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伸出手放在黑无常, 也就是悟心和尚的身上,她身材纤细,透明的几乎凝结成实体的魂魄在体表外微微泛着通透的白光, 正义凛然, 又温润平和。
和她那暴躁炙热的火属之力,一点也不一样。
步天歌心里急切。
毕竟她在十年里几乎寻便了九州大陆也没能找到唤醒悟心意识和魂魄的方法,而如今, 姜姒已经差不多,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就说她能不紧张吗
眼巴巴盯着看了许久,直到头顶上方的火把发出噼啪炸响将她唤醒回神来, 步天歌别开眼,定了定心神。
步君河也在看着姜姒的动作;“对了,你方才说,有要紧事要与我说, 应该不是指的这件事吧”
步天歌轻轻点头, 提起正事;“是,师尊,是关于四凶四灵,解封屠巫剑一事。”
步君河眉眼皱起,听着步天歌简明扼要的将姜姒的话又大致重复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我们都被骗了。”
步君河沉吟着;“解封屠巫剑, 根本不需要四灵之血, 光是四凶,就足够了”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步天歌老实的回答。
步君河微微颔首, 眉眼紧皱。
的确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步天歌知道四灵四凶之血解封屠巫剑,是由常引告知于她的, 而步君河知道这一点,是由卓楚潇告诉她的。
正因所认知的答案相同,所以步君河和步天歌便也这样以为,却忽略了卓楚潇的消息来源,其实也是常引。
但常引,是从多少年前就开始布的局
毕竟卓楚潇的消息和步天歌足足差出了最少十年以上,若说常引早就料到了今日,那也实在太过可怕了些。
还是说,他其实并没有说谎
步君河沉吟了半晌;“但若是四灵当真不复存在,那孟州城的朱雀后裔又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也正是步天歌不解的地方,她转头去看姜姒,心里又郁闷下来了。
就不告诉她,就不告诉她。
哼哼,嫌弃。
半晌后,步君河终于再次开口;“不管此事真假,但我们的确不能赌,也赌不起,那么,就只能想方法,阻止常引得到饕餮了。”
一贯通透淡雅的目光一瞬冷厉而起。
步天歌微微颔首,低声应道。
“你们早该想到这一点的”
低哑的嗓音忽然响起,步君河和步天歌抬头看去,是已不知何时睁开眼的姜姒,魂体泛白,出口的声音,莫名带着一抹颤音。
“想要借屠巫剑除去危害九州的上古天地四凶,我记得,这话是你说的吧。”
“的确,你的本意并没错,但你却恰恰忽略了,屠巫剑本身的存在便是不可解封的,一点也不可以。”
姜姒看向步君河;“所以,你不能在继续放任屠巫剑被解封,放任它恢复力量”
“屠巫剑,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姜姒沉声道;“极恶之剑,不是那般容易对付的,三族之战,战的是人,妖,巫,但到了最后,战的又何尝不是这柄极恶之剑,人间之恶。”
“当年的不周山,我父皇和两位叔叔,三皇同时出手都销毁不了这柄剑,只能打折,并企图封印它的自我意识,最后毫无办法,眼睁睁看着它破开封印而逃,从此下落不明十万年不出。”
“别小看它,别小看它”
步君河微低下头,不言不语,也不辩解分毫。
步天歌奇怪的问;“可既然当年是由三皇将那屠巫剑打折,姐姐,你就不知道解封之法吗”
姜姒轻轻摇头,沉默不语。
气氛,竟一瞬间莫名的沉闷压抑起来。
步天歌暗道了一声可惜,没在接这个话头,转言问起了自己此时最想知道的话题;“姐姐,我叔叔他怎么样了”
姜姒撇了她一眼,沉吟了一下,虽然这话有些残忍,但到底也不想瞒她;“魂魄被打散,回天乏术。”
她唇角动了动,叹息一声;“小家伙,抱歉。”
步天歌前迈的脚步蓦然停下,瞳孔一缩,呆愣当场,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一片空白,像晴天霹雳一般,轰的她嗡嗡作响。
“姐,姐姐”
步天歌脸色惨白,眼眶泛红,嘴角僵硬似的动了动;“当真,没有办法了吗”
姜姒轻轻摇头。
那火气摇拽的眼神当即暗了下去,步天歌双腿一软,瘫软在地。
见她这悲凉的样,姜姒想了想;“你这叔叔,救是救不回来了,毕竟魂魄已散,便是神农叔叔再世恐怕也毫无办法。”
“但小家伙,我有一种秘法,可将他身体内被打散的残余魂魄凝集起来”
步天歌蓦然眼前一亮,就连步君河也抬头看了过来。
但姜姒却一声叹息;“但也别高兴的太早,小家伙,我说了,他的魂魄已被打散,回天乏术,这残留下少许的魂魄即便被凝集而起,也坚持不了多久的时间,之后便会彻底消散于人间。”
“所以小家伙,你要好生考虑一下,要不要这么做”
步天歌唇角动了动,却已然发不出任何声音。
“歌儿”
步君河轻轻开口唤她,步天歌眼眶通红的抬头,望着那双通透淡雅的黑眸,咬着唇瓣,嗓音哽咽;“师尊,和尚叔叔他”
“和悟心大师,好好告一个别吧。”
步天歌吸了吸鼻子,终于再也忍不住,哇哇大哭着扑到了步君河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泪。
“你长大了,也没有入魔,而是成为了一个心怀苍生正义之人,悟心大师若是看见了,想必也会很欣慰的。”
步君河抱住怀里哭成泪人的小弟子,拍了拍她的头,嗓音低哑而柔和;“而且,也给悟心大师一个彻底的解脱吧。”
就像卓楚潇一样
“我知道。”
“我知道,师尊。”
她什么都知道,可还是忍不住会悲伤。
步天歌吸了吸鼻子,揉了揉眼角,从步君河怀里起身,睁着哭的通红的眼去看姜姒,双手一礼,躬下身子。
“那么,拜托你了,姐姐。”
姜姒轻轻点头。
步天歌想了想,又道;“在等上些时候吧。”
倒不是她反悔了,只是,想必和尚叔叔,也会想见他唯一的弟子,释妙吧。
那就,在等等
步君河揉了揉步天歌的黑发,目光清雅如竹,也温润柔和,两息后,抬头去看姜姒。
“你说的对,我的确是,太自以为是了。”
姜姒目光闪烁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步君河说的,是指她之前所说的屠巫剑一事。
但其实,姜姒根本没怪步君河。
毕竟除了她这个十万年前,经历了那场三族之战的人,现在的九州大陆,还有谁能够真正体会到那柄极恶之剑的恐怖。
而且,步君河,能做到这一步,真的已经做到足够好了。
姜姒,也很清楚这一点。
姜姒重新化为一缕魂魄回到步天歌的神海之中,将一切回归原位,但还来不及散去幻识符,下一刻,那紫红符文当即溃散。
常升眼角动了动,而后轻轻睁开,两息后,抬眼去望步天歌合衣躺在木床上,背对着他的身影。
沉默片刻,垂下眼。
“他察觉到了。”
姜姒说着,步天歌睁开眼;“也许吧,但他是个聪明人,聪明人都很清楚,有些事,是需要装傻的。”
“你不怕他告诉那什么,什么常引”
“告诉什么,告诉我欺负他了。”
步天歌暗自嗤笑,常升不会说,一来即便他有所察觉,可他根本不知道什么,二来,按照常引的性子,就算他说了,有麻烦的人,也绝不会是她。
有用的棋子,和可有可无的狗。
谁都知道要怎么选,就更别提常引了,常升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步天歌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角,嘟嘟囔囔的再度闭上眼;“好困,拜,我睡觉了。”
“”姜姒。
你是猪吗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洞里很安静,步天歌伸了个懒腰盘坐起来,步君河和悟心依然佝偻着身子站在一边的石壁旁扮黑白无常,但常升不在这里。
火把燃烧的火光将她的影子打在石壁上,步天歌望过去,只觉得那影子的形状像一只鸟,似乎在展翅翱翔一般。
“外面是何时辰了”
步天歌也不起身,后背转了个方向,依靠在石壁上,心情不好,没什么气力,懒洋洋的问。
洞口处,成青嗓音恭敬的回答她;“回少主,现在是酉时过半了。”
黄昏将至,也差不多要天黑了,她睡了一下午吗
“瑶瑶回来过吗”
“回少主,小姐一直未曾归来。”
成青顿了顿,又问道;“少主,需要属下去找小姐回来吗”
步天歌合了合眼;“不用,找她干什么去,玩够了她自己就该回来了。”
有孟湳跟着,她很放心。
而且
“赵也。”
“在。”
高大的黑衣男子单膝跪地,沉闷的嗓音恭敬非常。
“你带两个人去一趟东海城,给我看着点那群正道们,若是雷音寺有人在行前来,回来告诉我。”
“是。”
赵也领命而去。
步天歌再次闭上眼,心里想着悟心大师之事,心情沉重。
不知过了多久,一片安静的洞外,忽然传来了常瑶咋咋呼呼的喊声;“姐,姐”
“”步天歌。
常瑶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带起的风吹动火把上的火焰歪了歪。
“姐,你干嘛呢叫你怎么不答应”
步天歌很耿直的实话实说;“嫌你太吵。”
常瑶气炸了肺,顿时炸毛;“你怎么这样,亏我知道你回来了,还特意给你带了鸡腿,结果你就这么说我。”
“我不给你吃了。”
常瑶气呼呼的抢过身后孟湳手里的两个鸡腿,一口口水就吐了上去。
步天歌哑然失笑,故意逗她;“不给就不给,一会我自己烤兔子去,肯定比你那糊不垃圾的鸡腿强。”
“”常瑶。
一贯刁蛮任性的大小姐气哼哼两声,然后瞬间秒变脸,鸡腿一扔,嘿嘿笑着就蹭过来了。
没办法,谁让她和孟湳都是个厨艺白痴。
“姐,姐姐,我也想吃兔子,你可可爱爱的妹妹也想吃兔子呀”
步天歌连忙躲了躲;“说归说,你别过来,别把油蹭我身上。”
“姐姐,兔子”
“都跟你说了别把手伸过来。”
“兔子”
步天歌躲了又躲,最后抓了抓头发;“行行行,你去抓吧,抓到了我就给你烤。”
常瑶乐的一蹦三尺高,赶紧哇哇大叫着跑了出去。
孟湳没跟上去,转头看了看步天歌;“把瑶瑶那小吃货故意支出去,你有话要跟我说”
步天歌笑了笑;“成青,你出去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
说到任何人这三个字的时候,步天歌特意加重了一些音调。
“是,属下明白。”
成青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这个“任何人”,指的是常升,当然,也包括已经出去了的常瑶。
“所以,想说什么”
步天歌也不含糊,单刀直入;“阿湳,你知道,孟宁是谁”
孟湳唇边的笑意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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