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潇潇把东西塞回去,随手丢在沙发上，站起身，“我饿了,先吃饭吧。”
封无过目光从露出一角的通知书上移开，“不看了”
“没什么好看的,和高中毕业证也没什么区别。”
封无过挑眉,“之前不还朝思暮想的，盼来了就直接打入冷宫了这么冷酷无情的你不感兴趣，那我看了,我还挺感兴趣的。”
封潇潇想拦,刚伸出手又觉得自己太刻意,纠结地看着他哥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
除了多出来的无名通知书,还有两样突兀的东西。
一样甲方已经签订完毕的店铺转让协议,根据协议可以判断出是超市店铺转让，地址第一军校内。
还有一份甲方同样签订完毕的房屋租赁合同，是一套教师公寓，地址自然还是第一军校内。
“这”封潇潇虽然有点云里雾里,但是好歹是颗高考状元的脑袋瓜，还是能够悟到一些的。多出来的通知书、超市、租房一一匹配连线,这怎么看都像是要他们一家三口一起扎进第一军校的节奏
封太太心情复杂,“过儿”
封无过站起身,“我出去下。”
“哥”封潇潇觉得他哥此刻的情绪好像有点不太对。
“没事儿。一会儿就回。”
封无过出了门，眼底瞬间冷若冰霜。
他径直走到楼梯间,拨出了通讯。
很好，依然是石投大海。
你烦他的时候他装聋，你找他的时候他作哑。做事全凭自己喜好，说的比唱的好听,说什么不期待他做任何改变茶里茶气。
他安抚下自己暴躁的情绪，往回走。经过对门时，心头无名火再起，他没忍住狠狠踹了对门一脚。
“你是我什么人管这么多”
然后，也不知道是门的质量太次了，还是他破门技巧太娴熟了
门，被踹开了。
封无过
眼底的冰霜瞬间化开，像雾一样迷蒙。
他有些呆地查看了下门锁坏了。
身后开门声响起。
“哥”
“过儿”
封无过“如果我说我是看他门好像有被撬过的痕迹不放心所以出于关心想进去看看你们信吗”
封潇潇小脸纠结了番，“信。哥你说什么我都信。”可是问题在于不光是门锁坏了，门中间都被踹凹陷进去了算了，他还是装作没看见吧。
封太太则更实在点，“啊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报警呀”
封无过吸了口气，“好吧，我踹的。”
这大抵便是命里相冲天生相克吧，反正自从遇到这个人，就没有一件顺心事。
封无过本来打算自己给修下换个锁芯，但看着明显凹陷进去的那块儿，沉默了。
他只能找物业解释说明，做了记录。
物业联系不上业主，好在都认识他，虽然对他踹门的行径非常奇怪，但还是给开了证明，并派了一人在换门过程中全程陪同，以免业主丢了什么东西说不清。
然后，他们发现这个担心很多余。
因为这位业主的家里真的是家徒壁立，除了一个直饮机外别无家电，家具也就一个简易衣柜，然后就是客厅角落堆着一个打包好的睡袋。
物业人员“这真的不是小偷洗劫后的现场”
封无过“大概吧。”他也有些无语，这是扎营呢四千＝四千万的有钱人，买房比买菜都豪爽的精致a，糙起来也是登峰造极。
随后，他看着换门的账单，又唾弃自己还有空管别人过得糙不糙，招狗得到的四千块，马上就取之于狗用之于狗了，而且还倒贴了点儿
怕了怕了。
惹不起，躲不得，人家装聋作哑，他大概只能装瞎了。
贫穷，令他不得不强自佛系，这发火的代价，太贵了点。
等一切修复好后，封无过身心俱疲地回到家，瘫在沙发上，生无可恋地撸着猫。
封潇潇在老太太寄予厚望的眼神中小心翼翼地靠近，“哥我能坐这儿吗”
封无过目光不移，有气无力道“坐吧。”
封潇潇这连吐槽他都不吐了，看来心情真的很糟糕。“这些都是姓颜的那个aha寄来的”
封无过撸猫的手无意识地一紧，猫咪不舒服地哼唧了声。他松开手，声音里的温度都低了好几度，“不知道。别跟我提他。”
封潇潇不知道你就把人门给踹成那样了都多久没见到你这么暴躁的一面了“那哥怎么打算的”
“打算什么”
“就那通知书怎么处理”另外两样就不说了，但是封潇潇对这个通知书真的很在意，抓心挠肝的，他试探地说，“不如这个好意哥你就接受好不好”
封无过偏过头，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
“我没发烧也没说胡话。那都寄过来了，咱也不知道寄回给谁，那名额不就浪费了吗多可惜。我从小就羡慕别人兄弟姐妹能上一个学校的，我跟哥从来就没有过”封潇潇撇撇嘴，“如果能跟哥上一个学校多好，我真不想跟哥分开哥，你就接受嘛，等以后有机会咱再还回去不就好了，又不白占他便宜”
“封潇潇，你是哥宝男吗”封无过皱眉，“你见谁上大学还要哥哥给陪的”
不白占他便宜呵。你哥从认识他开始就一点便宜没占，净人财两空了，偏偏每笔账还都没办法算。不占便宜都这样了，自己要是敢占他点便宜，还不知道要搭什么进去
封潇潇还想说什么，“可是”
“行了。你自己都知道军校招生有多苛刻，复读生不招，二十岁以下的不招，你觉得我符合哪条再说了，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猪差，干得比牛多，我想不开了我要再入一回地狱。”
封潇潇抿了抿嘴，站起身，抓起一个抱枕砸向他脑袋，“骗子。”
然后，气呼呼地回自己房间了。
封无过一手捞着抱枕，一手搂着被吓到的猫
在阳台偷听的封太太抱着刚收的衣服进来，在他对面坐下。
封无过把抱枕放好，“今晚的饭，是不打算让我吃上口了是吗”
“塞巴斯蒂安在做了。”封太太借助叠衣服来掩饰自己的不安，“你真的不想”
“对。我不想。”封无过面上掠过一丝不耐，“有几个出来工作后还想重返校园学习的学习不就是为了找工作吗我现在有工作了，而且局长已经给我打升职报告了，不出意外我马上就可以升职了，我为什么还要去受那份罪再说，我比潇潇大七岁了，先不说人家学校收不收，就是收我也不想天天被当猴看。空降的老腊肉，呵，多新鲜呐。”
封太太沉默了会儿，“我知道，这不是你的心里话。你只是在安慰我，顺便安慰你自己。”
封无过看见老太太眼眶又开始泛红，把猫放开，坐过去，揽住她，“你们究竟给我安排了什么热爱学习的人设不就是一个学历证吗改明儿我报个网教，行了吧”
“那不一样”
“啧。你还学会歧视网教了”
封太太“我没有明明是你在胡搅蛮缠”
封无过没诚意地敷衍“嗯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晚上，半夜两点多，毫无睡意的封无过睁开眼坐起身，眼底涌上一抹疲色，熟练又机械地跟在又一次梦游的老太太身后收拾着残局。
待老太太终于回房休息后，他悄悄地关上了老太太的房门，转过身，愣在原地。
过道尽头，站着一个人。
大概是心里堵着气，一向心大的封潇潇这晚在床上一直翻来覆去没睡安稳，听到动静后迷迷糊糊地醒了。
封无过食指贴上唇部，示意他噤声，然后回了房，待封潇潇跟进来后，关上了房门。
“坐吧。”
封潇潇有些黯然无措，“妈她”
“偶尔才这样，没什么大事。”
“哥我是不是很糟糕身为弟弟，从来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身为儿子，对妈的情况也一无所知。”封潇潇垂下头，“哥，我不想读军校了。”
封无过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你再说一遍。”
封潇潇咬唇，“我不想读军”
话没说完，就被踹下了床，跌坐在地上。
“再说一遍。”
“我不想读”
这一次直接被踹倒在地。
封潇潇坐起身，固执地重复道“我不想读军校了。”
封无过抬起脚，对上封潇潇执拗的目光，又放了下来，“你在说什么胡话你以为你是在玩过家家吗说要上的是你，说不上的还是你。封潇潇，你没几天就十八岁了，要学会对自己做的决定负责任。”
“我可以为自己做的决定负责任。”
“你负责任的方式就是朝令夕改是吗”
“成年人，要为自己做的决定负责任，更应该及时更正自己的错误。首都星太远了，军校太累了，我是个oga，我这么娇气，我吃不了这个苦。”
封无过气笑了，“真应该拍下来让你看看你说出这段话的丑样子。老太太的情况我最清楚，如果真的严重的话我不会放置不管的。医生说过，偶尔的梦游，多半是一时精神焦虑造成的，只要不是反复频繁地出现，都是正常的，你不用太过紧张。
“如果你因为这个就想放弃读军校，那你的梦想也太不值钱了。老太太心思敏感，如果她知道你因为她产生了这种念头，她的病情反而可能会加重。”
封潇潇抬起眼，“那你有没有想过，老太太今晚梦游，是什么原因”
“多半是那多出来的通知书闹得吧。”封无过眼帘轻垂，“过两天就好了。”
“哥，你真的了解妈吗所以，你今天拒绝得那么决然，是因为你以为这张通知书让老太太觉得不安了，觉得她的舒适圈眼看就有了缺口所以焦虑了是吗”封潇潇的声音有些哽咽，“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老太太最焦虑的根源不只是在于她自己会不会走出舒适圈，更在于她把你困死在了她的舒适圈里。”
封无过呼吸微顿，随即笑了，“胡扯些什么。什么困死不困死的，一切都是我自己作的。自作自受，与人无尤。”
封潇潇还想说什么
“再说了，我现在的体质和精神力去军校，岂不是给人送人头呢。如果真有什么舒适圈，那也只是我自己不想走出这个舒适圈而已。”封无过揉了揉他的头发，“行了，赶紧睡吧。我明早还要上班，我现在才是真的困死了。”
待封潇潇回房后，封无过一边收拾着残局一边心里骂道
颜玉律，你真是狗拿耗
算了，又把自己骂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