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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想把你揉进骨血里, 永远不分开。”
周嘉渡一通情话说出来,连草稿都没打,也不见他结巴。
说完, 他还神色自若。
反倒是迟茉, 被他的话搞得面红耳赤,冷风里,连知觉都混沌了,又冷又热的, 好不难受。
“你你什么时候这么油嘴滑舌了”她讷讷地问道。
“不是油嘴滑舌。”周嘉渡垂下眼睫,认真地说道, “哥哥是真的这样想的,一天不见你,就很难受。”
“哪有那么夸张”迟茉还在反驳,但声音弱了下来。
其实她也有同样的感受, 在学校里上课、吃饭,即使和室友待在一起, 也总会想起他。
每一道菜、生活中的小细节,都能让她想起他。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融入了对方的生活里, 在一起变成了一种习惯, 不是那种麻木的习惯,而是仍旧饱含悸动的习惯。
迟茉抬起头, 看着周嘉渡的眼睛“阿初哥, 我们再也不要因为这样的事情吵架了, 好不好”
“好。”周嘉渡在她眉心上吻了吻,喃喃道,“再也不要了。”
宿舍楼前的路灯忽明忽暗, 给四周增添了暧昧的气氛,有不少情侣,藏在楼前、树后,在拥抱、接吻。
周嘉渡忽然笑起来,笑得有些痞气“那现在和哥哥回家吗”
迟茉本想说“不要”,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一想到他在外边等了至少三四个小时,她便有些心疼,于是点了点头,“好。”
“走吧。”周嘉渡牵起她的手。
风小了一些,没有刚刚那么刺骨。
迟茉笑起来。
“怎么了”
“阿初哥,你看,咱俩和好了,风都变小了。”
“是呀。”周嘉渡紧握着她的手,慢条斯理地说,“可能是因为咱俩闹别扭,连老天都看不下去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迟茉学习很忙,同时还要和之前舞蹈室的老师,编排一支新的舞蹈,有时候好几天都和周嘉渡见不上一面。
对此,周嘉渡颇有怨言,但他只好让家里阿姨煮好汤和她喜欢的饭菜,然后一得空便跑去r大给迟茉送去。
每次送饭,周嘉渡准备的都是四人份。
迟茉的舍友大呼感动,周嘉渡在迟茉的宿舍里,也因此喜提了“最佳男友”一荣誉。
当迟茉把这个称呼告诉他的时候,他特别淡定。
“阿初哥,你怎么这么淡定”她不解地问。
“你们舍友标准怎么这么低”
“啊”
“送个饭就是最佳男友了这不是基本应该做的吗”
迟茉放下手里的游戏,专注地看着他。
“怎么了”
她眉眼弯弯的,拍了拍周嘉渡的肩膀,学着电视里长辈说话的语气道“觉悟很高嘛,小伙子,有前途。”
周嘉渡也笑了起来,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瞎闹。”
两个人今天难得都休息,坐在家里一起打了一下午游戏,晚上又出去看了最近上映的一部电影。
电影讲述了一个暗恋的故事。
不过结局很惨,男主角从天之骄子跌落成社会底层,年纪轻轻便因病去世,男主的好朋友假扮成男主和女主一直保持联系,给女主营造出“男主还活着还很好”的假象。
最终知道真相的女主,悲痛欲绝。
电影结束后,影院里一阵唏嘘。
迟茉也有些感慨,看到身边的周嘉渡,只觉得庆幸。
“怎么这眼神哥哥这不是好好在你身边的吗”他问。
“阿初哥,你说,要是当初你没有和我表白,我也没和你表白,那我们不就错过了吗”
“为什么”周嘉渡不理解。
“好多暗恋,最后都错过了。”
“放心。”影院的人陆陆续续离开,只有他们两人还在原位坐着,周嘉渡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哥哥能忍到你高中毕业,可忍不了更长时间。”
迟茉“”
第二天是周日,迟茉在的班级,晚上要开班会。
她和周嘉渡怕碰上晚高峰,于是在小别墅里早早吃完了晚饭,就赶去了学校。
到去一看时间,还挺早。
周嘉渡也舍不得走,于是陪着迟茉,在学校后边的巷子里闲逛。
这条巷子,迟茉走过很多遍。
和舍友走过,和林姿走过,但和周嘉渡走过的次数,不多。
因为他们实际上在r大当校友只当了一年,一年的时间里,大半年周嘉渡还在美国。
像是要弥补某种遗憾,迟茉拉着周嘉渡的手,在巷子里逛来逛去。
两侧商店林立,自行车、汽车随意停在路边,年轻的学生捧着奶茶从他们身边走过。
经过那家纹身店的时候,迟茉停住脚步。
过了这么久,这家纹身店,对她还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迟茉想到周嘉渡现在的工作,要求不像当初那么严格,于是心念一动,指了指店铺青灰色的招牌。
“想纹身”他眯起眼睛。
“嗯。”迟茉点头。
“疼。”周嘉渡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点儿漫不经心。
迟茉故作惊讶地问“阿初哥,你竟然怕疼诶”
“我是怕你疼。”
“我不疼,我要纹身。”迟茉的语气很坚决。
周嘉渡还是不同意,小姑娘细皮嫩肉的,这纹下去,想想都疼。
可能是因为纹身这个念头想了太久,一下子被拒绝,迟茉很生气地说“你要是不纹的话,我就找别人,纹一对情侣的”
她凶巴巴地威胁着,遭到周嘉渡一个白眼,“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最终,周嘉渡耐不过迟茉,和她一起走向这家看起来不怎么正经的纹身店。
“我和你说,这家店老板长得可帅了,咱们学校好多人来这儿纹身。”
周嘉渡又是一记阴嗖嗖的冷眼,一只脚刚踏进纹身店,又退了出来,拉着她转身往出走。
“干嘛干嘛”迟茉被他拽着,有些趔趄地走了出来,“怎么啦”
“原来你是看人家老板长得帅,才想纹身的。”
空气中散发着酸味,迟茉噗嗤一笑,连忙改口“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怎么可能因为老板长得帅就想纹身”
“是,你就是。”
“嗯”
“你要不是色胆包天,最看脸,怎么可能见哥哥第一面就送花”他眼尾上扬,眼睛里有几丝得意的光,“还不是看哥哥长得帅”
迟茉“”
“阿初哥,你知道那捧花的来历吗”她清了清嗓子,严肃地说道。
“嗯”
“其实”迟茉顿了顿,“那花是别的男生送给我的,我当时想要散步,拿着手累,正好看到你了,就随手给了你,没想到造成了这么一个误会,竟让让你误以为我对你一见钟情哦不,是见色起意。”
迟茉平静地说完一长串话。
周嘉渡的脸都黑了。
“拿着受累别的男生送的随手给了哥哥”
“嗯。”迟茉特真诚地点了点头,“不信你去问陆小昀。”
“哪个男生送的,我这就找他去”
“”
迟茉捧着肚子笑个不停“阿初哥,这是重点吗”
两个人站在纹身店门口,又笑又闹。
忽然,那个很酷的老板走出来,冷漠地看着他俩,说“别挡客。”
迟茉连忙抱歉,和周嘉渡往边上站了站,可回头,也没看到什么客人呀。
似乎察觉到他俩疑惑的目光,老板吐了一口烟圈,特拽地说“看着碍眼。”
“”
迟茉和周嘉渡对视一眼,没忍住笑出了声。
周嘉渡倒没觉得这个老板长得有多帅,毕竟比起他来还差得远了。
但这脾气还挺带劲儿。
他牵着迟茉的手,说“还纹吗”
“纹。”迟茉坏笑着点头,“就要碍他的眼,我们就要正大光明秀恩爱。”
周嘉渡勾了勾她的鼻子“不错不错。”
“哪儿不错”
“和哥哥一样坏。”
“”
两人在老板极其不耐烦的眼神中,进了店。
被问想纹什么,纹哪里的时候,迟茉冲周嘉渡勾了勾手指,在他耳边说了一个部位。
周嘉渡当即沉下脸,不同意。
耐不住迟茉的撒娇,他问老板“你们这儿有女纹身师吗”
老板一脸“你怎么这么事儿”的表情,但还是点了点头,“有。”
老板把女纹身师叫了出来,负责给迟茉纹身,而他本人,则负责给周嘉渡纹。
迟茉纹了一片小雪花,在胸上,很疼,但她很喜欢。
周嘉渡纹了一朵小茉莉,在大腿内侧。
当被问为什么要纹雪花的时候,迟茉走在巷子里,笑得一脸明媚“我们认识那天,不就是在下初雪吗阿初哥。”
初,第一次。
立冬的第一天。
初雪天。
阿初。
而迟茉,在纹身之前,明显是忽略了一件事情。
自从她有了这个新纹身后,每天晚上,周嘉渡都要在那里吻很久。
每次,雪花都变成了玫红色。
她后悔极了。
2015年的最后一天,除夕夜。
迟茉跟周嘉渡回了老宅。
其实在这之前,她已经来过老宅好几次,和几位长辈相处得也很愉快。
吃完年夜饭,周嘉渡和迟茉,带着几个小孩子,在院子里放烟花,周琛则吃完饭便不知道去了哪儿。
院子里,一群小孩儿围着周嘉渡。
他负责点烟花的引线。
刚点完,身边的小孩儿立刻溜走。
“砰”的一声,火光蹿入天际,无数烟花在最高点绽开,色彩缤纷,点燃了漆黑的天幕。
迟茉和一群小孩子跑得老远,捂着耳朵抬头看天空。
因为周嘉渡辈分比较大的原因,好几个孩子叫她舅妈。
“小舅妈,我也想点。”
“危险,让你小舅点就行。”
“不行,我也想点,小舅妈,小舅妈,你就让我点好不好。”
“那我们玩仙女棒好不好仙女棒也很好玩的。”迟茉蹲下身子,温声和他们说着,然后看这群小屁孩点头后,找来一堆仙女棒,分给他们。
周嘉渡过来找迟茉。
“分你一根,他舅舅。”
金色的火光中,他们两人手执仙女棒,相视而笑。
新年这几天,迟茉时常陪周嘉渡去看苑栀。
苑栀住在山上,这里地理位置很好,按老人家的话说,就是苑栀生前喜欢的,有山有水的地方。
每次去看苑栀,两个人都很沉默。
其实在平日里,迟茉很少听周嘉渡提起自己的妈妈。
但她知道,苑栀一直是周嘉渡心中难以言说的痛处。
他爱她。
对她有过不解、埋怨。
有过被抛弃的失落。
但所有的一切,最终还是归于无涯的爱意。
冬去春来,天气一天天暖和了起来。
越冬,家里有几盆花没有挺过去。
趁着周末,迟茉和周嘉渡又去了一趟花卉市场,准备给家里挑几盆新的花。
他们正在一个小摊前挑玫瑰的时候,迟茉忽然看到不远处卖仙人掌的地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愣了一下。
那个人像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也转过头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视。
很快,迟安对她露出一个笑容。
迟茉也牵起了唇角。
好几年未见迟安,说实话,在迟茉的脑海中,迟安的长相、身形已经变得模糊。
但她没有想到,当见到真人时,自己还是仅凭一个侧影,就认出了她。
迟安和以前很不一样。
隔着拥杂的花卉,迟茉也能感受到她的变化,那种变化不仅仅是外貌上的,还有整个人的气质。
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尖锐、乖戾。
她带着笑容,穿着一件素白色的裙子,背上还背了一个画板。
迟安向她走了过来。
迟茉注意到,她的脚还是有些跛,但走路姿势很自然,不像过去那样,因为想要掩藏跛脚,整个人都不协调。
“迟茉。”
“迟安。”
迟茉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们会这么心平气和地向对方打招呼。
迟安笑了笑,说道“当初对不起呀。”
周嘉渡站在迟茉身旁,看向她,说“我先去那边你们聊。”
“好。”
只留下了迟茉和迟安两个人。
旁边的商贩在卖向日葵,明黄色的花瓣像太阳一样,在风中轻轻摇曳。
过了一会儿,迟茉从周嘉渡身后拍了他一下。
周嘉渡回过头“聊完了”
“嗯,其实只说了两句话。”
周嘉渡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迟安,穿白裙子的姑娘走在人群中,手中多了两束向日葵。
迟茉看着他手里的郁金香,脸上的笑容,比橘色的郁金香还要灿烂。
“阿初哥,我好开心呀。”
“为什么”他知道,但还是故意问出来。
“看到迟安终于放下了心结,就很开心。”
“嗯。”周嘉渡揉了揉她的头发,“我知道,我们茉茉一直是最善良的。”
“别给我发好人卡呀。”迟茉摇了摇头,“我只是,一直都知道,迟安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她没有做错什么呀。”
迟茉从来都明白,做错事情的,是选择了她又把她抛弃的爸爸妈妈。
而不是迟安。
她经历的那些,和迟安被拐卖的那几年受过的苦、遭过的罪比起来,好像根本不值一提。
所幸,迟安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变得积极、开朗了起来。
这些年来,迟茉虽然和迟封他们断了联系,但因为林姿和小姨的缘故,许多消息,还是不可避免地传入到了她的耳中。
据说,迟封最终还是带迟安去看了心理医生。
迟安学了美术,平常没事干的时候,就去画室画画。
今天她来花鸟市场,就是来写生。
下午的阳光热烈而温暖,洒在漂亮的花卉上,生机勃勃。
在这偌大的城市里,也许她和迟安今后再也不会见面,但这个下午,足以让迟茉把之前所有的不愉快,通通忘记。
6月1日,儿童节。
也是周嘉渡的二十三岁生日。
今年生日没有大办,中午他和迟茉在老宅吃了顿饭,下午就被几位老人放了出来,自行安排。
周嘉渡开车带迟茉去了京郊的一个公园玩。
这里有很多小动物,小动物还不怕人。
绿油油的草坪上,迟茉给鸽子喂食,白鸽飞到她的肩头,啄了一下她的头发。
还有可爱的小羊,在草地上乱走,遇到迟茉,还主动和她拍照。
因为今天是六一儿童节,好多家长带着小朋友来这里玩。
迟茉在草地上玩了一会儿后,和周嘉渡坐在树荫下乘凉,吃下午茶。
她喝了一口朗姆酒,就被他制止,说不能再喝了。
迟茉对自己的酒量也是有自知之明的,轻易也不想喝醉,于是放下酒,买了一盒冰激凌。
她在周嘉渡不满的目光下,肆无忌惮地吃着冰激凌。
“这个月最后一盒。”
“什么吗这个月才刚刚开始好不好。”迟茉才不要听他的唠叨,转移话题问,“阿初哥,你今天中午,许了什么愿望呀”
今天中午的蛋糕非常漂亮,是老宅的糕点师傅亲手做的。
周嘉渡看着迟茉,问“真想知道”
“想呀,不想知道我问你做什么,说不准我还能帮你实现呢。”
“的确得需要你,才能实现。”他忽然说道。
迟茉放下手中的冰激凌,她刚刚也只是随口问问,却没有想到男人的目光变得认真了起来。
周嘉渡忽然单膝跪在地上,从衣服外套里掏出一个盒子“小茉莉,今年过完生日,就嫁给哥哥,好吗”
他语调极其缓慢,却又庄重,像是在说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的确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可迟茉在那一刻,却突然笑出了声。
她这一笑,把周嘉渡笑得心里很慌。
却在下一秒,听到她说
“好。”
2016年12月21日,冬至。
这一天,北京很冷,晚上的时候天空飘起了雪,被灯光一照,宛若纷飞的精灵。
这一天,迟茉年满二十周岁,和周嘉渡结为夫妻。
这一天,他们穿着婚纱和礼服,在苑栀留下的城堡里,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婚礼。
漫山遍野,白雪茫茫,巍峨的长城如一条巨龙,从中飞过。
这一天,宾客散尽,繁华褪去,疏星朗月,他们在城堡前,一起堆了一个可爱的小雪人。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