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道距离东京不算近,坐新干线要花上几个小时的时间，就算五条悟一路瞬移着过去，也耗费了将将一个半小时。

    毕竟,这个能力虽然被称呼为瞬移，但它的原理其实是通过压缩出发点和终点之间的空间,来达成近似瞬移的效果两点之间,直线段最短。

    楼房、鸟雀会产生影响的因素很多,随随便便就用上瞬移赶路，真的很容易发生空难。

    对于这一点,真姬颇有体会。

    满脸麻木地摘掉撞在自己脸上的第不知道多少只麻雀,真姬觉得自己就是个无情的杀手，专杀这些无辜的小鸟雀。

    “被五条老师撞飞的鸟估计是我的一倍。”真姬吐槽道。“这人也瞬移得太快了吧。”

    但说归说,她只能继续提高速度,追着五条悟因距离太远而缩成丁点大的咒力疯狂瞬移。

    2103。

    五条真姬,抵达涉谷。

    彼时，伏黑惠正与七海建人以及猪野琢真，作为一个战斗单位呆在一处，暂且待命。

    赭发女孩身穿高服，有些痞气地双手插兜，蹲到伏黑惠背后的围栏上。

    她身上带着可以遮盖气息的特级咒具，再加上落地时发出的声音比燕子还轻，在场的三人背对着她,愣是没人能第一时间发现。

    “哟,伏黑，状况如何”

    伏黑惠猛地回过头,错愕地寻声回望。而对真姬非常陌生的猪野琢真更是双手一抬,摆出了攻击的架势。只有七海建人冷静地推了一下眼镜,但仔细一看，他捏着刀柄的手都已经收紧了。

    “五条”

    “晚上好呀，万圣节快乐”真姬歪着脑袋，笑眯眯地招呼道。

    “这种情况哪里快乐了。”猪野琢真苦着脸抱怨。“伏黑，这是你同期吧几级的五条家的”

    伏黑惠点点头，“五条真姬，一级咒术师。”

    猪野琢真“什么玩意一级等下，五条真姬。这个人就是之前在圈里传得很火的那个，疑似五条悟私生女的咒灵操使”

    真姬“不，我不是咒灵操使。”

    “害，吓我一跳”

    “毕竟我的术式是无下限，我只是带着自家可爱又乖巧的甜心咒灵而已。而且，你说谁是五条老师那家伙的私生女呢。”

    猪野琢真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在正式开战前先一步背过气去。

    伏黑惠“五条。”

    真姬耸了一下肩膀，从围栏上跳了下来，“所以状况如何了”

    她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伏黑惠下意识看向脚下，“涉谷之光大厦里有一个和外面一样的帐，里面困着很多民众。引发事件的主使人点名要求交出五条老师，他在半个小时前已经进去了。”

    “半小时居然把我甩开了半小时，他还是个人么。”真姬扁了一下嘴巴，郁闷吹了吹自己的额发。

    注意到伏黑惠的某个用词，她突然顿了一下。

    “等下对方点名要求交出五条老师”

    “嗯。”

    “不得了啊，这是搞到做掉天花板的方法了还是打算剥夺他的行动能力”

    真姬低声自语道。

    反正哪个都不太好。

    唐突丢出这句话的赭发女孩身形一闪，下一秒已经出现在了半空中。她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帐内包括地下，用六眼搜寻着下方的咒力。

    她的第一感觉就是，这地下的特级咒灵可他妈的真多。

    “有什么发现么，五条。”伏黑惠看着落回自己边上的女孩，问道。

    “咒灵很多，光是在跟五条老师对打的特级咒灵就有近十只，不过这个数量不可能拖住他这么久”

    但这样说着，赭发女孩却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兴味盎然的笑容。

    “有意思，这完全是阳谋嘛。看来对方的目标非常明确，直接剑指咒术界啊。”

    七海建人“被困住的人太多，五条前辈放不开手脚。”

    伏黑惠点点头“现在只能希望五条老师那边的进展顺利。”

    他们两人对五条悟的信任，在短短的两句话中展现得淋漓尽致。但和一直以来习惯了五条悟唯我独尊、无人能敌的他们不同，真姬抱有更悲观的想法。

    她完全不排斥以最糟糕的角度出发，进行思考。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真姬环起手臂，用前脚掌拍打着地面。

    正说着话，赭发女孩猛地一怔，视线投向了远处。在她的眼中，地下隧道中的列车仿佛着了火，极其显眼地从远处行驶而来。

    “不是吧，一车的咒灵可还行。”

    伏黑惠、七海建人“”

    猪野琢真“一车”

    “三级咒灵，还有二级咒灵，一级的估计有几只总觉得情况不太对，我去下面看看。”

    说完，真姬也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直接瞬移消失。

    人类。

    到处都是人类。

    真姬脚踏空气，悬在半空中，目光所触及之处都是人类的脑袋顶，黑压压地一大片。

    聚集在涉谷街头欢庆万圣节的人多到数都数不清，他们像自由自在的鱼群一般，挤满了名为街道的大海。而眼下，这座大厦已经变成了罐头，装着这群被打捞而起的无辜沙丁鱼。

    空气中充满了人类的负面情绪，这些极端的感情挤压在一起，几乎要直接凝华成固态。对咒灵来说，这是一个绝佳的战斗场地。

    从理智上来说，真姬也是这样想的，但从情感讲，她觉得自己快被熏到窒息了。

    再香的东西，超过一定量之后也会变成臭的。如果香水桶被人打翻了，除了呛鼻子这一个感想，估计也不会有人觉得心旷神怡。

    “和也。”

    顺从她的呼唤，黑色的人形在她身边凝聚。他安静地搂着女孩，将下巴抵在女孩的肩头，等待着她的下一步指令。

    “不用管下面的列车，救人，能救多少是多少。”

    真姬语气冷淡地命令着。

    黑泥淌了下去。

    “啊啊啊啊我为什么飞起来了啊”

    “这什么玩意，黑黢黢，还黏糊糊的，好恶心”

    “和也哪里黏糊糊了，他根本不掉渣，也不会分泌粘液好么”真姬没好气地隔空反驳着。

    黑色的泥浆遮天蔽日，将被困在帐中的人们托起，向上送。这个帐是用来隔开具有咒力的咒术师与普通人的，普通人出不去，但身具咒力的生物却来去自如。

    当黑泥裹住人类时，后者便被判定为能够通过。

    咒灵不喜欢人类，但也说不上讨厌，只能说是毫无感觉。但真姬让他救，他就会尽全力去做。

    “啧地下四层的人来不及救了。”

    真姬不大愉快地咋了一下舌头。

    她自认为不是好人，真到有利益纠纷时也不在乎对他人痛下杀手，但这不代表她能对眼下的情况熟视无睹、毫不在意。

    如果她真能一笑了之，中原中也会直接强制性回炉重造的。

    只知道欺凌、残害没有反抗能力的普通人，用人海战术来拖住五条悟的脚步。

    有能耐你去跟五条悟五五开啊

    那个主使者就这

    “o批。”

    她冷漠地评价道。

    这边救人救得热火朝天，地下五层的五条悟也注意到了上方熟悉的咒力。黑泥截断了下坠的人潮，为五条悟留出了些许空余。

    “做得好，真姬。”

    五条悟轻声夸了自家学生一句，但脸上毫无笑意。

    2117。

    列车进入涉谷站，五条悟领域展开。

    2120。

    299秒内，咒灵全歼。

    2121。

    夏油杰，现身。

    变故发生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在这一战中，顶着夏油杰外表的脑花几乎拿出了手头的所有咒灵，才勉强达成了目的。

    但只要封印了五条悟，这点提前预支根本算不上什么。

    他猖狂地笑着，在五条悟的面前，用令人作呕的笑容扭曲着属于夏油杰的面庞。

    “所以呢，你还有什么玩意，给我全拿出来吧。”被狱门疆束缚着的五条悟咧着嘴，啐了一口。

    “就这你不行啊。”

    “不愧是五条悟，就算到了这种时候，都嘴硬到这个地步。”

    身着袈裟的男人用不以为意语调说道。

    他的眼神高高在上，望着五条悟的视线中写满了轻视。

    “你的学生确实出色，给我计划中的收尾部分造成了一部分影响，但也就是这种程度而已。术式无力，不过尔尔。咒灵操使哈哈，说是你的女儿，大约也只是谣传而已。”

    说起来有趣，虽然那一日真姬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出了无下限术式，但咒术界中却丝毫没有传出这方面的消息。五条家在情报这一块做得滴水不漏，而咒灵一方关于这一事的情报渠道更是因为各种机缘巧合，而被掐灭。

    脑花，实惨。

    五条悟笑了，“所以我才说啊，你不行。”

    他的语气实在是过于肯定、确信，让脑花皱起了眉头。后者还没来得及开口，带着笑意的声音已经传进他的耳朵里。

    “他说得没错，你确实不太行。”

    不知何时，那紧缚着五条悟的狱门疆上，已经多了一道赭色的身影。不剩多少力气的五条悟被自家学生这么一压，差点身体一歪，很丢人地趴到地上去。

    身材娇小玲珑的女孩蹲在上面，嬉笑着自我介绍道。

    “晚上好，我就是你口中那个不过尔尔的家伙。”

    脑花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的速度太快了，以至于像是在瞬移一般。

    像，瞬移，一般。

    真姬咧开嘴，兴致颇高地用舌尖舔了舔自己的虎牙，抬手捏出领域展开的手势。

    “领域展开，无量空处开玩笑的”

    话音刚落，苍蓝的光柱已经迎面朝着脑花砸了过去。砖石倒塌，掀起烟尘。

    “有烟无伤，好活。”真姬啪得打了一下响指，低下头，与五条悟对视。

    “如果我现在给你一发茈，你说是你先死，还是这玩意先没”

    五条悟的眼罩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在失去了束缚之后，男人的额发自然地向下垂落，盖住了他的眉毛。今年28岁的男性顶着一张与年龄不大相称的脸，皮肤白嫩，双眼熠熠生辉。当五条悟睁大双眼，仰视着别人时，看着就像个不羁的高中生。

    “我觉得你先没。”

    “你咒我”

    说着，真姬猛地后仰了一下，避开脑花的攻击。

    脑花已经生了退意。

    他活了这么多年，男人女人都当过，什么自尊，他早就已经不在乎了。只要是为了达成目标，暂且退一退也无所谓。

    最让他想不通的是

    “他奶奶的，居然能同时有两个六眼共存，千年了，这真是头一回见。”

    六眼难道就真有这么难搞还是说冥冥中有什么事，是早就被注定的

    无所谓了，能抓住一个六眼也可以，剩下的那个之后再说。

    “狱门疆，开。”

    束缚着五条悟的咒具随着脑花的咒印而收缩了一下，让因封印而无法感知到咒力、力气尽失的男人双腿一弯。

    但脑花料想中的场面并未出现。

    因为狱门疆，竟然在开裂。

    真姬的眼睛越睁越大，她错愕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幕，看着黑色的泥，从那裂缝中流淌而出。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用掌心去承接那些泥浆。

    “”

    一而再再而三的变故，让脑花彻底没脾气了。

    而对此时的真姬来说，什么无五条悟，什么封印，什么脑花，她都不在乎了。她的眼中只剩下那安静流淌着的泥浆，而她的脑海中闪过的则是与对方相伴的那十八年的青春岁月。

    回忆从真姬的眼前浮现，在这一刻，她终于理解了，自己为何会破天荒地对黑漆漆的咒灵产生复杂的感情。

    她知晓了怜爱从何而来，也明白了憎恨因何而起。

    这一切都令人发笑，所以她笑了，捧腹大笑。

    “真有你的啊，太宰和也。”

    她用与情人对话的温柔音调，呢喃细语着。

    黑泥越来越多，它们将整个地下空间填的满满当当。而这还不算完，狱门疆里也不知道是装了多少泥浆，因为还有更多的泥在向外喷涌。

    不成形体，连一丝理智思维也无。

    “你给我听着，”真姬冷笑了一声，竖起了自己的中指。

    “你不是能耐么拿自己的命救我，我得感激你是吧你他妈别以为这事就算完了给我听好了，太宰和也，就算你的理智已经碎的不能更碎了，你也得给我拼回来”

    赭发女孩扯断了自己手腕上的咒具，她身上原本干净清澈的咒力不断扭曲，最终变得与黑泥一般污秽。

    特级咒灵。

    一只“伪装”成人类的，超乎常理的特级咒灵。

    “我诅咒你。”

    “太宰和也，我诅、咒、你。”

    “你这辈子都别想再离开我，你死我也亡，我亡你也不能幸免。我死后自然要下地狱，你也别想逃，跟我一块掉进地狱吧，混蛋和也。”

    在重启了世界之后，失去了归宿的太宰和也便失去了自己的名字。他不记得自己是谁，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真姬落进这个世界，带来了太宰和也的名字，让他短暂地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但这还远远不够。

    因为就本质而言，他依旧是那个没有名字的太宰和也。

    他并不完整。

    而眼下，少女以爱为诅咒，强硬地将他的名字还给了他以灵魂、生命为筹码。

    即使世界上的一切都想要抹去你的存在，想要抹消你的过往，想要磨灭我们之间所有的回忆。但我愿意用自己的灵魂作为代价，成为你的证人。

    我来证明你的人生，证明你的存在，证明你就是你。

    我是你的真姬真实。

    你眼睛怎么这样多呀

    为了更清楚地看你呀。

    你的手怎么这样大呀

    可以更好地抱着你呀。

    你的嘴巴怎么大得这样吓人呀

    可以一口把你吃掉呀

    一双足有一人长的手从地下伸出，他的手背、手臂上拢共生着近百颗拳头大的眼珠，每一颗都直愣愣地盯着被手掌拢在中心的女孩，光是看着这幅光景都令人脊背发凉。

    “和也。”

    女孩呼唤道。

    由黑泥凝成的怪物生着仿佛干瘪树皮般的肌肤，他的整个面部如同盘根错节的树根，上面没有眼睛，只有一张血盆大口。他的身体漆黑、壮硕、巨大，有几层楼那样高，在这种狭窄的地下空间，咒灵蜷缩着身体，比最乖巧的狗崽更乖顺，将自己的头颅抵在赭发女孩面前的地面上。

    只要他张开嘴，就能一口将真姬吞下，但太宰和也永远不会这样做。

    “真姬，不要看我我很丑。”

    咒灵的声音绝对说不上好听，甚至有些刺耳，但被他呼唤着的女孩却笑了。她上前一步，搂着太宰和也的头颅，堪称温柔地轻轻一吻。

    “才不丑呢，你最帅了，帅到我想跟你上床。”

    “哈，真是疯了。”

    脑花的表情扭曲着，看着眼前这一幕。

    “说什么呢。”真姬倚靠在太宰和也的身上，笑着反驳道，“我们可是纯爱”

    脑花你妈的，记忆复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