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二十年如一日的宠爱温淑妃和四皇子, 温大姑娘隔三差五的就在宫中住上一段时间, 这么些年来,温家除了在岑家人手上吃过些亏之外, 在外还从来没被人这么下过脸子过,更何况还是事关温家和温大姑娘的清誉
是以温大夫人回府之后是越想越觉得不安,第二日就带了女儿温雅恵去了宫中寻温淑妃说话。
温大夫人和温淑妃说话之时温雅恵一直神情恹恹。
这也难怪她,最近这一连串的事情没将她击垮已经算是不错了。
先是不能嫁青梅竹马的表哥了,要赐婚给一个庶子出身的武蛮子西宁侯,结果这门婚事都没成,还被满世界说是他们温家不惜毁了人家的原配上赶着嫁,还被西宁侯当着满朝文武打脸。
最后又被西宁侯那个原配羞辱。
温雅恵本是天之骄女,温家和温淑妃心里内定的未来太子妃,何曾受过这样的打击和羞辱
温淑妃看见她这样子也有些心疼,就柔声道“惠儿,明珠就在后殿小憩,算着时间也该起身了,你去寻她玩一会儿, 我跟你母亲说说话。”
明珠就是温淑妃所出的明珠公主,今年十五, 是贞和帝最为宠爱的小公主。
温雅恵起身柔顺的应下就退下了。
她走到门口还未跨出门, 就听到里面自己的母亲隐约哽咽道“娘娘, 这孩子可怎么办啊臣妇听说陛下有意给她在西北和北疆将领中给她寻一个夫婿, 且不说那些人家不知根不知底, 也不知是个什么德性, 就是这天长水远的,若是将来她受了什么委屈,可不是连个信都没处送一想到这些,我这心都要碎了,这孩子,这么多天以来,就这么一声都不吭,可臣妇看着她,那手腕都要瘦得连根镯子都戴不住了”
温雅恵的脚步就这样踩在门槛上,都不知道是怎么跨出的门,出去了又站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这才失魂落魄的去了后殿。
她去了后殿听说明珠公主还在睡着,便打发了宫人下去说是她在房中候着就好。
其实她根本就没什么心思陪明珠公主说话。
只想一个人就这么静一会儿。
“惠儿。”
温雅恵听到一个温润的声音唤她,如遭电击。
她转回头,就看到了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的四皇子赵允炜。
她喃喃道“表哥。”
未语眼中已经有泪花闪现。
温雅恵一向都是骄傲端庄又明媚的。
四皇子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般柔弱无助恍若迷了路般的样子。
他一阵心疼,忍不住上了前去,柔声道“惠儿,这段时间你可还好”
温雅恵看着四皇子。
她自幼就被放在祖母身前教导,家中对她的教养十分重视,是以她的见识远飞一般闺阁女子所能比。
她知道陛下和姑母为何想要将她赐婚给西宁侯。
西宁侯不成,还要将她远嫁给西北或者北疆一个陌生的男人。
她也听说了陛下已经定下魏家女为四皇子妃的事。
这一切都是为了四皇子的前程。
可是她呢,她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心里满是酸痛,眼中就落下泪来。
泪眼模糊中,她就落入了一个宽大又温暖的怀抱之中。
她心中一惊,想要挣扎出来可是她动了动,那抱着她的怀抱更紧了,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萦绕,直钻入口鼻之中,她只觉得头晕目眩,身子也软了下来。
一个声音跟她说,你不能这样,陛下已经定下魏家女为他的正妃了。
她若是这样跟了他,就只能是侧妃了。
可是远嫁去西北或者北疆,嫁给一个陌生的男人,能比皇子侧妃,甚至皇妃要好吗
她姑母不就是从太子良媛到现在的淑妃的
心慌意乱中,她感觉到他低下了头来,在吻她的泪水。
她想拒绝,想推开他,可是这怀抱太温暖,这吻太温柔,她根本推不动,甚至忍不住伸手环抱住了他。
温淑妃见过温大夫人之后第二日就又召见了南阳侯夫人曾氏。
她质问曾氏道“当初陛下欲将本宫的侄女赐婚给西宁侯,本宫也曾召见过你,那时你可是口口声声说过二人的确已是和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你们南阳侯府不喜那阮氏商户女的出身和性情,所以逼了他们和离,但西宁侯并不情愿,所以怒而从军,等回来之后就不顾南阳侯的反对,又要执意接阮氏回来”
意思就是这都是你们顾家的烂事,父子间的事,嫡母和庶子之间的事,结果让陛下误会了,让温家遭了无妄之灾。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一定要有个背锅的。
南阳侯也好,西宁侯也罢,反正不该是温家。
曾氏听到温淑妃说起阮觅也烦。
她现在真是厌恶透了阮觅,只恨当初怎么就没直接神不知鬼不觉的除了她,留下了这么个祸害。
连温家都不能除掉她。
顾柔已经把去寻阮觅然后被阮觅泼了一脸茶水的事情告诉了她。
跟她道“阿娘,原本我不欲生事,并不想将此事告知于你,只是现在二哥竟然为了她拒掉温家的婚事,说未曾跟她和离,可见二哥对她的重视。”
“我不知道为何,她竟然对我们,对南阳侯府恨之入骨她心里已经认定了是我们南阳侯府害她,我怀疑二哥是不是已经告诉了她他的真实身份,她也猜到我们侯府想将我嫁给二哥,所以才会对我敌意那么深。”
“阿娘,我甚至怀疑当年她跟二哥的和离也只是假相,根本就是她怕二哥不在,我们侯府对她不利,所以才假借和离之名脱离侯府否则为何二哥当年跟她和离了,还特意警告阿爹让我们不要去打扰他们母子这事怎么都说不通。”
“阿娘,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她留在二哥身边,就不仅是我嫁不成二哥的问题,而是我怕二哥会听信她的枕头风,将来不仅不会对我们南阳侯府感恩重用,反而会对我们秋后算账。”
曾氏想到这事心中就像插了根刺。
事已至此,不除掉阮觅是肯定不行的了。
否则哪里还有南阳侯府的活路
可这事曾氏既不敢跟南阳侯商量,现在阮觅也不在眼皮底下,更是直接和女儿翻了脸,想要暗中神不知鬼不觉除掉她是不可能的了。
此时她听到温淑妃再问起阮觅,心中就转了数转,酝酿出了个借刀杀人之法。
她道“娘娘,西宁侯自幼聪颖,能文能武,深得我们侯爷的重视,就是我们世子亦不能比。”
“西宁侯自娶阮氏,一向对她爱如珠宝,是以我们府上断不敢有对阮氏不好的地方,当初和离之事我们心中其实也觉得蹊跷,不过现在侯爷说是元陵大师所言,要暂居府外,这样说倒是能说的过去了。”
说到这里她又致歉道,“娘娘,这都是我们之过,再加上外面的流言,无端端让阮氏误以为是娘娘和温家想要害了她,取她而代之,给娘娘和温家添了祸事,此事臣妇若有机会,定会好生跟阮氏解释的。”
温淑妃皱了皱眉。
曾氏总算也成功的在温淑妃的心里也插上了一根刺。
不久之后西宁侯对其夫人视若珍宝的传言便传了出去。
说什么和离也好,深居祈福也罢,不过就是因为其夫人是商户女出身,不喜侯府规矩大,西宁侯亦不舍得其夫人受半点委屈,这才将她送了出去总之,这位夫人就是西宁侯的心头宝,眼珠子,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断断不舍得她受半点委屈的,不然如何肯为她抗旨赐婚
源溪山庄。
阮觅坐在长榻上听着另一头的阮二婶眉眼带笑,喜不自胜的说着外面的那些传言,说完就道“觅觅,我就说侯爷是爱重你的,这不,他都已经亲自在御前澄清了,说你们未曾和离,你也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我还记得啊,那时你们刚成亲时他看你的眼神,简直像是要烧起来,旁人看了都脸红心跳的,就你这孩子,一向聪颖,却总在这事上少根筋似的。”
阮二婶说了半点,但阮觅却没什么反应。
沉着脸,无半点喜色,反像是在出神着,神思不知道飞到了什么地方。
阮二婶慢慢收了笑容,仔细看了看阮觅,顿了顿,道“觅觅,你不会是,还是不愿跟侯爷和好吧”
她的神色渐渐凝重,道,“觅觅,你可千万别糊涂。婶娘不知道你跟侯爷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他能这样待你,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你也不要一味的再推拒了,否则若他真是变了心,你才会悔之莫及。”
她又想到梁衡。
想到那日在源山寺后山梨花树下的那一对如若璧人般的背影,心里就咯噔一声。
她心道,侄女不会是喜欢上了梁衡吧
或者,当年她就是喜欢梁衡的
否则,这么多年来梁衡怎么就都一直未娶妻
一时间阮二婶想得有些多。
这越想,心里就越是七上八下。
她忍不住又劝道“觅觅,你一向聪慧,也已经不是小孩子,当知道这世上女人从来都不是靠情情爱爱活着的,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当替凌哥儿考虑,他可是侯爷的嫡长子,你若不回侯爷身边,将来凌哥儿怎么办”
阮觅听到自己二婶说起凌哥儿就回过了神来。
她知道自己得赶紧表个态,不然这二婶还不知道有多少话说。
她挤了个笑出来,道“二婶,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听了你刚刚说的那些外面的传言有些担心而已。”
阮二婶松了口气,笑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侯爷爱重你,那是好事,也歇了旁人想要进侯府的心思。”
说完又叹了口气,道,“觅觅,二婶知道你不喜自己的事情被别人这般乱搬,但事有两面,毕竟你的出身比不上那些世家贵女,外人皆知侯爷看重你,也能让旁人不敢轻视你,不能随意打你和凌哥儿的主意。”
阮觅苦笑。
若他只是个西宁侯,说不定真的可能歇了旁人想进侯府的心思。
可若他是元后嫡子呢
甚至是他们大周的储君呢
她不知这外面的传言是何人所传,但分明就是不怀好意,在给她布置一道一道的催命符。
因为顾云暄越是看重她,将来容不下她,想要她命的人就会越多。
可笑顾云暄还说只要对外说她要深居祈福,就能挡了外面的明枪暗箭,她还能跟以往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只要入了这个局,哪里还能置身事外
他心里想必其实也是清楚得很。
否则干嘛专门安排人给她说宫里宫外,朝堂内外的事情做什么
布了局,就只等着她一步一步往里踏。
而她偏偏,也退无可退。
因为,你若退,怕不是最后只能退到悬崖边,跌的粉身碎骨。
“迟则生变,觅觅,你还是早点搬回侯府吧,不然婶娘这心啊,总是七上八下的。”
阮二婶又劝道。
她看阮觅显然不怎么将她的话听在耳中的样子,又叹了口气,道,“觅觅,你也不要嫌二婶啰嗦。这事,你真的是越早搬回侯府那边越好,不说侯府那边,就是福州那边,我猜测,以你祖父祖母他们的性子,得知了侯爷立功归来,得封侯爵位的消息,怕就要赶到京城来了,到时候可就不只是二婶啰嗦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