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静珠一脸担忧, 又急急忙忙掩住了孟凌的嘴。
“你说什么呢,这是长辈们定下的事情,岂容我们小辈妄加议论。更何况你母亲本来就常常训斥你谈吐不经思考, 若是这话传到你母亲耳朵里, 可不是又要遭骂了。”
孟凌感慨地叹了口气, 拉着虞静珠的手重新坐下。
“你说你为人这么好, 又温柔, 又心善,才华也不逊色于旁的嫡出女子,只可惜偏偏是个庶出的。若是我大哥心悦的是你,这该多好啊。”
虞静珠听她不经意间又说出一句直戳她心窝子的话,恨得牙痒痒,但面上只能装出一副害羞恼怒的表情,伸手轻轻推了下孟凌道“小蹄子, 你胡说什么。”
孟凌尤未察觉哪里不妥, 认真的摇摇头拉着虞静珠说起悄悄话来。
“我这话可是真心的,论样貌,你虽不是咱们京城里有名的那几位,可也能在前排里头排的上号了, 我上次还听闻安府的公子安季成对你大加赞赏呢”
虞静珠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安季成, 是和虞楚交好,经常一起去喝酒作诗的那个放荡公子吧,竟然在外头议论她,他也不瞧瞧他配么。
虞静珠道“哪儿有你说得那么夸张了。”
孟凌摇摇头“况且你的才学也好。虽然你是个庶女出身,可侯伯父宠着你,依旧让你和嫡女一样学了不少东西, 可不是不输于其他家的嫡女么”
跟着孟凌身边的贴身丫鬟清书有些汗颜,心里一遍又一遍地乞求上苍,让自家小姐这张嘴别继续说下去了,难道还没看到一边的虞二姑娘强忍都忍不住的越来越黑的面色么。
“哎,所以我是真的觉得很可惜,偏生你没托生在正室太太肚子里,不然如今还用得着这么忍气吞声的受着你那大姐姐给你的气实在是太可惜了。”
虞静珠强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快别说了,越说越打嘴了,什么托生在太太的肚子里,说起话来没个分寸。”
她不等孟凌这张淬了毒的嘴继续开口,连忙又说起另一茬话来堵住孟凌对这个话头的兴趣。
“我们府上老太太定下来的婚事,自然是更改不得了,只怕你母亲可能要略头疼些了。”
虞静珠瞧了眼孟凌的眸子,似乎有些犹犹豫豫,但终究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
“并非是我要说我大姐姐的坏话,只是她在庄子上那么久,到底见识礼仪才学都有些逊色于京城的寻常女子,况且脾气也有些不好。你母亲最是个注重礼仪的人,国公府也算是顶顶世家,只盼我大姐姐嫁进去后,不要和国公夫人常生事端才好。”
孟凌一直替虞静珠打抱不平,又替自己哥哥觉得不值,倒没想起来这么一茬,当下有些严肃,正色了起来。
“这你倒提醒起我了,不行,回头我得和我娘好好说一说,看此事还有没有什么回转的余地。你家那个大姐姐若真嫁进我家,只怕我家百来年的家风都要毁于一旦了”
一旁的清书已经是扶额扶额又扶额。自家大小姐也真是个单纯的,纵使那虞家大姑娘千错万错,怎又轮得到大小姐来评议回去让太太知道了只怕又是一顿好骂。
孟凌在芝兰院坐了这么一阵儿,又和虞静珠说了好一会儿话,现在觉得有些无聊起来。
“咱们坐也坐了好一会儿了,茶水都换了许多轮了,不如出去走走罢,正好我也想看看你家大姐姐到底有多刁钻。”
虞静珠自然是不想孟凌去见虞幼宜的,出声劝阻道“罢了,我大姐姐那个性子,你也是个脾气火爆的,若是吵了起来,我该劝哪头呢”
但孟凌心里回想着虞静珠方才委曲求全,又很是无奈的表情,且又听着绿羽说虞静珠被虞幼宜害的丢了那么大的脸面,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为自己的好友出一口气,便不顾虞静珠阻拦,执意要见虞幼宜。
虞静珠无奈,只好道“我大姐姐的习惯,此刻估摸着在院里休息。我叫翠喜去请她,咱们就在府上的小花园见一见。见到了你也不要说些不好听的话,日后我还要和我大姐姐一同在府上生活呢。”
孟凌点点头“你放心,我自是晓得的。”
翠喜得了吩咐,小跑着往琅玕阁去了,心里却有着旁的心思。
绿羽心思浅薄,许多时候二姑娘说的话她都听不懂。可她翠喜并不是个傻的,今日留意着,二姑娘似乎是倾慕于国公府的那位公子的。
她心里叹了口气,若是二姑娘是个嫡出,或者那孟公子身份再低些,以连阳侯的名号或许还配得上。
可国公府不比连阳侯府差,那孟公子又是国公府唯一一个嫡出的公子,怎是二姑娘一介庶女可肖想的。
若是做妾,倒还使得。但以她对二姑娘的了解,心高气傲又野心勃勃的二姑娘,是万万不会满足于走许娘子的老路,做一个区区妾室的。
更别提若是大姑娘做了主母,二姑娘更不会甘心屈于大姑娘之下了。
她摇摇头不再想这些,已经小跑到了琅玕阁的院外。院里一个值守的丫鬟看到了,立刻去里屋回了话。
里屋内,虞幼宜正在研磨之前买回来那些石彩,白蔷和湘竹在旁边打着下手。
值守的丫鬟进了屋,只在外间微微高声道“姑娘,二姑娘身边的翠喜过来了,说是府上来了女客,请大姑娘到小花园一聚。”
虞幼宜把手上玉钵里的色粉末倒在一个小瓷盏里,加了些清水后,随手取来一支簪子,用簪棍轻轻搅和着。待到色粉和水充分融合后便停了下来,等待着粉末慢慢沉淀下来。
“女客哪家的女客,可与爹爹说明了么”
翠喜略过后面一个问题不答,只回道“是国公府家的大小姐,大姑娘从前没有见过,名唤孟凌的。”
“啪嗒”一声,虞幼宜手中的金簪落了下来,掷在了桌面上,打翻了桌上的一小盏清茶。
茶水慢慢流出来,把桌上的洒金宣纸晕染成了深色。
白蔷急忙拿出手帕才慢慢按着水印,担忧地看了一眼虞幼宜,眼神有些疑惑,不明白虞幼宜为何突然这么大的反应。
孟国公府的大小姐,似乎与姑娘没见过面才是。
“哪个府上的,你再说一遍”
翠喜耐心地又回了一遍“回大姑娘,是孟国公府家的大小姐。”
孟国公府,就是上辈子的虞幼宜惨死的地方。
虞幼宜的头忽然疼了起来,头疼欲裂。
她察觉到原身的一股依恋却又怨恨,还带着些绝望的情绪四下弥漫开来。而她的脑海,忽地飘过许多画面,头痛得几乎要裂开。
一瞬间,许多残影飘过。
一个面容白净,仙童似的小男童,穿着一身深青色的衣裳,头上带了个精巧的赤金发冠,眼神清澈且坚定地看着她,嘴巴一张一合。
“幼宜妹妹放心,等幼宜妹妹回来后,我就迎娶幼宜妹妹做我的新娘子,护着幼宜妹妹,定不会叫妹妹被人欺负了去。”
再然后,是她惶然地坐在亭内放声痛哭,一个萦绕着淡淡木香的男子拥抱着他,声音如同幼时一样清朗,却不复坚定,只有浓浓的歉意与无奈。
“幼宜我百般央求祖母,祖母还是不肯允我迎你入府为妻,说只能让你做妾室入府。但是你放心,我今生今世只要你一个人,待你入了府后,我定然全心全意地待你,你是我心中唯一认定的发妻。”
她在他怀中,无比惶然,心中纵使百般不肯,百般无奈,最终还是抵不过内心中青梅竹马的情谊,海誓山盟的依恋,轻轻地点了点头。
怀拥着自己的男子双臂收拢了些,身形有些隐隐颤抖,似乎有些痛心,又有些激动。
虞幼宜的头更加疼了些,疼得她以为自己几乎要昏死过去。
残影仍未散尽。
她看到小腹微隆的自己坐在一个略有些清冷,规格不甚高的小屋内,一位府医正给她诊着脉,自己身旁则坐着那个木香萦绕的男子,紧张又激动地揽着她的肩。
“虞娘子,老朽摸到你有双数的强劲脉象,且这肚子比寻常月份的孕肚都大了些。以老朽数十年经验,这应当是一对双生胎。”
她忽地落下泪来,靠在那个男子的肩上,那个男子握着她的手隐隐颤抖起来,嘴里连声说了好几句好。
“宜儿,你怀了身子,府上再无人可以诋毁你,我择日便回了祖母,这次我一定要休了那个女人,抬你做我正妻,做我唯一的正妻。”
虞幼宜轻轻点了点头。
残影散尽,虞幼宜的头慢慢恢复正常,不再像方才那样头疼欲裂。
白蔷和湘竹的声音隐隐传来,焦急不可自持。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有哪里不适,奴婢这就去请府医”
湘竹已经半只脚踏出了屋外,虞幼宜艰难出声道“无妨,不必去请府医,回来罢。”
湘竹担忧地和白蔷对视一眼,终究听了虞幼宜的话收回了脚步,回来扶着虞幼宜,轻轻给她按着头。
外头的翠喜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不知所以地仍半蹲在外头。
虞幼宜缓了一会儿后慢慢出声“无妨,是昨日睡得晚了些,没怎么休息,今儿才有些头痛。你去回你们小姐,就说我略一梳妆后便过来。”
翠喜也不敢在这儿多呆,侯爷有多看重虞幼宜,之前大家都是瞧在眼里的。这万一虞幼宜有什么事,侯爷怪罪下来,她可受不住。
她福了福,急忙回去回话了。
翠喜走了后,白蔷这才悄悄出声。
“姑娘这是怎么了,是否是因为”
白蔷是从小就贴身伺候虞幼宜的,自然知道孟国公府的公子和虞幼宜是青梅竹马,只是还不知道孟流寒和虞幼宜是有婚约的。
虞幼宜面无表情地抹了把脸。
她不是从前的虞幼宜,许多事情,不会再着了别人的道。
“无妨,替我梳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虞静珠孟凌的彩虹屁有毒,毒死我了
孟凌那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