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征很不爽, 曲恪很开心。
时雨很无语,没一个省心的。
曲恪去过几次时雨工作的地方,混了脸熟, 他问周江,“能不能带我看你们训练。”
周江说“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就带你去。”
曲恪撇嘴,“咋那么多问题,我叫曲恪。”
周江觉得这小鬼头挺有意思, “曲恪, 以后想当警察吗”
曲恪毫不犹豫地摇头“不想。”
这样的答案让周江愣了下,随即了然,“也对, 警察很辛苦的,咱们的警种更是危险, 你长大了就明白。”
“什么警种”
“缉毒警, 是专门破获毒品案, 抓毒贩的。”
曲恪愣了下, 然后就没再说话, 周江给他科普,“毒贩是非常危险的罪犯,很多都是亡命徒, 杀人,贩毒,无恶不作。”
曲恪脸色越发难看, 周江以为他害怕,“不用害怕,小孩子接触不到这些, 你不知道小雨是缉毒警”
曲恪摇头。
周江还是挺好奇曲恪跟时雨到底什么关系,还没等他问,小常从远处跑过来“周队,你猜谁被抓捕归案了。”
“谁呀,这么兴奋 。”
“藤井。”
“我靠,谁他妈这么牛b把这货干下来。”藤井是国际顶尖杀手,所有人都知道他为曲寒所用,却没有任何证据,藤井比曲寒还擅于隐藏,来无影去无踪。
“曲寒被捕后,藤井一直藏匿在金三角,前段时间被抓回来真是大快人心,这孙子手上沾了多少血。”
周江点头“何止大快人心,是振奋人心。”
“曲寒没上诉,这祸害终于伏法了,杀十遍都不解恨。”缉毒警没有不恨毒贩的,枪毙十回也不够他们解恨。
时雨听到楼下的声音,急忙跑下楼,曲恪正惊慌的冲她跑来,“纷朵,他要死了,你帮我说说,我没有亲人了,他就要死了,我想见见他,就见一面,纷朵。”
曲恪满脸泪痕,时雨第一次看到他哭,看似顽劣又倔强的曲恪,此刻一定害怕极了,但她也没办法,“曲恪,是他不见你。”
“你带我去好不好,他要死了,纷朵。”曲恪紧紧攥着她的手,他只想再见他一面,“再不见,以后见不到了。”
“曲恪,你冷静一点,他情况特殊,不是谁都能见到他,上一次他已经给了答复,是他拒绝见你,他不是抛弃你,也许是他不敢见你。”
“我以前总骂他,我恨他,可我只有他,纷朵,他就要死了,他们说他要死了。”
周江开始有点不解,曲恪为什么突然情绪激动,再听他们的对话,曲恪,曲寒,“小雨,他是,曲寒的儿子。”
时雨没功夫解释,曲恪的情绪已经失控,不停在哭,“曲恪,你听我说,你还有我。”
“你会,你要跟裴征结婚了,你就会把我扔掉。”
“不会,我向你保证。”
“纷朵,我想见他,我求求你,你去求你的领导,就在云南我们见的那个穿军装的男人,他一定有办法。”
时雨扣住他肩膀,“你冷静一点,曲恪,见与不见都改变不了局面。”
“我不要改变什么,我只想见他一面,就一面。你就说是你想见他,他一定见你。”
“我是警察,他是毒贩,我跟他本就势不两立,他凭什么见我,你不要跟藤井一样,藤井脑子不正常,你是正常的。”
“纷朵。”曲恪的哭声带着哀求。
毕竟只是八九岁的孩子,即使明白曲寒罪有应得,那也是他唯一的亲人,时雨把他抱进怀里,“曲恪,你恨过我吗”
曲恪摇头;“我不恨你抓了他,我只恨他为什么不见我。”
周江大为震惊,时雨认识曲寒,甚至,是她抓捕的曲寒她还收养了曲寒的儿子。
裴征知道曲恪的过激情绪,他也理解曲恪的要求,他给上级递交申请,然后带着曲恪去了云南。
曲寒依旧拒绝见曲恪,却见了裴征。
再一次相见,没有剑拔弩张,曲寒极为平静,他戴着手铐脚镣,却还是那么淡然自若,骨子里的傲气,不允许他变得狼狈,“陈兄,许久不见。”
裴征无奈一笑“曲兄,没想到你同意见我。”
“既然来了,见就见吧,我也没想到你会来见我。”
“曲恪现在跟着小雨,你知道吗”
曲寒点头,“猜到了。”
“他想见你。”
曲寒还是摇头“曲恪,就麻烦你和小雨了。”
“这么相信我”
“陈兄,过往在我这里已经成云烟,以后面对什么我清楚,曲恪,就让他恨我吧,带着恨,他会变得更加正直。”曲寒勾了勾嘴角,“陈兄,十年前的我,从没想过会有今日,人心本善,只是被恶驱使蒙蔽,变成了罪。”
曲寒不辩解自己的罪行,一切缘由都是罪的种子,开出叫做罂粟的花
裴征带着曲恪回宁海,曲恪哭了两次,之后便沉默了。时雨没办法,因为她懂,此时说再多也不能开解他,只有在陪伴中一点点让他走出来。曲恪不是钻牛角尖的孩子,他清楚曲寒所做的事,他能直面看待父亲的罪行,内心亦是强大的。
关于时雨的事,周江很是震惊,她去上班的时候,周江叫住她“聊聊。”
“聊什么”
“你以前,在金三角。”
时雨点头,那天曲恪的话已经透露出来,周江是缉毒队副队长,他知道就知道吧,“希望周队替我隐瞒。”
周江点头“我已经通知下去,知道的几个人不会说。”
“谢谢。”
“害,我以前没少做尴尬的事,你别介意。”
时雨不解“什么尴尬事”
周江“没事没事。但有一点,曲恪是大毒贩的儿子,虽然说你收养他没什么,孩子是无辜的,但是,你是警察,裴征是军人,你们的身份,不太合适。”
她明白自己的身份,也许会有人对此诟病,他们不知道的是,没人比她更恨毒贩,“周队,谢谢你好意,我们想过,只要上级允许,我不会放弃曲恪。”这也是时雨第一次跟周江多说了一些,“曲恪为了救我跟他父亲多次作对,还有一件事,前段时间藤井出现在宁海,我被他带到金三角,他想杀我,是曲恪再一次挡在我面前,曲恪是个好孩子,我要让他活在阳光下。”
周江抿了抿唇,重重点点头,“好,征哥在部队不能总回来,有什么事你尽管开口,别跟我客气。”
“谢谢周队。”
看着时雨远走的背影,周江内心大为震撼,这样的女孩儿值得裴征爱了那么多年,也只有裴征才配得上她,她的强大,令他自惭形愧。
曲恪心情不好,时雨下班后带他出去散散心,“西餐,可以吗”
“行。”
“我不太会劝解人,希望你能自己走出来。”
“我好着呢,不见就不见呗,反正以后也见不着。”
“还在说气话。”
“不是气话,是实话,我只是认清现实。”
裴征发信息过来申请报告下来了
时雨勾起唇角这么快
裴征宝贝,期待吗
时雨你明天回来是吗
裴征信息又发来你在干嘛
时雨带曲恪吃西餐
裴征我俩还没来一次浪漫晚餐,明天,明晚你是我的,不许理那臭小子
时雨你呀,好吧。
曲恪自我调节能力极强,也许是他有意逗她开心,她知道,他不想她担心,尽力让自己快乐。
夜里十点多,时雨在沙发上看书,突然听到门锁拧动的声音,她急忙走过去,门被打开,一身军装的男人回来了。
时雨眼底流露出惊喜,“不是说明天吗。”
“忙完就回来了。”裴征脱下外套挂好,长臂一伸把人捞进怀里,“几天没见,让我检查一下长肉没。”
“三两,算不算。”
裴大队长继续发扬臭不要脸精神,“不算,除非长胸上。”
“你唔。”时雨的话,被他的吻吞没,时雨以前不觉得,最近也不知怎么的,她能感受到他想她的感觉,而她,也非常想他,有时明明还没分开,就开始想念。
两人吻得难分难舍,另一间卧室的门咣当一声打开,曲恪站在门口,漆黑的眸子看着他们。
两人警觉性在曲恪开门的瞬间就听到,时雨急忙推开他,转头,撞上曲恪满是不悦的面容,“不是睡了吗。”
“睡着就不耽误你俩好事。”
时雨还要说什么,被裴征挡住,“我来处理。”
裴征迈步走进曲恪卧室,“你小子,给我进来。”
曲恪梗着脖子“干嘛。”
“我让你进来,把门关上。”
“进就进,怕你不成。”曲恪进来,回手甩上门,呯的一声震得门框嗡嗡响。
裴征,“你希望小雨的世界里只有你,她就永远属于你,照顾你,陪伴你,是吗”
曲恪把头扭到一边,不说话。
“她不会抛弃你,我也不会抛弃你,明白吗臭小子。”
“呵,你俩结婚我就走,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
“曲恪,别以为你小我就惯着你,敢跟我犯浑,我绝不手软。”
“好啊,你打我吧,打啊,老子怕了你。”曲恪冲到他跟前,裴征长臂一伸扣住他肩膀,手腕顺着他衣领向后一勾,曲恪的一只手臂就动不了了,“放开我。”曲恪吼着,另一只手要去打他,裴征掐住他手腕,一个剪手,曲恪被摁倒在床上,脸贴着床单,两只手被男人一只大掌跟钳制似的狠狠掐住,他手上根本挣扎不动,只能不停地踢踹。
“放开我,裴征你是个混蛋,你放开我。”
裴征不理他的话,不搭他的茬儿,只用一只手狠狠控制住他,曲恪挣了好久,累着急着愤怒着,却也挣不脱。好汉不吃眼前亏,“我错了,你放开我吧。”
“不真诚。”裴征说。
“你还让我怎样,你瞧不上我,老子也瞧不上你,别以为你武力压制我就是你强,你欺负小孩子算个屁本事。”
裴征并不想跟他争吵,他知道这孩子正处叛逆期,又遭遇巨大变故,曲恪就是想耍脾气,他今天就要跟他正式谈一场,男人之间的对话。
“曲恪,你恨我吗。”
“谁他妈恨你,你当你是谁。”
“你恨我抓了你爸,抓了藤井,所以你跟着小雨来,是为了等到有一天报复我们是吗。”
曲恪突然更加愤怒“你放屁,我没想过报复,你怀疑我就把我送进局子,你让我坐牢,让我自生自灭,”曲恪气得小脸通红,眼中喷火,“你就是看不上我,坏蛋的儿子一定是坏蛋吗,你为什么这样看我,我以前没恨过你,现在恨你,我恨你,”他怒吼,“我只想跟着小雨,我从没想过害你们任何人,你个王八蛋,你杀了我吧,士可杀不可辱”
裴征突然笑了出来,他确实没看错,这孩子长大后不会错了,“士可杀不可辱,你个不上学的小少爷,谁教你的。”
“你就是看不起我,谁说我不上学,私人教师不懂吗。”
裴征松开手,坐回椅子上,“起来,像个爷们一样,明白吗。”
曲恪从床上爬起来,咬牙切齿走过来“你杀了我吧。”
裴征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厉声喝斥,“收起你的匪气,我们生活在法制社会,喊打喊杀的像话吗。”
男人声音严肃冷峻,吓得曲恪肩膀猛地一缩。他眨了眨眼,却也不服输的倔强着,“你就是看不上我。”
“我要是看不上你,你能在这儿吗。”
“是小雨带我来的。”
“我理解你心里不痛快,你想发泄出来,你也可以跟我耍脾气,但不要让小雨为难。”
“我才不会让小雨为难,我只会让她开心。”
“你把小雨当什么在你心里,小雨是什么样的位置。”
曲恪摇头,“我不知道。”
“逃离罪恶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也没想过,很莫名奇妙是吗,你们抓了我爸,我却跟你们生活在一起,我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在这儿。”
“但你不恨我们,甚至,你喜欢跟小雨在一起。”
曲恪低下小脑袋,“我自己也不明白,可能你说的是对的,我想逃离那个环境,”他抬头,眼眶湿了一片,“我从没想过报复你们,真的。”
裴征敛去周身寒意,“过来。”
曲恪向后退开,“你又要动手。”
“别磨蹭,过来。”
曲恪走上前,裴征站了起来,“叫师父。”
曲恪惊讶地抬头,“什么”
“你听明白了,曲恪,我们家里有两个男人,其中一个不常在家,所以,你要保护小雨,照顾好她,你能做到吗”
曲恪点头。
裴征说“你拿什么保护她,臭小子,就你那两下子还跟我动手。”
曲恪眼眶里的眼眶越积越多,他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吸着鼻子,“师父,我一定会照顾好小雨。”
裴征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别让我失望,别让小雨失望。曲恪,做一个正直的,善良的,即使面对困境也要积极向上的人。”
“你相信我吗,我不会做坏人。”曲恪抬起小脑袋,童真的眼底带着期待。
“我和小雨,都相信你。”
男人坚定的眼神,给了他无尽希望和力量,这颗种子在曲恪心底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以至多年后,曲恪始终坚守自我,无论遭遇多大困境,他亦向阳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