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静珠的事她终究是没理出个头绪。梁家自然是不会有这个人脉打点这些的,  所以才将所有希望寄托与虞静珠身上。可虞静珠比梁家还惨些，不知道内情的人不喜她性情，知道内情的人更不会管她,  如何会愿意搭手帮她夫君打点一二。



    罢了,  许是梁文彬撞大运,  遇见了什么贵人罢。



    虞幼宜心中转了一圈，倒也没太在意。这终究是虞静珠自己的事。她虽然觉得奇怪,  但也懒得去插手多做什么。是福是祸,  虞静珠自己担着便是。



    休憩的这三日一晃而过，虞幼宜先后接手了王府的一并应由她掌管的事，也接了众奴仆们敬的茶，大致认识了些王府内的几位管事。



    让虞幼宜很满意的是，王府的奴仆似乎都是精心挑选过的人，训练有素，从不会有那些多余的幺蛾子。而后院也无比清净，竟连个通房也没有。



    后来才听府里的赵总管提了一嘴,  说从前良太妃与太后娘娘都曾经送过柔顺女子过来,  只是蔺泽嫌吵，便照旧送了回去,  要么指给其余人家,  一个都没往府里留。



    这倒是让虞幼宜有些惊讶，虽然这般说似乎有些不妥，但她原来以为蔺泽至多至少会有一两个通房,  也做好了喝敬茶的准备，没想到蔺泽竟是个“大家闺男”。



    自然，她嘴上虽然没说，心里当然是十分妥帖的。



    “幼宜在想什么,  这般出神。”蔺泽自外间进来，撩开的珠帘微微吹进一小股微风。



    虞幼宜看着蔺泽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



    “无事，一会儿便要进宫了罢，可有什么要注意的不曾”



    蔺泽坐在她身旁，十分自然地捻起一支步摇替她簪上。



    “无甚要事，只是见一见宫里那几位罢了，我陪着你一起，放心罢。”



    虞幼宜点点头，白蔷笑着替她妆点好后，二人便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向皇宫内驶去。



    路上，虞幼宜闲来无事，微微撩开小窗的帘幕瞧了瞧，刚好瞧见附近的米行在换招牌，随口一问，“粮行瞧着要涨些价格。”



    蔺泽微微一叹，“辽东涝灾，于这些上多少有些影响。圣上已经派人过去了，想来过阵子就会好上一些。”



    虞幼宜心里一顿，许久没在旁人口中听见辽东二字了，前世她便是那里的人，如今一听，倒有些恍惚。



    蔺泽瞧着她神情似乎有异，“怎么了”



    虞幼宜摇摇头，“无事，苦了辽东那边的人。”



    她的手被蔺泽握住，“放心，不会有事的。”



    虞幼宜笑了笑，也不准备继续这个话题。如今要进宫了，她倒是想起来了些从前的事，正巧趁着此刻还在路上多问了一句。



    “以前瞧着太后颇为优待太妃，从前你说是和番的缘故，但看着又不止于此，可是还有其他什么缘由么”



    蔺泽微微一笑，“到底是你聪慧，这也逃不过你眼睛。不错，太后忌惮太妃另有层缘由。”



    虞幼宜坐直了些，听着蔺泽神情略微有些严肃地慢慢道来。



    “从前先皇驾崩时留有诏书，要那时的太子，也就是当今的圣上继位。即便没有诏书，从嫡庶来看，自然也是要太子继位最优。”



    虞幼宜回想起良太妃执着的野心，再忆起蔺泽提到过的良太妃对他的严苛教导，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



    “良太妃她该不会”



    蔺泽微微颔首，“当年便是因为瞧出她野心不浅，所以先皇将我指给了太后抚养。先皇驾崩后，原本局势应该毫无争议地倾倒于皇兄，但宫中却突然纷传先皇遗诏有猫腻，传来传去，大致是说皇兄这位子来得名不正言不顺。”



    虞幼宜蹙眉道“即便如此，圣上也是太后嫡出，又是长子，这流言是没什么用的。”



    蔺泽稍顿了一下，“本该如此，但当时盛传，当年先皇将我指给太后抚养，便是存了要在我与圣上二人间择一人做储君的意思。太后不好辩驳，后圣上登基后治国有方，本又是名正言顺的嫡出，自然压下了流言。”



    虞幼宜想了想，那个关头太后的确不好辩驳。圣上刚登基，势力单薄，若是驳了恐掀起更大风波，似乎也会有伤与蔺泽之间的情分。蔺泽是圣上的一大助力，若是失了他，圣上的位子更不好坐。



    “那先皇当年的意思究竟是”



    蔺泽讽刺一笑，“我本就无意储位，知晓我过往的人都清楚。先皇若是真有意扶持我，便不会将我指给太后。一切只是良太妃一厢情愿，自欺欺人罢了。”



    他说完，又抚了抚虞幼宜的鬓角，“那个位子要承担的责任太大，皇兄是天生的储君，除了他，无人更适合那个位置。”



    虞幼宜一笑，平静许多。



    不多时，马车便到了地方。二人下了车，由宫使宫婢引至太后的慈安宫。



    虞幼宜已经有一阵子没来过这儿了，上次来的时候还是个未出闺阁的姑娘，如今再见便是皇家儿媳了。想起皇后爱调笑的性子，一会儿多半要被调侃一番。



    果不其然，皇后一瞧见穿着一身朝服的虞幼宜，又见与蔺泽一个纹饰，即刻便调笑了好些话出来。直到太后笑得不行才慢慢止住。



    虞幼宜自女眷席上，在长公主下首坐下。长公主自衡安嫁过去后与侯府也算颇为亲近，便十分亲密地与虞幼宜小谈几句。



    不多时，正殿又来了一人。虞幼宜抬眼一看，是个与虞玉年纪差不多大，面容十分精致秀美的少年郎君。



    蔺琛不动声色地瞧了眼虞幼宜，和目光一直放在虞幼宜身上的蔺泽，而后笑着给虞幼宜行了个礼。



    “蔺琛见过王嫂。”



    虞幼宜同样脸上神情如常，一点都不觉得尴尬或有旁的想法。太后在上首双眼微咪，很满虞幼宜的这番气韵。



    蔺琛行完礼后再起身，之前在侯府前只远远瞧了眼虞幼宜，没有瞧得多真切。如今这一遭，才算是两人第一次面对面见了个面。



    他一瞧见这位庆王妃，心中微讶。



    眼神平和，举止从容，似乎与前世他听说过的那位软弱无比的虞家长女大相径庭。



    从前，那位长女似乎因身子有恙，沦落到进国公府做妾的地步，后来更是无声无息的一命呜呼。不说别的，但看她过的日子，便能看出那虞幼宜是个没什么心机手段的柔弱女子。



    哪会是面前的这个模样



    蔺琛收回心思，这一世许多事情与从前不同，或许这虞家长女有了与之前不同的境遇也未可知。从前那个性子，定然是引不起蔺泽的注意的，许是别的什么原因罢。



    太后慈和的声音响起，“晋王来了，宁王呢，怎么没瞧见他一起过来”



    蔺琛想着正在良太妃那儿的宁王，面上叹了口气，“回太后，三哥正在太妃那里听训，想来要耽搁一会儿了。”



    太后表情微冷，良太妃应当知道今日虞幼宜要过来拜见，却将宁王扣在那边，看来是故意下她面子的。



    “也罢了，三弟的性子母后是知道的，最是个无拘无束的，一会儿我压着他来给母后赔罪。”蔺泽微笑着出声，太后的表情才好看了一些。



    只是长公主仍旧忍不住低声斥责了一句，“打不上庆王的主意，如今就开始打起宁王的主意，良太妃真是死性不改。”



    虞幼宜一怔，有些微讶地低声道，“莫非西璃也在那边”



    长公主微微点了点头，脸上一片厌烦之色。不知是对赖在大蔺不肯走的西璃厌烦，还是对幺蛾子频出的良太妃烦闷。



    良太妃宫中，正殿内的气氛冷到了极点。蔺尧一声不发地站于殿中，脸上的神情有些晦涩。



    一旁站着淡淡笑着的西璃，上首坐着一脸慈和的良太妃。



    蔺尧盯着良太妃脸上的表情，久久没有出声。



    原本，他此刻应该与蔺琛在慈安宫那边，但良太妃却忽地一副温和模样说想与他说说话。因良太妃这般关照的神情颇为罕见，他才忍不住留了下来，想听听她要说什么。



    没想到，却是为了这种事，才对他摆出一副笑吟吟的脸。



    “母后这是什么意思”他攥紧了拳头，语气有些不悦。



    良太妃亦是眼里划过一丝不耐烦，但想着心中的事，便仍旧慈和地看着底下那个她没怎么关照过的二子蔺尧。



    印象中，蔺尧颇为懂事，自记事起便十分乖巧，从不给她多惹麻烦，算是她三个儿子中最让她省心的一个。



    良太妃仍旧记得蔺尧小时候极力想讨她欢心的模样，她胸有成竹，慢慢张口。



    “泽儿如今成了婚，眼瞧着尧儿你也要到了年岁，如今再这般耽搁着可就不好了。不若本宫给你指一门婚事，你早些成家立业，母妃也安心一些。”



    蔺尧攥着的双拳微微发抖，他死死盯着上面一片慈母之色的良太妃，压着嗓子出声。



    “母妃想给儿臣指的，便是旁边这位和番公主么”



    良太妃似乎十分满意地笑了起来，“本宫这三个儿子，果然要属尧儿最知我心意。不错，西璃模样好，性情又和顺，又是和番嫡出，与你做配岂不正合适本宫知晓尧儿喜欢模样拔尖的女子”



    蔺尧忍无可忍，良太妃总是这般，明明一直不怎么在乎他，只在需要他的时候做出这番样子，让他乖乖听从她的安排。



    什么知晓他，不过也是在宫中听了些风言风语，便以为他是那般浪荡子罢了。



    真可笑，他的生母竟然要从外界流言来了解自己的亲儿子。



    真可悲。



    “母妃，恕儿臣无礼，这位和番公主是母妃上次想指给二皇兄的那位罢”



    良太妃眼神不变，仍旧笑意满脸，“正是如此，本宫当日便是觉得这位公主极好，你二哥又到了年纪，便想指给他。只是他既有自己的意中人，此事倒也罢了。”



    “所以，二哥不要的女人，母妃才想起我，想要塞到我身边”



    蔺泽手背上已经浮起了青筋。



    西璃自始至终一直笑着，没什么表情，仿佛听不懂大蔺官话一般。



    良太妃闻言嗔了蔺尧一下，似乎没察觉出这话里的火药味一般，如同慈母一样略带责怪却仍旧十分慈和地游刃有余开口。



    “尧儿这般想本宫，可就是伤本宫的心了。本宫当时便是觉得这姑娘极好，所以才想指给你二哥。只是西璃与你二哥到底有缘无分，我也颇为心疼这么个姑娘，所以才想指给尧儿你。若是尧儿比泽儿大，本宫当然便指给尧儿了。实在是你二哥那时年纪更合适一些，所以才先指给了你二哥。”



    缩在一旁的王公公不住地擦汗。



    良太妃的诡辩之术还是一如既往地张口就来。



    明明就是蔺泽不喜才落下的，在良太妃口里一转，西璃竟变成了炙手可热的宝贝。



    蔺尧脸上的神情已经冰至了极点，良太妃心里微顿，不大明白方才那番话哪里让蔺尧不喜，蔺尧应当十分和顺地应下才是。



    蔺尧冷冰冰地在心中品着良太妃的话。



    因为二哥比他大是么



    因为二哥比他大，他是后生的那个，所以母妃全心全意扑在二哥身上，懒得搭理他。



    那蔺琛呢，蔺琛又是什么缘故，因为他比自己小么



    因为蔺琛比自己小，所以母妃又一次抛开了他，专心教导幼子，对他视若无睹。



    “什么比大比小。不过是母妃的说辞罢了。”蔺尧自嘲一笑，微微出声。



    良太妃一顿，微微蹙眉，“尧儿，你在说什”



    蔺尧盯着良太妃那张与自己，蔺泽，蔺琛都有些相似的脸，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她总是这样，她总有理由圆过一切事情。撞上蔺泽，便说蔺泽年长，所以格外紧张些。撞上蔺琛，便说蔺琛年幼，要他懂事相让。



    他瞧着不是年长还是年幼的缘故，不过是因为他降生的时机不大合适，良太妃不喜他罢了。



    “若真是如此，母妃为何不将这位和番公主许给四弟这么好的女子，许个母亲格外关照的幼子，不是更为合适么”



    良太妃已经十分不耐烦了，蔺尧平常最听她的话，今日却百般不肯相让，着实让人心烦。



    “本宫不是说了，因你快到年纪了，所以才优先关照着你的亲事。琛儿还小，再等等也无所谓。况且西璃比琛儿还要搭上几岁，如何好作相配”



    “母妃，上次您想将虞幼宜指给四弟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声音中夹杂了些许讥诮，“母妃还说当年您比父皇大上几岁，一样有了我们兄弟三个，如今全忘了么有母妃做样，何不让四弟也如母亲这般”



    蔺尧冷冰冰的声音打散了良太妃最后一丝耐心。她猛地一拍身边方几，从銮座中站起。满头让人眼花缭乱的钗环珠串作响，一片玎珰之声。



    “本宫瞧你是越大越没个分寸了原以为你是最懂事的一个，平日里甚少让我操心，没想到竟与外边传得如出一辙尧儿，本宫一片慈心为你着想，你却这般不恭不敬，你太让我失望了”



    蔺尧同样毫不退缩。



    “慈心母妃的慈心究竟为谁而起为二哥为儿臣母妃不愿说出事情，儿臣便帮母妃圆了这个话罢”



    王公公看情势不好，正要出来劝架，蔺尧已经冷冷出了声。



    “母妃不是觉得西璃比四弟年纪大，所以不好许给四弟。而是天家嫡传血脉必须纯净，不可沾染外族血统，所以才百般捂着四弟不肯放，不是么”



    想要劝架的王公公头皮一麻，直接跪了下来。



    满殿的宫娥宫使亦是扑通跪下伏倒在地，后背微微发抖，恨不得没听见过这些话。



    天家嫡传血脉，蔺尧虽然说得隐晦，但众人自然都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是嫡传，太后，皇后，皇帝，太子，这些位子上的人才算嫡系皇族。除此之外，任你权势滔天，也只是庶出而已。



    祖制有定，嫡出之妻决不能是外族女，天家血脉掺不得一丝旁门左道的血统。蔺尧这句话，等于明晃晃地说良太妃想要扶持晋王，想要谋反，所以才拼了命地把西璃塞给另外两个子嗣，以换得助力。



    若是她想要扶持晋王，自然不能让晋王迎娶西璃。



    王公公只觉得自己脖子上的一颗脑袋有些待不稳了，直晃晃地就要往下掉。



    他额头紧紧贴在冰凉的地砖上，似乎感觉到面前一阵香风拂过，华贵的环佩玎珰声越来越近，随后停在自己的不远处。



    王公公僵着后背，脑袋有点转不太动，想不出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啪”



    宫娥宫使们纷纷缩了缩脖子，王公公大着胆子抬眼一觑，良太妃举在半空中的手还没有收回来，相对的是蔺尧脸上明晃晃地一个巴掌印，颜色通红，看着就疼。



    良太妃缩回了手，王公公赶紧低头。



    被打了一耳光的蔺尧站在原处，半天没愣过神来。



    诚如众人知晓的那样，良太妃一向不甚关注蔺尧，对其无甚拘束。既是无甚拘束，自然也没有管教过他什么。故而，这一巴掌，还是他出生到现在第一次被良太妃掌掴。



    蔺尧眼里慢慢浮出些不一样的情绪。



    他见过蔺泽被良太妃百般苛刻相待，甚至动辄斥责打骂，但是到他自己身上，这还是第一次。



    他偏过头来，摸到自己嘴角有一丝血迹。再抬眼，瞧见良太妃眼里欲说还休，又泫然欲泣的表情。



    还未来得及张口，蔺尧便听见良太妃似乎颇为疲惫地叹息一声，随后这个一直与自己一上一下见面的女人忽地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尧儿，本宫知道本宫知道自己从前太过于关注泽儿，忽视了你，之后又太过于关照琛儿，再度将你晾在一旁。”



    蔺尧愣愣地，良太妃这般温暖亲切的拥抱，这般柔和的语气，他自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良太妃声音未停，“尧儿，本宫对不住你，但本宫实在是有苦衷。本宫从前以为那般对泽儿是最好的，结果却让泽儿不愿再亲近我。自那之后，本宫反省了许多，不敢再轻易将自己以为的好加诸于你们身上，于是便没有过多插手你的事情，而是让你自由一些。”



    这怀抱太过温暖，蔺尧脸上冷冰冰的神情不知道何时已经消隐了下去。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



    竟是如此么但现在想来，那时母妃确实因为二哥的事情颓废了许久，也是在那时更加疏远了他。他只以为是母妃迁怒，一直没有多想其他。



    原来，原来是母妃害怕再度重演之前二哥那般的事，所以才放开了他



    “待我发觉我再一次本末倒置后，你已经长大，也已经有意无意地与本宫疏远了关系。本宫实在心痛，只好将对你二人的愧疚化作关怀，投到你四弟的身上。但本宫本宫一直盼着你们好。”



    蔺尧双眼微红，有些不知所措。



    “泽儿与本宫生分多年，本宫再也拉不回他的心。可尧儿，唯独你，本宫不想与你再像从前与泽儿那般生分。所以本宫算着你年纪到了，想要心心念念为你寻一门好亲事，至少亲眼看着你成家。尧儿，你给本宫一个机会，让本宫重新弥补从前对你的疏忽，好不好”



    不知道过了许久，王公公听见蔺尧轻轻道了句“好。”



    一旁宫使瞧见王公公叹了口气，想要问问，却又不好开口，只好揣在心里，预备着一会儿再问自己师傅为何而叹。



    罢了，多半是感慨这对母子如今终于破冰罢。



    西璃在一旁，脸上笑意盈盈，看着相拥的母子二人，似乎颇为感动的模样。



    正殿外面，归来的蔺琛看见里头的情形，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出生得晚，蔺泽与蔺尧又早就与良太妃离了心，他一直住在宫中，便与这两位兄长没怎么接触过。



    蔺尧他垂下双眸，心里回想着蔺尧上辈子的境遇。



    上辈子的蔺尧，下场十分凄惨。削为庶民，终生圈在宫中，封号被废，外头的人直接唤他为废王。曾经在京中备受赞誉的玉郎，变成了众人不敢谈及的禁忌。



    废王被圈在宫中不久后便一命归西，有说是上面的人悄悄下的手，有说是他自己心灰意冷自戕而亡。众说纷纭，也不知是真是假。



    蔺琛轻舒了口气，再度抬起平静双眸。



    他上辈子的下场，比蔺尧还惨一些。他那时还尚未弱冠，十几岁的年纪，某日忽地便被禁军砍了脑袋，到死都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过，多半都是与良太妃有关。蔺琛抬眼，看向良太妃的眼神不似宫人们熟知的那般恭敬孝顺，而是充斥了浓浓的厌烦之色。



    照这个趋势，蔺尧多半会像上辈子一般迎娶西璃为妻，而后走上前世的境遇。



    蔺琛叹了口气。他现在还没查探出上辈子自己究竟为何而死，蔺尧又为何连同和番造反。只是若蔺尧这一世依旧与上辈子一样走向，他或许也会如同从前一样死于禁军刀下。



    这样可不行，好不容易重来一遭，怎可再度重演从前。



    慈安宫中，众人闲谈到散场都没瞧见蔺尧现身。直到庆王府的马车驶出了京城，虞幼宜仍瞧见蔺泽的眉头微蹙，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但蔺泽发觉虞幼宜在瞧他后便散开眉头，似乎不想虞幼宜担心。



    回了庆王府后，虞幼宜刚想问问他，却听见外面传来了消息。



    “王爷，王妃，太妃娘娘那边放出消息，说宁王不日便将聘和番公主为正妃。”赵总管擦着汗，面色凝重不似平常。



    蔺泽一下子拧起眉，虞幼宜无比惊讶。



    “蔺尧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