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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絮拎着成岭,温客行寻到叶白衣,一行人回到客栈商讨下一步动作。
“那现在怎么办赶紧追上去”叶白衣很恼火。
温客行摇头道“这个时间地点就很蹊跷。他人既已在此,就算要设局伏击,也不必等到十五日后在龙渊阁见。敌在暗我在明,他手里还有人质。就算是今晚约在城外见,我们明知不妥也只能遵从,毫无办法。蜀道难,仅有一条大道能走马,从此地出发到龙渊阁所在差不多就十五日,若是他们先出发,我们轻车简从,他们带着龙孝,速度快不起来,随时可能被我们追上,在路上发生遭遇战对他们而言非常不利。所以我更倾向于他们现在还在城中,以十五日为期是为了让我们以为他们先走。我们若为了追赶一路迅疾,他们就能在后面安安心心赶路。”
叶白衣愣了愣“原来如此,小蠢货你还挺聪明嘛”
周絮点头道“的确如此。只是你不了解毒蝎。蝎王这个人,最爱干反其道而行之的事情,耍的就是聪明人。所以,他很有可能就是故意引导我们这么想,然后费心费力去全城搜索,或许还设了局拖延我们的时间,等我们意识到他们已经离开山城,人已经走远了。而且,蜀州是龙孝的地盘,若是两人达成合作,蝎王完全可以不用带着龙孝赶路。他只要带着红露骑马走,兼程不休,其实不必担心追击问题。”
“还有这种玩法”叶白衣觉得自己开了眼界。这就是聪明人的世界吗预判对方的预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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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一个走着入蜀的机会摆在我眼前,我没有珍惜,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尘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骑马入蜀,如果上天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再来一次的话
我发誓一定不会再吐蝎王身上
要吐就吐他脸上
如周絮所料,蝎王预判到了温客行的思路。
他戏弄完红露,做了简单的易容,改换了汉人装扮,一件披风将两人裹起来。
一匹马,两个人,就这样踏上了前往龙渊阁的路。
在没有骑过马之前,红露知道自己可能不大受得了这样的苦。
但她真的没想到,自己会被颠吐。
这大概也得赖蝎王高超的骑术,策马奔腾在山道上简直像是回到了草原,偶尔过发夹弯马身腾跃就像灵车在漂移
红露坐在蝎王怀里,被颠得头昏脑涨,胃酸翻涌,忍不住放声大喊“停一下停一下司机师傅停一下”
她被捂在斗篷里,蝎王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和哒哒的马蹄声,根本没注意她的呼唤,或者说根本就懒得管她在瞎喊什么。
“你快停一下我要吐了”
“什么”
“我要吐了”
“你要哭了那你哭吧”
红露“”她身上有蝎王的蛊虫,除了说话和呼吸、吞咽等一些基础生理反应,根本就没法做出自主动作。此刻听到蝎王的指令,她在斗篷里毫不客气地揪开他衣领,直接往他胸膛里吐。
蝎儿啵啵,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了
感受到胸口一阵濡湿的蝎王“”
他僵硬地勒住缰绳,疾驰的骏马慢慢减速,然后缓缓停住了脚步。
他木然地把还在反酸,吐得满脸是泪的红露从怀里揪出来。
红露可怜巴巴地巴着他的手,又哇哇往他手掌上吐了几口酸水,然后泪汪汪地看着他。
蝎王“”
他松开缰绳,仰望天空,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面上的沟壑万千,情绪翻涌,像是个丰年歉收,被生活压垮的愁苦老农。
红露可怜兮兮地道歉“我说过我要吐了啦”
“”蝎王深呼吸。
他拿出水囊把手洗净。然后解开斗篷,看着自己胸口的狼藉。
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红露自知理亏,小心翼翼又带着些窃喜问他“这样我们是不是得停下来找个地方,你洗个澡换身衣服再上路啊”
蝎王歪头,看着她,抿出一个温柔的笑,眼神幽深仿佛带着宠溺的味道。
红露瞬间头皮发麻,顿感不妙。只见他扣好斗篷翻身上马,随手又将她拽上马。
而后将她脸朝内摁回斗篷里。
一片窒息中红露听见他含咬牙笑切齿的声音。
“一个合格的杀手,从不会因外物,改变自己的目标。”
红露“”
啊啊啊啊啊大佬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她在斗篷里哭得好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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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现在追上去”
“来不及了。现在他们走了快两个时辰,应该快到下一个城市了。两人一马目标很小,中途再换马,或以轻功抄一段近道。没有马车的拖累,人海茫茫,能找到他们的可能性不足三成。”
叶白衣听得头昏脑胀,气道“都已经那么难抓了,还搞什么虚晃一枪迷魂阵你们干杀手的心眼都这么多吗”
周絮面色凝重地叹了口气“我们干的是要命的买卖。把握当然是越高越好。追自然是要追的,只是多半还是得龙渊阁见了。”他转向成岭道“成岭,你先去打坐调息,我买了些药,晚上给你做个药浴缓解内伤。你本就错过习武的最好时机,又反复受内伤,不好好调养,恐留病根。”
成岭心事重重,担忧道“师父,如果我们明日再启程,那不是更追不上了吗”
“龙孝或毒蝎必然留了探子在这附近监视我们的动向。若是我们穷追不舍,红露的处境会更糟糕。她”周絮烦躁地吐了一口气,“这小滑头武功不济,又身娇肉贵的,都不用蝎王炮制,骑两天马就能没了半条命。”
红露的半条在天之灵宽面条泪师父你高估我了,不用两天,两个时辰就行。
成岭听话回房。
叶白衣气道“那这是阳谋啊横竖就不能追呗”
温客行也气道“那神棍怎么就没预料到自己命中有此劫啊”
“逆天改命是要付出代价的。”周絮若有所思,“她先前在英雄大会上的所作所为,冥冥之中,恐怕就是应在了此处。”
叶白衣听不懂了,他好奇追问“什么什么神棍什么逆天改命”
周絮客客气气“叶前辈,此乃我徒儿私事,还是待救回她后,让她亲自与您讲吧。”
叶白衣还待再问,却见阿湘气呼呼地跑来,经过他时看也没看一眼,哒哒哒就回了自己房间。
温客行疑惑“怎么了这是”
小曹气喘吁吁地追来,被温客行拦下。他温纯可爱的脸此刻蒙上了一层阴霾,时刻闪亮的兔子眼也黯淡无光。他嗫嚅片刻,哽咽道“温温公子,我恐怕不能跟你们一起去龙渊阁了。”
周絮愣了一下,想到了喝酒时听到的那条传闻,反应过来“莫怀阳”
小曹苦笑道“是,江湖人传,我师父莫怀阳乃鬼谷谷主,我清风剑派藏污纳垢,我听他们说,有人在召集江湖群雄,围攻清风山。”他急切道,“但我知道不是的我师父嫉恶如仇,连门派里有人交好地痞流氓都不能容忍,不可能是鬼谷魔头我师叔、师兄他们都是好人,惩奸除恶,行侠仗义他们他们这样传,是因为他们听说我师父手里有三块琉璃甲想要以此无稽之谈栽赃陷害,能有个名义共同讨伐他”
他边哭边笑,一边觉得荒唐一边觉得绝望“但其实不重要吧谁有琉璃甲,谁就是魔头,是真是假又有谁会在意呢”
温客行讶异地与周絮隐晦对视一眼“琉璃甲不是高盟主交给莫怀阳的吗高崇没有为莫怀阳说话”
叶白衣也蹙起眉头。
“有。但高盟主自英雄大会后声望大跌,五湖盟五去其三,依附的小帮派纷纷脱离,很多门派在追究他假造琉璃甲的罪责。丐帮日日到岳阳派门口泼粪扔石头,高盟主也拿他们没有办法。”他有些焦虑地咬着食指关节,“他自身难保,除了沈掌门,也没有人会愿意听他的了。所以我必须回去,我要回清风山,就算就算我派不上什么用场,但蔚宁的命是师父和师叔给的,以身殉道,在所不惜”
温客行气不打一处来,他一路已经对这臭小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想着,如果阿湘喜欢,那他就捏着鼻子认了。但这臭小子这臭小子说的是什么话
他捏紧了折扇,眼底泛起了一丝猩红“那你还待在这干什么既然你的师门那么重要那就滚啊滚回你的清风山”
曹蔚宁被他的怒吼吓了一跳,大兔子满脸不知所措。
周絮低喝一声“老温”随后攥住他握扇的手,安抚地捏了捏。他冷淡对曹蔚宁道“曹少侠,你有所不知,今日蝎王来此,掳走了红露,以将她做成药人为胁,与我们相约龙渊阁。”
“啊红姑娘”曹蔚宁惊呼。
“所以我们是必然要走一趟龙渊阁的。至于曹少侠想要如何,是去是留,周某无意置喙。”周絮淡淡道,“曹少侠自己心里应当也有数,你武功低微,不论去留,于任何战局,都几乎,毫无影响。”
加了个几乎,已经是周絮给他的体面了。
曹蔚宁脸色更白了。
“你若是留下,于我们无足轻重。但于阿湘而言,红露被掳,成岭年纪还小,此去龙渊阁,便多一份牵挂。”
曹蔚宁欲言又止。
“但也仅此而已。”
温客行怒气冲冲想要说些什么,周絮安抚地拍了拍他,继续道“你若是要回师门,拴在楼下马棚里的马可以牵一匹走。此去江南,走得快些,也不过月余能至,这年头,车马都慢,人心不齐,纠集群雄也要些时候呢。你说不定还能赶上”给你的师兄弟们收尸。
他没把这么恶毒的话说出来,而是慢条斯理地换了种说法“以身殉道。”
曹蔚宁轻轻一抖,听出了他话语里隐含的意思。他咽了一口唾沫,轻声道“多谢周公子赐教。”
周絮轻笑一声“不必客气。你回去好生歇着吧,明日一早便要赶路。山高路远,望自珍重。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与师门大义,那自然是,比不得的。”
他礼貌地对曹蔚宁笑笑,又转向吃瓜的叶白衣“明日起,恐怕就只能委屈叶前辈继续与我们风餐露宿了。周某救徒心切,还望叶前辈海涵。”
叶白衣摆了摆手“都说少不入蜀,老不出川,这舒坦日子过久了,骨头都要酥掉了。我先去养养骨头,明日好上路。你们也早些安歇吧。”
周絮拱手目送他离去。
送走两人,他将眼中渐渐染上阴鸷戾气的温客行拉回自己房里,转身便将他摁在了门板上。
作者有话要说无奖竞猜,老温为什么突然发疯
今天这一更过审应该没问题,明天我会努力的抱紧每天都在头秃的寄己。
鹿妹惨遭制裁点烟出来混的,迟早是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