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莱郡治黄县,北临渤海,乃是依山傍水之处,同时此出靠海,渔业发达,捕鱼和煮海制盐成了黄县百姓赖以生存的职业。
东莱太守名为蔡超,字伯起,也是胶水蔡氏的这一代家主,胶水蔡氏在东莱经营数百年,可谓在东莱郡根深蒂固,加上蔡超此人颇有些才能,手下也算是能人辈出,是故东莱郡反而成了青州难得的乐土,黄巾之乱袭扰也算是最少的。
蔡超深知道黄县民生离不开大海,所以定期都要来到海边巡视煮盐作坊和渔民。
东莱郡着整个大汉三分之一的盐供应,可谓是大汉的命脉之一,凭借着盐业的发达,东莱郡也算是大汉少有的富庶之地。
今日蔡超照常带着几个随从和一队郡兵来到海边巡视煮盐作坊,看到作坊烟囱那白气升起,闻着煮盐出来那特有的气味,蔡超就感觉无比的满足。
煮海制盐,这是从古至今都在用的方法,所谓的煮盐作坊,其实也不是特别的先进,一个土坯房,里面支上一口陶土大锅,将海水源源不断的引入其中,柴薪不断,锅中咕噜噜冒着白气,当将水熬干,露出黄白相间的晶体,再倒入清水将黄色杂质漂去,留下白花花的便是盐。
因为煮海业的繁华,黄县一度成为宫廷用盐的之地,只是这几年大汉纷乱不休,十里见匪,各州郡之间商路时断时续,所以也就断了朝廷用盐的供应。
不过,即便是打仗,大家也都需要吃盐巴不是只要人没死光,东莱的盐业就不会没落。
蔡超从新煮好的大锅中用手指头挑起一小撮白花花的海盐,轻轻放入嘴里,品尝着那咸的发苦的味道,好似吃到了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般享受的闭上了眼睛。
随后,他朝着那作坊老汉点了点头,随手放了十来个铜子在锅边,权当给了这老盐户的奖励,然后微笑着走出作坊。
清晨,太阳升的还不是很高,映得整片大海波光粼粼,随着浪涛的声音,宛如人间仙境。
这是蔡超最喜欢的景色。
想必那蓬莱仙境也不过如此了吧
当年徐福东渡,也许来的便是这黄县吧
正所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同样景色太过美丽便会有一些污浊混迹进来。
那被朝阳烫成金色的海面远处忽然出现了一片乌蒙蒙的东西。
就像是“蓬莱仙境”进了一片蝗虫一般。
因为蔡超忽然停住了脚步,后面的侍从有些不解的问道“府君,何以驻足”
蔡超皱了皱眉没有回答,眯起眼睛手搭凉棚细细观看那群“蝗虫”。
暮然蔡超眼睛一下瞪得溜圆,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反复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敌敌袭”
离黄县不远处莫约三十余里的海面上,无数的艨艟黑压压如同海豚迁徙,组成洪荒巨兽一般,在被风吹起鼓囊囊兽皮硬帆的推动下朝着黄县涌来。
为首的是难得一见的一艘二层楼船,这船长越十仗有余,两根巨大的桅杆上是巨幅的风帆,风帆全部漆成土黄色,还画着一个巨大的八卦图。
主桅杆上攀着一个黄布包头的大汉,大汉浑身上下就穿着一条鼻裤,古铜色的肌肉虬结,背上背着一把大刀,他攀在桅杆之上,手搭凉棚看着越来越近的黄县,咧开大嘴露出一口黄牙,朝着下面大吼道“神使他们发现我们啦”
在楼船二层的甲板上,摆放着一张座椅,座椅钉在甲板上颇为稳当,上面坐着一个身穿杏黄色道袍的青年,青年三缕长须,看起来飘逸出尘,他手中拂尘一扬,轻笑一声道“发现便发现了,还要贫道和他们打招呼不成恩倒也不错,管统,打旗语,让兄弟们吼上一嗓子,壮壮咱们的威风”
桅杆上那大汉闻言哈哈一笑,从腰中取出红白两面小旗,用腿死死盘住桅杆,随后双手持旗挥舞起来。
片刻后,海面上两三百艘艨艟上的黄巾贼们纷纷大喝起来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开城不杀否则屠城”
几百艘艨艟乌蓬上的黄巾贼齐声呐喊的声音在空旷的海面上依旧声威震天,黄县海边无数的海鸥全被吓得漫天飞舞
蔡超听闻那吼声更是面色一白,要知道此时黄巾贼的船队离海岸线尚且还有十余里,可是这整天的吼声仿佛在耳边响起一般,再看海面上乌泱泱的船支,想来此番从海上袭来的黄巾贼只怕不下万人
“速速回城命令紧闭城门”蔡超大吼一声,转头带着随从郡兵遍向县城跑
自己整个县城的郡兵不过三千,倘若真被这群黄巾贼破了城,后果不堪设想。
关键是青州刺史焦和此时正在城中啊
看着安上那些百姓如无头苍蝇一样四下奔逃,那神上使也是微笑起来。
管统从桅杆上滑了下来,指着海岸上连绵不绝的盐作坊笑道“即便攻不下黄县,就岸上这些海盐,若是运到徐州、扬州去,也够咱们吃上许久了。”
神上使微笑道“贼不走空,既然来了,这黄县自然要拿下来的,我们黄巾在东莱的势力并不大,东莱一直富庶,黄县更是东莱郡治,拿下黄县,咱们也就能够西进与其他人汇合了。”
听闻神上使如此说,管统却是微微欠身道“上使,属下还是有一事不明。”
“讲。”神上使的脸上依旧带着和煦的微笑。
管统呼吸有些急促的问道“我大兄身陷囹圄,为何我们不直接北上进攻营陵,拿下那袁家小儿和孔老老匹夫的人头,也能救我大兄出魔窟”
不等管统说完,神上使摇了摇头笑道“管统,这青州太小了,我们盘踞青州多年,你已经忘了天下英豪辈出你可知你口中的袁家小儿究竟是谁”
“不过以黄口小儿而已。”管统不屑的瘪嘴道。
神上使呵呵一笑道“一黄口小儿初到营陵便击退了大渠帅近十万人马并生擒大渠帅”
管统闻言一滞,犹自嘴硬道“我那大兄您也不是不知道,一向不善用脑袋,若是比武力还好,许是中了别人奸计,算不得什么”
神上使微微咧嘴摇头道“你啊你,若是再如此小觑天下英豪,死期不远矣”
管统知道,这位神上使若是咧嘴,便是有些生气了,当下赶紧抱拳道歉道“神上使教训的是。”可是心里却是颇有些不以为然的。
要知道,管统一直觉得自己不输于自己那族兄的,因为自己那族兄性子直,也颇受神上使的赏识,独领一军盘踞在沂水附近几个城池,可谓是神上使之下第一人。
相比自己那族兄,管统就有点不够看了。
他统领的是即墨的水军
水军
天知道为何神上使当初会在即墨创立一支鸡肋一般的水军呢
从成军到现在,除了做这位神上使的亲军,护卫在很少上岸的他周围,便是劫掠一翻海边的渔民盐户,可谓是可有可无。
神上使瞥了他一眼,皱眉道“不要坐井观天,袁家这位少君虽然年纪轻,可是手下的虎贲军从成军自此,从未有一场败绩,即便是董卓的西凉军对他也是束手无策,可谓是天下有数的强军,这位少君更是受封汉室冠军侯,不少人称他为霍骠骑再生
咱们虽然人多势众,可是除了你和管亥将军,基本都是农人组成,战力有几何你心里应该有数,现在连管亥将军都被击败,可想而知这袁君瑜手下军队有多强横。
十万人的大军都被打败了,我们直攻营陵,只怕也是无济于事。”
“那我大兄便不救了么”
神上使呵呵一笑道“救管亥乃我们黄巾大渠帅,当年也是跟过大贤良师的,怎能不救我这不是救了么”
“啊”
“倘若那简雍说的不错,这黄县城中除了太守蔡超,只怕还有一条大鱼,只要有此二人在手,管亥便能救得。”
眼看船队便要靠岸,管统准备带人冲下船之际,忽然回身问道“上使真要和那刘玄德合作么”
“合作”神上使轻笑一声道,“他为官,我为匪,如何合作的了”
“那上使为何还”
“慢些冲,我这便和你好好说说。”
神上使用拂尘搭在管统的肩膀之上,管统好奇之下反而不忙着下船了,神上使从椅子上起身,看着西方笑道“自大贤良师死后,天下黄巾四分五裂,我带着你们来到青州扎根也有三四年了,若是不动动,黄巾犹如一盘散沙,如何还能撑起黄天盛世
我们黄巾中也不是没有野心者,如当年的何仪和现在的张飞燕,都是心思不纯之人。
我们蛰伏三年,为的便是一举扛起黄天大旗,只要黄巾之火再次燃烧几州之地,天下黄巾必然再次揭竿而起各地响应。
刘玄德想利用我驱逐袁珣,我何尝不想利用这机会号召天下黄巾再次起事”
管亥这才恍然大悟道“所以上使这才任由徐良部进攻兖州”
神上使点头笑道“兖州刺史刘岱,有野心无大才,兖州在他手中算是浪费了,倘若我们能拿下兖州,再拿下东莱,彼时便将青州全境夹在中间,让平原和北海狗咬狗便是,最关键的是刘岱在东郡,而这焦和便在黄县,天助我也啊”
随着神上使哈哈的笑声,无数的海贼举着武器嚎叫着朝着案上的工坊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