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的鸟居从山脚开始,按照固定的距离间隔而立。阴翳的树影笼罩着石阶,但一眼看过去却并不会觉得昏暗。因为即使是在白日,石阶两侧的石灯笼里也闪烁着暖色的灯火,它们将阶梯照得很亮很亮。
在石阶的最上方,则是雕栏花栋的屋舍,屋檐上垂挂着连注绳以及用珍珠宝石制成的垂饰。
走近这座华美的神社,恍如步入神明的境界。
“这个地方就是所谓的高层老家”
高空中,脱离了重力规则、悬空而立的真姬单手掐腰,看着自己下方的土地。
鉴于接下来要上演的是咒灵暴走这一幕戏码,太宰和也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撕了自己的人形壳子,变回了本体。他漂浮在真姬身侧,与女孩之间以污秽的咒力相连接,气息交融,自然得仿佛是一个人。
乙骨忧太我爬,我立刻爬。
少年人忧愁地回过身,用掌心拂过里香的外壳。
他从来没有这么酸过。
“啊,看到这座神社我就想吐。”真姬啧了一下舌头,“一群半截身子入土的家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享乐欲。”
坐在里香掌心的乙骨忧太没有接话,他的神色郁沉,显然是对高层也没有多少好印象。
说来也对,谁会对一群开头迫害自己,后面又迫害宝贝学弟学妹的家伙有好感呢。
“没准他们是觉得,自己住在这种地方就是无所不能的神了。”化作本体的太宰和也凑近女孩,低声嘲笑道。
他的话落在乙骨忧太的耳朵里,只是野兽的嘶吼声中夹杂着些许含义,理解起来甚至有点费劲。
“我俩先下去了是那边那栋房子的地下是吧”
乙骨忧太顺着真姬的指尖看了过去,随后,他肯定地点点头,“对,那边就是议事堂,一般来说,高层基本都是在那里开会、下达各种指令。”
“好的嘞。”真姬打了一个响指,“和也,搞破坏的事交给你了。”
黑色的咒灵轻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太宰和也的身体悄然融化,咒灵身躯化作粘稠的迷之液体,瀑布般倾盆而下。寻常人肉眼不可见的黑泥泼洒在神社的屋檐、地面上,仿佛一举撕开了对方虚伪的外壳似的,将“神境”扯回人世。
廊柱腐朽,屋舍倾塌,草木枯萎,随着黑泥的进一步扩散,连石阶上的鸟居都一点点地褪了色。亲眼看着土地失去生机,带给人的震撼感要远比想象中的来得更深。
“景色不错。”真姬抱着胳膊,对着下方的光景评价道。
乙骨忧太干笑道“如果不在意san值问题的话”的确看着还不错。
和也找到地下室的入口了,在这边,真姬。
太宰和也的声音在真姬的脑海中响起,下一刻,已经变成了半个废墟的神社中,某一处的黑泥向四周退去了些许,让出了足够一人通过的阶梯。
真姬合上左眼,用右侧的六眼看向斜下方的地底处。
“有六个人这群老头子还挺乖,居然真凑在一起啊。”
两日前,乙骨忧太接下了拔除特级咒灵五条真姬这一任务,却以失告终高层们以此为由,对办事不力的年轻咒术师进行了问责。而今天,就是高层对乙骨忧太下达处罚决定的日子。
真姬:这不就好起来了
什么叫一网打尽啊。
后仰。
真姬“那我先下去了,虽然有点对不起你,总之还得麻烦你下去泡一下泥,装装样子之类的”
没能逃过一劫的乙骨忧太沉默了片刻,点头道“好,我这就下去。”
“好的哦。”
随意应了一声,真姬收起脚下的咒力,从半空中坠了下去。
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原本是用坚实的朱色大门掩盖着的,但在黑泥的冲刷下,再上等的木料也腐朽成了烂木头片。
赭发女孩将双手插在制服口袋里,一路连蹦带跳,脚步轻盈地顺着楼梯往下走。
足有五人宽的楼梯间很宽敞,再加上材质因素,所以回音不小。虽说此时只有真姬一个人在楼梯上行走,但耳朵却能捕捉到五六个人一起走路的声音。
昏暗的环境、凌乱的脚步声,如果是胆子小一些的人,估计会因此而倍感不适。
但,真姬并不会。
她不仅不会,还把嘴一咧,低声哼起了歌来。
真开心啊,干完这一波就可以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嘞
b级恐怖片里常有的杀人魔非要形容的话,她现在给人的感觉比较像这种。
踏下楼梯的最后一节,真姬站在地下通道最深处的红木大门前头,仰头看了看它上面用金线勾勒而成的鬼怪图画。
“一,二五,六。嗯嗯,看起来六个人都齐了。”
数完人头,真姬上前一步,直接抬脚踹向大门。
厚重的木门在真姬的这一脚下,直接从门轴上脱落下来,向屋内飞了过去。在木门落地时带起的微弱烟尘里,作为罪魁祸首的真姬不以为意地嗤笑了一声。
“抱歉抱歉,我好像不太礼貌。”
她看着藏在黑色帷帐后的六把座椅,拖长了声音,故意用吊儿郎当的语气说道。
“你们好呀,我是真姬,虽然你们好像比较喜欢叫我五条真姬,但其实我姓太宰啦”
鸦雀无声。
真姬
不是吧,你们都不理理我的
我一个人演独角戏真的很没面子诶至少蹦出来一个老头子,大吼一句不可理喻之类的话啊
她突然产生了不大好的预感。
真姬一闪身,直接来到距离自己最近的那张座椅前。她单脚踏在椅子上,一只手掀起帷帐,看着眼前的画面瞳孔地震。
眼前的老人正瘫坐在椅子上,四肢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勉勉强强吊着一口气。他的下巴似乎是被卸掉了,嘴角正往下流着涎水,连能拿来呼救的力气都没有了。
哪位英雄好汉做了这种好事啊不是,惨无人道的事。
五条老师不对,这也不是他的风格啊,而且这个地下室里除了这几个老橘子之外,根本没有别人的咒力波动。
真姬的直觉在不断叫嚣,这让她的脊背发凉,脑门上立刻浮出一层冷汗。
怔愣间,她听到了背后的异响。
那是高跟鞋的鞋跟敲击着地面,发出的声音。
赭发女孩的脑袋一点一点地向后转,身体僵硬地像一台许久没上过油的机器人,在扭头时,她的脖子仿佛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
帷帐被掀开了,坐在她身后那张椅子上的男人的身影露了出来。在与满脸不可置信的女孩对上视线时,翘着脚、倚在椅背上的男人微微歪了一下脑袋,露出纯良和善到不能更友好的笑容。
而制造出脚步声的人,正环着手臂,靠在椅子边上。她挑着眉毛、唇角勾起,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完全是在发怒的边缘了。
这两位,可真让人觉得眼熟啊。
哈哈。
真姬啪地一声捂住脸,发出了呜呜咽咽的哀嚎声。
之前是谁说的,说最强都站在她这边了,她不可能输
哦,原来是我自己啊。
我,自己,啊
察觉到真姬强烈的情感波动,太宰和也担忧地向她传了话。
和也出什么问题了么,真姬我这就过去。
真姬等等先不要过来,和也
然而她说晚了。
看着从自己影子里钻出来的太宰和也,真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用力地扯住他的衣袖,猛得向下一拽。
太宰和也根本不可能对真姬设防,所以,在连眼前的画面都没有看清的一片茫然中,少年直接被她扯得跪在了地上。
双膝下跪,结结实实的一声响。
太宰和也啊
发生了什么他在哪里他为什么跪下了
但是太宰和也并不孤单,因为在下一秒,他边上的真姬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当场表演了一个猛虎落地式士下座。
“妈你看我跪得标准么”
太宰和也“”
鸢发少年瞳孔地震,连半秒钟都没有用上,便闷头拜了下去。
一儿一女可怜巴巴地拜在自己面前,中原中也不仅没有心软,反而因为这扎眼的一幕而气笑了。
我俩,危矣。
真姬哽咽了一下,她猛得抬起头,在中原中也开腔之前,指着椅子上的亲爹就开始乱掀老底。
“是我爸让我管酒色生意,在我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黄暴的痕迹的”
中原中也“酒哈太宰治你他妈”
大家一起死吧,爹
太宰治你礼貌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