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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啧啧,热闹的观众席
    崔尚书都这样说了,柳氏还能说什么,她脸上又扬起了端正慈祥的笑容,忍着恶心,她轻轻的拍着崔蓁蓁的头,说道

    “五姐儿都多大了,还哭鼻子呢,做母亲的哪有跟孩子置气的道理呢。”

    “你从前十分的淘气,我虽然有时也生气却没有不管你的道理,你呀,小小的一个孩子,心思却重,一家人哪有两家话,你若是有什么,只管来寻母亲就是了,可不敢在一个人胡思乱想。”

    崔蓁蓁红着脸笑,鼻子却还一抽一抽的,她的脸上混着眼泪和鼻涕,“从前姨娘和母亲都十分喜欢我,特别是母亲,姨娘训了我,您却总唤我来屋里抱着我,还给我喂糖。我想着,我是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说着,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声音也再度哽咽了,“可是自从姨娘走了,母亲就在没哄我,我以为,以为这世上没人在喜欢我了。”

    柳氏想起来了,那时候安氏得宠,她为着拿捏安氏,总是叫了崔蓁蓁来。

    自从安氏被她下的慢性子药,药死了以后,她不用再在安氏面前拿捏,崔蓁蓁的脾气也越发的孤拐,所以她才下了狠手整治崔蓁蓁。

    莫不是,崔蓁蓁还是那般蠢笨,安氏竟是半点心眼也没教

    柳氏打量着崔蓁蓁的神情,又真挚又委屈,整个人哭的汗都出来了,脸上也一团糟糕。

    听着崔蓁蓁的哭诉,一旁的崔尚书神色动容,“桑儿。”

    唤了一声之后,他看着崔蓁蓁侧脸落在下巴上的眼泪,脸上难得的出现了那么一丁点慈父的模样,“你呀,把什么都憋在心里不肯说,吃了教训了吧,以后,若是再有什么,只管来正院找你母亲为你做主。”

    听着崔尚书的话,看看外头的仆役,再一看崔蓁蓁美貌稚气,不长半个脑子的模样,柳氏心里头一动。

    她拿着帕子,亲手为崔蓁蓁擦着脸,“母亲疼你,什么时候忘记过你,你爹说的对,以后,再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母亲。”

    一脸洋溢着幸福笑容的崔蓁蓁,满脸和蔼的崔尚书,笑容温婉慈祥的柳氏,好一家子其乐融融,父慈子孝的场景。

    崔芸进来的时候,险些闪瞎了眼。

    脸上的傻笑都要笑僵了的崔蓁蓁见崔芸进来,积极主动的迎上去,满脸的雀跃,她略略一屈膝,“姐姐来了。”

    看见崔蓁蓁脸上的笑,崔芸就觉得刺眼,见崔蓁蓁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脖子上,崔芸背后的毛都要炸开了,“崔蓁蓁,你看什么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眼前。”

    “芸儿。”心里头那点子温馨和自得被崔芸搅合了,崔尚书沉下了脸,呵斥了一声。

    崔芸是被娇惯惯了的,柳氏捧着,崔尚书习惯性的将那么点慈父心肠都留给了她,平日里连半句重话都没有。

    崔芸见自己竟然在崔蓁蓁面前出丑,训斥自己的竟然还是一贯疼爱自己的父亲,崔芸的眼睛登时都红了,“爹你凶我”

    崔芸指着崔蓁蓁的鼻子,眼泪都落了下来,“爹你竟然为了她凶我”

    到底是偏心惯了的,崔尚书也心疼崔芸,他不自在的摸了摸胡子,声音温和的说教,“到底是亲姐妹,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怎么能对你妹妹那样说话呢,你是做姐姐的。”

    崔芸不干了。

    往日里大姐不在,嫡亲的哥哥也在前院,她的父亲和母亲所有的慈爱都是她一人的。

    如今突然冒出来个崔蓁蓁瓜分这慈爱,她红着眼,跟踩了尾巴的公鸡似的,气势汹汹的啄向崔蓁蓁,“你这个讨厌鬼,”

    崔芸上前推搡起了崔蓁蓁,“你走,你走,我不许你在出现在这。”

    “芸儿”,见崔芸的气性越发大了,柳氏起身,硬是拉着崔芸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柳氏心疼的擦着崔芸的眼泪,一面对崔尚书说道,“前几日五姐儿来请安,正好碰上芸儿,小姐妹说了几句话,芸儿的脖子就扭了,为着这,芸儿连春日宴都没去,这几日心里不痛快。”

    事出有因,见崔尚书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柳氏转过头又对着崔蓁蓁笑着说道,“五姐儿大了,也懂事了,过几日,就是你父亲的生辰,到时五姐儿你可不能像以前一样躲懒,要随母亲出来认认人,这几日好好养好身子。”

    见崔芸不服气要开口的样子,柳氏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崔芸负气的低下头,到底没插嘴。

    对于柳氏的话里有话和阴阳怪气,崔蓁蓁假装听不懂的站起身说了许多好话,话里话外都是夸着柳氏。

    崔尚书心情愉悦的去了书房办公,柳氏也嘱咐崔蓁蓁要好好吃药,养好身子,随后就寻了借口打发走了崔蓁蓁。

    “娘,爹她今日为了崔蓁蓁凶我,为了一个下贱胚子凶我。”

    “啪。”一个茶盏摔在了崔芸的脚边,从来没有见过柳氏发过这么大火的崔芸咬着唇,硬挺的站在那,满脸委屈的看着柳氏。

    柳氏气的按着胸口,看着还一脸为委屈的崔芸,说道“你看看你,如今像什么样子”

    柳氏真的是要气死了。

    府里的庶子,被她以各种各样的手段清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能跟在她的志儿身边做狗的人,她的琇姐儿心机本事同样不俗,嫁进了王府也生活的如鱼得水。

    只有崔芸,也是被她惯坏了,没什么心机。

    这也罢了,她的女儿,她自然能护得好好的。

    可是,只要碰上崔蓁蓁,她这个女儿就像是降了智一般,各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做了个遍,关键是她怎么说都改不过来。

    “夫人,夫人消消气。”周嬷嬷帮着柳氏顺气,“芸姐儿脾气直,藏不住话,她也是受了委屈才这般行事。”说着,周嬷嬷像崔芸使眼色。

    崔芸低着头,看柳氏被气的不清的样子,到底没硬顶,她小声的说着,“娘,您别生气,我错了。”

    “你错哪了”有人帮着说合,柳氏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惩罚崔芸,只是为了让她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因此这般问道。

    崔芸说不出来,因为她觉得自己没错。

    见崔芸眼睛红红,耷拉着脑袋,站在那抠着衣摆的模样,柳氏还是心软了,她叹了口气,上前拉着崔芸坐在了榻上,她用帕子擦着崔芸的眼泪,语重心长的说道

    “也是府里往日太骄纵你了,你连你大姐半分的心机都没有,崔蓁蓁是个庶女,论身份,论地位,她半点也比不过你。”

    “可是你呢,往日里自降身份与她计较,这也就罢了,可每次你与她都是半斤八两,谁也没占着便宜,为娘总是跟你说谋定而后动,你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半点没往心里去。”

    柳氏苦口婆心,几乎是把道理掰碎了往崔芸脑袋里灌,“就说今日,你进来,见到你父亲,你就先应该与你父亲行礼问好。”

    “再不济,也不能在崔蓁蓁主动像你问好的时候发脾气,当着你父亲的面,闹出来像什么样子,你再是有理,被她一衬,都显得你没理。”

    “你父亲自是最宠你的,可你也不能在你父亲说了你几句之后就乱发脾气,往日里,我是这么教你的”

    见崔芸冷静了下来,脸上没冒出不服气的表情,柳氏的语气也温和了许多,“世人都说兄友弟恭,不仅是兄弟,对女子更苛刻。”

    “如今,你也大了,该知道的也要知道,再不能像以前那样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否则会影响你的名声,府里是,府外也是,你及笄之后,就该定亲的时候了。”

    见崔芸的手指绞在了一起,柳氏一笑,她顺了顺崔芸的头发,“外头的男人大抵都是这般,娶了妻还要纳妾,纳了妾也还不知足,左有红颜知己,右有通房丫鬟。”

    “往后,你做了高门大户的主母,这些事情,你统统都要经历,如今不过是你的庶妹,因为你父亲的几句话,你就这般生气,往后,这些个东西你要怎么办”

    柳氏今日说的话让崔芸的脸烫的很,脑子里也乱成了一锅粥,她匆忙的起身,“母亲,我去看看给父亲准备的礼物,母亲好好休息,芸儿先告退了。”

    说完,崔芸头都不敢抬,一溜烟儿的跑了。

    看着崔芸窘迫的样子,柳氏摇摇头,笑了,周嬷嬷脸上也带着笑意,她端给柳氏一杯热茶,“芸姐儿的性子天真烂漫,却也是个十足孝顺的好孩子,夫人小心烫。”

    柳氏接过茶,摇摇头,脸上的笑容淡了,“到底还是我太过宠爱她,这孩子,没长半点心眼,以后可怎么放心她。”

    喝了口茶,柳氏想起了崔蓁蓁。

    若是以往,崔蓁蓁惹了崔芸生气,她必定是要狠狠责罚一通崔蓁蓁才肯罢休的。

    只是,想起今日崔蓁蓁乖巧憨傻的样子,柳氏动了心思。

    崔芸遇上崔蓁蓁总是不冷静,如今还有一年,若是让柳氏下手板正崔芸,她自然是于心不忍。

    可若是能借着崔蓁蓁这块磨刀石,磨一磨芸儿的脾气,顺便好好的看一看崔蓁蓁的为人品性,是真天真,还是假装傻,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直到进了屋,喝了药,借着药性躺在床上假寐的功夫,崔蓁蓁压着心口,才没让蹦到嗓子眼的心跳出来。

    她竟然真的做了,关键是做了之后没有嬷嬷来训斥她,没人拉着她去祠堂罚跪,也没人罚饿,让她自省。

    崔蓁蓁兴奋的躺在床上左右翻滚,她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手,没让自己笑出声。

    今日,崔蓁蓁也是鼓足勇气奋起一搏,她不可能一直躲着柳氏,就算是想尽各种办法躲开了柳氏,不去面对她,也只比不是自欺欺人,柳氏要算计她,动动指头就行了。

    刚刚崔蓁蓁的动作也是看康嬷嬷的样子福临心至。

    她想过,最差,也就是再将她软禁起来,有绿梅的事情打底,柳氏最近不会对她怎么动手。

    若是运气好些,她的演戏没有被拆穿,柳氏有那么几分信她,那么她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陆娆和那么许多的姑娘在同一个院子里,彼此都是竞争的关系,因着嬷嬷的原因,都没怎么冒头的,相比较而言,崔蓁蓁的处境要好很多,因为名义上,她也是这崔府里的半个小主子。

    当然,她这个主子的名头屁用没有。

    但是,就是这一个名头,若是能扯上柳氏的排面,她都会在府里顺利许多,哪怕最后柳氏是利用她,也会稍稍的顾及一些,而不是自己闷不吭气的被活活捏死,供她挪腾的余地也会大很多。

    崔尚书的生日宴会就是一个开始,崔蓁蓁让自己冷静下来,一切都只是个开始,她还不能飘,她如今十四,离她十五岁及笄的日子还差一年,一年时间,她不能着急,不能着急。

    关键是,崔蓁蓁看着自己手腕间的地方,默默的想了想,一个不起眼的银环就出现在了她的手腕上,崔蓁蓁摸索着手腕,这几日,关于这些光环,崔蓁蓁隐约有些想法。

    金环对于她出乎意料几乎有些怜爱的样子,崔尚书竟然也会挤出来那么一丝半点的慈父模样给她

    虽然崔蓁蓁见得人比较少,但如今这样一对比,崔蓁蓁猜测,这些都是这些所谓光环带给她的作用,对于这些光环是谁给她的,有什么目的,崔蓁蓁完全不在乎。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尽管最显眼,最有价值的外貌看上去对她增益不多,她如今还是平平无奇的模样,但是她在梦中的所见所闻,所学所思,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体验了。

    银色的小环慢慢的淡了下去,对于之前所显示的七日之内的适应期崔蓁蓁完全适应良好,她准备一直开着这光环等候改造。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她的入梦时间并不确定,且每次梦醒时的时间也不确定,梦不可控,崔蓁蓁只能从自己的身上找办法。

    上一次的入梦崔蓁蓁也是做了一次尝试,她若是不顾一切也能另外附在其他人的身上,也是行的通的,代价就是她会稳不住身形,很快苏醒。

    第一次懵懵懂懂,莽莽撞撞,第二次,托陆娆的福,崔蓁蓁对这些奇异的事有了许多了解,仅有的两次入梦,崔蓁蓁也试不出多的东西,她按捺住自己的心情等待下一次的入梦。

    崔蓁蓁白日里闹了一通,也不知是不是因着这,康嬷嬷重新被叫去提点,下午就没出现在崔蓁蓁的眼前。

    用罢了晚膳,崔蓁蓁不用金环催,自己吃了药,又与金环两人分着吃了些蜜饯果子,就早早的洗漱完,躺在了床上。

    前两次都是还没什么念头,崔蓁蓁睡着很快,但抱着期待的心情,崔蓁蓁反倒睡不着了,她脑海中的兴奋迟迟挥之不去,了无睡意,她学着陆娆的法子数着绵羊,但数着数着,因为要计数,她反倒是越发清醒。

    许是细皮嫩肉的,崔蓁蓁就格外的爱招蚊子叮咬,一到夏日,她就恨不得把自己包起来躲开蚊虫,偏偏又热,还没怎么动呢,就每每都闷得她大汗淋漓。

    今夜到是不同,冰肌玉骨生了作用,崔蓁蓁的身上还没到触手生凉的地步,但也绝对不热,屋里摆的是上好的薄荷艾草鞣质的熏香,混着她身上清爽的甜香,到是挺好闻的。

    实在是睡不着,翻来覆去的躺的崔蓁蓁心浮气躁,她也不睡了,扭头看外头蒙蒙的亮着,就知今晚的月朗星稀。

    她轻手轻脚的下床了,推开窗。

    院子里月光泄了满庭院,但这月色绝不寂寞,外头的虫子藏在花草中,一团,尽情的对月高歌,间或还有清风吹过。

    崔蓁蓁取了一柄团扇,就这么靠着窗棂出神的望着月亮,她脑袋放空,没有那么的患得患失了,这么一扇一扇的,崔蓁蓁有了倦意,关好窗户,她躺在床上,慢慢的睡着了。

    一夜好眠,崔蓁蓁是被轻轻的喊声唤醒的。

    睁开眼的时候,她先没动,几次入梦,崔蓁蓁养成有了睁眼以后就静待片刻的习惯,简单的青色纱帐,还有一丝余味的薄荷香,关键是站在纱帐外的人,是金环。

    崔蓁蓁起身,她昨晚没入梦,尽管心里头有些失落,却远不如昨夜睡前那般紧张。

    能进得去,她自然全力以赴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若是不能,自然也无碍,于她而言,这入梦已经是难得的机缘,她也得到了许多东西。

    再过几日,就是崔尚书的生辰宴了,这是崔蓁蓁要注意的头等大事,洗漱,用餐,之后就是去前院请安,散出去一堆恶心死人不偿命的腻歪话,崔蓁蓁回来就开始绣东西。

    这是崔蓁蓁之前一直在做的东西,之前她的心里头一直憋着气,自从上次崔芸在崔尚书的生辰宴上出风头后,坐在席间最角落处目睹了她的风光之后的崔蓁蓁,回来就暗暗发誓,她一定要压崔芸一头,也想借着这个机会,让崔尚书看到她这个女儿。

    如今,崔蓁蓁那份渴盼父亲疼爱的孺慕之情已经彻底淡去,若不是她的字迹一向不好,在梦中学来的字迹怕引起注意,不好展示,崔蓁蓁都想随便抄抄经书就算了。

    一整个的松鹤延年益寿图,是之前崔蓁蓁不假人手,绣了整整一年的成果,崔蓁蓁或许毛躁,或许没什么优点,但她的绣工还是有那么些可取之处的。

    绣完这一幅图,崔蓁蓁摸了摸,自己都有点舍不得送出去。

    花的心血是一回事,送出去的东西根本不被重视也是一回事。

    花了无数心思的好东西被白白糟践,想想就可惜,让在一旁一直赞不绝口的金环把东西收好,崔蓁蓁揉着肩膀去榻上小憩。

    五日后

    这一天的崔府上上下下都喜气洋洋,来往的仆役,丫鬟脸上带着笑意,脚步匆匆的端着东西来往,崔府的门口,崔府的长子崔志和他一母同胞的弟弟崔椋就在门口迎接宾客。

    崔府上下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崔蓁蓁跟在柳氏的后面,第一次被堂堂正正的带出去亮相。

    看着那些夫人或不屑,或玩味,或是像看什么新鲜玩意一样的打量眼神,崔蓁蓁心里头乏味,面上却一本正经的作陪。

    “让我瞧瞧,啧啧,可真是个水晶样稀罕的人物,崔夫人你可真是藏得好,往日里是舍不得拿出来让我们稀罕稀罕。”

    又来了,又来了,又是这样的打趣。

    听得崔蓁蓁只觉得脚指头都尴尬的能抠出个洞来,若是以往,崔蓁蓁被人这么夸,她心里头不免会得意几分,可见识过真正标志的美人,还是真正的朝夕相处之后,面对这样的尬夸,崔蓁蓁真是浑身都不自在。

    “是呢,我可是舍不得,让你们多看几眼,若是看不够,拐跑了我这宝贝女儿该怎么办。”柳氏一笑,接着话茬打趣道。

    几位官夫人聚在这花厅里一时说笑,气氛热烈的时候,柳氏又多说了几句,就出来了,毕竟她是主母,今日这前院后院不少的事,都离不开她。

    出来之后,柳氏就寻了借口打发了崔蓁蓁,崔蓁蓁也知机的告退,她这般干脆,就是因为,她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让崔蓁蓁眼前一亮,心里头意动的人游谕。

    看见游谕的那一刻,崔蓁蓁的指尖都在微微的发颤。

    她为着自己的未来思来想去,这几日她都没能入梦。

    甚至前天晚上,崔蓁蓁还做了自己被柳氏转手送出去,被压进了棺材殉葬的噩梦。

    若是游谕,崔蓁蓁的念头兴起,就在停不下来了。

    游谕是崔尚书的学生,他出身微寒,却才华横溢,一表人才,满身都是书卷气,他弱冠之年,就已经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考取了举人。

    后来不知怎地,入了崔尚书的眼,被崔尚书收了做学生,如今时常在府中走动,崔尚书对他颇为满意,直说待到明年,游谕就能参加会试,有几次甚至当着崔志的面要他们多向游谕学习。

    崔尚书如此看好游谕,游谕又无婚配,家中也无兄弟姐妹,只有一个母亲现在还在乡下,时下,老师嫁女给学生的事情颇多,众人也视其为雅事,若是崔尚书也这样想。

    崔蓁蓁捏着帕子在心里暗暗的拿定了主意,游家不是高门大户,规矩没那么多,没有姑嫂亲戚,只需要精心赡养游谕的老母亲,方方面面,都极戳崔蓁蓁的心。

    明年,不管游谕能不能高中,时间都刚刚好,若是中了自然极好,便是不中,崔蓁蓁凭着一手的绣活也能卖个好价钱,供家中吃喝不成问题,如今只看游谕肯不肯了。

    事在人为,若是她与游谕有几分缘分,能相互生些情意,让游谕明年愿意娶她是最好,这是崔蓁蓁能想到的最好的,最容易让崔尚书也乐见其成的方法了。

    还没到正午,院子里已经热了起来,于是凉亭临水处成了好去处。

    这会子还没开宴,有觉得屋内闷的,自然是结伴来园中看看。

    崔尚书是个文人,按着他的喜好,府内的花坛景致自然风雅不俗,中院内里的庭院处还有一处专门请了江南水乡的工匠建起的园子,外头的临水处杨柳依依,很是有一番意境。

    站在水榭旁的男子衣衫被杨柳依依不舍的轻轻撩动着,眉目疏朗,面容俊秀,他看着微微泛起涟漪的水面,似在出神。

    突然,一阵风吹过,一个浅白色的绣帕落在他的眼前。

    听着一旁水榭上的那声娇软轻呼,刚刚还无动于衷的游谕的眉梢微微一挑,他笑了笑,上前捡起了那个帕子,。

    帕子上头没什么提字,只在一脚处绣了支绯红色的十样锦,还有些淡淡的香气,不似以往他嗅到的那些女子的胭脂香,还没待他在辨一辨,一道身影携着婢女就翩然而至。

    “多谢游少爷,”先是金环走上前,微微屈膝行了一礼,她看向游谕“这是我家五姑娘刚刚不慎掉落的。”

    游谕也微微颔首回礼,他风度翩翩将手上的帕子递了过去,“不当谢,只是举手之劳。”

    人都是视觉动物,用团扇半遮脸的崔蓁蓁看着游谕的一举一动,见他风度翩翩,心里头很是欢喜。

    见金环接过了帕子,崔蓁蓁好似松了口气,她闪躲害羞不敢直视的眼神也敢落了回来,她微微一屈膝,“多谢游公子。”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崔蓁蓁就准备走了。

    虽然游谕是崔尚书的弟子,但崔蓁蓁这次才是正儿八经的和他单独的初次见面,不能过于唐突,但也不能这么浅淡。

    崔蓁蓁知道自己不能似梦中的美人一般貌美大误,只凭一张脸就能让人印象深刻。

    于是,临走的时候,崔蓁蓁回头了,像是大着胆子又看了一眼游谕,她微微抿着唇笑了,随后,就脚步轻快的离开了。

    转过身真的离开时,崔蓁蓁脸上的浅绯色也没淡下去,心也扑通扑通的跳得厉害。

    崔蓁蓁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紧张是真的,害羞也是真的。

    梦中的时候见得人多,各式各样的,但都不用她面对,旁的人总是隔着一层,而她自己在这宅子里甚少接触外人。

    更何况,游谕仪表堂堂,又是读书人,说话也好听,风度翩翩的君子模样,崔蓁蓁是真的有几分心动了。

    她走着走着就捂着脸,也不知自己刚刚的表现怎么样,是不是看起来有些傻。

    金环看着崔蓁蓁一会笑,一会懊恼,一会捂着脸傻乎乎的举动,脸上挂起了高深莫测的笑容,默默不语的走在旁边,淡定的帮着自家小姐引路,免得她绊着自己。

    看着崔蓁蓁渐渐远去的纤细的身影,游谕立在原地。

    他的神色渐渐的深了,他注视着那道丁香色的身影,脑海中不断回放的,还是刚刚的惊鸿一瞥,游谕无声的笑了,他知道刚刚的那是谁,这府里的人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想不到,她是这般的,这般的撩动人心。

    她害羞的时候,细白的脖颈和脸上淡淡的醉人的红晕,她笑的时候,浅浅的眉眼微微的弯着,像是新月初现,眸光润软,像是朵浅白的杜鹃,清纯缱绻。

    游谕抵了抵舌尖,她光是站在那,就已经很是招人了,更何况,她还傻乎乎的一头撞过来,真是,真是很难让人不心生恶念啊。

    崔蓁蓁谋划已久的这场戏,看客自然不止一位。

    不远处的阁楼上,身着八爪蟒袍的男子正站在窗前。

    此处原是极好的观景台,园中池塘处的景色都看得见,这处阁楼没旁的人,只他负手而立。

    忽然,他原本慵懒而漫不经心的神色有了些许的变化,眼神落在了水榭旁。

    董进采端着杯温度刚刚好的清茶进来时,看着他家王爷那含着趣味的神色,最后甚至还低低的笑了一声。

    这大热的天,寒气却在董进采背后生起,他端着茶不动了,屏息静气,恨不得将自己也融进墙里,以免扰了王爷的兴致,自己拿头顶上。

    这几年王爷虽然每日待在王府里的时候多了,但在京中的名声却更加好了,在众人眼里,是何等的天潢贵胄,气度非凡。

    可董进采没忘记王爷前几年在军中的时候,是如何的暴戾凶狠。

    边关战事最激烈的时候,自家王爷也是最兴奋的时候,捧着那坠满了血的战袍,董进采至今仍记得那刺鼻到让人欲呕的血腥味染得满手黏腻的感觉。

    京中也有几位自诩武艺高超,脾气烈的王爷,但董进采悄悄一比,和他们王爷比,都跟闹着完似的,说来,他们王爷性子刚开始也不是这般的暴烈狠辣,喜怒无常。

    董进采是十三岁的时候,就被十岁的七皇子选在了身边,那时的七皇子虽然性子冷了些,但人却也很温和。

    直到十八岁的时候,被封了珵郡王出宫时,董进采守夜时就总能听见奇怪的动静,甚至有一次他进屋查看时,险些被红着眼的王爷一剑刺死。

    自打那之后,王爷就一日赛一日的阴沉。

    人前勉强还能板着脸不说话,在每晚夜不能寐,或是睡着之后,就会头痛欲裂的醒来。

    王爷身边留的人渐渐的越来越少,甚至宫中王爷的母妃洛娘娘去了之后,王爷周身环绕的气质简直吓死个人。

    董进采看在眼里,他几乎是咬着牙,每日在心里求遍漫天的神佛保佑求着过来的,他把什么都埋在心里,像是锯了嘴的葫芦半个字也不往外吐,最后,王爷身边就留了他一个人伺候。

    这份衷心就和他的命一样重,董进采死心塌地的跟着珵郡王,甚至敢随着他去边关,免得珵郡王不习惯的时候在梦中杀人。

    那场战争维持了四年,几乎屠净了鞑子,他们王爷每每都身先士卒,董进采每日都提心吊胆,就怕他们王爷杀干净了鞑子,杀得红了眼杀疯了,将屠刀对准自己人。

    好在,他想象中惨烈的场景并没有发生,王爷的那口气像是随着杀戮一起撒了出去。

    班师回京,被封了亲王后,珵王府的书房后面就建起了一座佛堂。

    王爷只领了个点卯的礼部的差事,每日下了朝,就一个人钻进佛堂,深入浅出的王爷越来越像个正常人,圣上也越发偏爱王爷,选了王妃,指了侧妃,王府里有了人气,董进采也松了口气。

    但渐渐的,眼睁睁的看着王爷将自己变成了一个清贵自矜,俊秀风雅的模样,董进采的心又晃悠悠的提了起来,不过几日睡得不好,董进采都没忍住冲着徒弟发了脾气。

    可整整九年,自家王爷整整九年都在反复的折磨中度过,前四年他还在战场上杀人发泄,可之后的这五年来,王爷就在没展现过他阴郁暴烈的模样,你说,王爷沉默着想干什么。

    “府里还缺了只鸟。”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珵王爷说了一句。

    珵王爷看起来正常的时候,董进采就绝不会漏出一点有的没的,他先是愣了愣,随后,就像刚刚什么也没看见似的,笑着说道,

    “这夏日里天气好,鸟雀都飞的勤,正是观赏的好时候,宫里的雀鸟司养了不少的鸟。”

    “红纹虎皮的鹦鹉,说话那叫一个流利,听说还会背诗呢,还有几只莺,唱起曲来,格外动听不知王爷中意什么样的,奴才一会就去宫里让人带了来,供王爷赏玩。”

    珵王爷看着窗外,在手里慢慢的拨着那串乌檀木的佛珠,他摇着头,带着笑意,慢条斯理的说着,“没什么意思,不要那些,要只自投罗网的傻雀。”

    董进采飞快的往窗外瞟了一眼,没见什么鸟,见珵王爷的眼神看过来,他迅速收回眼睛,飞快的弓着腰应了一声。

    “走吧,去给本王那老丈人好好的贺一贺,对了,一会宣旨的时候,声音洪亮些,让他好好高兴高兴。”

    明知侧妃私底下给娘家递消息的事情犯了王爷的忌讳,自家王爷不仅没有发作,偏偏还去宫中为了崔尚书这一次的生辰宴请了旨。

    恩,聪明睿智的董公公决定不发表意见,决定一会声音尽可能的放大。

    同一时间,崔芸从水榭一侧的假山后面走了出来,她的脸上是压制不住的古怪笑意。

    这几日亏着柳氏压着给她讲道理,崔芸嘴里面没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刚刚也没急吼吼的冲出去,她多看了几眼游谕离开的身影,转身带着梅思也往前院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崔蓁蓁来啊,互相伤害啊,我要悄悄的装蠢,然后惊艳所有人。

    观众席啧啧,多热闹,前排出售贵宾席位,在线观摩

    崔蓁蓁:不曾想,盯着我的人有那么多

    我:阿娆的故事,我好像成功了,又好像差了点,大家喜欢她,我超级开心,让大家这么遗憾是我的锅,我后文已经改了,番外也在码了,感谢大家一直陪着我,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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