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景只落下怒气腾腾的一句话后, 便提着剑大步出了书房。虞幼宜没有看到他的面色如何,可单从虞景的反应来看,便能看出个一星半点。
虞景糊涂了半辈子, 甚至连自己真正的心意都未能清楚明了。但她活了一辈子了, 算起来比虞景活过的年头还要多。她看的出来, 虞景心中最挂念的人其实一直都是柳霜岚一人而已。只是与柳霜岚的结局不好, 他也一直逃避着, 从未去面对过。
屋外的白蔷湘竹和几个婆子们照看着那几口箱子,并不知晓屋内发生了些什么,只看到虞景似乎拿了个什么东西后便怒气腾腾地大步走过。
几人面面相觑,虽有疑惑,但依旧是等着虞幼宜的吩咐再行事。
屋内的易总管方才心中一直掂量着许氏捅下的这个漏子怎么收场才好,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侯府的大总管,身家都挂在侯府上, 自然要第一时间想好应对方法。
谁知就在他留着冷汗又默默沉思的时候, 虞景已经如同闪电般旋了出去。
屋内的管事们看到院子里的东西后便一直心中惶恐着,生怕虞景发怒起来责怪他们。虞景重重抛下那句狠话后,众人先是脖子一缩,随即愣了一瞬, 才反应过来。
那年长的孙管事先回过神,急忙丢下手中的账簿大声道“还愣什么, 快去拦着侯爷啊”
虞家也是骑在马背上打出的家底,虞景作为虞家子孙,又是一个武将,自然脾气不如文人那么文质彬彬。
况且许氏做的这些事已经是戳到他的死穴了,以当下虞景的反应和态度,孙管事毫不怀疑他真的会冲动之下一剑杀了许氏。
几个管事们被孙管事一声大吼拉回了神, 纷纷同孙管事一起急急忙忙跑出去追赶虞景。
易总管也反应了过来,急得猛一拍大腿跟着奔出屋去。只是刚一出屋时,他又转了回来。神情急切无比地给虞幼宜作揖又作揖。
“大姑娘,在下知道你心中定然是愤怒无比,可这,可这”易总管快急疯了,一边担心管事们阻拦不了虞景,一边又恳求地给虞幼宜行礼。
“侯爷是最信得过大姑娘的话的,现下他这个样子,只有大姑娘才能劝阻侯爷几分。老小儿求您了,一个妾室随意打发了不要紧,可侯爷若是背上了杀妾的罪名,那咱们府上可都完了呀”
虞幼宜看着地面,神色依旧平静,只是缓缓地深呼吸了一口气。
她自然能明白易总管的意思。许氏只是一介卑劣妾室,要处置她的法子有的是。且如今她干的这些破事都已经暴露了出来,便是这些罪名,也足够名正言顺的让许氏今后再不能翻身了。
易总管的意思,不必要为这个小妇搭上虞景和侯府的清誉。
许氏因罪被处置,和许氏被当朝连阳侯亲手斩杀,是完全不一样的事情。大蔺当朝,尚且不能无缘无故打杀奴隶,更何况是一个给侯府添了一儿一女的妾室。
而且,许氏虽是个庶女,可毕竟是许家的人,和虞老太太是同宗。若是在这件事情上冲动了,不仅两家关系今后势同水火,侯爷也免不了被御前问罪。
她是当过一家主母的人,易总管的这些忧虑她自然也有。若真按照虞幼宜的意思,她是毫不介意看着许氏去死的。
易总管急得哎哟直叫,最后也撒脚追了上去。虞幼宜一个人在书房里,轻轻叹了口气后走了出来。
“白蔷湘竹,带着这几个婆子,路过前院时叫上些小厮,快些赶去拦着父亲,别让父亲做出什么出格的傻事。”
白蔷和湘竹立刻点点头,带着婆子们奔出去了。虞幼宜也加快脚步,顺着静和苑的方向赶过去。
虞景带着剑,全身杀气腾腾,心中只念着要一剑斩了许氏这贱妇。周围路过的小厮丫鬟们见到他的模样,无不惊骇万分。
众人又见许多管事们跟在后面追着虞景,大声呼喊阻拦,便也一同跟上去想要把虞景劝下来。
虞景只剩下满心的怒火,自然听不进去这一堆人的劝阻,只脚步不停地往静和苑走去。
今日休沐,虞楚并未去上学,本想带着青谷去看看虞玉身子如何了,谁知他一出院却看见虞景持着剑如罗刹一般大步奔走,立刻骇住了他。
他赶紧跑了过来,拉住一个惊慌失措的管事问道“这是怎么了,父亲要去做什么”
那管事急得不得了,看到面前人是虞楚后眼神立刻亮了亮。他们这些人说话,虞景恐怕是听不进去的。若有虞楚在,事情或可好办一些。
管事又急又惊地擦擦汗,嘴巴飞快地出声,“大少爷在就好了,快拦着侯爷罢许娘子做了些大逆不道的事,侯爷一怒之下提了剑,说要过去杀了许娘子”
虞楚立刻惊骇万分,登时便追了上去大声呼喊道“父亲,父亲不可”
他跑得快,两下便追上了虞景。
此刻场面紧急,虞楚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伸手便抱住虞景的一条腿,跪在地上大声开口道“父亲万万不可许娘子有罪当罚,名正言顺。但若是父亲一怒之下杀了她,就变成父亲的罪过了”
虞景的理智已经被怒气燃烧殆尽,他一把挣开了虞楚,重重暴喝一声,“今日我看谁敢拦我若再有为那贱妇说话求情的,本侯便一起一剑杀了,给那贱妇做陪”
管事们脸色变得青紫起来,不敢再上前近虞景的身,也不敢再随意开口,生怕惹了虞景不快,虞景在气头上一个冲动真的把他们一起杀了。
可他们为着侯府,又不能不劝。于是一大堆人只好亦步亦趋地追赶在虞景身后,欲言又止,满身冷汗打湿了衣裳。
一时之间,全府鸡飞狗跳。
丫鬟们哭喊着四下奔走,小厮们惊惶地奔跑传话。许多正端着东西的下人们被吓得手一滑全部打碎在地上,其他慌乱的小丫鬟们一脚踩上去,把鞋底踩了个对穿。
有些奴仆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隐隐约约听到杀人几字,纷纷大叫起来,“杀人了,有人要杀人了快去找人帮忙,赶紧来拦着罢”
后院里许多不知内情的丫鬟们听了,更是惊恐,不知道如何是好,纷纷都丢下了手里的活计抱头逃窜。
许多小丫鬟跑回院里给自己的主子传话,还有些丫鬟干脆哭泣尖叫了起来,只以为是侯府被抄家问罪了。
正在膳房帮忙的周大娘隐隐约约听到外面一片打砸之声,还夹杂着许多惊叫呼喊。她心里一跳,立刻和膳房的下人们走出来看是怎么回事。
谁知一出来,有许多心里害怕不已,想要找东西防身的丫鬟们一齐涌了进来。
她们不管三七二十一,烧火棍菜刀擀面杖,能拿的统统拿了起来。还有些动作慢抢不到东西的,干脆直接和其他人争夺了起来,更有甚者大打出手。
膳房内如同被土匪扫荡了一般,那些胆小的丫鬟们不顾别的,一心只想找能防身的东西,其他的玩意儿一概不管。
台面上洗得干干净净的碗碟全部被她们失手摔碎在了地上,菜篮子里和案板上洗净备好的瓜果蔬菜也被丢的到处都是。
灶台里的柴火被打翻的水桶浇灭,里面的烧得乌漆麻黑的干柴也被她们抢烧火棍时连带着拽了出来,落了一地的灰。
柜子里的鸡蛋鸽子蛋也全被翻了出来,黏糊糊地碎了一地。
有那抢不到东西的小丫鬟,推搡之间踩到了地上滑溜溜的东西,一屁股摔倒在地,头磕到碗柜上起了个好大的肿块,又是恐惧又是气愤地坐在地上呜呜大哭了起来。
这些丫鬟原本就心神不稳,小丫鬟的一声哭直接把她们心底的情绪全都勾了出来。打架的还在大声咒骂着还手,抢东西的互相尖叫着逃窜,其余的人也跟着纷纷哭喊了起来。
膳房原本做事的婆子和媳妇们冷不丁被这些人惊了一跳,又被不管不顾的丫鬟们推倒在地,反应过来时,膳房已经一片狼藉。
主事的婆子气的发抖。
膳房的人辛辛苦苦备好的净菜,洗干净的碗筷,如今全被这些没规矩的丫头片子们糟蹋了个干净。精米油面,瓜果菜蛋,哪一样不是银钱买来的。
管事婆子又急又气,急火攻心,竟是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周大娘从前在庄子上是脾气最火爆的一个人,她也是在膳房做事的,自然看着满地狼藉也是怒气不止。她当下暴怒着便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裳,插着腰拧着眉大声怒吼起来。
“你们这些没规矩没王法的小猢狲,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娘,这般哭哭啼啼的闹到膳房来了你们不要命了这里头都是给主子们准备的吃食,你们这些个不要脸的,一顿闹哄上来跟蝗虫一样打砸了个干净,我看你们怎么和主家的人交代”
周大娘啐了声,和膳房的几个婆子上来劈手夺过丫鬟们拿走的东西,又把这些丫鬟一齐赶出了膳房。
还有几个仍在吵闹打架的,被周大娘一脚照着屁股踹了出去。
丫鬟们打不过这几个粗使婆子,又哭闹起来。
周大娘怒骂道“还是主家的金贵丫鬟呢,遇到事就知道哭哭啼啼快说,出了什么事”
之前那个摔倒在地的丫鬟哭叫着道“前院的哥哥们说侯爷提了刀,要往后院来杀人呢”
侯府前。
许老爷昨日被虞景呛了一番,面子挂不住,不管不顾地便回了府。回府后他想起侯府的名号,还有这些年借着侯府的关系做下的生意,不禁暗暗有些后悔起来。
他昨日回去后翻来覆去想了一夜,最终还是决定今日提些东西,准备去侯府那边给虞景低个头,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
况且到底是自家妹子做了错事,他心里也有些担忧许氏,想着借这个机会在虞景面前好好给许氏求求情。
秦氏如今月份不小了,许老爷本不想她跟着去。可秦氏心知许老爷那个德行,又晓得许念白不是个什么好心肠的女人,便还是强行挺着肚子要和许老爷一起。
二人坐着马车到了侯府门口,许老爷想到昨日和虞景的冲突,心想只怕侯府的门房也不甚搭理他了,他面色不禁有些讪讪起来。
秦氏看着他的样子小声道“那日我多番劝老爷说话行事谨慎些,老爷偏不听。如今倒好,和侯爷闹了个大红脸,现下还不是要低着头过来求和。”
许老爷看着自家夫人的肚子,有些惭愧地挠挠头。
马车停了后,许老爷先行下来,稳稳地扶着秦氏也一道下车。夫妻俩忐忑不安地站在侯府厚重的府门前。
许老爷深呼吸了一口气,伸手叩了叩府门。
叩门后,许老爷立刻摆出一副和气的笑脸,预备着要好好和门房说些好话。谁知他笑到脸都僵了,却还不见来人开府门。
许老爷又敲了敲,依旧不见人来,他纳闷道“奇了怪了,侯爷就算与我闹了矛盾,倒也不至于连府门都不开罢。”
秦氏眉毛蹙在了一起,扶着肚子轻声开口道“还不是老爷非跟着妹子一意孤行。说不定侯爷是真的恼了咱们家了,如今门都没人开了。”
许老爷捻了捻鲶鱼胡子尴尬地笑了两声,在府门前探头探脑地望了下,“今儿也是奇怪,这侯府往日不管府门关没关,总会有几个门房小子并着几个护卫在外面值守的。怎的如今一个人都没有,莫非是知道我要来,连话都懒得说一句”
秦氏叹了口气。
如今夏日日头辣,她一个怀了身子的妇人站在太阳底下久了总有些不舒服。这府门迟迟不开,她索性整个人靠在了府门上,想要略歇一歇。
许老爷有些愧疚,正想提议改日再来时,府门忽地吱呀一声,被秦氏这一靠推出一条小小的缝隙出来。
许老爷一惊,赶紧伸手拉住自家夫人,免得她顺着劲儿摔倒在地。
秦氏也被惊了一跳,站稳后回头蹙眉道“这是怎的了,既无门房,府门又是虚掩着的,怕是有什么事罢”
许老爷试探地上前来,双手搁在门板上用力一推。府门果然没有上闩,被许老爷咬着牙用着力慢慢推开了一些,总算是能让人进去的程度。
秦氏连忙后退了几步,不敢擅自进侯府里。许老爷看着外头太阳有些大,就算一直待在马车里也是很闷热,便好说歹说扶着秦氏一同从微开的府门走了进去。
二人一进去,待站拢后才看到侯府的前院里空无一人,地上倒是散落了许多扫把和鸡毛掸子一物,甚至还掉了只鞋在这里。
平常打理的极有条理,雅致无比的石景绿植也有些七零八落,仿佛被什么大风席卷着吹过了一般。
许老爷被这场面唬了一跳,赶紧把秦氏拢在自己身后,自己则张开着双臂护住秦氏。他咽了咽口水,带着秦氏小步小步地往前走,心头直跳。
秦氏看着这场面也慌了起来,直抓着许老爷伸出来的手臂道“天爷,这是怎的了,怎么像是遭了贼一般。往常前院少说也有许多小子管事当值的,如今竟是一个人没有,莫非是侯府遭了什么难了”
许老爷的喉结动了动,鲶鱼似的小胡子耸拉了下来,满头更是汗津津的。
“别别是被抄家了罢常听说那些名门望族一个不小心惹怒了天颜就要被抄家的,连府中的人也要一并带走。”
秦氏呸呸了两声,急忙伸手掩住他的嘴道“老爷说什么呢,这外头压根就没看到有宫里的人在。况且若是真有这个么事,咱们在路上也会听到风声的。老爷这么乱说,一会儿被侯府的人听到了,老爷更别想求和了。”
许老爷赶紧点了点头道“是是是,这话是我说得不妥,夫人说得对。只是这”
许老爷还未说完嘴里的话,旁边小门里忽地闪出一人,把心神不定的二人吓了一跳。
许老爷立刻转身护住秦氏大声道“夫人快逃,我在此处断后”
跑出来的小厮压根没想到许老爷二人在此,也是吓了一跳。原本虞景吩咐过他们不准许老爷再随意上门来,可当下侯府出了事,前院的人都跑去拦虞景了,一时之间竟没留下半个人在。
许老爷流着汗紧闭着眼等了半天,没发觉有什么动静,心里不禁有些奇怪。
他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慢慢地转过头去,看到是个侯府的小厮后,这才松了口气。
见不是什么歹人,他又赶紧笑着把手上提着的东西奉上,一脸讨好地开口道“昨儿和侯爷有点误会,今日特地来登门请罪。小哥行行好,帮我跟侯爷说一声,我定然感激不尽的”
小厮喘着粗气大声道“还传侯爷呢,您还不知道吧,许娘子把府里的东西偷偷全卖了出去换银子,还把先太太的嫁妆也尽数给卖了侯爷动了大怒,提着刀说要去杀许娘子呢前院的人都去拦了,所以才没人在这儿。”
许老爷一愣,头皮一紧,手里提着的人参盒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立刻冲了出去。
他摇摇晃晃跑出几步远后,想起秦氏还在这边,又赶紧跑了回来,给那个小厮作了好几个揖道“小哥行行好,请千万照顾好我夫人,我也去帮忙拦着侯爷去。”
小厮没还来得及点头,只看见许老爷又一溜烟地往里跑了。他只好无奈地向秦氏开口道“夫人,我带你找个地方坐一坐罢。”
秦氏心里担忧许老爷,放心不下他一个人,便低声下气地开口。
“小哥是个心善的,侯府的人都知道我家老爷素来没个章法,我实在放心不下,恳请小哥带我也过去看看。小哥放心,我只离得远远的,不会被搅合进去的。”
小厮想了想许老爷平常说的不过脑子的话,只怕侯爷到时候听了反而怒意更盛,便连连点了点头,引着秦氏慢慢往里走去。
后院里,虞景提着刀要杀人的消息传得满府皆知。虞景身后跟着想要劝阻虞景的人也越来越多。
众人心里急的不行,却又怕虞景在气头上恼了她们,只好滑稽无比地跟在后面,所有人都一副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样子。
静和苑自从许氏失了势后,里面的丫鬟全部一散而光,只剩下翎儿与花嬷嬷二人伺候着。
前院出了大事,后院的丫鬟们也慌作一团,更没人去惦记静和苑里的许氏。故而许氏只听见外面有些乱糟糟的,却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当是将军府来人了,便也没放在心上。
翎儿扶着许氏喝下一副汤剂后,许氏伸手把花嬷嬷叫来,“去,拿着我的陈情书去找侯爷,请他一定要看一看。若是能等他看完后请他来静和苑,那便最好。”
花嬷嬷原本就因躲开了责罚心虚着,现下哪儿敢去帮许氏找虞景。她听了许氏的吩咐,只犹犹豫豫地站在屋里不敢动。
许氏看着她这幅样子便知晓她在怕什么,怒从心边起。
“你跟在我身边少说也有十年左右了,回回吩咐你办事从不见你办利索过,如今你倒是畏畏缩缩起来了若不是你连自己的钥匙都看不好,契子哪里会被那个丫头换了去,如今又哪里会有这等祸事”
花嬷嬷哭丧着道“娘子,我也是一心为着娘子啊。谁知道那大姑娘如此狡诈,老奴也是没法子”
许氏一个茶盏狠狠地甩了过去,在花嬷嬷脚边摔了个粉碎。花嬷嬷一哆嗦,再不敢随意说话了。
许氏阴着脸出声,“若不是为了珠儿,我早就容不下你了如今我把话给你说明白了,今时今日我已然是走进死局里了,若我翻不了身,你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如今只有这封陈情书还能救一救急,是福是祸,你自己掂量着来吧”
花嬷嬷刚想小声开口说些什么,一转眼瞟到一旁的翎儿,还是闭上了嘴巴不出声了。
她和许氏隐瞒下来的事,决不能有任何第三人知晓。这个秘事太过于严重,即便是一直侍奉着许氏的翎儿,知道了后恐怕也会惊骇不已,不敢继续跟在许氏身边。
花嬷嬷心里抉择了半天,最终还是认命地拿上了许氏夜里写好的陈情书,咬了咬牙走了出去。
翎儿留在静和苑,一边帮许氏擦着药一边开口“娘子,侯爷的脾气大,只写这么一封陈情书,真的能让侯爷消气吗”
许氏闭着眼道“若只是一封认罪书,自然是无法让侯爷平息的。说到底,此事若不是花婆子糊涂,哪儿来的这么多麻烦”
翎儿轻声细语,“花嬷嬷既办事不大利索,娘子又何必一再忍让她在身边呢”
许氏睁开双眼,阴毒的目光扫过翎儿。
翎儿被许氏的这个阴森眼神看的一怔,便低下头闭上了嘴不再问这些。
许氏冷冷声音响起。
“做好你的事,主子的事情你少打听。”
翎儿垂下了眼,眼神晦涩不明。
静和苑外,花嬷嬷出来了后见着这附近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只风卷残云般横七竖八丢了许多扫帚之类的东西在这里。
花嬷嬷心里以为是那些墙头草一般的丫鬟丢下的,必定是见许氏遭了难便都躲开了静和苑。她啐了两口后就没再多想,往前院小跑着。
正跑到前面小门那里时,花嬷嬷一晃眼,忽然看见虞景正巧从小门里拐了进来。她心里本就心虚,生怕虞景忽地想起来责罚她,于是把头低了又低,不敢看虞景。
她低着头看着虞景的长靴往这边来了,直接顺势一股脑跪下来,举着手中的信纸磕头道“请侯爷安,娘子自知她罪孽深重,特写了一份陈情书。请侯爷过”
花嬷嬷说话的时候心里紧张无比,生怕虞景认出了她,又害怕虞景不理她,额头上的汗都啪嗒一声滴到了地上。
虞景心里怒火难耐,又听面前这人提的是许氏,更加怒上心头。
他不待花嬷嬷说完便一脚扫开了她,大步跨了过去。
花嬷嬷抓着手中的信纸被歪倒在一旁,心中懵了一瞬。她刚准备爬起身来再向虞景求求情时,忽地又见小门熙熙攘攘涌进一大批人进来。
曾经做了许多年的后院管事,花嬷嬷下意识地瞪着眼道“谁准你们进来的,外院的人不可擅入内”
“唉呀让开吧你”
后面急得发慌的管事小厮婆子们,谁都顾不上花嬷嬷说的这些,直接伸手一把便推开了花嬷嬷,继续追赶着虞景。
花嬷嬷刚爬起来,这下又被一群人推了个狗吃屎,恼的她老脸涨红了起来。
她呸了一声,捡起陈情书,拍了拍屁股重新起身。
这时小门又进了一人,花嬷嬷疑惑地定睛一看,却不是别人,正是急急忙忙赶来的许老爷。
花嬷嬷想起许氏和她还有赵妈妈瞒着许老爷做下的事,立刻心里发慌想要转身就走。许老爷是认得她的,急忙追过来拉住她道“念白的院子在哪儿呢,快些带我过去”
花嬷嬷唯恐许老爷是赶过来问罪的,支支吾吾地不肯开口。许老爷见她这样,又急又气,气又不打一处来,大声斥骂起来。
“你这刁老婆子,支支吾吾个什么劲,还不快点告诉我侯爷提了刀要去杀了念白”
花嬷嬷听了后面色一白,“侯爷提了刀要去杀娘子”
许老爷气的直跺脚“你这蠢婆子,还不快点带我过去拦着。晚了些念白出了事,我看你以后还能去哪儿做事”
花嬷嬷听着许老爷这话愣了一瞬,随后心里立刻慌了起来。
侯爷竟是怒的要去杀了许娘子,那自然是晓得娘子做下的所有祸事了。许氏都东窗事发了,她一个老婆子怎么跑得掉
花嬷嬷心里慌得要死,只看虞景那个架势,她便能想象到自己的下场。她随意给正着急的许老爷指了下静和苑的方向,之后便立刻慌里慌张地快步往偏院小门那边跑去,竟是又准备抛下许氏自己逃走
许老爷哪儿看得出来这些,此刻也顾不上一个婆子,赶紧就赶着过去了。
静和苑前,虞景已经大步走到了这边。
他进了静和苑里,看着里面略微有些萧瑟破败的景致,又想起虞幼宜刚回府时便是被许氏安排着住在这里,心中的滔天怒火又旺了好几分。
他重重道“许氏何在”
翎儿听见了动静,隔着窗户看了一眼后立刻对许氏道“娘子,成了侯爷亲自过来了,就在院儿里呢”
许氏立刻收起了那副阴沉的表情,换上了一脸凄惨哀切的神色。她搭着翎儿的手颤颤巍巍道“快,快扶我出去见侯爷”
翎儿瞄了眼许氏微躬着的身子,有些犹豫。
许氏后背到大腿根全被藤条狠狠打了个遍,虽不至于皮肉翻起,可看着也足够惊心肉跳了。这样的伤本就有些严重,况且这才过去了不到一天,压根就没养好,怎么下得了地。
许氏看她在磨洋工,面上凄惨的神情里迸出一瞬间的狰狞,“还不快扶我过去”
翎儿咬咬牙,只好走上前来艰难地扶着许氏下了床。许氏全身重量压在翎儿身上,翎儿只能一步一步地拖着许氏往外走。
二人正走到门槛前,还未走出屋子时,虞景已然迎了上来。
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门外的阳光,整个人罩在阴影之中。
许氏心里一喜,泪眼婆娑地抬头道“表哥”
虞景只看了许氏这熟悉的哀切神情一瞬,随即他二话不说,伸出手来便唰地一声抽出佩剑,另一只手直接将剑鞘甩在了地上。
剑鞘掷在地上的声音,听得正在挤眼泪的许氏心里狠狠一突。
锋利冰冷的长剑抽出一瞬间,映出了一道寒光。而许氏借着那道寒光,终于看清了虞景此刻的模样。
他双眼猩红,杀气腾腾,握着长剑的手背更是青筋暴起。
衬着剑刃的寒气,就连衣袍袖角仿佛也带了一丝冷意。
明明已经入了夏,他整个人周身萦绕着的气息却冰冷无比。
虞景扬起长剑,一声暴喝如惊雷般炸开。
“你这贱妇,本侯今日一剑杀了你,从此以后与侯府落个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家里人拿了几个青皮脆李子给我,我本来是不吃这种青李的因为看颜色就感觉很酸,但是在家里人的极力推荐下吃了一个,结果居然是甜的脆甜脆甜的太好吃了吧
哭了,我因为它的外表下意识地得出“很酸”的结论,结果错过了好多年这样的美味。我家里每年这个季节都会买一大口袋,我一直碰都不碰。
今天码完字我立刻冲出去买它个几斤
追妻火葬场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