到一股失重感,令人惶恐,让人害怕。
裴贺之把裴嘉学的表情看在眼里,他把茶杯放在茶几上,开口“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为何鱼儿名字是两个字,而你的是三个。”
裴嘉学被裴贺之的声音拉回心神,他点点头。其实他的问题更具体些,当时他听说何文清给刚出生的起名叫裴嘉鱼,
他高兴的半宿没睡着。虽然只是一个名字,但家里终于有一个和他亲近的人了,虽然只是个小人,但他们名字前两个字都一样呢。
但是父王却想也不想的否决了那个名字,转而给弟弟取名裴宴。
原来真的有什么渊源吗
“裴家人多以三字命名,而贺家人多以两字命名,很久之前我就已决定把我的长子取名为宴。”裴贺之垂眸开口。
裴嘉学倏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秦王。“父,父王,您什么意思”
父王下定决心把长子取名为宴,也就是说裴宴是父王的长子那他是谁或者说从始至终在父王心里的长子是裴宴父王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裴嘉学手指微微颤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反应才是正确的。
“你父亲裴永安是先秦王唯一的儿子,自小体弱多病,在我过继到裴家之前,就已经去世。但是后来机缘巧合我却见到了活着的他。先秦王死的蹊跷,我一直在追查案件真相,那时候当然不能把他放在明面上,就让他继续在府中居住。
后面的事情关于你母亲,我不便多说。事实是我没能护住裴永安,他身体太虚太弱,一场风寒夺走了他的性命。而这时候,你母亲捎信来说她怀了身孕,无论如何要嫁进秦王府。后面的事情不用我说,你应该也猜到了。”
所以他娶了俞王妃,好吃好喝的供在府中,所以丽娘以侧妃为进入秦王府,一直广受争议。在这件事情中,没有一个赢家,全都输的一败涂地。
裴贺之说完话后,马车里陷入沉寂。
裴嘉学从刚刚开始坐姿一点都没变。他耳朵现在嗡嗡作响,他想着刚刚他是不是听错了,他怎么可能不是裴贺之的儿子
裴嘉学想过无数种可能。秦王不爱俞王妃,所以对俞王妃的儿子也选择忽视。他心爱的也从来不吝于表达感情的从始至终只有何侧妃一人,所以对何侧妃所出的一儿一女也满意的不行。但是现在秦王却亲口告诉他,他不是他裴贺之的儿子,原
来他们不是半路走岔道,而是从一开始就走错路了。
“这些事情,何侧妃裴宴他们知道吗”裴嘉学低声问道。
“整个秦王府只有你母亲,我和丽娘知道。”秦王回道。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这件事告诉裴怡华或者裴宴,以前不说,是不想两个孩子对裴嘉学差别对待;现在不说,只是不想让他们徒增烦恼。
“父王为何要告诉我”裴嘉学突然大吼,不把这些消息告诉他疼爱的儿女,却告诉最难以接受的他,就连在这事情上都要他来承受这个痛苦吗
“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能自己做主。我从前参与你的成长,以后却不该也不能过问你将走向何方。”
裴贺之对裴嘉学的感情是很复杂的。一方面这是秦王府裴家一脉中留下的独苗,因为他受过先秦王的恩惠,所以他告诉自己,要把他好好抚养长大。另一方面他又是裴永安精心算计后留下的孩子,不管他是出于为他添麻烦还是其他什么目的,总之都达到了。
关于后面这点,秦王并没有和裴嘉学多说的打算,上一辈的恩怨就止于上一辈,他现在把这些告诉裴嘉学就是不想他们这一辈的恩怨还延续到下一辈。
秦王在裴嘉学身上是花了很多心血的。他当初的想法是把他抚养成人,成为一个合格的将领,从而接手西北军和拱辰巷的全部事务。到那时候他把从先秦王手中接下的担子全部再交回到裴家后人手里,也算谢谢先秦王的情谊。
到那时候他放下手里的一切事务,和丽娘带着一双儿女游历山河,尽享天伦。但是此子肖父不肖祖,撑不起拱辰巷。裴家后嗣不习武功算怎么回事裴嘉学到书房找到他告诉他说他要专注学文的那一刻,裴贺之只觉得荒谬,但最后他还是答应了。
一个人就算再不行,只要他不认,有一天他也能行;但一个人从一开始就认为自己不能行,就算是倾注再多的心血,他也不能成。
这时候,裴贺之也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拱辰巷裴家
走在先秦王这辈已经结根。把它延续下去的是自己,其实从始至终不是秦王府选择了他而是他选择了秦王府。
因为有他,秦王府才能继续立在长安城,无人能小觑。
裴贺之选择在这个时候把事情说出来,是因为最近府中不大和谐。裴嘉学有自己的小家,为小家打算的同时,不可避免会突出一些问题。
不久后鱼儿也要成亲,到那时候,矛盾只会更加激化。裴贺之早就打算好了,儿媳进门即分家,上次在书房他只是大致提了提,如果真正落到实处,肯定有很多人不满意,倒不如敞开说。
裴贺之自认是一个偏心的父亲,这点不用别人说,他认。该是裴嘉学的东西,他不会侵占一丝一毫,甚至可以双倍于当时先秦王交付他的返还回去,再加上他作为养父应该给的,一并给出去。但是同样,该是怡华和裴宴的就是他们的,其他谁说都不管用。
裴贺之裴宴父子在某些方面是很像的,有些事情只要他做了,该是知道的,他不会隐瞒到最后,中间徒增误会和烦恼,到最后反倒得不偿失。
与其之后分家的时候,裴嘉学和胡氏不满和怨怼,倒不如现在把事情说清楚。
之于裴家学,裴贺之自以为已经尽力。对方不喜武功,说想学文,他安排了有名的先生教导,送他进天下学子都仰望的学府国子监。至于出来的结果并不佳,就算是亲生父母亲,也不能接过他手中的任务,替他走完这一生啊。而现在他也该发那个手了,以后就该孩子自己去闯荡了。
在这个世上,裴贺之最对不起的就是何丽娘,到现在儿女都要成家了,他的丽娘还顶着侧妃的名头,他们的一双儿女还都是庶出。
在这上面短了她们娘仨儿,已经让他此生追悔莫及,在别的方面他不会再让他们委曲求全。有些东西,恐怕他鱼儿都不在乎,但他这个父亲该给的就是得给出去。
马车最后停在了拱辰巷,裴嘉学慌慌张张夺门而出,跌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