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唳”
天上的大鸟再次发出一声尖利又悠长的鸣叫。巨大的黑影在场中环绕盘旋。
观众们即使明知道不是针对自己, 但是在黑影临到自己头顶上方的时候，仍然瑟瑟发抖，一声不敢出。
而比赛场地正中央的思景书院学生们就更惨了。一个个沾满了红色，正抹着脸抹着眼睛, 拼命试图从红色的花朵中挣扎出来, 但是一旦地上的黑影靠近, 又一动不敢动了，仿佛是一片红色的集体雕像。
“啊啊啊”
突然有个学生受不了, 推开自己同学，猛地从车上狂奔下来。
白菲昕远远站着目送着他一路跑远, 跑出在场边, 跑出赛场, 然后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场中的学生受到这个同学影响, 也纷纷下了车远离自己的同学，因为越是人多越是聚成一团越是会被当做目标。
天上的大鸟盘旋了两圈，它的身影身影越来越低, 也越来越大, 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然后慢慢地，它沉沉地划过整个赛场, 飞往旁边的地界，降落去了。
“我们出去看看”
观众中不知道谁高声说了这么一句, 在这一瞬间，仿佛所有人都应和了起来。
“好, 去看看”
“出去看看”
于是，所有观众纷纷骚动起来。离开坐席，乌央乌央地涌了出去。
白菲昕瞧了瞧其他学生们渴望的脸, 挥了挥手，“我们也出去看看。”
“好耶。”
等大家都出来的时候，飞机正好也已经降落完毕了。所有观众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把他们围住了打量，很好奇但又不敢太靠近。
“掌院”
两个白马书院的学生正顺着起落架的位置往下爬。他们看到白菲昕很开心，立刻远远地挥起手来。
“掌院，不负所托。”卢于贤也看到了白菲昕，笑了。
卢于贤正带着理学院的老师和学生们在忙上忙下。有人在忙着记录数据，有人在检查降落过后的飞机的轮子，有人在帮助飞机驾驶员下来。
“掌院”
然后大家都发现了白菲昕，纷纷开心地挥起手来。
于是白菲昕也赶紧远远地挥手回应他们。
“这不能算数”
一个声音突然在旁边炸开了。
白菲昕转头一看，全场不见踪影的李舒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这场比赛不能算数”他立着眉毛大声喊，气地山羊胡子都翘了起来。
“为什么不能算数”白菲昕慢悠悠地问。
“你”李舒猛地甩了一下袖子，他指着远处白马书院的飞机，整个脸都气红了，“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
白菲昕嗤笑了一声，眉毛也抬起来了，“李掌院
都好意思，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这话虽然没有说明白，但是意思两个人心知肚明。观众都在这里，后面就不好再说下去了。
李舒被噎得没话讲，突然出手拉了一下，从人群中拽出一个人来，是主持人。
“你来跟她讲”
“呵呵，”主持人干笑了两声，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口了，“白掌院，这不过是书院之间的小比赛，您就动用如此巨大的杀器，是不是太兴师动众了”
“比赛比得不就是我们书院之间的实力吗”白菲昕两手一摊，“木鸟也是我们白马书院实力之一啊，为什么不能拿出来。而且，之前也说了，这是让学生们模拟一下战场的战斗。”
“假设一下，项国和别的国家争霸，难道在战场上也讲究风度，即使项国拥有木头鸟，也坚决不拿出来使用你为什么不去对国君去说明这一点呢”
“呵呵，白掌院说笑了。”主持人又干笑了两声，然后默默地缩回到人群之中。
“这一场很明显，是我们白马书院胜利了，”白菲昕微笑。
她环视一圈，周围也没有人能够反驳。
“三场比赛，我们白马书院已经赢了两场，那么这次比赛，我认为没有悬念了，就是我们白马书院获”白菲昕慢悠悠地说着话。
“等等”李舒突然出声。
“嗯”白菲昕唇边带着笑，但是眼神锐利，“李掌院又有什么想说的”
“再比一次，”李舒整个脸都是黑的，看起来古板又严苛，“之前的三次比赛比的都是小道，我们再比一次。”
“我倒不知道君子六艺什么时候是小道了。”白菲昕的笑充满嘲讽。
李舒语气放缓了，但是振振有词，“礼仪，音乐和御射都是为了让君子修身。但是修身的目的最终仍然要归到做事上来。”
“我们最后比赛一次，一次定输赢，这次就比写文章。”
白菲昕没有应声，她装作在考虑的样子不动声色地瞧了瞧天色。
过了几秒，白菲昕收回了目光，直视李舒，“好我答应你。”
“比就比”
思景书院。
“你们真是一群废物”
李舒在思景书院自己的办公室里大发脾气。
他忍不住背起双手烦躁地来回走动，他面前的是书院的学生和老师，他们都深深地低着头老实挨训。
“这么好的机会，比赛项目是我们挑的，主办人是向着我们的，也给你们准备好了小机关，我原本以为你们是必胜的，结果呢全被你们浪费了”
李舒大发雷霆。骂人的声音大地要把屋顶掀了。
底下的学生和老师不敢应声，埋着头的样子像一群凑在一起的乌龟。
“白菲昕还要我拿出礼物送给白马书院”
李舒伸手指向自己的案几，那上面放着两个打开盖子的木盒子。
这也是李舒现在紧急回到思景书院的原因。
白菲昕说再比一次归再比一次，刚刚思景书院输掉了一场，按照规定就得给白马书院送一件礼物。不送比赛就不开始。
“怎么还有两个盒子是谁放的”李舒突然发现了不对劲。大吼。
“怎么着，是盼着我们再输一次吗”李舒愤怒地猛上前，一把扫过案几，把所有东西都扫下去了。
案几上的东西叮叮咚咚滚了好远。
“滚”
所有学生和老师埋着头急匆匆地跑出去了。
李舒气地胸口不住起伏，他站了好一会，才慢慢平复下来。
角落里，一只手慢慢地捡起了滚到自己脚边的两个木盒和盖子。
他把木盒的盖子盖好，再拾起来。
李舒偏头瞧了一眼，“是徐惑啊。”
徐惑沉默着点点头。
李舒，“你怎么在这里”
徐惑轻声解释，“掌院，您早上说让我在这里等您的。”
李舒想起来了。但是他今天一直关注着比赛那边，这会也回忆不起来为什么早上叫徐惑过来了。
李舒态度随便地挥挥手，“行了行了，没你什么事，你走吧。”
徐惑张了张口想问一问事情，但是看到李舒难看的脸色，他不敢让李舒生气，又把嘴闭上了。
他老实地点点头，把木盒放在案几上就要离开。
“等一下，”李舒突然出声，“礼物还是得送。”
“你看看，随便捡个什么破烂东西放进去。”说着，李舒伸手划了一圈，指了指地上那些被扫下去的东西。
说完，李舒仍然感觉气不顺
“小林。”他喊。
“小林，小林，人呢”李舒生气地出去找人了。
地上的东西原本就不珍贵，好些还都被摔碎了。
徐惑认真地在里面翻了翻，才找到两件没有被打碎，看起来还算漂亮的小饰品。
他把它们仔细地收入木盒中，然后端端正正地放在案几上。
他低着头站了一会，慢慢地离开了。
“徐惑”
才走到了思景书院大门口，徐惑就被叫住了。
一抬头，徐惑就傻在了原地。
几个人团团把他围住。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来人恨铁不成钢地说。
“你们不是”徐惑震惊了。
“我们没事，不过就是出了临泗一趟，忘记告诉你们家了。”
徐惑呆住了，“可是李舒说”
“李舒是不是说把我们绑走了，呵，他是故意骗你”那人气恨极了。
徐惑完全呆住了。
来人是徐惑的伯伯一家。李舒和徐惑说，他绑走了他们，必须要徐惑听命才会放人。
不然之前徐惑也不会配合他们演那一场。
“他就这么简单地骗到我了”徐惑还是愣愣的。
“对，就是这么简单。撒个谎而已。而且就算被拆穿，你事情已经配合他们做了，你也就没用了。他也不在乎你的想法。最后，他是大贵族，你还没有办法报复他。”徐惑伯伯也是极其生气。
徐惑愣在原地，因为他发现确实如此。李舒欺压他很简单，但是他却没有反抗的办法。
而这也是李舒敢如此行事的底气。
“徐惑，你这孩子很好。家族没落了，我知道你是想带家族重新回到贵族圈里去。”徐惑伯伯放柔了语气。
“但是，这不是靠给贵族们做小弟就能够达成的。那些人都势利的很，你有同等地位，他们才跟你交往。不然就当你是他的一条狗。做再多事情都是应该的。”
“想要振兴家族，还是得靠自己啊。”徐惑伯伯柔声劝说。
徐惑低头沉默了一会。
“你们等我一下。”
徐惑扭头回了了思景书院。他一路直行，大步走回李舒的掌院办公室。
因为李舒时不时地就会和徐惑密谈，而且还不许其他人靠近。所以，徐惑这一路上走过，都没有人觉得奇怪，更加没人阻拦他。
于是徐惑顺利地进入了掌院办公室。
“完蛋要迟了要迟了再不过去掌院要骂死我”
徐惑正把两个木盒端端正正地在案几上摆好。小林就一路大喊着跑了进来。
“哦，徐惑你在啊。”小林随便念叨了一句，但他知道事情敏感，也没有多问。
“掌院叫我来取礼物盒子。”他解释了一句。
徐惑指了指案几，没有说话。
小林一看，“咦，怎么有两个哪个才是”
“不如你全部都拿走吧。”徐惑轻轻地说。
“也是，多拿不过费点力气，少拿了却要挨骂。”小林点头很是赞同。
他一把抱过两个木盒子，又慌急慌忙地跑出去，一溜烟就不见了。
徐惑站在原地看着小林的背影越来越小。他沉默了一会。然后慢慢地走了出去。
徐惑抬头看了看，此刻阳光正好。金黄灿烂，明媚热烈。
刺激得他眼眶都有点泛泪。
徐惑伸手遮了遮。
过了一会，他大踏步地走了出去，一路快速地走出了思景书院。
伯伯一家还站大门口等着他，迎着自己亲人的目光，徐惑忍不住灿烂地笑了起来。
他张开双臂小跑起来，一路跑着，飞奔回到亲人中去。
他走的这长长一条路，就连一次头也没有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