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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9、畏惧
    商议结束之后, 众修士们纷纷散去。

    天色已晚,众人成群接连去了太初的饭堂,因着人数已经达到了数万人,太初的饭堂自然是容不下这么多人的, 所以众人都是拿了两个馒头就随便找了块地方坐下吃, 谁还会特别在意这些。

    吃什么都不重要, 只要有口热乎的就可以了,对于现在的众人而言,面对即将到来的九凤大劫,那才是重中之重。

    商议结束之后,步天歌等人也去了饭堂随便拿了一些吃食装进食盒之后提着回了小院, 涂宝玉和涂清红简单吃过就离开了, 常瑶不在, 结束之后,她就跟着孟湳跑去了孟家那边。

    这还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步天歌摇头感慨,自家妹子不粘着她了,她这还真是莫名的有点心酸呢。

    白听雪食量不大, 也很快放下了筷子, 步天歌见状,也没劝她,将剩下的吃食一股脑的全吃了, 她昏迷三日, 早就饿极了,三两下都吃了个精光。

    倒了杯清茶送过去,步天歌也不怕烫,一口气咕嘟咕嘟全喝了。

    最后长出口气, 满足的闭上眼睛。

    白听雪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眼底神色敛起,目光若有所思,步天歌察觉到盯着自己看的目光,奇怪的转过头;“师姐,你”

    蓦然对上白听雪的目光,步天歌怔了一下,还未全部出口的话就这么都咽了回去,轻合了合眼,撇过头,自顾自起身将碗筷收拾了一下放进食盒。

    白听雪淡淡的开口;“你到底遇到了谁”

    步天歌拿着筷子的动作突然有些僵硬,但很快放松了下来,沉默着没有开口。

    “连我,也不能说吗”

    没错,其实所有人都很奇怪步天歌到底遇到了谁能将她伤得那般重,而且又为什么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一点外伤没有不说,连神海都没丝毫损伤。

    妖族血脉的确恢复力强横,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但恢复,并不意味着完好。

    而且还有步天歌的态度,竟然如此忌讳

    不过众人也都清楚步天歌那倔强的性子,她若是不想说的事,也没有人能让她说出来,除了白听雪。

    所以吃过饭后,涂宝玉和涂清红很自觉的离开了,将这处地方留给了两人。

    白听雪明白,步天歌同样也很清楚。

    所以当她的第一反应是沉默之时,白听雪轻轻叹息,嗓音微顿,再次开口;“所以,你连我也不能说吗”

    步天歌紧紧皱起眉头,两息后重重的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碗筷都归整的摆到食盒里,最后盖上盒盖,她这才抬头看向直视着她的白听雪,望着那双黑眸里毫不掩饰的担忧。

    “师姐”

    步天歌犹豫一下;“我不是不能与你说,而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

    白听雪脸色沉重,说出了心里的猜测;“你,遇到了九凤。”

    “嗯。”

    “是她和你说了什么”

    “对。”

    步天歌点头,然后两人都就此再次沉默了下来。

    半晌之后,白听雪从石椅上起身,伸手拿过伏羲古琴用长菱包起束在身后,伸手拎起步天歌整理好的食盒。

    “若是你觉得此事不可说,那便不必再说了,你,自己心里有数便好。”

    “食盒我去送回饭堂,然后便回坎水宫了,你今日才刚苏醒,还是等下回房早些休息为好,如今大战将至,身为坎水宫的亲传弟子,我不便在此多加停留,明日再来看你。”

    步天歌抬起头,但还是没说话。

    白听雪便收起了目光,转身向院门走去,走过步天歌的时候,她伸出没拿食盒的手轻轻抱了抱她的腰,几息后才松开。

    然而就在她的身子要撤离的一瞬间,步天歌一直沉默着的表情终于变换了一下,抬手便将白听雪重新拉回怀里,手臂缩紧,紧紧抱住。

    白听雪没有挣扎,也没有说话,她只是顺着步天歌的力道,将自己微凉的身子窝在这人的怀里。

    感觉着那抹熟悉的炙热温度。

    “师姐”

    步天歌抱紧怀里的人,嗓音低哑而沉重;“师姐,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根本不待白听雪回答,步天歌便紧接着开了口;“没错,就像你们猜测的那样,我这次在那座山上,的确是碰到了九凤,她给了我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

    不知道为什么,白听雪忽然就觉得自己的心里蔓延出了一种不安。

    突如其来,猝不及防,但又如此真实。

    真实到白听雪忽然升起一种,不想在继续听下去了的感觉。

    “她要我,成为最纯粹的巫”

    白听雪猛然瞳孔一缩,什么

    步天歌淡淡的说着;“对,我遇到了九凤,她要剔除我身上的人和妖的血统,成为最纯粹的巫,大巫,待她一统了九州之后,她还说要创建一个全新的巫族天下,然后,只要我答应她,我就将成为这天下的王。”

    白听雪攥住食盒的手指大力到发白,但她的神色却很平静;“然后你没有答应,拒绝了她,是吗”

    “是。”

    “然后,你就被她打伤了”

    “是。”

    步天歌的声音很沉重。

    她抱紧白听雪,苦笑;“当时,我真的以为我逃不出去了,我真的以为我会死在那里。”

    “但尽管她很愤怒,将我打伤,可九凤还是没有杀我,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还只是昏迷了三日,如今醒来更是仿佛一点伤都没有”

    这种正常,反而是最大的反常。

    就像如今回想起来,那一点一点增加的不安和慌乱,那抹畏惧就像日渐增长的洪水,快要将她的身心逐渐埋没。

    但步天歌没办法将这些畏惧说出去,所以她只好沉默。

    “师姐,我不知道九凤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我甚至什么都感觉不到”

    “师姐,我很害怕。”

    “师姐,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你答应我,若是有一日,我当真”

    “师姐,你记得,你一定要杀了我”

    听着那渐落的哽咽嗓音,白听雪瞳孔一颤,攥住食盒的手掌再也没了气力,掉落而下,摔在地上,“砰”的声响之后,是一阵破碎的音调。

    就像如今正用力抱紧她的这个人

    在水一方。

    是坎水宫之中殿堂楼宇中的一处所在,靠近后山,周围青松成林,夏季青翠,美不胜收,而如今入秋时节,落叶飘落,倒是有另一番美景动人心扉。

    坎水宫之中没有书房,而这座“在水一方”实际上便等同于书房,就像这座殿堂的名字一样,石玥偏爱这里。

    虽然白听雪并不知道,对于石玥来说,这个根本不像殿阁的名字,到底代表了什么。

    “大师姐”

    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清冷嗓音,倪飞雨稍稍一怔,回头看去,映着夕阳而来的白衣,果然是她的师妹,白听雪。

    “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在乾天宫陪着步师妹吗怎么回来了”

    倪飞雨停下脚步,好奇的问着。

    白听雪走上前来,清冷的黑眸望着自家师姐,闻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着道;“那师姐呢不在乾天宫陪着掌门师姐忙吗”

    “”倪飞雨。

    简直瞠目结舌。

    她感觉自己被这一贯清冷寡淡的师妹怼的胃疼。

    动了动唇角,哑口无言,最后无奈失笑,愤愤的道;“听雪,你真是跟着步师妹学坏了你。”

    白听雪微勾起唇角,眼中带着一闪即逝的笑意,两人一并前行。

    “看你这样子,果然是步师妹醒来了,心情不错。”

    不错吗

    白听雪合了合眼。

    不,应该是说,她现在的心情一点也不好,尤其是亲耳听闻了那件事之后。

    那为什么她还能笑得出来呢

    为什么她还能被倪飞雨称作心情不错呢

    白听雪想了想,她觉得,那大概是因为,她觉得她没办法活过这次的大劫吧。

    所以无所谓了。

    与那人一起,也不错。

    合了合眼,甩掉脑中的情绪,白听雪道;“大师姐呢,大师姐怎么想起到这里来了”

    倪飞雨笑了笑;“当然是同你一样来找师尊的。”

    “嗯”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忽然有很多话,想说”

    两人踏上圆滑小石子铺成的小路,穿过落叶遍布的松林,很快来到了其后的殿堂,但这处“在水一方”说是殿堂,其实追根结底,不过是用松木建成的而已,简朴无华,甚至还带着一种看上去不协调的感觉。

    两人慢步上前,甚至都能从木屋外的窗子处看到里面静坐着的身影。

    淡淡的火光从其中透出,摇拽升腾,映着那抹挺直有致的身躯,在越发昏暗的夜里闪现而出。

    两人靠近的脚步声并没有丝毫掩饰,石玥如何能察觉不到,从小带到大的弟子,其脚步声石玥如何能认不出,所以就在两人到了门前,还未敲门时,木屋里,就已然传来了石玥柔和下来的嗓音;“进来吧。”

    白听雪和倪飞雨也不奇怪,道了声“是”之后便推门而入。

    进去之后,倪飞雨轻轻关上木门,和白听雪一并躬身一礼;“见过师尊”

    屋子中的摆设同样十分简单,桌椅茶具,还有书桌书架,纸砚笔墨,而此刻的石玥就坐在那书桌后,桌上摆着一本书卷,但看石玥的样子,明显注意力其实并不在那上面。

    缓缓抬起头,看着一并到来的两位弟子,一身白衣雨袖的石玥敛了敛袖口,嘴角勾起;“你们两个怎么忽然来的”

    倪飞雨俏皮的眨眨眼睛;“这不是想师尊您了吗你说是不是,听雪”

    白听雪嘴角勾起一抹笑来,明亮灿烂。

    看着调皮的两人,石玥无奈一笑,但也不知怎的,本是沉重的心情却是一息之间放松了下来。

    轻笑着摇了摇头;“你们啊。”

    即便两人都没说,但石玥怎么可能会不明白呢

    如今大劫将至,生死难料,即便是她们这般冠绝九州的修为都不能保证自己在这场大劫之中活下来,所以这一刻的相处,也变的,弥足珍贵。

    “既然来了,就都坐下吧,咱们师徒三人也好久没有这般说过话了”

    “是,师尊。”

    拉着白听雪找了两个蒲团坐下,一切就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上山学道的时候,倪飞雨好奇的问;“对了,师尊,你知道步师伯在哪里吗”

    步君河吗

    石玥目光恍惚了一下,轻笑着摇了摇头。

    “她啊,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