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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让一让
    “一共是328元,现金还是扫码”

    “现金,谢谢。”

    乐意拎着装了碘伏、邦迪等物的塑料袋走出药店时正是晌午,日光仿若探照灯一般烤得人头顶冒火。

    早上姚舒听他神色古怪地说出“时有妄考得不好大概是因为他心情不好”这句经典名言时,整张脸都扭曲了。

    “我要呐喊,我要控诉,为什么抚华七中要有你们这群变态为什么”

    眼看姚舒要化身黑发魔女掐死他,还是许展玉舍生取义、挺身而出替他拦下这一劫。

    代价是脖子上直接开出三道血梅。

    姚舒“卧槽,小玉玉,我苦命的小玉玉啊”

    许展玉啪地卧倒,食指抹了抹脖子上的血丝,在桌上划拉着写“血书”,嘴里念念有词“杀我的人是嘎”

    话没说完瞬间当场“去世”。

    本该配合他演戏的姚舒却视而不见,转头看向乐意,面无表情地说“我记得他昨天不是这样的。”

    乐意“”

    姚舒“为什么他跟你坐同桌不到一天就这样了。意意子,反省一下自己。”

    乐意“”

    他见许展玉“死不瞑目”地睁开一只眼,忍不住伸手遮住,语气温柔地说“乖,走吧。”

    许展玉“”

    他怀疑自己再不起来就真的要被大神送到某个地方去了。

    将近二百斤的肉球左右蠕动两下,终于在空余不大的座位里坐了起来,不小心牵动了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

    姚舒听了心里一哆嗦,说“对不起啊小玉玉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乐意凑近些一看,创面不大,只是隐隐有些血丝,就像纸片割破手指一样的伤口,不严重,但很疼。

    他说“姚大侠,好功夫。”

    这样一打趣,本还有些尴尬紧张的姚舒反而不自觉稍微松了口气。

    她知道乐意这是下意识地照顾自己,而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体贴是刻在这个人灵魂里的。

    他总对身边的人无微不至。

    从高中开学那天开始,越是与他相处,姚舒就越是清楚地知道。

    “正好今天中午我要去药店买碘伏和邦迪,给你带一份回来。”

    乐意语气轻松,拍拍自己的肩膀,“来,哭吧。”

    许展玉双手捂住脸“嘤”地一声,娇羞地一头砸进他肩窝。

    “噗”

    想起那一记头槌,乐意仍然觉得颈窝生疼,抬起另一只手慢腾腾地揉着。

    九月初的晌午,一股股热浪被驶过的车辆扬起扑面而来,让人倍感心焦。

    乐意甚至觉得头昏眼花,他是个娇气鬼,天一热就没有胃口吃饭,还喜欢买冰镇的果茶或是布丁一类的甜品填肚子。

    他提着一袋子药,去了学校对面常去的一家奶茶店。

    屋内弥漫着烤面包片与奶茶的味道,宜人的冷气驱散了心头焦灼。

    乐意才到前台站定,店长姐姐便熟络地跟他打招呼“过来啦今天怎么一个人呢”

    “我自己出来买点东西,就没叫别人。”

    乐意往里屋看了一眼,有些稀奇“今天人怎么这么少”

    “还不是你们校长推行封校管理制度嘛,刚开学抓得严,没几个人敢出来,今天来的很多小孩都是别的学校来看女朋友的。”

    店长小姐姐冲他挤了挤眼睛,幸灾乐祸说“结果一个都没看到。”

    “姐,小心被听到。”

    “没事儿,哎,这么难出来的情况下,你个小兔崽子跑出来干什么。”店长从前台后面停下手头的动作,打量着他“哦哟难道我们的小乐意,终于开窍了”

    乐意不偏不倚任她x光一样的视线上上下下扫了一遍,笑着说“当然是来看姐的,姐姐貌美如花,千辛万苦我也不怕呀。”

    少年身量高挑,容貌干净耐看,时刻都是笑嘻嘻露着两颗小酒窝,又长了一张甜嘴,特别招人喜欢。

    店长姐姐平常听他夸得多了,却还是吃他这套,虚虚点了他一下,说“算你识相。喝什么姐请客。”

    “谢谢姐,但不用啦,我今天也是要请别人的客。”

    “我就知道你有猫腻,还不承认,说,哪个小姑娘跟老娘抢弟弟”

    店长姐姐眉一挑。

    乐意“不是什么小姑娘,是”

    他想起时有妄那张神情淡漠的脸,说“是帅哥。”

    店长“”

    她唇边的笑意莫名变得促狭,咳嗽一声“哦。帅哥。行吧,那这位帅哥,你要请另一位帅哥喝什么呢”

    乐意“”喝百草枯。

    他按照自己的口味点了两份果茶和布丁,特意告诉店长姐姐可以稍微晚一会再做他的份,他想多蹭一会空调再回去。

    店长像是赶猫一样冲他摆摆手,示意知道了。

    乐意提着他的药,一个人孤零零地坐进里屋最不显眼的座位。

    这家奶茶和别家不一样,她家里的里屋桌椅是有隔板的,如果不特意抻过头看,压根儿看不到里面人的脸。

    乐意撑着腮,懒洋洋地拨弄着着桌上的多肉盆栽,就在那株小绿植不堪重负时,他听见外屋走进来一个人。

    那人一进来,便嚷嚷着说“老六,我她妈一眨眼的功夫你怎么先回来了不看你女朋友了”

    “老六”坐在乐意斜前面的位置,语气显得垂头丧气“七中管得太严了,她出不来。”

    “”

    乐意在心里小小地鼓起掌。

    老六约会不成,心生怨气,说“你要不张罗着来,我也不至于白跑一趟。”

    “你当我这大热天爱动弹”那个人一屁股坐到椅子里,“还不是帮阮哥找人。”

    乐意戳着多肉的手一顿。

    老六有些疑惑,放下手机,试探性问“阮哥找人铁树开花啊,他看上哪个女的了”

    “开个屁,找的是个男的。”

    那人指了指他的手机,说“你跟你对象聊着呢”

    “啊。”

    “那正好也是七中的,你给她发消息问问。”

    老六大概是正切换输入法,停了一下说“说吧,问什么”

    那个人一字一顿,用确保他能听清的语速说“问她,认不认识一个叫乐意的男的”

    乐意站在抚华七中的墙角有些发愁。

    他出来时两手空空、身轻如燕,翻墙姿势帅得一批,但他现在左手果茶布丁、右手碘伏邦迪。

    别说翻墙,正常走路他都嫌沉。

    “这位乐意,麻烦让一让。”

    一道声音在他身后沉沉掀开,乐意还是第一次听到对自己这么新奇的叫法,当即转过身一看,出声问候的可不是陪他一起五洋捉鳖去的时有妄么。

    回想起初次见面时他的自我介绍,乐意噙着笑回敬说“你好,这位开心。”

    “你也翻墙出来的进不去了吧来来来,这有阴凉地方,给你腾一半。”

    时有妄稍掀了下眼皮,目光落在他手上,“你翻墙”

    “麻烦加个也,让我知道我们是共患难。”

    乐意把手提袋往他面前递,“你来的正好,果茶布丁和药都有你的份,咱俩在外面咪西掉就方便翻回去了。”

    他一言不发地将乐意手中的东西通通接过来,鸦羽一般的眼睫在面上透下两道阴影,比昨日初见少了几分锐利感。

    “那个”

    乐意本想说其中一份果茶是自己的,但话到了嘴边就变了“别光看啊,喝吧,喝完上药。不用太感激我,以后我们就是闪闪发光的革命友谊。”

    也不知道这句话里哪个字触动了这尊大佛,时有妄几不可见地眉头微挑。

    “革命友谊”

    “啊。”

    乐意说“一起与邪恶势力做斗争,一身正气,不畏强权,坚决与午休禁止出校条令不共戴天,当然是可歌可泣的好朋友啦。”

    时有妄闻言,唇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非常“信服”地点一下头。

    然后他当着乐意的面,单手提着袋子,另一手漫不经心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纸条。

    盖着抚华七中大红色校章的那种。

    乐意“”

    他顿时心生不祥,试图上前维持即将分崩离析的革命友谊“朋友,你等等剧本不是这么写的”

    时有妄恍若未闻,啪地一声甩开。

    抚华七中午间外出允许假条

    持有人高二1班  时有妄。

    乐意“”

    时有妄的目光带了些虚伪的歉意,平静地向他一点头“再见。”

    他想了想,又添上一个称呼“朋友。”

    乐意“”

    他看着时有妄毫不留情逐渐远去的清瘦背影,耳边仿佛听见了金灿灿革命友谊稀里哗啦粉碎的声音。

    他犹如一只被人骗去了冬眠存粮的小松鼠,茫然无措地缩在墙角,于风中摇曳。

    呆了半晌,他的脑回路终于滋地一声再度通电。

    乐意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深吸一口气,助跑两步,一个飞跃利落地攀上围墙。

    校服衣摆被风扬起,少年熟练地骑在墙头坐好往下看去,心里轻轻咦了一声。

    骗钱又骗心的江湖骗子正站在围墙这一边,仰着头看他。

    午日碎光落在他眼眸里,如同柔华荡漾的琥珀。

    时有妄相当有守围墙待松鼠的自觉性,早早地把东西搁到一边,稍微张开手臂,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说“下来。朋友。”

    他的嗓音仿若提琴奏响般低沉,在这艳阳天里没来由地熄灭了乐意心头的焦躁。

    乐意转过身坐好,宽大的校服裤子包裹着少年纤细却不瘦弱的双腿,他相当嘚瑟地晃起来,说“干嘛你不是叛变了吗”

    光芒太刺眼,以至于时有妄不得不半眯起眼睛,他略仰着头,下颚与脖颈的线条流畅又漂亮。

    时有妄“给个机会。”

    “组织是有纪律的,不能看你俊俏就给你走后门。”

    “那我争取个从轻发落。”

    乐意看出这人不是个爱说话的,估计平时都没人跟他开玩笑,再逗几句把人惹毛了就不好了。

    这样想着他又决定把碎了个稀里哗啦的革命友谊粘回去。

    “好的,时有妄同志,我会向组织说明情况的。”

    他拍拍手上灰尘与细小的沙粒,笑着说“好啦,你往后一点,我要跳啦。”

    时有妄一顿,收回半张开的手臂,应了一声“嗯。”

    然而还是没有后退。

    乐意本是起跳的姿势摆到一半,见他不动,余光扫到他冷淡的眉眼,没来由地心脏一酥,扶着墙的手松了力气,如飞墨回池般坠了下去

    “卧槽啊”

    电光火石间,他半个“啊”还没喊完,额头先撞上了什么东西,闷闷一声响,疼得他眼前发黑。

    一股清淡的香气灌入鼻间,是很干净又清冽的薄荷气息。

    薄荷

    乐意猛地“醒”了过来,本能地原地爬起来坐好,狠狠眨了眨眼睛,好半天发花的视线终于恢复,他也看清了面前是个什么光景。

    入目先是时有妄半边胸膛,往上是他神情复杂的脸,往下是他被自己骑着的腰。

    他摔下来的时候,连带着把这位陪他五洋捉鳖的兄弟砸地上去了。

    乐意“”

    刚粘合好三秒的友谊正式宣布破裂。

    他直勾勾盯着时有妄校服胸口上“抚华七中”印字,好像天下地上只有这四个字能入他的法眼。

    他舌头有些发直,苍白地解释说“时兄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你信我。”

    时有妄“”

    任谁被砸这一下都会觉得自己这辈子与快乐无缘了,乐意也不怪他摆出一张司马脸。

    青天白日的,时有妄被这么个小雏鸟强按在地上,当了他的垫背,脸上的表情却看不出什么怨怼之色。

    他本能地抬起手大概是想把乐意整个人掀出去,指关节过于用力发出细微的轻响,时有妄强行隐忍下胃中不适,没急着让人从自己身上滚下去,反而是平淡地反问一句“叫我什么”

    乐意“时兄。时哥。”

    少年背后是九月晌午的日光,他跨坐在自己的腰上,一双澄澈又干净的眼眸独独望向自己一个人,神情茫然且毫无防备,如同一只落入虎口却仍不自知的小动物。

    他向来嘴甜,这一声哥叫得好像是裹了糖、浸了蜜,叫得人甜到心坎里去。

    时有妄忽然不忍再看,他略微抬起手遮在自己眼前,也挡去刺目的日光,声音略哑,沉沉掀开“起来。”

    “嗯哦哦。”

    乐意一骨碌爬起来,还不忘伸手扶他,殷勤地想帮他拍去身上的尘土。

    时有妄背脊一僵,立即皱着眉头躲开了。

    乐意的手扑了个空,无端想起上次在回廊那一次,时有妄就对他的接触表现出若有似无的排斥,但这一次好像格外明显

    他弯腰提起慰问品,尴尬地转移了话题“对了,我给你带了零食,希望你会喜欢”

    闻言,时有妄又慢慢把视线移回来。

    只见乐意如同手捧戒指求婚一般小心翼翼地将一杯布丁递到他面前。

    粉嫩嫩、兔子状的甜品在杯子中q弹地一抖一抖,软乎乎的耳朵与小尾巴也跟着晃来晃去。

    时有妄“”

    “喜欢吗我觉得和你还挺配的。”

    乐意的目光越过草莓布丁落到时有妄那张司马脸上时,不由得一噎。

    乐意“”

    笑容逐渐消失jg

    作者有话要说原来“翻墙”和“青天白日”也会变成口口,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