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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年听到这个答案,面上并无太大波动,像是早已有了准备。
确实,她已经从各种现状中领略到凶手的变态程度,仅仅一个想亲眼看她反应,并不足以让她恐慌悚然。
谢滨在说完后,从伊年脸上得到的唯一反馈,就仅仅是伊年细微得几乎瞧不见的、挑眉的动作。
这显得他反而像大惊小怪。
他将因为说话激动而略有前倾的身子坐正,恢复一贯的面无表情,“你的反应倒是在我意料之外。”
“是么。”伊年很敷衍地应了句,拿起茶盏小口喝。
茶已放凉,没了刚开始的茶香味,只不过伊年没有再动手沏一杯的意愿,就只放下杯盏,不再动它。
她在观察谢滨,想确认他是真心想破案,还是作为一个同伙的试探。
同时,谢滨也在观察她。
这个受害者,跟他以往见过的人都不相同,是他从未遇到过的类型,以至于他对她瞬间升起诸多防备。
“我遇到过的受害人,”谢滨道,“在听了我的侧写分析,脑中有怀疑对象之后,或不可置信,或惊惧恐慌,或无助地问我要怎么办,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你这样,在心中有了怀疑对象、且只有一个怀疑对象时,还气定神闲的状态。”
伊年不想被一个心理学家分析,很没有诚意地敷衍,“我是演员,我能演,你怎么知道我心里不慌。”
谢滨“嗤”得一笑,显然不信,但他没跟伊年理论,同她对视着,像观察,像较量,片刻后,他道“在看这份侧写报告之前,你就已经在怀疑他,是吗”
虽是问句,却是并不觉得自己会出错的神态。
伊年刚要开口,他又抢先一步,“如果你说不是,那你的反应,足以让我怀疑你并非受害者。”
他确实够敏锐。
“你说得对,在看你的侧写之前,我就有怀疑的人,且有八成的把握没有怀疑错人,而你的侧写跟他几乎都能对上,于是现在,是九成。”伊年道。
“是谁我需要他的信息,做进一步分析,来找到他的同伙。”
伊年“我已经把我的猜测都和警方沟通过,抱歉,既然你已经退出专案组,我恐怕不能告诉你。”
谢滨侧头看向门的方向,动作突兀,又是若有所思的样儿,令伊年警觉。
她目光微凝,面上不显,但身体已经是应战的状态谢滨一旦有接近她的举动,她能立即避开并反击。
不怪她敏感,谢滨这个侧头的动作在她看来就是当她说有怀疑人选但不告诉他的时候去确认对面包厢的警卫包厢是推拉门,开了一条二十公分的缝,而对面包厢的推拉门全开,顺着谢滨的视线看过去能清楚地看到对面包厢的情况。
好在,谢滨并没有多余的动作,视线在对面包厢转了一圈后回过头来,开口“你与对面的警卫都在防范我,这恐怕不是我的错觉。”
伊年“我是一名正在遭受凶手恐吓的受害人,我和保护我的警卫会防范任何人。”她说得随意又理所当然,但她能看出,谢滨已经起了警觉心。
不知道能不能将他敷衍过去。
事实证明,想要敷衍一个心理学家并不容易,在一个高超的心理学家面前,人往往容易会有无处遁形之感,更别说眼前的这位心理学家已经起疑。
且出乎伊年意料的是,谢滨迅速将当下的反常将他被迫离开专案组联系起来,“是吗可你们的反应让我想到我被踢出专案组。”
伊年不得不承认,谢滨此人作为对手,很棘手。
以防他只是试探而并不确定,伊年并未就此和他摊牌,且这种时候她总能轻而易举就演技爆发,略带了丝惊讶地抬眸轻瞥,紧接着就是一声轻笑,“谢教授,我不是很明白你这话的意思,这两者有关联吗”
谢滨和她对视,两秒后,他垂下眼,“我大概明白了。”
伊年一惊,望着他,没说话。
她才发现谢滨的睫毛黑而密,像女生,平时他看人的目光总是冷冽又带着探究,容易令人选择性无视他的睫毛。现下他垂着眼,敛去摄人的目光,睫毛就成了一眼就能关注到的重点。
伊年看着那一排垂下的浓密睫毛,脑中突然冒出“他很委屈”的念头,这个念头把她吓一大跳,就像被电流击中,麻了全身,起一层鸡皮疙瘩。
伊年端起已经凉透的茶盏灌了一口,甩去这奇异的想法,把突然偏了轨道的关注点拉回,问“明白什么”
谢滨重新抬起眼,“你给出的怀疑对象是叶宗易,对吗”
伊年“”
她对上他的视线,依然是如同x光一样能透视眼前人的目光,浓密的睫毛不去细看都注意不到,哪里还有“委屈”的意思
不愧是享誉国内外的犯罪心理学家,不论是观察力还是敏捷的思维都不容小觑。
此时被睫毛引起的分神吓到的伊年已经整理好心态,又是一贯的沉着冷静,听谢滨如此直白地提出,伊年觉得谢滨是同谋的嫌疑已经下降许多,除非他此行目的就是抛弃队友断尾求生。但伊年认为他来断尾求生的可能性并不大,否则就凭叶宗易的能力,不会让背叛他的同谋好过。
谢滨是同谋的可能性不大,他自己又已经猜了出来,伊年便不再装模作样,扯扯唇角,“何以见得”
谢滨“叶宗易完美地符合侧写,如果找的是我身边的人,我第一个就会想到他,现在我又想起来,你和叶宗易是认识的。再加上专案组重组,重组扩大规模倒没什么,但原队员中只有我被莫名其妙的理由踢出来。”
他抬手推眼镜,“我和警局合作过这么多次,第一回碰到这样的待遇。如果叶宗易是嫌疑人,那就能解释得通。”
“当然,”他继续道,“如果你们怀疑我是同谋,那就是真的智障。即便你们不相信同谋是女性,那也该知道,同谋不具备主导型性格,是顺从型的弱势一方,我完全不符合。”
伊年不大懂侧写,但直觉谢滨说得有道理,当然,她不想成为谢滨口中的智障,笑笑道“这是哪里的话,同谋什么的扯远了,局里安排你离开专案组只是为了避嫌,你知道的,这是规定。”
谢滨一声冷哼,看不出来信没信。
接着,他问“既然确定目标,寻找证据应该不难,为何到现在都没动静”
伊年耸耸肩,“我只是个受害人,不是警方内部人员,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想来寻找证据并不容易。”
谢滨皱眉,“连限制出境都没有,还在秘密调查阶段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他说着,似想到什么,翻开侧写报告,迅速翻阅几页,找到一张地图,转过报告朝向伊年,“这几个圈出来的住宅位置,肯定有叶宗易的房产,在他房产附近搜索必然能发现线索,到时就能把搜查令申请下来。警方没有这么做吗”
伊年摇头,“我真不知道,你问我没用,警方不会跟我说这些。”
顿了顿,她补充,“我不知道警方找的是不是你圈出来的住宅位置,但隆北山附近的住宅应该找过,恐怕没有和叶宗易相关的。”
“不可能没有,两具尸体都抛在同一处,抛尸位置一定是他熟悉且方便来回的,囚禁受害人需要独立空间,叶宗易此人又受不了略次些的居住环境,这些别墅区里一定有他的住所。”
伊年“也许房产不在他名下,而是在同伙名下,总之,据我所知,在这条线上,警方并没有进展。”
“还有别的线”谢滨对叶申安的案子一无所知,但他敏锐地从伊年话里听出不一样的讯息来。
伊年意识到她不能说多,否则不经意间就会被谢滨探出信息,虽然听谢滨头头是道地说下来,她已经排除谢滨的同谋的可能性,但毕竟是案件内部信息,她不应该透露。
伊年摇头“你我现在都不是警方内部探案人员,为什么要讨论这些呢”
“有我帮助,破案能快很多。”谢滨道,言语自信到几乎狂妄。
伊年不接这话,反而转移话题问“叶宗易是你朋友,你倒是丝毫不为他辩解一番听你的话,似乎都已确认他就是凶手,这不像朋友的言论。”
这的确是伊年觉得奇怪的一点,假如谢滨能给出一个说得通的理由,她就能把谢滨是同谋的可能性清为零。
谢滨大概也明白他不可能再从伊年口中探听到别的,只能放弃追问,对于伊年的问题,他不屑地“嗤”了声,“没有什么能比得过我对侧写的信任,更何况,我和叶宗易算不上知根知底的朋友。”
他自负的言论,伊年是信的,但后半句,她存了疑,“算不上知根知底的朋友我怎么听说你们关系很好交情早超出了一般校友吧即便你率先回国后,隔着大洋也联系不断。”
谢滨不介意为她解惑,“知道我为什么会和他结交吗因为从见到他第一面起,我就想分析他,他就像一个黑洞,深不见底,让我有很强的探知欲。”
“那你的结论呢”伊年问。
谢滨摊手,“他从来不肯多谈他自己,我只能从他的行为来分析,但他有很强的伪装能力,我当然没法从他的日常行为中得出他有犯罪倾向的结论,我只能说,他是凶手我并不惊讶。”
伊年“”
怎么说呢,把谢滨这个人当作朋友也挺惨的,如果伊年自己有这么一位朋友,估计话都不敢跟他说。
谢滨好像能听到她脑海的声音一样,盯着她道“你不要觉得和我做朋友很可怜,你以为叶宗易跟我交好毫无目的吗我们第一次见面在我的讲座上,讲座结束后他主动接近我与我探讨犯罪心理,我觉得这人很有意思,才你来我往地一直联系着,而我们见面时的聊天内容,基本都不会离开犯罪心理。你可以理解为,他为了更好地隐藏自己才与我交友。”
这一通交流下来,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外面天色渐暗,但伊年在包厢里面,并没有意识到天色渐晚,一直到她有了饥饿感,才发觉都已经到了晚饭的点。
谢滨也发觉到了晚餐时间,但他还想跟伊年聊,他想从伊年身上打探更多的关于案件的信息,就邀请伊年共进晚餐。
伊年毫不犹豫就拒绝了邀约和心理学家聊天不轻松也不开心。
谢滨只能作罢,不过并未太失望,今天得到的信息已经让他很满意,只到嫌疑人a的身份,再去找嫌疑人b的难度下降许多。
他与伊年分别,留下一句“再联络”,伊年就知道,这位教授还会继续深挖案子。
她倒不担心,谢滨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不会将信息散布出去。再者,他恐怕比自己更了解叶宗易,包括叶宗易在国外的交友情况,他也去查同谋身份,是一个很大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