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盛希夷见他僵在那, 显然是根本没想过。

    真二。

    但“释青灯”想了想，突然两眼一亮，看向盛希夷。

    他还没开口, 盛希夷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释青灯”欣喜道“那我不叫你嫂子, 你不算我哥的人，是不是你就喜欢我了”

    盛希夷反思，是自己的错，竟以为现在是适合讨论问题的时机。

    盛希夷垂眸冷淡道“那倒不是。”

    “释青灯”垮下个脸，非常失望“那你干什么说这些话招惹我。”

    说完尤不解气, 还又酸溜溜地小声嘟囔“没心的猫”

    盛希夷握紧拂尘, 按捺住动手的冲动。

    但“释青灯”满眼控诉地盯着他嫂子, 仿佛非得讨个说法不可。

    片刻后, 他嫂子终于回视他。

    那双碧眸平静无波。

    他嫂子张开嘴。

    灵光一闪，一朵昙花从他嫂子唇边飘落。

    “释青灯”难以置信“你、你还骂我”

    他嫂子这是故意的

    怎么有这么心狠的嫂子，招惹了他又不理，到头来还故意骂他

    盛希夷又扳回一局，不再跟那二货胡闹，收回神来, 继续看那记忆画面。

    画面中，佛修魁首面色似乎又苍白了些，牙关紧咬，看来持续输修为入巨石对他消耗极大。

    如此竭尽全力去孕育石胎，佛修魁首一定很想让石胎成为救世的三教白龙，打乱西天尊者对魁首之位的操纵。

    盛希夷心底叹息, 却又忽觉不对。

    佛修魁首这番苦心安排，是想按照预言，推动三教共同培养白龙。

    所以, 他特意通过用万年玉借修为这种方式，让冯王孙和逍遥子这两个魁首，与白龙绑上亲缘般的私人关系，其用意，必然是为让这两人更可能愿意教养白龙。

    那为让这番安排起效，佛修魁首可以不把灭世预言告诉冯王孙和逍遥子，但却一定要把这孩子是用三人修为共同孕育的实情告诉他们。

    否则，这番安排就失去了意义。

    因为这种时局，外加西天尊者种种恶行，如果道儒魁首不愿沾惹是非，婉言推脱，不愿与佛修魁首共同培养一个佛门找到的石头里蹦出的孩子，那根本无可指摘。

    所以佛修魁首的下一步动作，必然包括将部分实情透漏给道儒魁首，说服他们共同培养释青灯。

    但显然后来发展并非如此，逍遥子数年前才知道释青灯是白龙，而且至今都不知道释青灯的孕育出生与其有关。

    儒修魁首似乎也是同样。

    这与佛修魁首此刻这般拼命的态度不符。

    释青灯出生时一定出了什么事

    盛希夷刚做出如此推断，就听见断弦般的裂音。

    巨石顶端，表面灰膜竟裂开了一小道缝隙，有泉水从中汨汨流出，分为数道，蜿蜒流经那层灰膜表面，没入草地。

    此时佛修魁首已是面白如纸，额前脸侧全是汗水，神色痛苦，但见到巨石开裂，竟不禁微笑起来，定了定神，掌心依然是紧贴巨石，持续将万年玉内修为输入。

    渐渐的，那层灰膜裂得越来越快，泉水流尽时，灰膜猛地完全裂开，那声音极为奇特，既像闷雷，又如兽吼，在完全裂开的瞬间，整个巨石又变回石质，轰然倒地。

    裂开两半的巨石，仰天的那面，中心都有一个半球状凹陷，合起来大概是个蛋状。

    右半边凹陷里，躺着一个婴孩。

    佛修魁首急忙站起身，脚步一时踉跄，他几乎是扑向右半边巨石，伸手就要将那婴孩抱出来，却忽然僵在原地，目露愕然。

    出了什么事

    盛希夷心内焦急，但眼前是记忆画面，是已经发生了的事，再急也没有用，只能等待佛修魁首动作。

    终于，佛修魁首将那婴孩抱了出来。

    看清那婴孩的瞬间，盛希夷比刚才的佛修魁首还要愕然。

    那婴孩肤色白皙，黑眸灵动，笑容可爱，眉目已能看出日后俊逸不凡的模样。不像凡间婴儿刚出世时的样子，或许用修为孕育出的石胎长得更快些。

    然而，这婴孩肩膀上，除了正常的脖子与头，在脖根处，竟然侧着又有一截细细的脖颈，脖颈上又生着一个小头

    竟是个双头畸胎

    那畸生的小头，只是男子拳头大小，却五官俱全，除了双眼紧闭，其容貌与婴孩似乎一模一样。

    佛修魁首急忙以指腹推开眼睑，发现畸生的小头眼内空无一物，没有眼珠，接着检查其他五官，口内无舌，鼻间无息。

    这是个没有成活的畸生头。

    自古以来，成双成对的都是吉兆，如比翼鸟、连理枝。

    但双头畸胎则不然，因为双头胎儿无法成活，最多活不过数日。

    果然，那婴孩笑着笑着，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低哭起来，用头去碰侧边没能成活的畸生头，很是悲伤，整个气息也衰弱下去。

    竭力孕育出的石胎竟是双头畸胎，而且正在死去，佛修魁首抱着那婴孩，双手颤抖，自言自语起来“怎么会这样这是我的报应罚我”

    他双目本是黑色，此时猛地一抬头，睁眼竟现出金碧孔雀瞳，内瞳碧，外瞳金，神色逐渐疯狂起来，恨声道“是因为西天传说中孔雀佛母生有二子，所以这石胎也要强行对应上你们的传说你们想得美这婴孩是我的，你们害了我，别想再害他你们别想害他”

    婴孩似乎被他的狂怒吓到，哭得更厉害了。

    听到婴孩变大了的哭泣声，佛修魁首突然清醒过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抱着婴孩走回原地，席地而坐，将婴孩放在膝上。

    随后，他半褪僧袍，露出精赤上身，抬起上臂，竟以灵力凝成小刀，依次剖开左右上臂内侧

    他手指探入两寸刀口，从血肉中取出几块白片。

    盛希夷一怔。

    这些白片，都是舍利灵骨

    大概佛修魁首想办法没有吞下去，又或是后来吐出，无处可藏，只能藏在肉里。

    盛希夷不忍心再看，又无法移开视线。

    佛修魁首拿起一片灵骨，面露抗拒“我得救他我得救他不，我不能叫他们失望，我不能再叫他们失望。”

    这是个两难境地。

    为孕育石胎，佛修魁首已消耗甚巨，不动用佛力，无法救这婴孩。可吞下灵骨，又不知能否抵挡住舍利控制，若他本心不复存在，所作所为皆顺应西天佛法，禅宗更遭打击，两位好友也会对他彻底失望。但若不救这婴孩，他背水一战的苦心安排，就此付诸流水，恐怕再无反抗之机。

    佛修魁首再三拿起又再三放下，低头看到膝上哭泣的婴孩，终是无可奈何地闭上眼，拿起一片灵骨，吞入口中。

    然后他毫不迟疑，迅速运起佛力，向那畸生的脖根斩去

    盛希夷条件反射闭了眼，硬逼着自己睁开，恰见那畸生头连脖带脑袋滚落于地，佛修魁首掌带佛光，在鲜血喷涌的伤口处拼命灌注佛力，那伤口肉眼可见地愈合起来，这些动作都发生在数息之间，治伤却用了很久。

    当那茶碗碗口大的伤口彻底愈合时，佛修魁首连唇色都白了，他再也支撑不住，向后昏倒，他背后是裂开的巨石，后脑磕上石面，发出好大一声响。

    而他怀中婴孩恢复过来，茫然地望着四周，像在寻找响声的来源，又像是在找不见了的畸生头。

    那婴孩望着望着，找到地上的畸生头，视线就不再移动。

    看了片刻，婴孩竟发出声音“啊”

    似乎是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在自己边上的畸生头到了那么远的地方。

    盛希夷犹豫着，还是转过头，去看“释青灯”是何反应。

    这时，却听到那金雕鹰唳，灰灵喜鹊随之啾啾。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见孔雀会救的，绿孔雀当然要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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