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从黑石台阶踏上土地的别样质感从脚下传来, 步天歌顿住脚步,终于长长的出了口气。
虽然她知道,现在的情况不明, 还远远不到能够放松下来的时候。
今夜很暗, 天际之上无月无星, 周遭的树影都看不清, 只能听到风声激昂, 吹的树木哗哗直响。
王叶和雷震子紧跟着行了出来,也都下意识出了口气;“终于出来了。”
新鲜空气真好闻啊
王叶闭上眼,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 芬芳清丽的泥土味道扑鼻而来。
“”步天歌。
为什么她会从一头狼的脸上看出享受的这个表情来
真是见鬼的享受
不过步天歌随后又想想之前王叶所言,它和雷震子在里面都差不多被关了两月有余, 发出这样的感慨也其实说的过去吧。
呃但这表情
步天歌嘴角一扯, 有些不忍直视,转移话题道;“我们先离开这片森林再说。”
她回头深深的看了眼这处洞口, 两息后,收起目光,走上前,小心翼翼的从王叶背上抱起白听雪来, 然后大步往前迈。
“走吧。”
王叶斜着妖瞳瞄了她的背影一眼,但也没说啥, 和雷震子一并跟了上去。
直到走出不远的距离,步天歌蓦然停下脚步, 嘴里发出一声低低的轻咦。
王叶两步上前;“怎么了”
“不, 没什么。”
步天歌摇了摇头,的确没什么,只不过就是, 她看到了之前和姜姒对峙时的痕迹而已,没想到和那处洞口居然这么近啊。
对了,那里,是天命观
步天歌敛起眉眼,继而再次大步前行,王叶见状便也不在多问,反正步天歌不想说的时候,他是绝对问不出来的,这是他从小到大都深有体会的事情。
但,从小到大
王叶深深的叹了口气,晃了晃狼头,不在多想这些的烦心事了。
水到桥头,那就再说吧。
顾及雷震子的身体,步天歌和王叶刻意放慢了些脚步,但即便这样,也约莫着走了至少半个时辰才终于离开了这片森林。
站在山巅眺望远方。
只见那边有燃烧的火焰照亮了天空,照的那一方的夜色亮如白昼,就算是在百里之外的这里,也清晰可见。
步天歌凝神听去,甚至还能听到那轰隆轰隆的巨大声响。
出事了。
终于还是出事了。
步天歌敛起眉眼,叹了口气,从她在王叶口中听说了那巫桀和巫诽的谈话,她就知道终究会有这一时候。
现在,果然如此。
王叶歪了歪头,正待开口,忽然,只见一道青光划过夜空,直奔这方向而来,步天歌知道那是常瑶,她想了想,抬手打出一道火炎来。
那火炎上升到一定高度后,轰然炸开,散落了漫天火光。
常瑶看到这一幕,指尖法决一变,跗骨调转了方向,向下而来,很快到了眼前。
“瑶儿。”
“姐姐,你没事,太好了”
落下地面,常瑶收起法宝,马上快步到步天歌面前,眼眶通红,声音哽咽,张开手就要扑过去,但注意到了步天歌身后背着的白听雪,常瑶目光一滞,愣了愣,还是停下了动作。
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步天歌两遍,没发现什么大问题,她这才松了口气,揉了揉通红的眼角。
步天歌轻笑,目光温柔又无奈;“好了,我没事,别哭了,你姐我一向福大命大,这点程度还要不了我的命,这里还有人,别被看了笑话。”
这么一说,常瑶这才注意到步天歌的身后还跟着一头狼,还有雷震子。
是太初弟子。
常瑶还认得雷震子,一切都盖因当年在大青城时,她可还被这人用雷劈过。
她记仇,也讨厌雷,更讨厌用雷的雷震子。
冷哼了一声,常瑶狠狠的瞪了这一人一狼一眼。
“”王叶。
“”雷震子。
茫然又无奈的面面相觑,十年不见,虽然人的年纪长了,可还说不说,这十足的小魔女本性可当真是一点未变。
步天歌无奈一笑,转移话题道;“好了,瑶儿,你过来找我,那阿黑和孟黎呢”
说起正事,常瑶的表情也认真了起来;“我让孟黎带着阿黑去交易场地那里等着了,如果明日一早我们没回去,就让孟黎带着阿黑离开这里,如今的巫族,太乱了”
是啊太乱了。
步天歌合了合眼,小心将身后的白听雪放下,然后重新回身放在了王叶背上。
“唐师姐现在不宜出现在巫族十脉面前,你们也一起到交易场地那边去等吧。”
步天歌转头看向常瑶;“还有你,瑶儿,你也一起过去。”
“可是,姐,我”
常瑶这还没反驳完,就被步天歌眼睛一瞪;“别胡闹,你自己不也说现在的巫族太乱吗乱你还去凑什么热闹,嫌自己命长。”
“可巫族都这样了,姐你还说我,你还不是要过去。”
常瑶就是不服这点,步天歌深深的望了她一眼,两息后,叹了口气;“可瑶儿,巫罗对我有恩,巫斗和巫衣亦都待我情深义重,我如何能弃之不顾。”
这话说的常瑶没了言语反辩,巫斗和巫衣,乃至是整个巫罗一族对步天歌的确很好,她虽然在的时间不长,但她也看的出来。
稍稍用力揉了揉常瑶的黑发,步天歌道;“听话,带他们一起过去,此番大战之后,我定去找你。”
常瑶鼓了鼓脸颊,虽心里仍然不愿意,可她也知道自己左右不了步天歌的决定,只能点头应承了下来。
“那姐姐,大战之后,你一定要来找我”
步天歌含笑颔首;“好。”
知道常瑶不会先行离开,步天歌也没在费力气,从她身后拔出紫云,扔向半空,指尖法决一掐,紫云当即颤动着,发出一声清鸣,似乎也在兴奋一般,带着多日不见的主人,冲天而起。
隐隐间,步天歌似乎听到了王叶的叹息。
他说;“要小心,歌儿。”
久违了的,称呼。
步天歌揉了揉竟然会有些隐隐发酸的鼻尖,忽然一笑。
然后下一刻又是一声叹息。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有个头啊。
心里哀怨了一会儿,叨咕了一下步君河,步天歌终于罢休,摇了摇头,不在胡思乱想,驱着紫云,朝向那片火光,直行而去。
离得越近,步天歌越能闻到血腥味道。
越来越浓烈,浓烈到刺鼻。
不由得眉眼皱起,心中惊骇莫名,这到底是,死了多少的人才能到这般模样
担心巫斗和巫衣,步天歌指尖法决一变,不由得再次加快了速度,不多时,待她的视野终于能够看清那片血腥战场的景象时,即便是在魔道十年,杀伐过重的步天歌,都不由得下意识皱起眉眼,倒吸了口凉气。
尸身遍地,残肢断臂,烈焰火光蔓延出了巫咸领地,将方圆数百里树木森林全部焚烧殆尽,大地崩裂,山石破损,河川水色更是血染的红。
血花四溅之中,轰鸣惨叫声声入耳,火焰熊熊,笼罩天际,横七竖八,惨死当场,死状凄惨,不堪入目,甚至还有孩童儿和老人,哭泣哀鸣,死不瞑目。
恍如人间地狱。
步天歌视线恍惚中,目光露出一抹不忍来。
虽分支不同,信仰不同,但本是同源,又何苦自相残杀。
那厮杀越发激烈,你死我活之中,所有人都杀红了眼,一片血色侵染的眼底,除了杀戮就只有杀戮。
完全灵化,怪物和怪物的对决。
实力弱小的早已被淘汰出局,只有实力强大的巫,才能在这场厮杀之中活下来。
而这场厮杀,还远远没有结束。
就像巫斗第一次觉得,他竟然这般的弱小。弱小到在这场血腥尸海中,他只能随波逐流的接受族人的保护。
白图。
麻飞塔。
卡特尔。
都死了
下一个还会是谁,会是巫衣吗
目光下意识望向一直护在他左右,此时完全灵化后正在和巫桀战斗着的巫衣。
她人身蛇尾,背后七手,胸前双手,双手握腾蛇,她伤痕累累,满身是血。
明明,他才是少主,但他却在这片战场之中,只能依靠别人的拼死保护才能活下去。
巫斗咬紧牙关,有些,想哭。
通红的眼被血溅到,那血,明明是温热的,可这一刻,却仿佛带着炽热的温度,足以灼的遍体鳞伤。
另外一个完全灵化的巫既族人解决了敌人后,大步而来,他挡住了巫衣的蛇尾,巫桀哈哈大笑,在巫衣蓦然难看愤怒的目光下袭向了巫斗。
“你竟然在哭,都这时候了,巫斗,你居然还在哭,你特马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废物,就你这样,不配当巫,给老子,去死吧啊啊啊”
“少主”
巫衣背后的七手挡住袭来的攻击,盘旋而起的十丈蛇尾一拍地面就要冲过去救人,完全顾不得背后的危险。
救。
不顾一切的救。
哪怕需要奉献出的,是她的命。
但,来不及了,来不及的,巫衣仰天长啸,绝望哀鸣;“少主啊啊啊”
即便是巫桀近在耳边的狞笑声中,巫斗也听见了巫衣的声音,他喘息了两口气,闻声望过去,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唇角动了动,但很快平静下来。
嗖
一道紫芒划过烈焰火海,引动火炎宛如火龙,在一声清丽长鸣之中,悍然撞上巫桀的尖利五爪。
砰
巨响震天,火芒四溅,巫桀被蓦然袭来的巨大力道震退了两步,步天歌亦是。
一身破烂青衣的女子背脊挺直,宛如青松,她手持着紫芒环绕的紫色仙剑,有丝丝缕缕的火炎在周遭游走,噼啪作响。
她说;“巫斗,你会哭,因为你比他有情。”
她说;“巫斗,别听一个叛徒的胡说八道。”
她侧过脸,轻笑,那双火气摇拽的妖瞳里,是肯定和相信,她还说;“巫斗,振作起来,你不是废物”
“你是,最棒的,巫族战士”
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灵魂深处炸响,一股说不出的奇异感从急速跳动的心脏传遍四肢百骸。
眼泪瞬间压抑不住的流淌而下,巫斗闭上眼。
下一息,赫然睁开。
通红的眼底,不见了彷徨,没有了自责,消散了迷茫。
他仰天,咆哮。
“天行,地王,震二,将三,转动的风轮铭刻天际印章,嘶吼的铁拳震慑大地明堂,我,巫罗战士巫斗,以灵魂冥誓,以身躯祈祷,我所信仰的神啊赋予我打破一切的力量吧。”
厚重澎湃的大地之气从那高大壮硕的巫人身上疯狂涌动,在其身后形成了一个更加巨大的怪异身影。
人身蛇尾,背后七手,胸前双手,双手握腾蛇。
土之祖巫,后土。
“请灵附身”
完全灵化
“巫桀啊啊啊”
“俺要让你为我的族人们陪葬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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