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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番外(一)
    建安八年, 冬,北方的雪山绵延万里,荒无人烟的地方, 风景美得惊人, 满山的雾凇肆意蔓延,所谓是,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

    却不包括人。

    谁能想到, 这纯洁白雪的覆盖之下,正隐藏着一场肮脏的交易呢

    巨大的山洞里潮湿阴暗, 狭长的甬道每隔十米就有一人看守,那些人握着刀剑, 表情凶狠, 浑浊的双眼泛着猩红,浑身散发着戾气, 亡命之徒。

    洞内空旷浑圆, 壁上燃着火把, 微弱的火光下, 可隐约看见里面站满了人,他们的神情兴奋饥渴, 围着那高高的神坛, 像是祭祀一般的仪式。

    神坛明亮, 中间被一块白布掩盖了什么, 凸起一座小山丘, 这正是令人激动的「货物」。

    “今天有个珍品,宫里的小鸟,让你们开开眼”,

    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四周的人群涌动,议论纷纷,兴致盎然。

    “快打开看看”

    “别急,先拍这几个普通的”,

    神坛的顶上垂下七个笼子,悬在半空,笼子里并非什么鸡禽鸟兽,而是七个活生生的小姑娘,她们的表情麻木,像是没有灵魂的空洞娃娃,任人摆布。

    “十两”

    “十二两”

    “十八”

    底下的人都知道规矩,自发地开始游戏,这一声一声的喊价传进周楠的耳朵,就像是恶魔的呼唤,不,她宁愿被恶魔杀掉。

    蜷缩在笼子里,那块白布遮住了她的视线,身体不由自主地发起了抖,

    “父皇母后”

    这里距离京城十万八千里,皇宫的人正倾巢出动寻找她的下落,可谁能想到她已经被带到了这里

    从衣襟摸出一根银簪,这是她偷偷藏起来的,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那些人没把她当回事,搜身的时候她把簪子藏在床上,换了一身衣服,她又把它拿回来了。

    一滴眼泪滑落,她颤抖着把银簪抵在脖子上,白布突然掀起,她迅速把簪子藏进衣袖,擦干眼泪,她不要哭,不要在禽兽面前哭。

    惊呼四起。

    “果然是珍品,瞧瞧这皮肤,这相貌”。

    她睁开眼,看见黑暗中无数双红色的眼睛,似是要将她生吞活剥,她听见自己的心在流泪,听见他们贪婪的吞咽声,听见地狱的葬歌响起。

    抱着自己孤独地坐在笼子中,被火把印照着,却感受不到一点暖意,她努力克制着不尖叫,不发抖,不流泪,只有微微颤动的羽睫暴露了内心的害怕和恐惧。

    “一万两”

    “”

    她不知道自己最终被卖了多少钱,脑袋一片空白,直到与另外七个笼子被放到了另一个储藏的山洞中。

    在交易之前,所有的「货物」都要被烙上印记,这是永远也洗不掉的耻辱痕迹,她直直看着一个强壮的男子拿着烙铁放在火盆中烤。

    恐惧再也无法隐藏,她浑身如筛子一样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啧啧,一百万两的货,真是不一样”,

    等待烙铁烧红的时间,男人凑近她的笼子观赏了一番。

    太美味了,太可口了,他做这行这么久,从没见过这样的尤物,那双纯净澄澈的眸子藏着反抗和不屈,比那些没有灵魂的瓷娃娃来的有趣多了,生动多了。

    这样的人间极品,他只是凡夫俗子,怎么禁得起极致的诱惑

    “不如,我先来验验货”。

    周楠往后缩着,可笼子只有这么大,她退无可退,看着那人嘴唇开合,又拿出钥匙开了锁。

    “来啊,出来啊”,

    那人如是说,一边向她招手,声音带着诱骗的温柔。

    她像是被召唤般缓缓抬起了头,直视着那双嗜血的眼睛,一步一步拖着疲惫的躯体颤抖着、颠簸着走出了笼子,那人舔了舔嘴唇,兴奋的光芒喷射而出,下一秒就朝她扑过来。

    一股鲜血喷在她脸上,银簪扎进了他的喉咙,不知道有多深,但她用了全部的力气,还在继续用力,丝毫不敢松懈。他的双手死死掐着她的脖子,无法呼吸,她的脸慢慢苍白,意识好像飘到了空中。

    好了,这样也好,这样死了也好。

    士可杀,不可辱。

    快要窒息而亡的时候,那颗油腻沉重的脑袋压在了她的肩上,脖子上的束缚消失,大口的空气涌入胸肺,像是一场重生,可她知道,没有。

    他死了。

    挣扎着从他身下爬出来,鲜血沾满了全身,一抬头,那七个笼子里的女孩正用无神的双目盯着她。

    “我你们别怕别怕,我马上马上就给你们开门”。

    她是想马上逃的,可还是不忍心,这些女孩和她年龄相仿,她蹲下身子哆哆嗦嗦地从那个男子腰间摸出钥匙。

    “你杀人了,你为什么要杀他”

    “你杀了他,我们也会死的”。

    “别让她跑了,他们会打死我们的”。

    “来人啊,有人逃跑了”。

    吧嗒一声,钥匙掉在地上,她难以置信地望着她们,再来不及同情,来不及去想原因,那些稚嫩的面孔看起来像枯木,像死水,想要将她再次困住。

    慌不择路地逃出了山洞,进行拍卖的洞穴与这隔了一小段距离,但也只是一小段,那些人很快听到动静,从后面追了上来。

    太阳刺得她眼睛生疼,在黑暗中待得太久,双目还未来得及适应光明,头晕目眩的,外面的世界一片白雪茫茫,她不知该往哪里逃,匆匆看了一眼,选了一条没人走过的路,用尽平生所有气力,放肆奔跑。

    可惜,这山洞唯一的出口便是那条狭长的甬道,那些人看见她了,朝她围堵过来,她绝望地往相反的方向逃,那边确实没有人看守,因为不需要那是悬崖。

    “没有地方让你跑了呢”。

    “宫里的,有点本事,敢跑,一会就让你知道逃跑的下场”。

    为首的人阴沉着一张脸,声音如鬼魅一般森冷,一步一步地接近她。

    被他这样盯着,周楠的腿有些发软,下意识地去找簪子,可簪子还留在那个人身上,她插得太深,拔不出来了。

    无路可退,她几乎要踏空,一捧积雪从悬崖掉落,若她也可以化身为雪,该有多好

    “你跑不掉的,人家给了钱,老实跟我回去,能少受点苦”。

    两人隔着不到五步,那人的双目藏着恶魔,周楠彻底死心了,今日只有一死,只能一死。

    “母后”

    她闭上双眼,果断转身跳下悬崖。

    “不”

    男人的嘶喊久久在崖谷回荡,凄切,愤怒,后悔,周楠都听不见了,只有坠落,无边的坠落,风声贯穿了双耳,她是不是化作雪花了

    司徒彻死死盯着一头鹿,她已经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了,包袱里只剩一块肉干,眼前的猎物就是接下来几天的食物了冰天雪地的山上能吃的东西并不多,这头鹿她追了好久,跨了大半个山头。

    七天前她被司徒青云扔在这里了,这会儿估计司徒青云已经带兵回了漠北军营,是没有人管她死活了的,她得自己想办法回去。

    野外生存,这是漠北大将军训练女儿体能和毅力的重要环节,几乎每一年,除了战场和军营的练功,司徒彻有小半年的时间就是被扔在各种极端的环境里独自存活。

    十岁之前,司徒青云会亲自带着她,手把手教她各种生存技能,现在十二岁了,司徒青云不能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她也早就适应这种艰苦的存活条件了,最不济,若是活不下去了,她就向天空发出信号,手下清风会带人进来找她。尽管,至今为止,她还从未发过任何信号。

    只有这种近乎残酷的训练方式,才能克服体能上与生俱来的性别劣势,将血液中野兽的本能完全激发,加上司徒青云传授的武功,小小年纪的她已经能够靠着自己的力量在军营里树威立足了,士兵们都崇拜她年少勇敢,天生神力,却不能想象她是如何努力才能做到的。

    那头鹿与她捉了好几次迷藏,现在低着头站立在峭壁底下,一对鹿角高高竖着,很是机警,司徒彻放轻脚步慢慢靠近,手中的剑随时准备出鞘。

    眼看就要成功,不知从哪散下一落飞雪,惊得那头鹿撒蹄子就跑,一个转角就跃进瀑布不见了。到嘴的鸭子飞了,司徒彻有些气闷,挑着剑燥郁地削砍着厚厚的积雪,发泄不满。

    又有飞雪下落,她不由得仰着头往上看,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天上掉下来一个小包子,还有头发

    司徒彻想也没想地踩着峭壁上的石块上升,跃到半空将人接到了怀里,小包子一身的血,紧闭的双眼蓦然睁来,似乎受到了很重的惊吓,眼底比刚才的鹿还要惊恐万分,身体在瑟瑟发抖。

    “不要不要”

    她的双眼湿漉漉的,有泪水不停地渗出,绝望地呢喃着,她真的已经承受不住更多了。

    司徒彻安稳降落在雪地,心中一软,声音带着阳光初雪后的干净,

    “我不是坏人”。

    小包子还要说什么,可身体已经绷紧到了极致,眼前一黑便昏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楠宝。

    s晚上应该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