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晨,真姬的检查结果被与谢野晶子打包发送到了中原中也的手机里。中原中也对这些乱糟糟的数据一知半解,但最后面的结果她还是能看懂的。
真姬正在以一种缓慢,但足够喜人的速度变回人类。
但是在这之前
“小呆子,牙膏沫快淌出来了。”
嘴里叼着牙刷的中原真姬茫然地眨了两下眼睛,嘴里的鬼牙把牙刷柄咬得咯嘣响。中原中也正觉得无奈想笑,却猛地听见从她嘴里传出的一声脆响。
“真姬,你”
赭发少女定定地看着中原中也,嘴里叼着的后半截牙刷柄咚得一声掉在地砖上。
等等,她的喉咙为什么在动,她是不是在试图生吞牙刷头
中原中也警觉。
“不许吃,不许往下咽牙刷头等下,给我张嘴也不许吞牙膏沫”
重力使崩溃的大喊声把这栋公寓填得满满的,让客厅沙发上身着沙色风衣的男人低声轻哼了一下。
中原中也的脑袋连转都不转,牵着真姬,笔直地穿过客厅。
跟在后面的真姬单手抱着书,目光呆呆的,只知道盯着母亲的后脑勺猛瞧。再加上她脚上的动作拖沓,走起路慢吞吞、摇摇晃晃的。这场景乍一看完全就是老虎带崽,后面那个崽还四个爪爪不听话,走路打结。
这不是奶老虎,这是奶橘。
失去战斗力的真姬连隔壁养的大橘猫都打不过,直接沦落成了猫咪崽子。
专心带小崽子的中原中也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异常,直到她闷头走到两条沙发中间,才注意到不太对劲的地方。她一个猛回头,看向坐在客厅里的那两个存在感鲜明的太宰治。
是的。
两个、太宰治。
中原中也的左手边坐着的是沙色的太宰治,右手边则是黑漆漆的太宰治。在她投来视线时,两个太宰同步弯了弯眼睛,向她露出无辜纯良的笑脸。
这俩人笑得是挺好看的,好看到中原中也脸都青了。
“你在搞什么玩意,太宰。”中原中也嫌弃地看向左手边那只沙色宰,“你们俩是终于同步疯了”
“你应该问那边那只黑色的太宰,我是受害者哦。”
“不,我连一毫米都没弄错。你是觉得我瞎了还是脑子里长泡了,我怎么可能连死人和活人都分不清。”
沙色宰不在故作挤眉弄眼,神色稍稍变淡了一些,眉眼间微微能看出一两丝冷淡。
对面沙发上的黑色太宰治武侦宰,则闷笑了一声。
“虽然被迫换上了这身恶心人的衣服,还要戴着这条围巾,但你们这出戏剧还挺有意思噗呲。”
说着,武侦宰还用两根手指捏着肩膀上的红围巾晃了晃,那动作看着像在捻着什么脏东西,看得中原中也血压飙升。
“你漏气了”
“没有呀,你误会人家了嘛。嘤嘤嘤,我好伤心,好难过哦,怎么可以说人家漏气了。”
武侦宰故意用娇俏如少女般的语气回应她,但很可惜,他并没有得到中原中也应该有的回应。
表情没有像吃了劣质狗粮那样滑稽地扭曲掉,也没有一丝一毫要发怒的迹象。眼前这个女性的中原中也面色如常,好像他刚刚只是问了一句你今天晚上吃了么。
哦不对,如果真有一个太宰治笑呵呵地问她吃了没,她估计反应会更大一点。
等中原中也安置好了真姬,再回到客厅里,那只换了皮肤的首领宰早就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
“你们叫太宰治的上辈子都是泥鳅”
说着,赭发女性直接将自己摔进沙发里。
为了打理好狼狈的真姬,中原中也把自己的手套脱了下来,没有戴在手上。她的指间光秃秃的,一枚戒指都没有。
歪坐在沙发上的武侦宰哼笑了一声,“三十多岁都还没有结婚,你还真的是蛮喜欢那家伙。”
中原中也哈了一声,“我结不结婚跟他有什么关系,我不乐意结就不结,真结了他还有脸跳出来阻止我”
她这话说得嫌弃,并且真情实感。
中原中也不结婚的理由有很多,但这些理由里没有一个是跟太宰治有关联的。
生命中又不止爱情、激情,能丰富人生的东西还有很多。刚当上首领时的忙碌,在发现真姬时的纠结,养育小崽子时的慌乱和感动每一个都会让她花出不少心神。说真的,在这种情况下,她实在是不需要搞一个情人出来添乱。
港口afia首领不相信眼泪,也不相信休假。
没有假期,她到哪里去发展爱情。
梦里么。
至于对太宰治有没有一丁点的好感
“你难道是那种能跟恨到牙痒痒的人上床的变态”
太宰治千年难得一遇地卡住了。
靠坐在落地窗下的沙发椅里,十七岁的中原真姬在黄昏时分昏昏欲睡。她已经坐在那里很久了,久到那杯摆在桌面上的热茶都已经没有了温度,变成了苦涩冰凉的一小杯。
到了年底,就算是港口afia也开始忙了起来。家大业大,要处理的事根本数不完,所以太宰和也难得的没有跟在她身边,自然也就没人给她换新的茶。
少女将双手交叠着摆在腹部,双腿直直地伸着,坐姿看起来有几分慵懒。
但只有她知道,她的胃现在到底有多疼。
那里面活像是塞了两块正在燃烧的木炭,把她的胃烫成了又小又脆的一团。如果碰一碰它,它没准会像干巴巴的薄木片那样碎掉。
好想缩成一团,把自己埋在椅子里啊。
中原真姬想。
到了整点,墙上的挂钟又再次敲响。一声又一声,过于吵闹地宣布着现在已经到了该吃晚饭的时间。
赭发少女沉默地起身,从自己身上的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安瓿瓶。
那里面装着清澈透明的液体,在暖黄的夕阳下,它的颜色看起来也偏黄偏橘,捏在手里像一小瓶橘子味的糖水。
虽然这确实是糖水,但并不好喝。
中原真姬轻车熟路地掰开安瓿瓶,用牙齿叼着瓶壁,一仰头,将小瓶里的液体倒进口中。
虽然喝进去时依旧会产生痛觉,但液体比固体好多了,起码她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但也瞒不了多久了。
葡萄糖越喝越多,东西吃得越来越少,这任谁都能看出不对劲的地方,但真姬也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好起来。
体检一直有在做,作为对港口afia首领的身体检查,它自然是细致到了让人会觉得吓人的程度。但结果表明她的身体非常健康,没出一丁点的毛病。
胃疼得厉害,真姬的情绪实在是不太好。她紧紧地皱起眉头,快要把眉毛打成结了。
“首领,是我,敦。”
中原真姬顿了顿,抬手在传话设备上按了一下,“进来。”
坚固的双开大门敞开,中岛敦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关切地看向少女,在确认了她没有生病或受伤后才放松了一些。
真姬笑了,“你这才出差了两三天而已,我没事,我的战斗力你也知道,不用这么担心我的,敦叔叔。”
在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之后,真姬自然而然地换掉了嘴里的称呼方式。
看到真姬脚边的小瓶子,中岛敦怔了一下“真姬,你今天也没有吃晚饭么”
“对啊,拿这玩意充当晚饭而方便啊一口一个,一点也不浪费时间。”
中岛敦想说不是的,吃饭对人类来说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在进食的时候,人会觉得自己还活着。
但话到了嘴边,他又说不出口了。
看着笑眯眯的少女,中岛敦突然感觉到了恐慌。
“首领。”他用颤抖的声音说道,“跟我一起去吃饭吧,就算少吃一点点也可以。”
“算了,我都喝完葡萄糖了,再吃晚饭有点过分。”真姬说着说着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绝对会变胖的,不行。”
中岛敦“您已经很单薄了。”
“不吃不吃,你先去吃吧。我再稍微睡一会儿难得今天和也顶班,我懒得动弹。”
说到这,胃部的痛感让真姬闭上了嘴。
刚刚喝进去的葡萄糖还是太刺激胃了,这也太疼了吧
我的胃是不是已经漏了。
中原真姬在脑袋里默默地想象着奇怪的画面,试图以此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疼痛妨碍了她分辨外界的各种信号,她隐隐约约听到了关门的声音,便以为中岛敦已经出去了,立刻把眉头皱紧。
但中岛敦此时就站在她的面前,他的手在不停地发抖,脸色因为心底的猜测而苍白得像纸。
“”
不知道过了多久,稍微缓过来一些的中原真姬才听到深呼吸的声音,猛地睁开眼睛。
中岛敦蹲在她面前,仰头看着坐在沙发椅里的少女。他金色的眼瞳了写满了祈求,脆弱得好像又掉进了挣扎不出的梦魇。
“真姬你真的是不想吃饭,而不是吃不进去东西么”
“我真的是”
真姬的声音停止了。
血从她的嘴里淌出来,流得她满手都是。少女愣愣地抬起手,看着这些从她胃里涌出来,又被她吐了自己一身的血。
她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