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住宅内, 寻常人难以感知到的阴冷气息像蛇一般贴着地面,从木质的地板上爬过。脚踝上微微发凉的触感让趴在餐桌上的吉野凪茫然地睁开眼睛,伸了一下懒腰。
客厅里已经没有人在了, 灯也全都关着。
“啊悠仁君已经走了”
轻按着自己脖颈的吉野凪低下头,注意到了桌面上那根奇形怪状的东西。
“这是什么木雕看起来好恶心”
没准是悠仁落下的,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 哪个没有点古怪的小兴趣
这样想着,吉野凪拿着两面宿傩的副左手小指, 站起身,打算去找个盒子把这东西暂时收起来。
她自然不知道,有一只通体肿胀的咒灵已经向她伸出了手。
啊啊手指
俗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专心且贪婪的咒灵发出断断续续的呢喃声,同样的,它也没有发现自己背后的少女。
私闯民宅的赭发女孩背着手,上半身前倾着,好奇地从这只咒灵的肩膀探出头, 偷看被吉野凪捏在手里的东西。小章鱼形状的咒灵乖巧地攀在她的肩膀上,学着她的动作, 把圆滚滚的脑袋往前凑了凑。
在咒灵干瘪的手指碰到吉野凪的前一秒,真姬的手落在了它的头顶上。
咒灵的动作当场停住。
吉野凪摸着黑,走到电视柜边上。她蹲下身,背对着真姬的方向,在柜子里翻找。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
这么想着,真姬手上猛地用力,满脸不以为意地将这只咒灵向下挤压。
嗷啊啊啊
喊叫声戛然而止。
咒灵像一颗绿色的葡萄, 被她这样随手一压, 便整个破裂。汁水四溅, 黑色的血迸溅而出,喷了真姬半边身子。
真姬的表情扭曲了一瞬间。
倒不是觉得这玩意的血臭,在她闻起来其实还有点香。
主要是
这玩意怎么还自带电音的
微妙的很有穿透力,而且很吵。
先暂时躲起来吧,等这个人进房间了,再去把那个奇奇怪怪的手指头回收掉。
真姬的算盘打得响亮,但还没等她丢开手里正缓缓消散的咒灵尸体,撞门声和一连串的脚步声已经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真姬一抬头,正好跟喘着粗气、狂奔着冲出来的吉野顺平对上了视线。
懵逼x2。
“顺平你怎么”
吉野凪话还没说完,吉野顺平已经下意识地按住了电灯开关,啪地一声打开了客厅里的灯。
骤然亮起的灯光让在场的人同步地眯了一下眼,吉野顺平的眼睛因为强光而淌出了少许生理性的泪水。
吉野家的客厅内,真姬尴尬地向母子二人摆了摆手,说了声“嗨,晚上好”
“这种情况,我应该报警吗”吉野凪讷讷地说道。
十几岁少女夜闯自家。
因为这种事报警怎么看怎么奇怪。
和没有咒力的母亲不同,身怀咒术师天分的吉野顺平将那只咒灵看得一清二楚。当然,他也没有错过真姬身上这件与虎杖悠仁款式相近的高专校服。
“你是咒术师”
“哦,你知道咒术师的事啊,那就好说了”真姬用拳头锤了一下手心,“总之啊好烦你们这群蟑螂,能不能不要在我说话的时候冒出来啊”
少女最后那句话明显不是对着吉野母子说的。
吉野顺平敏锐地察觉到了背后的冷意,下意识地弯腰向前跑了两步,冲到母亲身边。
赭色身影不知何时已经与吉野顺平错身而过,她凌空旋踢,一脚将背后偷袭的咒灵扫到了墙上。
拍蚊子一样,一巴掌一个印,扣都扣不下来。
“咒灵在聚集啊,这玩意果然有点意思。”真姬嗤笑了一声,向吉野顺平招招手。
“喂少年,既然你能看到咒灵,那你能理解现在的情况吧把你姐姐还是妈妈来着,她手里的那根手指给我。”
随着咒灵越聚越多,这个空间内的磁场也在发生改变,吉野凪的眼睛里渐渐映出了她无法理解的怪物。
“给你。”
吉野凪脸色苍白,立刻一手搂过儿子的肩膀,将那根手指丢向真姬。
她的指尖在不停地颤抖着,但吉野凪护着儿子的动作却很坚定,不退不让。
真姬愣了一下,目光有些恍然。
真好啊。
不对不对,她在酸什么,她麻麻也可好可好了,就是就是现在见不到面而已。
真姬把手指揣进口袋里,双手插兜,缩了一下脖子,把嘴藏进校服的高领里。
一脚踹开面前的咒灵,真姬说“你们出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呆着,东西在我这里,它们不会太注意你们俩的。既然你能看到咒灵,那你估计有当咒术师的天分你要保护好她啊。”
吉野顺平回过神,脸色不太好地点点头“我知道。”
吉野母子连忙跑出家门,如真姬所想,那群咒灵对他们俩毫无兴趣。
咒灵们像见到了糖块的蚂蚁,如饥似渴地追求着真姬口袋里的手指。它们大张着嘴,试图啃食掉真姬。
“你们想把我跟手指一起吃下去”真姬不悦地冷哼了一声。“做宝可梦去吧,憨批们。”
说着,真姬比出了中指。
安静的小章鱼大惊失色,连忙伸出短短的触手,试图把她的手指头按下去。
真姬的情绪糟得要命,杀咒灵时用了最原始的方法,直接上手去撕。吉野家的客厅已经洒满了咒灵的血液,连天花板都没能幸免。
站在血泊里,看着自己手里干巴巴的手指头,闻着它散发的淡淡肉香真姬突然有点馋。
要不,吃了试试
“和也,这东西对咒灵有好处”
小章鱼歪了一下身子,挥了两下触手,对她的疑问表示肯定。
“好。”
小章鱼
下一秒,真姬已经把两面宿傩的手指塞进了嘴里。
红艳的嘴唇,洁白的牙齿,异形的手指赭发少女叼着它,微微仰起头,手指便顺着食道滑了下去。
小章鱼挥着触手的动作停住了。
“啊这个干巴巴的,味道倒是还说得过去。你怎么了,和也”
蹲在她肩头的小章鱼浑身颤抖,惊慌失措地伸出触手,抱住了真姬的脸颊。
真姬一开始还有点想笑,但随着他的进一步动作,笑意变成了错愕。
乖巧可爱的小章鱼形状溃散,变成了长而狰狞的触手。它将自己的触手尖端抵在少女的唇边,试图将自己塞进对方的口中。
“喂,你”
喉咙挤进异物的呕吐感让真姬把眉毛皱成了结,她一把揪住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试图将他从自己嘴里扯出来。
赭发少女仰起头,不适地发出低吟声。因为无法闭合嘴巴,唾液从她的嘴角流了出来,让真姬的脸颊因为恼火而涨得通红。
不许吃他。
吃我。
真姬,吃我。
吃我吃我吃我吃我
哈。
吃你马。
真姬对太宰和也那只蜷缩在黑暗中的大家伙有着莫名其妙的高好感度,但这不代表她会愿意去被迫接受对方的所有举动。
她并不排斥自己在情感交往中占据下风、处于被动状态,但有一个前提是她自愿被动。
被亲爹戏弄也好,被强行推上位也罢,不管她表现得如何,真姬其实都是心甘情愿的。
因为知道她愿意,所以完全看透了闺女的太宰治才会闪电出手,用父女间玩笑的态度让她上位当首领。
赭发少女恶狠狠地收紧牙关,将自己口中的触手咬成两段。接着,她一拳锤向自己的胃部,靠生理性的呕吐将肚子里的黑色泥状物吐了出来。
真姬的脸色完全阴沉了下来,没有被绷带遮住的鸢色左眼沉郁得似乎要滴下浑浊的水。她用手背擦过唇角,微垂着眼睛,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地面上簌簌颤抖着的黑泥。
他狂乱且惊惧地伸长了触手,试图抱住女孩的小腿,攀附在她的身上。但在真姬冷冰冰的目光里,他只能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真姬对不起。
不要吃它,吃我好不好,我也很好吃的。
“我吃什么是我的选择,和也。你现在让我吃掉你那接下来,你是不是打算强行把我关起来,自顾自地替我决定所有事了”说着,真姬又笑了。
“我会讨厌你的,和也。我最讨厌别人不顾我的感受,让我失去选择的能力,直接替我安排好一切了。”
她的语气温柔而缱绻,就像她此时挂在脸上的笑容一般让人听之、见之难忘。但她说出来的话远远没有语气那么温和,它变成一柄剑,刺进对方的脑海里。
地上的黑泥缩成一团,不住地发抖。
真姬“和也,你想要什么。”
不要了,什么都不要。
真姬是自由的。
我做错了,我做错了
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我错了,但这种自我反省不代表他的理智回笼。因为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语气越来越偏执、癫狂,仿佛自我催眠般不停地呢喃着。
真姬的脑海里蓦然闪过几个零星的画面,但等她试图抓住它们时,又有一道无形的力量阻止了她,让她无法看清它们。
但就算是看不清那些画面,真姬的心里依旧因此而产生了疲惫、悲哀感。
为什么这家伙还不明白呢
真姬大踏步着从他身侧走开,任由对方惊惧地钻进自己的影子里。
明明,只要你直接说出来自己想要什么就足够了。
不管是互相诅咒,还是互相禁锢只要你说出来、只要你接受了那样的自己,我就会照单全收,陪你一起沉下去。
因为你是和也啊,是我最最最重要的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