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在横滨长大、经历过横滨最动乱时期的人来说,枪声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文部修平瞬间就在己方三人面前构出了凝构成的空气屏障。
飞驰的子弹在最后关头被突然加大的空气阻力弹出偏转，最后险之又险地擦着天内理子的发丝划过。
少女被凝突然释放的气流推了个踉跄,死里逃生的下一刻摔倒在地，手掌在石板上磨出擦伤。
恐惧使天内理子迅速地红了眼眶,在得知自己并非真正星浆体的短暂喜悦之后，无法摆脱的死亡阴影依旧笼罩在她的头上。
文部修平和夏油杰听到身后少女悉悉索索站起的声音,却无一人回头关心,只警觉地提防着黑暗拱门下缓步走出的男人。
黑发黑瞳、身材健壮的男人手里举着枪,身上还染着许多带着铁锈味的不详暗红
“你怎么会在这”夏油杰瞳孔紧缩,“悟和黑井小姐呢”
“谁我不怎么擅长记男人的名字啊”作答者充满着恶意地抱怨着。
“不过你要是说五条家的那个大少爷的话，他已经”
“咒文唤醒鸩”
铺天盖地的咒文飞鸟,打断了伏黑甚尔意图以五条悟的身亡激怒夏油杰的话语。
“咒文激活鸩”
“有点意思”男人不在意的伸出手，弹飞飞在首位的咒鸟后，对着带着微微的麻木感的指尖挑了挑眉。
“升空。”咒鸟掩护下,文部修平低声简略地对夏油杰道。
薨星宫底部，从边缘到核心的御神木地势逐渐低洼,守护此处的结界少不了禁空的功能。
但是文部修平他们毕竟身处防守最弱的边缘地带,又有咒文飞鸟帮他们探明了结界范围，升空，能帮助他们获得不少的距离优势。
于是，空气平台搭建,咒灵展翅盘旋。
为了防止打斗中滑落,天内理子被咒灵衔在口中而不是背在背上。
少女惨白着脸色,忍受着高空的眩晕、咒灵恶臭的气味和差一点就会贯穿她身体的利齿,怕夏油杰被她分散精力,咬着牙一声不吭。
“咒灵灵活,你带着天内找机会冲出去。”文部修平快速布置着。
“你呢”夏油杰盯着地面上被咒鸟群淹没的人影，眼底满是暗色。
他已经从对方被打断的话语里察觉到了什么。
“我先断后，一旦抵抗不住就解除术式。”文部修平感受着咒鸟的消亡，冷汗涔涔，但表面不动声色，“我想撤退比你们更容易。”
文部修平说的是实话，这里的他只是一道镜像，只要他解除术式，这里的一切就再与他无关。
但文部修平说的也不是全是实话
致命毒素的百分之七十依旧是致命毒素，但对下方的这个男人而言，不过是产生些许麻痹的程度。
敌人的强大，可见一斑。
只有本体百分之七十能力的他，对于自己不被秒杀，顺利解除术式脱身的概率持悲观态度。
伏黑甚尔并不在意文部修平的“雕虫小技”，即使接触到的咒鸟数量在不断增多，麻痹感也没能积累到可以影响他活动的地步。
他甚至有闲心观察一下消散的咒鸟在他皮肤上留下的浅淡咒文，嗤笑灰发少年的天真之后，才吐出躲藏在他腹中的储物咒灵，从中抽出一振刀来。
刀风将咒鸟群搅碎，男人大踏步走出，对着迎面扑来的咒灵和占据空中的少年少女们，露出张狂而不屑的笑容
“咔”石板在男人足底生出裂隙。
伏黑甚尔一刀劈开夏油杰操控的咒灵，他跃起的反作用力，硬生生踏碎了铺路的青石。
“咒文激活凝。”
“咒文激活斩。”
文部修平布下的埋伏发挥了作用，伏黑甚尔在空中无处借力，只能以刀锋开路，硬生生跳跃轨道上的陷阱里穿出。
然而，即使是那样密集的陷阱，也不过在他皮肤表面划出了深深浅浅的几道伤口，鲜血淌下后不过几个呼吸，伤口处便已经止血。
“你应该已经知道，天内并非真正的星浆体”
乘袭击者一击不中，再次落地的瞬间，文部修平试图谈判。
“哈。”伏黑甚尔将额角伤口快流入眼中的血液随意抹掉，“我又不是什么富有责任心追求真理的正义人士。”
“雇主给我的目标是谁我就杀了谁，只要钱给够就不是问题。”
“至于目标是不是雇主认为的身份”男人嘴角的伤疤为他轻浮的笑容点染上几分恐怖。
“与我何干”
这就是谈不拢了文部修平皱眉，感到了棘手。
他遥遥和夏油杰对视一眼，以眼神示意对方准备实行计划。
伏黑甚尔撇了撇嘴，他不得不承认，那个灰发的小子给他造成了些许阻碍。
他虽然能凭体力跃起到相同的高度，但终究不如这些凭借术式浮空的术师灵活，要想杀了目标不太容易。
所以要先把这个灰发小子处理掉
伏黑甚尔瞥了咒灵上的黑发少年一眼，心中翻涌着恶意如果在他的面前把他的同伴杀掉，他应该会被复仇之心冲昏头脑，忘记保护目标的逃跑的任务吧
幸好，现实中不存在“队友伤害豁免”，文部修平一旦出手，不一定会伤到伏黑甚尔，却会将攻击中心处夏油杰召出的咒灵祓除。他们只能轮流尝试对伏黑甚尔进行攻击。
所以，要杀掉那个灰头发的也不会有很大的难度
男人将长刀捅回储物咒灵的嘴里，然后拉出来一条锁链。
咒具万里锁只要不被观测，就能无限延长的特殊咒具。伏黑甚尔将其储存在储物咒灵的腹中，于是获得一条随心意增减长度的武器。
男人将还沾着白发少年鲜血的矛头样的匕首，挂在了万里锁的顶端
又是那柄奇怪的匕首
十几分钟前，文部修平曾清楚地看见了它突破五条悟无下限术式的全过程。
这是具有某种特殊功能的咒具
连五条悟的无下限都无法阻拦住这柄匕首的攻击，文部修平不认为自己的凝可以做到。
最坏的情况是，凝失效之后，他会失去空中的优势，还会无防护地面对地面上那个怪物般的男人的攻击
文部修平侧头扫了天内理子一眼
为了保护这个被咒术界上层推出来用于“牺牲”的靶子，五条悟基本上已经能确定死亡，她的监护人黑井美里生死未卜，而自己和夏油杰还在冒着生命危险战斗
这明显是一个不等价的交易。
文部修平手指捏住袖口的布料，轻轻的捻了捻。
他应该放弃的。
他还没有完成复仇的主线任务，不应该在这种支线上失去盟友和自己的生命。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训练场。
灰原雄和七海建人被守候在高专校门口的京都校成员带到了比赛场地。
参赛人员终于到齐。
今日的团队战内容早就被夜蛾正道提前准备好，叫什么“友谊至上的三对三篮球赛”，只需要一年级的班主任上台照着稿件当众念出。
比赛规则包括比正常普通人场地大个五六倍的赛场，和一颗比赛开始后就会自己满场乱飞、只有注入咒力才会平静的咒骸篮球。
“比的是咒力输入时的平稳和输入后的持续时间。”
“夜蛾老师就喜欢搞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文部修平观察着“篮球”表面令人无处下手的眼睛，对着两个学弟说悄悄话，“去年是咒骸竞走。”
“好玩吗”灰原雄很感兴趣。
“嗯还行”文部修平实在没办法违心地说无趣。
“不过夜蛾老师真是为了京都校用心良苦。”
“为了京都校”七海建人以为文部修平说错了。
“是啊，难为老师要想出这么偏门的项目帮京都校避免正面的武力冲突了。”文部修平稍稍提高声音，借着和学弟的闲聊对京都校参赛者阴阳怪气。
团队赛终于开始。
咒术师的三人篮球赛，不仅需要团队配合和活用术式，还需要安抚那颗躁动的“篮球”
抓住“篮球”不及时输入咒力，“篮球”会跑；输入的咒力不稳定，“篮球”会跑；输入在内的咒力无法持续稳定释放，很快就消散了，掷出的“篮球”划过半条弧线之后，就再次中途跑了
加上场上的六人都凑巧没有打篮球的经验，场面一度人仰马翻，惨不忍睹。
家入硝子兴致勃勃地举着终端录像。
文部修平再现传统艺能作弊。
他把咒文缠在“篮球”表面，强迫其在自己手中乖顺起来。
然而很快就被逮了出来，记了一次犯规。
“夜蛾老师在想什么啊”中场休息，文部修平一边抱怨，一边把准备好的饮用水推给两个学弟。
“谢谢前辈。”灰原雄接过，诚心诚意地赞美道，“文部前辈很厉害啊。”
“叫我修平就好了”文部修平声音突然截断，他直起身，远远望向筵山方向。
“怎么了”灰原雄关切地询问。
“没事。”
话虽这样说，文部修平的脸色还是十分难看。
他环顾四周，京都校的来人在不同的方向守卫在训练场的边缘，明显成封锁之态。
“夜蛾老师。”
“咒高里潜入袭击者，目标是星浆体。”
“京都校限制我们的行动，高专警报结界失效。”
“杰和我还在保护星浆体，悟”
“太宰先生，我需要一个人的情报。”
“黑发黑瞳，体格健壮，嘴角右侧有一道竖着的伤疤。”
“身体素质超乎常人，近似于异能加持体术的中原先生。”
“织田作，我有一项委托。”
“委托武装侦探社成员田山花袋，入侵一个杀手的终端。”
“以他的中介人身份，发送任务停止的消息。”
“任务对象的资料一会儿太宰先生会发给你。”
“是为了救人，拜托了。”
挂断通讯，文部修平在京都校众人的催促中走向赛场。
与上半场势均力敌的狼狈场面不同，冷着脸的灰发少年像是一条游鱼，灵活的穿梭在围追堵截中，硬生生一个人超水平发挥提前结束了比赛。
快一点再快一点
文部修平运动后没有热血沸腾，反而是浑身冷汗。
他终于找到了位置，然后往休息室座位上一趴，就不再起身。
连送京都校众人离开时，都没有再站起来过。
“学长”灰原雄轻轻唤道，“睡着了吗”
“没有，就是想趴一会儿。”灰发少年声音闷闷的，“不用管我。”
不明白学长为什么突然自闭，灰原雄和七海建人轻手轻脚离开了休息室。
但只有文部修平自己知道，他不是不愿意和京都校维持表面上的礼节，而是根本都有心无力。
幸好及时结束了比赛
幸好制服的外套是深色的
幸好今年年初自己已经打出了叛逆的名头
等众人离开之后，文部修平苍白着脸对家入硝子笑
“给你个练手的机会，帮我做个急救呗。”
顶端是矛头的锁链，直直贯穿夏油杰攻向伏黑甚尔的咒灵，然后追上飞行着的咒灵，在它的尾部缠绕上了几圈。
伏黑甚尔手臂肌肉鼓起，凭着一根细细的锁链，就将这只一级咒灵拉得倒飞出去。
见夏油杰召出了另一只咒灵，他突然松开了手
而文部修平接住了先前咒灵吐出天内理子。
然后他便是脚下一空。
矛头改成的匕首带着锁链从他身侧略过，随着男人手臂的抖动，马上就要将他和天内理子束缚起来。
“杰”紧急时刻，文部修平并不怜香惜玉地提着天内理子后心的衣服将她向夏油杰的方向甩去。
这是不等价的交易。
但文部修平不想对咒术界上层认输。
他们暗中使出的手段越多，文部修平心中无声燃烧的怒意就越发旺盛
咒术界高层在玩弄生命，比如天内理子，比如文部有绘。
文部修平不在乎投降，也不在乎狼狈逃窜，这些他都早已在横滨的街头经历过，除了复仇，对于其他没有宁死不屈的执念。
但现在他不愿意用自己的失败为高层的游戏垫脚。
“跑”他对接住了天内理子的夏油杰喊。
夏油杰和伏黑甚尔同时听见了。
咒灵携带两人，闪电般冲向来时的通道。
伏黑甚尔再次觉得灰发少年天真，不在意这些微弱的垂死挣扎。
“咒文激活凝。”
文部修平淡金色的眼睛很亮，亮到伏黑甚尔为之一凛。
气流炸开，目标是文部修平自己。
灰发少年的身体坠落，与地面狠狠相撞。
伏黑甚尔眼疾手快地一刀将他钉在了地面上。
“不用这么紧张啊”文部修平反而笑得开心，“就算不用你这一下，我也站不起来啦。”
“你在拖延时间”伏黑甚尔咧了咧嘴，道，“没有用的。”
“当然不是。”文部修平的表情堪称温柔，“我是要留下你啊。”
“你很强，要想重伤你很难。”
“但是把自己搞成重伤却很容易。”
伏黑甚尔心中顿生危机感，他举起矛头样的匕首，像对五条悟那样刺向文部修平的前额。
“咒文激活镜。”伏黑甚尔身上浅淡的咒文凝集成一枚符号。
随后术式解除，男人刀下一空。
伏黑甚尔身体一晃，向前扑倒，一道贯穿身体的刀伤凭空出现在他的腹部。
更糟糕的是，他脊柱处的剧烈的疼痛。
文部修平那双燃烧着疯狂的愉悦双眸，浮现在了伏黑甚尔的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