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不要回头”
“你将成为我”
“孩子,活下去”
“救她,救她”
混浊不堪的意识中,似乎有什么在跌跌撞撞。
有大手将她温柔抱起,却满是恶意的目光。
有人在她身后,露出慈祥复杂,却又悲伤的笑。
有人拉着她的衣角,一步不离的跟着。
也有人
在叫她
但,这个人,或这些人,是谁
不能分辨,亦无法侦破,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
那永寂的暗黑,像囚禁万般苦难辉煌的牢笼,一旦踏入其间,便永世也不得翻身。
可那入目的黑,再也进退不得。
亦如那深渊之下的少女,吞噬,挣扎,很久很久之后,才在一片漆黑中慢慢睁开了眼。
空洞的眸子在冰冷的刺激下很快恢复了焦距,全身的无力感让她动一下手指都有些费力。
想起她追随白听雪掉落而下,那,白听雪呢
步天歌不免有些心焦。
没时间休息,步天歌便只得狠狠咬着唇瓣,鲜血缓缓渗进唇齿间,利用疼痛刺激她始终保持一分清醒,一分理智。
终于,她挣扎着坐了起来,哗啦的水声响起,步天歌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这一点,若不是这般,恐怕她会被摔死吧。
步天歌心中叹息。
一望无际的黑暗中,视野受阻,即便是以她的敏锐五感,也依旧看不清什么。
但她用手感受了一下,身下的水潭并不算深,她此时坐着也不过没了胸口处而已。
背着的包裹早就不见了,但幸好步天歌并没有将贵重东西放在包裹里的习惯,颤抖的指尖伸进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那里面放着临行前步君河给她的三枚丹药。
大还丹。
据说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能起死回生的珍贵救命丹药。
服下,感受到暖烘烘的热意经心头蔓延向四肢百骸,经脉丹田,一身寒意尽数排除,无力感和疼痛感也好了很多,纵然左腿依旧毫无知觉,但步天歌总算有了些的气力。
不能继续泡在这冰冷的潭水中了
步天歌拄着紫云神剑慢慢起身,拖着毫无知觉的左腿,凭着感觉一步步的向一个方向走去。
直到离开了这冰凉透骨的寒冷水中。
当脚踩上地面的踏实感传来时,步天歌松了口气,稍稍安了下心,但四周围一片黑暗,却是什么也看不到。
火折子早就和包裹一起不见了,这让步天歌有些犯愁,可还未等她想出什么应对之法时,忽然,一点绿光从漆黑的上空闯入视线。
指尖攥紧紫云,步天歌抬眼看去,豁然一惊。
一点,两点
漫天闪烁的绿色萤光宛如萤火虫一般的漂浮在漆黑的深渊上方,幽幽的照耀着这片黑暗的地狱。
漂亮是漂亮,但这些东西
似乎并不是什么如同萤火虫一般的生物,以步天歌的敏锐目力看去,那些漂浮着的绿色萤光,更像是灵力高度凝结而成的东西般,不带有丝毫的生命迹象。
眉头敛起,尽管心里疑惑,可现在也并非是考虑这么多的时候,索性有着这些萤光照耀,尽管视野依旧昏暗,却已经能够看清周遭了。
步天歌连忙四下望去,不多时,她终于在水潭边上的坑洼处找到了那抹白衣。
白听雪。
捂着胸口喘了两口气,步天歌连忙拖着左腿过去,扶起依然昏迷不醒的白听雪。
眉间紧皱,脸上没有半分血色,一身棉衣被划破,小半边身子都被寖泡在了冰凉的水中,头上也似乎是磕到了,纵然此时已经不在流血,但那一道狭长的伤口,依然让步天歌看的揪心不已。
就像突然空了一块的心口,感到尖锐入骨的心疼。
来不及思考近日来这些反应究竟为何,步天歌费力的抱起白听雪,一步步地踩着坑洼处,慢慢的,深一脚浅一脚的上了岸。
然而此时,步天歌终于松了口气,再也坚持不住,右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索性她反应还算快,一手牢牢护住白听雪的头,防止她再一次磕到地面。
皱着眉,如同急促的风箱一般,步天歌急急地喘着粗气。
稍稍休憩了片刻,步天歌还是咬着牙关,忍着一身的痛和脱力感,移开了身子,然后将身下的那抹破碎的白衣扶起,半抱在了怀里。
掏出剩下的那颗丹药来,小心翼翼的喂进了白听雪的嘴中,索性那丹药入口即化,倒是剩了步天歌不少事。
她怀里的药还有一些,大多是止血或是解毒的,以前没怎么用过,这时候倒是派上了用场,步天歌又掏出一个小瓷瓶来,倒出一粒红色的丹药,捏碎,轻轻敷在白听雪头上的伤口处。
不过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用,毕竟都已经不出血了。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但步天歌的手上动作却不受影响,从自己的棉衣上撕下条布料来,拧干,给白听雪包好。
做完这一切,步天歌松了口气,但视线转到两人一身湿漉漉的棉衣时,眉头又情不自禁的紧紧皱起。
她还好,但白听雪这样下去可不行。
这深渊之中不知为何没有了冰原上的极寒温度,但这里阴冷的潮湿寒意可也丝毫不弱,触碰着破碎棉衣下露出的冰凉温度,步天歌心下既心疼又担忧。
目光终于打量周遭,只见这片地方的两边,还是零零散散有生长着一些树木的,既然有树木,便可以生火。
步天歌眼前一亮,连忙小心翼翼的放下半抱着的白听雪,拖着左腿,攥紧紫云就过去砍树了。
虽然此地怪异无比,无法控制灵力,但好在紫云神剑乃灵宝神兵,本身便锐利非常,故而步天歌砍起树来倒也颇为顺手。
砍啊砍啊砍
不仅意外找到了掉落下来的冰魄神剑,还在绿色萤光照耀不到的阴影下,发现了奄奄一息的黑衣傻大个和水潭里的青衣少女。
“”步天歌。
水里的那个小麻雀还好说,这会御物的傻大个从这么高摔下来都没成肉泥,命也的确挺大的。
咋咋舌,但如果不赶快救一下,怕很快也就要不行了。
也实在没法放着不管啊,步天歌心下叹息了一声,没办法,也只好认命的过去喂了一颗丹药过去。
这下好,步君河也只给了她三颗大还丹而已,如今一下子都没了。
抱怨了一声,心疼了一下,但步天歌却并未后悔,毕竟救人要紧,这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费力把人抬到了一边,又下了躺水把那青衣少女拽上来,两人放到一起,步天歌这才抱着砍下来的一顿树枝开始生火了。
钻木取火,挺熟练的。
这还都要归功于唐心莲,要不是那暴躁大小姐没事总爱拉着她跑出去烤大鹤吃,也锻炼不出来她这技能不是。
步天歌无奈了。
火升起来之后,步天歌把白听雪抱过来烤火,其实这时候最好是要把衣服脱下来烤,但步天歌没这么做。
一来此地情况未知,她不敢,二来,她一个弯的怎么好去脱人家冰山美人的衣服。
更何况她自己都还没搞清楚对白听雪到底是什么心思呢,而且最主要的一点是,若是脱了,要换什么。
索性她也只好把自己的棉衣脱下来放上去烤,虽然也破了一些地方,但好在大致是没问题的。
脱了棉衣,她里面还是有衣衫的,虽然单薄了一些,但步天歌还是暂时扛得住。
所以烤的差不多了之后,她就打算把自己的棉衣给白听雪换上,然后就在这时候,白听雪醒了。
她睁开眼的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步天歌苍白着的面色,过了两息后意识才逐渐缓了过来。
察觉到步天歌手上的动作,不由得眉心皱起,清冷的眼眸好似含着几分复杂难明的意味,嘴唇动了动,哑着嗓子道了一声;“胡闹”
她这一开口,步天歌才发现她已经醒了过来,因着手忙脚乱的给白听雪穿衣,故而步天歌并未注意到。
此时见她醒了,步天歌苍白的眉眼似乎这一刻都笑了起来;“白师姐,你醒了身子可还好”
但白听雪只重复着道;“莫要胡闹,衣服自己穿上。”
步天歌充耳不闻,见白听雪看起来还算不错,她这才稍稍放了放心,自顾自的又伸手继续之前的未完动作。
白听雪毫无血色的脸难看下来,她全身乏力,想要阻止步天歌亦是妄想,只得冷眼看着她,目光锐利,怒气而起。
步天歌嘿嘿一笑,知道自己说什么都白扯,而且也没太多力气在说,左右现在的白听雪也反抗不了她就是了。
至于之后的事,那就以后再说了。
更何况若是没了命,就算白听雪想说,怕是也没机会了,故而步天歌觉得必须要给白听雪个教训自己的机会不是。
“步天歌”
白听雪第一次说她的名字,但步天歌
她不想听
望着这人低着头就是不看她,亦不吱声的沉默模样,白听雪心里的怒气冲冲而起。
但怒气中,又潜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浮浮沉沉。
她自问性格怪异,又何德何能,能让你步天歌,这般的舍命相待
不值,不值得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也僵持着,只有燃烧的火堆在发出噼啪的声响,给这片沉闷的气氛中添加了一丝生气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