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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叫我鲨虫狂魔
    老话虽然说“吃亏是福”, 但乡下地头,女人们一个个战斗力彪悍,一两次服软示弱没啥, 要是次数多了,又不能反戈一击, 那你以后就别想在女人圈子里过痛快日子咯

    所以,好容易逮到机会的花婶子, 立即在苏兆灵和王秀娥身后, 趁机补刀, 虽然称不上“趁你病要你病”, 但字字句句的,也足以令周桂枝再次气得跳脚。

    “天上星亮晶晶,人民群众的眼睛就是那亮堂堂的星星你们家猴皮筋儿的性子, 队里哪个不晓得衣裳再脏, 洗洗也能干净,心坏了就怎么洗也洗不出来社员粮食年年不够吃, 春天都接续不上”

    肥臀圆腰一身紧绷肉的花婶子嘹起高嗓,扯得前怀直颤,一脸义愤填膺的模样“娃儿们都晓得那个啥,哦,对,叫个勤工俭学, 还拖着鼻涕咧,就晓得拾稻穗、挖红薯、捡蓖麻籽, 你们家猴皮筋儿那么大个块头了,还故意搞破坏,挖集体墙角, 连岁娃儿都不如我看,不但要像队长说的那样游街,在胸口挂个偷盗分子的牌牌,还要喊他当着全大队的面,唱个混蛋歌”

    满脸瀑布汗的苏兆灵我去,这又是个什么歌

    再一看周围的娘子军们,一个个脸上也是一副迷惘的神色,不用猜,肯定也是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歌,既然不用担心被穿帮,苏兆灵乐得给花婶子递刀子,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于是,她便故意做出一副好奇的样子,替每个人问出了心中的问号。

    “花婶子,这混蛋歌,是个什么歌”

    花婶子笑了,嘿,这个小灵子,就是机灵,上道,问得好

    说起来,花婶子在叽里呱啦地讨伐周桂枝的时候,也是不忘观察周遭人反应的,打舌战嘛,莫有观众看戏,只她们两个女人互掐,有啥子意思,掐赢了都不爽气咧

    所以,看到大家听了苏兆灵的话后,都伸了个长脖子把眼睛投向她,那模样就像是饿慌了的人,苦巴巴地等着白米干饭开甑,早就憋不住喉咙发痒的花婶子,终于满足了,挥着一双圆滚滚肉嘟嘟的胖胳膊,得意洋洋地揭晓了答案。

    “我家小姑子不是嫁到公社去了嘛,前两天回来走人户,说现在公社开批、斗会,那阵仗新鲜咯,除了戴高帽、坐飞机、游街,还要让牛鬼蛇神唱个混蛋歌,就是我是个牛鬼蛇神,我”

    花婶子刚唱了一句,只听到“嘭”的一声,却是周桂枝将自家的杵衣棒一个狠摔,砸到了花婶子的衣篮里,杵衣棒蹦跶了两下,随后ia地一下,掉进水里,溅起一片水花,与此同时,周桂枝气急败坏的咒骂声随即响起

    “你个挨千刀的臭婆娘,让你吊起一张臭嘴乱说,你家才是牛鬼蛇神,是社会余毒,是偷盗分子,是和阶级敌人合坐一条板凳、合穿一片裤子的坏分子、反动派”

    苏兆灵嗷这不会一言不合,就从“文斗”升级为“武斗”吧

    苏兆灵正睁大了眼睛,打算吃瓜看戏,兆康跳跳索索地来到了塘边,小钢炮一样,张嘴大喊起来“二姐,傅大哥拿了玉米饼过来,说让你回去看看呢”

    苏兆灵啊

    *

    当然,最后这一场闹剧终是不了了之,王秀娥以她妇女主任的铁腕手段,成功制止了两个女社员间的这一场不团结不和谐的行为。

    最后的结果是

    面带酱色的周桂枝,挎着一篮没洗完的衣服,骂骂咧咧地走了,那背影都带着怒气;大获全胜掰回一局的花婶子,站在洗衣台边,昂着头,叉着腰,对着她远去的背影,发出了一声胜利者的嗤笑,呵

    而满心好奇的苏兆灵,在带着兆康兆蕊回家的路上,终是忍不住再次问道“那个什么混蛋歌,你们会唱吗”

    她刚才已经尝试过了,脑子里那本之前还彪呼呼的小册子,再次失灵了,这会儿已经乖乖地隐了身,没再好意思出来“臭”显摆。

    苏兆灵原本还以为,会是兆康跳出来抢答呢,出乎意料的,这次却是兆蕊抢了先,小姑娘的声音依然细声细气的,让人听了心里就软了一半“二姐,这个我会,明赞哥给我们唱过,是这么唱的我是个牛鬼蛇神,我是人民的敌人”

    兆蕊刚唱了两句,就被兆康打断了,被妹妹比了下去,颇不服气的小家伙,振振有词地指出了苏兆灵的错误“二姐,这个明明叫鬼嚎歌,哪里是叫混蛋歌,我还奇怪,咋个小蕊会的,我不会咧,原来是二姐你说错了,哼”

    苏兆灵深呼吸,忍

    兆康完全无视自家二姐的臭脸,抗议完毕,笑嘻嘻地从口袋里掏出来三颗糖,一颗给了兆蕊,一颗给了苏兆灵,最后一颗留给了自己,然后道“这是傅大哥给的糖,嘻嘻”

    小家伙一边说话,一边双手利索地剥了糖纸,飞快把糖丢进嘴里,下一秒,脸上便像个小太阳般笑开了花,声音也是齁甜齁甜的“嘿嘿,这个糖跟我想的一样,甜”

    苏兆灵刚想甩他一个白眼,倏然想到了什么,神情一顿,猛然转过身来,炯炯有神地盯住了兆康“我记得,你中午是去捡蓖麻油了”

    兆康有些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对啊,有么子问题吗”

    一副“果然如此”表情的苏兆灵我去你个臭小子,还敢问有么子问题吗,问题大了

    她像是抓了个烫手山芋般,猛的把自己手里的糖,甩进了衣篮里,当然篮子里的衣服早拧干了水,跟着,把兆蕊身上的糖,也抢了过去,如出一辙的进行了处理

    双胞胎被她这一番骚操作弄得目瞪口呆一头雾水,兆蕊更是吞了吞口水,有些弱弱地向她抗议道“二姐”那个糖,她也没有吃过,也馋嘴呢

    苏兆灵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这才重新板着个脸,转向兆康,指指他的手,一脸嫌弃的绷脸质问道“你是不是又去捉蓖麻虫了,洗手没了”

    所谓的蓖麻虫,就是寄生在蓖麻叶子上的大青虫,不能怪苏兆灵的反应如此之大,实在是兆康之前的某件事儿,给她的冲击太大了,这会儿想起来仍是一阵牙酸恶寒加惊悚,堪称人生阴影。

    这事,还要从她第一次见到兆康去捡蓖麻籽说起。

    且说,那天小家伙回到家时,带回了三件胜利品,一小把蓖麻籽,几片从树上连叶带茎折下来的阔大蓖麻叶,还有一个竹筒罐,看到苏兆灵盯着那几片叶子直看,小家伙一脸警惕,末了,抽出其中一片递给她,还一副肉疼的表情。

    “这个叶子,是我等下要拿去跟小更哥他们卷起来,当哨子玩耍的,喏,只能给你一片。”

    苏兆灵满脸的无语,刚想礼尚往来地送他一个呵呵,就看到了令她汗毛直立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的恶寒惊悚场面

    小家伙顺手把竹筒丢在院子里,原本只是简单地用蓖麻叶和草藤扎起来的竹筒口,立即散落开来,下一秒,里面层层叠叠着蠕动爬出好多只大青虫,草绿色,食指般粗长,在院子里一伸一缩地快速爬了起来,跟着,小家伙拿起根小树枝,眉头都不皱一下,ia的一声,熟练地对着虫阵就是一阵甩打,下一秒,虫子灰飞烟灭,溅起一阵青色虫“血”

    那恶心又辣眼的密恐场面,让苏兆灵当场恨不能直戳双目,差点没丢脸地崩溃尖叫起来

    后来苏兆灵才知道,蓖麻叶上这样的大青虫,密密麻麻到处都是,虫子小的时候,捉了回来,鸡还能直接啄了吃,等到夏天时,虫子长得又肥又长,不要说人了,就是虫子们的克星,无论是公鸡还是母鸡,见了也都害怕得退避三舍

    当然,害怕的群体里,不包括兆康他们这支“捡蓖麻小分队”,他们这群臭屁孩,就是妥妥的鲨虫狂魔,而且,人家理由十足,让人无法辩驳。

    “一斤蓖麻籽两毛一,可以吃两碗肉粉,还有一颗水果糖,或者吃两碗素粉,再加上两个大芭蕉,要不是这些虫子嚯嚯,蓖麻树能长得更好,籽籽更多,哼”

    苏兆灵上次赶集的时候,就已经了解到了,这年头芭蕉五分钱一斤,两个大芭蕉,差不多就是一斤的样子,看着小家伙一副算盘打得叭叭响的模样,她只能忍着一身恶寒,举手投降,好好好,你随意,大不了姐眼不见心不想也就是了

    不过,这会儿她不想也不成了

    她盯着嘴里正美滋滋地含着糖果的兆康,厉声发出两连问“你今天捉虫子了没有回到家后洗手了没有上次我不是跟你说过了,要响应爱国卫生运动,勤劳洗手,讲究卫生,减少疾病”

    兆康“哦”

    苏兆灵

    “呵”

    碰了团软棉花、满脸无语的苏兆灵,正想继续发威训弟,忽然一声轻笑传来,暗自磨牙的苏兆灵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嗬,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走到了自家门外,而门口那个刚刚发出声音的男人,不是傅敬疆却又是谁

    苏兆灵为嘛觉得,这场面竟有几分熟悉

    作者有话要说  踩死毛毛虫面不改色的外婆,说起蓖麻虫都是一阵恶寒,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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