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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真千金14
    自老太太带着宁瑾欢下山后,明溪又在青玉观歇了十来日。

    璇贞早在三日前便已下山,明溪想着自己一个人不好再去蹭食,索性乖乖吃起斋饭。

    哪知守护桃林的青衣小道士替摄政王传话,说城东的蟹粉酥到了,问她吃不吃。

    上次她提过想吃蟹粉酥后,摄政王叫人送旁的吃食上山,偏偏就是没有蟹粉酥。

    今天突然送来,分明就是引诱。

    明知山有虎,在斋饭和美食面前,明溪还是欢快地往桃林去。心想自己对他有所图谋,到时候赖上了不是更好。

    结果没想到,以前被困在阵中的喜珠等人,竟然能同她一起进入桃林深处。

    既然是这样,明溪便索性真正放宽心,一日一趟的蹭食。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三日,王府的管事快马来报,说江阴侯府已将和离书送至府上。

    南安王妃这才带着南安郡主和明溪下山回府。

    下山这日,意外在途中碰见摄政王的车架。

    南安王妃是太后的姑姑,心知摄政王和天子的关系不像传闻中那般水火不容,便相邀结伴而行。

    摄政王弃车打马,一路跟行王府马车旁,时不时同南安王妃说话。

    趁王妃轻轻撩起帘子的功夫,余光轻扫倒在南安郡主怀中沉沉睡去的明溪。

    似乎是梦到了美食,嘴巴不自觉地咀嚼,嘴角微微上扬,一脸偷腥得逞的模样。

    摄政王蓦地想起前几日她吃到蟹粉酥后,懒懒地躺在贵妃椅上轻摇,也是这样餍足模样。

    倒是个容易知足的丫头。

    入城后,倒在南安郡主怀中昏睡的明溪渐渐转醒,还带着醒后浓浓的鼻音:“阿娘,到家了吗”

    话音才落,听到马车外的熟悉男声:“本王要入宫面圣,不便和王妃同行,就先告辞了。”

    南安王妃笑说:“摄政王请便。”

    清脆的鞭声啪地响起,听得一声马儿嘶鸣,阵阵马蹄声渐渐远去。

    南安郡主温柔地替明溪整理杂乱的发髻:“快到了。”

    宁氏族亲和王府族亲都已候在王府,只等南安郡主回府在和离书上画押便可。

    明溪乖巧地跟在南安郡主身后,垂眼就可以看见郡主微颤的衣袖。

    如果她在害怕,希望她能给她一点支撑。明溪牵起南安郡主的手,陡然感受到掌心温热。

    南安郡主温婉地凝视给她勇气的女儿,忽地恍惚一笑,好像什么都不能令她害怕和恐惧。

    她快步走进正厅,看也不看与她同榻而眠十几载的江阴侯,没有一丝犹豫地摁下指印。

    江阴侯眼中似有不舍,手悬在半空一动不动,他轻声唤道:“阿抚。”

    阿抚是南安郡主的闺名。

    这是南安郡主第一次听到与她拜堂成亲的江阴侯唤她的闺名。

    从前,他都是称自己一声郡主。宁瑾欢出生后,他或称自己郡主,或称欢儿她娘。

    前者是权势,后者是女儿的母亲。

    她在他眼中,从来不是她自己。多么可笑,直到今日和离,她才在他的眼中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南安郡主面带微笑:“今日之后,江阴侯还是唤我一声郡主娘娘。阿抚之名,实非江阴侯可唤。”

    江阴侯一直以为是南安王妃要求两家和离,没想到素日温婉的妻子会这么决绝。

    温婉的面容配上冷清的眉眼,江阴侯这才发现他的妻子原来如此美丽。

    他怔愣片刻,垂首望向成长惊人的明溪他和阿抚的女儿。

    她继承了阿抚的温婉面容和白皙肌肤,短短几月便出落的比欢儿还要美丽。

    不同于阿抚偶然的疏离,她自入府起便是这样的神情。

    以前他看了觉得碍眼,现下看来,倒是别有一番娇俏之蕴。

    “玉儿,”江阴侯抬手欲抚摸明溪的脑袋,被明溪躲开,他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父亲知道你不喜欢父亲,可无论怎样,你都是我宁家的子孙。”

    冷眼坐在上首的南安王中气十足:“娇娇是我南安王府的孩子,和你宁家无关。”

    “我听外祖父的,”明溪脆声声说,“才入府时,江阴侯听到我名为玉,面露鄙夷。我知道江阴侯心里在想,我一个黑乎乎的小丫头用通体白润的玉为名,实在滑稽。”

    她委屈地红了眼眶:“我不喜欢江阴侯,阿娘,他不是我的父亲。”

    南安郡主半蹲下身,将明溪搂在怀中哄道:“娇娇莫要伤心,阿娘知道娇娇在侯府受了委屈,娇娇不喜欢就不喜欢吧。”

    “江阴侯,难道今日你还要我将你如何对待娇娇之事说与众人听吗”轻柔地替明溪擦拭眼角泪珠,南安郡主淡扫立在一旁的江阴侯。

    事到如今,正如母亲所说,再无转圜之地,江阴侯认命地在和离书上画押。

    自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命运就是这般奇妙。

    从侯府来时,他满心里都是福嘉和欢儿,心想与阿抚和玉儿再无瓜葛也是件好事。

    待见到阿抚和玉儿后,他这才明白他的心中早有她们母女的一席之地。

    只可惜,木已成舟,为时已晚。

    如今他已无法拥有阿抚和玉儿,既然已经亏欠,便不能再亏欠欢儿和一直为他没有再嫁的福嘉。

    夜半,南安郡主手捧木匣来到明溪房间。许是大了哭一场,郡主的眼睛周围红了一圈。

    南安郡主坐到明溪身侧,将木匣打开:“江阴侯将我的陪嫁产业悉数奉还,还添了一个庄子,两个铺面。我从中挑了几处进项好的庄子铺面准备转到你的名下。”

    明溪惊讶说道:“女儿还未及笄,阿娘便想送女儿出嫁了吗”

    南安郡主闻言噗嗤一笑:“小丫头胡说什么。阿娘是想着你总归要有些零用,买什么不必心疼银钱。”

    明溪撒娇地环抱住南安郡主的腰:“阿娘对我真好。”

    “说起及笄嫁人,”南安郡主叹息一声,“阿娘私心里希望你能在阿娘身边多待些时日,但阿娘也明白不能耽误你。”

    明溪眨巴着眼睛:“阿娘也可以再嫁人,给我生个弟弟妹妹。”

    南安郡主笑着捏了捏明溪的脸:“阿娘怎好再嫁。”

    “怎么不可以”明溪嚷嚷道,“江阴侯都可以再娶,阿娘为何不能再嫁”

    “再娶”南安郡主疑惑道。

    明溪低头问道:“阿娘还记得侯府认亲宴第二日,我说江阴侯和福嘉大长公主眉来眼去之事吗”

    思索好一会儿,南安郡主才想起娇娇不止一次对她说过这事,加上今天这次,她已经说过三次。

    都说事不过三,既然娇娇反复提及,想来他们之间纵然没发生什么,也定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罢了,”南安郡主意兴阑珊,“福嘉姐姐若真嫁与他,日后我不同她来往就是。”

    京城上半年的茶余饭后闲谈落在江阴侯的真假千金一事上,后半年的闲谈则落在江阴侯和福嘉大长公主的亲事上。

    江阴侯和福嘉大长公主宣布成亲的消息那日,南安王府正在为明溪举办回府后的第一个生辰宴。

    顶了明溪身份的宁瑾欢和她同一天生辰,江阴侯府亦为她举办十四岁的生辰宴。

    和南安王府的人声鼎沸相比,江阴侯府生辰宴的着实门可罗雀。

    除却与江阴侯有亲之人不得不到访,剩下的皆是不如江阴侯府、意图攀附侯府之人;又或者是看在福嘉大长公主的面上,勉强被皇族宗亲派来送贺礼之人。

    福嘉视宁瑾欢为她和江阴侯所出,自然不会去涨他人威风。

    她出席侯府生辰宴,俨然一副侯府女主人做派。

    刺激地好不容易等到没有当家主母的陶姨娘躲在房中,惊恐地乱砸一通。

    比起这位心思缜密、出身更尊贵的公主殿下,她宁愿温婉无害的南安郡主做当家主母。

    至少南安郡主与世无争,不会做出留子去母的事。

    福嘉大长公主可就不同,出塞和亲草原,曾将老单于有点本事的儿子全部废黜,扶持继子上位。

    甚至有传言,现任单于的身份低微的生母便是死在她手上。这叫她如何不怕,如何不慌。

    明溪生辰在秋时,过了生辰,转眼就是年关,京城下了好大的雪。

    天子时常白龙鱼服,跟在摄政王身侧造访南安王府,半逼半哄要明溪陪着堆雪人,美名其曰小丫头喜玩乐。

    冷得明溪称病躲在温暖舒适的房中,期盼春日的到来。

    三月便在明溪一日日的期盼中降临,三年一度的春闱拉开帷幕,福嘉大长公主也在烟花三月盛大出降。

    福嘉大长公主出降那日,南安郡主与明溪结伴踏春游玩。明溪瞧出她心神不定,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安慰。

    南安郡主静默良久,最终还是转道青玉观,登上九百九十九阶通天道。

    于半山腰处的锁链上,取下她和福嘉交好之时,她们两人一同挂上的同心锁。

    同心锁本为有情人一同挂上,寓意一生不离。她二人自幼交好,也曾笑着说要做一辈子的闺中密友。

    如果她肯告诉自己她心中有江阴侯,那她纵然拼着抗旨,也不会与他成亲。

    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南安郡主将锁用手帕包好:“送去江阴侯府,权当我祝他们百年好合。”

    明溪默不作声看向手帕一角绣的娟秀小字抚。

    以此作为贺礼,福嘉大长公主会怎样想她不知道,不过江阴侯定然会面露怀念与不舍。

    江阴侯定下婚约这几月来,依旧在向她和郡主示好,寻些新奇玩意儿送入王府,自诩情深几许。

    拥有时弃如敝履,失去后方知可贵。

    这人呐,就是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