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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哑巴玉雕师(十三)
    面馆发生的事情到底是闹大了, 就连身在魏氏集团的魏叔延也听说了此事。

    青年走到雪依身边,抬手环住女人纤细的腰肢,将她抱在怀里, “我妈向来心软,把聂慈当成亲生女儿看待,却不知道自己养了一条心狠手辣的毒蛇。”

    贝齿轻咬红唇, 雪依刻意流露出些许犹豫之色, 她忍不住提议“叔延,就算你跟阿姨分开了,她们到底也是你的家人,聂慈城府极深,惯会利用自身的残缺来博取他人的同情。

    当初阿姨不愿把雕刻笔记交给你, 但聂慈雕刻鬼工球的手法,明显与聂家祖辈如出一辙,阿姨千万别被她骗了。”

    魏叔延轻轻嗅闻雪依身上的馥郁香气, 低声喟叹道“依依, 我妈丝毫不顾及我们的感情,你却还在为她着想。”

    雪依抬眸注视着面前的青年, 眼底满是浓到化不开的真挚情意,她颊边浮起一抹晕红,小声道“等我们结婚了, 我和阿姨就是一家人, 关心长辈也没什么。”

    听到这话,魏叔延甭提有多感动了,当天晚上,他直接给聂南舟打了个电话,毫不留情的嘲讽

    “聂慈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愿理会, 你把她留在身边,当心被她反咬一口。”

    聂南舟揉了揉酸胀的额角,语气淡淡“我的家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妈”魏叔延气急败坏,“我是为了你好,你和渔晓都是我血脉相连的亲人,不要被聂慈蒙蔽了,她刚把鬼工玉球拿到手,转头便交给了博物馆,里面肯定有猫腻。”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以前的聂延天真善良,而现在的魏叔延却精于算计,说出口的每个字都令人不适。

    聂南舟觉得自己快被扑面而来的疲惫淹没了,她无声的叹了口气,直接挂断电话。

    这会儿工作室的灯还亮着,聂南舟将房门推开一条缝隙,便看见养女伏在案前画样。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响声,让聂南舟焦躁不安的心绪逐渐平复下来。

    打从把养女接回家的那天起,聂南舟便将她视为亲生女儿,即使两人之间没有亲缘关系,但这份感情却做不得假。

    今天遇见的那对夫妻,要是真心疼爱小慈也就罢了,可他们的言行举止透露着极强的贪婪,显然动机不纯。

    右手用力抠住门框,聂南舟深深吸气,无论如何她都会保护好小慈,不让这个孩子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由于太过专注,聂慈并没有发现养母来过,她在纸上勾勒出山水的纹样,时不时修改一三,仿佛对手中的画作没有太大的把握。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聂慈换了一种全新的雕刻原料玉石。

    玉石与竹根的性状全然不同,质地坚硬脆薄,一旦纹样深浅设计的不妥,很容易在雕刻过程中出现意外,导致玉石整体碎裂开来。

    手里握着鸡卵大小的碧玉牌,聂慈一寸寸感受着玉石的特点,这块籽料产自沱江,色泽纯正,触感冰润,肉眼几乎看不见瑕疵。

    聂慈犹豫片刻,终于定下了自己要使用的雕刻手法。

    薄意。

    薄意是在金石表层进行浮刻,因雕刻层薄而富有画意,才取了这样的名字。这种雕刻手法几近画理,又融入了书法、篆刻的精髓,传世的作品皆是难得一见的宝物。

    聂慈先拿起尖刀,按照之前描图的纹样,在玉牌上勒线,她握刀的手稳而有力,刀刃如臂使指,留下的痕迹深浅适中,并没有造成过大的崩裂。

    而后她又用平刀,将勒线以外的玉层刮抹干净。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聂慈这才放下玉牌,起身走进厨房倒了杯水。

    恰在此时,放在椅子上的手机不断震动,聂慈瞥了一眼,发现是个陌生的号码。

    她刚想挂断,仿佛想到了什么,接通后便按下录音键。

    电话那端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语速极快,“聂小姐,当初是你自己填写的报名信息,我们的副导演还亲自打电话确认了此事,你既然答应参加寻遗节目的录制,就不该在节目播放的档口闹出丑闻,要是再不把舆论压下去,我们节目组不仅不会付给你酬劳,并且还会按照合同条款,向你索取赔偿。”

    聂慈面无表情的挂断电话。

    她登录微博,将这段录音放了上去,编辑好文字,便直接发布了。

    我从没有报名参加过寻遗节目,而是被人冒用了身份信息。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个哑巴,不能开口,更不能通过电话和他人商议事情,希望寻遗节目组做好确认工作,查出是谁与你们交涉的,不要把责任都推到无关之人头上录音

    发完这条微博后,聂慈将先前雕好的鬼工球装进纸盒里,拎在手中,径自往b市博物馆的方向赶去。

    胡馆长早早的来到办公室,看到推门而入的聂慈,他搓了搓手,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到她手里的纸盒上。

    “聂小姐,你把那只鬼工球带来了”

    聂慈点了点头。

    “之前竹刻小壶那两万已经打到你账户上,这只鬼工球雕刻起来颇耗费心力,我也跟博物馆的专家商量过,他们说十三层的鬼工球,只有没有太过明显的损坏,价格都在十万往上。”

    胡馆长先给聂慈倒了杯茶,随即便迫不及待的打开纸盒,看到被泡沫包裹起来的竹球,他面颊涨得通红,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旋转竹球的内层,瞥见上面繁复巧妙的纹路,他的双眼不由瞪得滚圆。

    身为博物馆馆长,胡先虽然不通雕刻,但基本的鉴赏力还是有的,自然能看出来聂慈的画技与雕工有多精湛。

    “聂小姐,我马上把雕刻方面的专家叫到楼上会议室,咱们尽快给鬼工球估个价。”

    胡馆长生怕聂慈改变主意,把鬼工球转卖给别人,恨不得立刻签订合同,动作自然极快。

    过了不到三十分钟,三名老者坐在会议室中,其中两人是高校的教授,另一位则是雕刻界颇有名气的匠人。

    胡馆长把鬼工球摆在展台上,做了个请的手势“几位仔细看看,我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在我这种外行人眼里,这只竹球的雕刻技艺堪称完美。”

    “大平刀”的父亲正对着竹球落座。

    他儿子虽然整天不着家,不过还算有点用处,从聂慈手里借来了竹刻小壶,直到聂慈与博物馆的交易达成,老教授才把竹壶送入博物馆的库房之中。

    与其他两人相比,老教授认为自己对聂慈的雕刻风格更加熟悉,但当他用木筷拨动着鬼工球的内层后,面上的神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将好友的模样收入眼底,胡馆长低声开口“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老教授摇摇头,用极为复杂的眼神望向聂慈,问“聂小姐,你没有欺骗钱洵,你真的是初学者”

    还不等聂慈回答,旁边的老匠人插话道“怎么可能这只鬼工球没有三十年的功底,根本做不出来,聂小姐必须从小接触雕刻,方能达到这样的程度。”

    “齐朝虎,你刚从国回来,是不是还没看过博物馆新采购的竹刻小壶”

    名叫齐朝虎的老匠人白了他一眼,“我昨天刚下飞机,时差还没倒过来,要不是馆长说这里有件精品,今天我都不会过来。”

    顿了一瞬,他问“那只竹刻小壶有什么问题吗”

    老教授从手机里翻出照片,递给齐朝虎。

    “这件根雕的构思精巧,能看出雕刻者绘画功底不浅,但在落刀时仍存着些许滞涩之感,起承转合不够流畅,许是接触雕刻的时间还不够长。”齐朝虎的雕刻技艺不凡,是华国范围内最顶尖的大家。

    “这是聂慈数月前的作品。”老教授幽幽说了一句。

    “不可能”

    齐朝虎猛地站起身,他死死盯着手机屏幕,那只竹刻小壶一动不动,泛着温润的光,他又看了看桌面上那只鬼工球,堪称鬼斧神工。

    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是同一个人、同时期的作品。

    齐朝虎气息变得急促,他三两步走到聂慈跟前,哑着嗓子问“聂小姐,老头子冒昧问一句,你学习雕刻多长时间了”

    聂慈提笔落字还有一个月就满半年了。

    “半年居然只有半年”

    齐朝虎踉跄着往后退,半晌才回过神来,他面色颇为复杂,喃喃低语道“天下才有一石,聂小姐独占八斗,后生可畏啊”

    聂慈神情未起波澜,安静地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老教授咂咂嘴,“我昨天看了那档综艺节目,好像叫寻遗,聂小姐和雪依都参加了,综艺里面就有她们雕刻的片段。听说第一期播完后,有不少网友把她们并成为雕刻界未来的希望,现在看来,倒是有些偏颇了。”

    齐朝虎跟老教授认识了几十年,自然明白老伙计的意思。

    雪依是有些才华,但与聂慈放在一处,便彷如云泥之别,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作者有话要说  “因雕刻层薄而富有画意”出自网络

    “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出自南史谢灵运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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