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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040章
    从苏谕齐的书房出来已是黄昏, 谢蕴清眯眸看向天边落日的余晖,唇畔轻轻扬出笑,仿佛是看到了旭日升起。

    而他的小姑娘站在光明之下, 正一点一点驱散他身后的黑暗。

    衣袂被攥紧,谢蕴清垂下目光。

    她粉嫩的指甲都因为用力而变得压出了一成白。

    “清清。”苏语凝眸光闪闪, 绵软的声音里绷着紧张。

    她偷偷的往谢蕴清身后看去,又眼巴巴地仰头问他“爹爹答应了吗”

    对上她惴惴不安的眼眸, 谢蕴清眼底的温柔倾泻而出, 他微笑道“答应了。”

    她终于要是他的了。

    两家坐下来商议, 反应最大的莫过于谢予安。

    惊诧,愤怒,接踵而来, 一时间他的脸色比冬日飞雪还要寒凉,虽然早有预料,但他如何能接受仅仅一夜之间, 苏语凝就成了他的大嫂

    谢蕴清就像是早早在等着他给他腾位置而苏语凝当真连一点悲伤难过都没有,就那么欢欢喜喜的同了他在她心里当真就那么不重要

    那他和她的这十来年的婚约算什么

    谢予安扯着嘴角冷笑, 现在就连婚约都要被硬说成是谢蕴清与她。

    他的心口就犹如被一块巨石压住,眼中布满血丝,连喘气都费劲。

    顾氏的脸色也不好看,这头予安才与苏语凝退亲,谢蕴清就立即攀上了, 难保不是另有所图, 或许就是想借着苏家这股东风同予安争抢。

    可有苏菀烟这事在前,她连不同的底气都没有。甚至还要将儿子的亲事往后压,她之前的准备到都成了给谢蕴清做嫁衣了。

    谁说谢蕴清谦恭有礼与世无争,要她看来简直是心机太深

    谢承心中有愧, 不止是对苏家,更是对谢蕴清,他开口道“此事是我谢家有错在先,聘礼会再添一倍送来府上,绝不会让妧妧受了委屈。”

    顾氏听后一口牙差点咬碎。

    那夜过后,苏菀烟一直被禁足于屋内,直到陈氏来将事情告诉她。

    “一年”苏菀烟愕然失声,去年她就及笄了,还要再等一年,甚至两年。

    陈氏劝道“这样已是最好不过了,你大伯父好不容易松了口,难道你真想去庵里当姑子不成,还是要让你爹分家。”

    苏菀烟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凳子上,陈氏见她如此,怒其不争道“事已至此,你此刻该想的难道不是如何让二公子在这一年里对你的情谊不减,不要再生出变数你别忘了等你嫁了过去,将来就是主母。”

    陈氏压低声音道“四姐儿就是现在压你一头风光了,那又如何,说到底她就是嫁了个瘸子,还不是顾氏的亲儿子。”

    苏菀烟渐渐回过神来,母亲说的不错,将来怎么样才是最重要,起码第一步她已经成功了。

    入冬的第一场雪来的又急又大,皑皑白雪像是要将一切余沉都覆盖了去。

    暖隔里地龙烧的热乎,苏语凝抱着安儿在靠窗的软榻上睡觉,都是粉白的脸蛋,一个软噗噗就像是瓷娃娃,一个肤凝如雪,吹弹可破,惹人怜。

    苏语凝正好睡,安儿已经睁开了眼,不安稳地蹬着小腿,小嗓子咿咿呀呀地叫嚷着。

    苏语凝半梦半醒间睁开迷蒙的睡眼,噘嘴咕哝道“安儿不吵,快跟阿姐一起睡。”尾音越来越轻,半睁的眼睛很快就又困倦的闭了上。

    安儿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显然没听懂姐姐的话,挣了许久都没人来抱自己,嘴一瘪,惊天动地哭了出来。

    苏语凝又被吵醒也急了,鼓着脸颊跟安儿大眼瞪小眼,过了一小会儿,见弟弟还是哭得稀里哗啦,她又不舍得了,俯身将他抱了起来。“阿姐不睡了,陪你玩。”

    她现在已经能熟练的抱着安儿了,就是此刻软软绵绵的声音里还透着点委屈。

    等到了苏语凝怀里,安儿才终于止了哭声。

    苏语凝透过窗子看到下的洋洋洒洒的飘雪,惊喜地睁大了眼睛,指着窗子外道“安儿你瞧,下雪了。”

    安儿张着嘴“啊”了两声,然后将手指放进嘴里嘬了起来。

    苏语凝一颗心早就飘了出去,抱着安儿,不太灵巧的挪着身子下塌。

    方嬷嬷推门进来,见状忙抱过了孩子,道“凝姐儿小心,让嬷嬷来抱。”

    “嬷嬷,我要带安儿去打雪仗。”苏语凝兴奋道。

    “这可不成。”方嬷嬷忙道“小少爷还太小,出去就该冻着了。”

    苏语凝失望地垂了垂眼,又天真稚气的对安儿道“那安儿快快长大,等你长大了阿姐在带你去打雪仗。”

    说完就迫不及待的要出去,好在月儿眼疾手快给她披好了斗篷。

    方嬷嬷见到谢蕴清自月门下进来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以往来棠梨院的都是二公子,这一下变成了大公子,她心里总是说不出的不对味儿来。

    方嬷嬷上前道“大公子。”

    谢蕴清稍点了下头,就将目光放到了院中团着雪球,满脸欢喜的可人儿身上了。

    雪还未停,他见到苏语凝的斗篷上都落了雪,小脸也冻得透红,手凉了就放到嘴前哈气。

    好不容易团成了半个拳头大小的雪球,她捧在手里眸光调皮狡黠的朝着月儿看去,嘴里还在提醒她,“月儿小心。”

    扔得半点儿准头都没有,随着雪球落地,小姑娘却笑得不见了眼儿。

    脚边的小黄狗也跟着又叫又跳。

    谢蕴清弯起唇,“妧妧。”

    苏语凝闻声朝他看去,眼睛一亮,声音脆生生地叫他,“清清。”

    夏云推着轮椅走上前。

    苏语凝双眸亮晶晶,歪着头问他,“你怎么来了”

    宽大的帽檐显得她的脸更小了,脸颊绯红,明丽惹眼,又娇又可爱。

    “来看你。”谢蕴清牵起她冻得通红的指尖,放在掌中捂着,“怎的也不知道冷,要是冻出了疮,可别哭鼻子。”

    苏语凝觉得他在吓唬自己,皱了皱鼻尖。

    见谢蕴清正专心的给自己捂手,苏语凝转了转眼睛,唇角偷偷抿起一个笑,故抽出手,然后飞快地贴到他脸上,调皮地笑道“冰不冰。”

    谢蕴清道“冰。”

    苏语凝眼中露出疑惑,不解道“那你怎么不躲”

    谢蕴清看着她,笑得温柔至极,“是你我怎么舍得躲。”

    苏语凝愣愣地看着他,难道不是觉得冰就应该躲吗为什么是她就不躲了

    谢蕴清看着她懵懂乖怜的模样,真真是怎么疼爱都觉不够,他拉过她的手,从轮椅上站起身来,带着她往屋内走去。

    谢蕴清替她脱下斗篷,又让月儿打来热水。

    他道“将手泡泡热。”

    乖巧的小姑娘听话的泡手,指尖却调皮的点着水花。

    “好了。”苏语凝泡了一会就没了耐心,急着想要跟谢蕴清一起玩。

    谢蕴清拿着帕子将她还在滴着水的手指头一一擦拭干净,指腹轻轻的摩挲了一下软腻的手背,笑问道“与我说说,今日都做了什么”

    他喜欢听她说话,娇娇软软的,就像一只小猫儿在耳边喵喵喵一样。

    苏语凝认真想了想,掰着指头道“早上我去了祖母屋里,陪着祖母念经,用过午膳就回来跟安儿一起午歇,醒来就下雪了。”她的声音越来越欢喜,“然后你就来了。”

    谢蕴清看着她甜美的笑容,心中的愉悦愈甚,“就那么高兴。”

    “嗯。”苏语凝点点头,她真的很高兴,见到清清就很高兴,若是他能一直不走就好了。

    苏语凝心里是这么想的,也这么说给了他听。

    “妧妧莫急,再有三个月,我们就能日日在一起了。”只怕小姑娘倒时就要嫌他烦了。

    苏语凝好奇的问“夜里也睡在一起吗”

    谢蕴清的声音愈发缱绻,“只要妧妧愿。”

    月儿在一旁听得通红了脸。

    “愿的。”苏语凝兴致勃勃道“这样你夜里能给我讲故事吗”

    她最喜欢听清清讲故事了,嬷嬷和月儿讲得都不好听。

    “近日倒是新读了几个精怪魍魉的故事妧妧要听吗”

    苏语凝有些纠结地皱起眉,“可我会害怕。”

    谢蕴清笑了起来,继续哄着小姑娘,“不是有我陪着你吗”

    月儿忍不住朝夏云递去了眼色你家公子平时也这样吗

    在她印象中,大公子一直是个端方君子,怎么此刻就像是在不怀好的诱哄她家小姐似的。

    夏云则给了她一个味深长的眼神,一脸的高深莫测。

    谢蕴清没有在棠梨院久留,稍坐了一会就起身离开了,也不是他不愿待,实在是他怕自己留久了就不舍得走了。

    回到倾云轩时雪才算彻底停了,夏云收了伞,推着轮椅走过月门。

    院中座着一个不速之客。

    谢予安肩头覆着薄薄的一层雪,来得并不久。

    “大哥从哪里回来”谢予安侧目过来,眼底阴鸷骇人,“苏府”

    谢蕴清淡看着他没有说话。

    谢予安自顾自道“棠梨院”他讥讽一笑,“见了妧妧”

    谢蕴清端看了他许久,平静道“日后你要叫她大嫂。”

    谢予安额头的青筋暴起,豁然起身,“大嫂”

    他竟然能如此轻描淡写的对他说出这番话,他是忘了妧妧原来是谁的未婚妻了。

    谢蕴清下颌轻抬,“否则呢”

    谢予安勃然大怒,跨步上前逼视着他。

    “二少爷。”夏云一惊,想要拦上前去。

    谢蕴清抬手制止了他,神色依然淡漠,“你现在与我来说这些,又有什么义。”

    “怎么没义处心积虑,觊觎弟媳可太有义”谢予安咬牙冷笑,他返身走了几步,又猛的回过身,“你是什么时候看上她的”

    “她一个傻子也用得着你如此花心思,甚至要与我兄弟反目”谢予安双眸赤红,“你是我亲大哥啊”

    谢蕴清不为所动,“你与苏菀烟之事败露那日,你就该知道妧妧已经和你再无可能了,至于她与谁在一起,和你更是无关。”

    “别人谁都可以,但为什么是你”难道要他以后日日看着原本要做他妻子的女人,跟自己的大哥在一起。

    无时无刻的提醒着他这段耻辱。

    “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谢蕴清声音冰冷的不带一丝情感。

    谢予安怒极反笑,“你的思是你让着我的了”

    谢蕴清半点不起波澜的样子让他的理智顷刻间被怒火吞噬,眸中染着戾气,一字一顿道“不过是一个傻子而已,你要便拿去吧,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受多久,届时你莫要后悔。”

    谢予安甩袖而去。

    谢蕴清眼中寒升起,“让汪殳盯着点。”

    风雪初霁。

    这日清早,谢家的聘礼又一担一担地抬近了苏府。

    夏云端上一个罩着红布的托盘,道“苏老爷,夫人,这是我家少爷为四小姐准备嫁衣。”

    叶柔让采薇接下。

    嫁衣之前已经送来过,如今谢蕴清又送来新的,也算是他有心了。

    夏云道“若是有不合身的地方,您派人来知会一声,我再拿去改。”

    将人送走后,叶柔就带着嫁衣去了棠梨院。

    月儿伺候苏语凝换好嫁衣,自屏风后走出来。

    叶柔道“让母亲看看,合不合身。”

    她拉着苏语凝自上到下地看了一番,竟然没有一处不合身的地方,就连当初谢予安送来的嫁衣也是拿去改过的。

    若不是对妧妧用心,又如何能做到丝毫不差。

    “母亲,好看吗”苏语凝眉眼弯弯。

    看着女儿笑盈盈的脸,叶柔那颗晃晃悠悠的心终于踏实了下来。

    这一回,她是真的能放心了。

    “月儿,你说小黄狗跑到哪里去了”

    晌午的时候小黄狗跑出了棠梨院就久久没有回来,苏语凝带着月儿一路往园子里去找,却都没见着踪影。

    “定是贪玩乱跑,想必一会就回来了。”月儿道“小姐,咱们先回去吧,外头冷。”

    站在游廊拐角后的谢予安,听到两人的声音,看了看脚边的狗,用脚将它了推出去。

    他原本来看望过苏菀烟之后便要离开的,不料在院子里碰到了这只狗,停下来逗了两下就听到了苏语凝的声音。

    “咦,阿黄你在这里呐。”苏语凝抱起比刚出生时已经大了不止一圈的小狗,道“走,咱们回去。”

    “妧妧。”谢予安不受控制的迈出了步子。

    苏语凝回过头,明显怔愣了一下,外他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身后,“鱼”

    想起他不喜欢自己叫他鱼鱼,于是又改口道“谢予安,你怎么在这里”

    “你叫我什么”谢予安压下眉心,声音干涩。

    “谢予安呀。”苏语凝歪头一笑,“我叫得清你的名字哦。”

    就好像被什么扎了一下心口,狠狠的揪痛了起来,谢予安回想起自己那日拨开她手时的情形。

    而苏语凝的笑容依然是那么灿烂天真,就好像他从来就没有对她造成过伤害一样。

    谢予安沉默了许久才道“对不起。”

    他承认他带着恶,他是有提起的,他不能接受她这么的无动于衷。

    苏语凝以为他是在为看灯彩那夜而道歉,于是摆手道“你不用道歉的,我已经原谅你了。”

    谢予安苍白地转过脸看她,“什么”

    “我不嫁你了。”

    鱼鱼那天虽然抛下了她,但她也不嫁给他了,所以他们已经扯平了。

    谢予安俊朗的面容变得扭曲。

    嫁给谁,对她说真的就那么无所谓

    难道他就非要娶了吗笑话

    “那就好。”他冷冷地扔下一句话,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苏语凝疑惑道“他怎么了”

    月儿怕她会胡思乱想,心里难受,正想着该怎么安慰,却不想苏语凝已经不再去想了,兀自逗着小黄狗往回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送出营养液的小天使“c643”2瓶,“夸夸”12瓶,“可乐味儿汤圆”1瓶,“右看”5瓶,“飞奔的油菜”2瓶,“老鹅”两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