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群青两眼视野犹如透过夜视镜一般, 看到的事物,俱是一片明亮的血红。
周遭观感迥异的世界令他浑浑噩噩,直到他耳边, 忽然听到一个女人的尖叫声,贺群青立即变得清醒了一些。
身前有了阻碍, 还有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大吼“陈姐老大闪开”
吵死了
“啊”
瞬间, 四周安静多了。
贺群青茫然的低头看掌心,那狰狞锐利的手指,看起来如此陌生,但移动它们的时候, 指尖滴下尚且温热的液体,给他带来一点满足,令他觉得熟悉, 甚至有了归属感。
这时,贺群青盯着指缝间一缕带血的卷发, 陷入了艰难的思索。
突然, 他想起来了,这是谁的头发。
腥红的双眼逐渐睁大, 贺群青一点点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脚下。
怪物的脚掌旁空空如也。
没有任何人的尸体。
贺群青猛地松了口气,但人类的意识, 伴随这一次松懈,倏忽再次飘远了。
他不由自主的摆动沉重的脑袋, 更方便侧耳倾听。
现在他的周围的确安静了,但哨音,更多细细的哨音,从很远的地方、从四面八方向他涌过来。
奇怪的是, 这些提示的哨音,明明好像离他很近,但总听不清楚,犹如被什么遮挡着,隔着一道无形的墙壁。
这种怎么都听不清楚的感觉,令贺群青毫无耐性的抬起了手。
生生撕开了空气中无形的阻碍
几乎是瞬间,离他不远处,出现了混乱的人声。
“卧槽卧槽卧槽那是什么,游荡者”
“它,它怎么冒出来的”
“离副本结束不是还有九个小时吗它怎么会出现啊”
“糟糕完了五万,被它杀了可是会扣除五万生存点啊快跑”
贺群青嗤笑一声。
他糊涂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只是莫名想笑,被火烫过似的喉咙里顿时发出一声低沉的咕咕响。
“卧槽,你你你们看boss它好像它刚才好像笑了啊”
“放屁你,你快砍它啊”
贺群青一偏头,某个锋利的东西便砸在了他的角上,发出了锵的响声。
他眼前有人倒退。
“不,不,我不是,别生气”
“吼”
蒋提白猛地睁开眼。
他老样子的躺在卧室的地板上,身体周围是散落的酒瓶、烟盒、烟灰缸的阴影、四处凌乱到了极点。
但与平时截然相反,他瞬间坐了起来。
他左右摸索,迅速找到了手机。
屏幕亮起来的时候,他忍着刺眼,顽固的盯着时间。
凌晨四点半。
他在舞剧团副本里虽然已经过了“三天”,但现在手机上显示的日期,还是他在现实入睡的时候,也就是进副本的那天,到现在只过了四个多小时。
蒋提白目光凝结一般死死盯着这个时间,思绪分明还停留在刚刚的副本中,这让他身形也一动不动。
蒋提白即便有所控制,但他眼前,还是一遍遍的闪过,那个沾满了血迹的身影,被杨放松开,向地面坠去的模样。
ace
就这么呆坐许久,忽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
蒋提白凝着的目光动了动,面无表情的打开了消息。
老板,不知道你出来没有,审判者商城里忽然出现了关于游荡者的消息
今晚,boss游荡者上线后,行为模式与上次截然不同,甚至与我们预想的情况都相去甚远。
在陈雨依昨天发布的关于游荡者的录像下,有玩家五分钟前开始统计,目前统计出的结果,游荡者今晚在几乎同一时间、连续进入三百多个副本,进行了玩家屠杀。
蒋提白动了动,皱眉看着“三百个副本”几个字,陷入了思考。
嗡
新消息来了。
不,老板,又出现了一批玩家。根据新的数据,一瞬间被boss强行关闭的副本,已经上升到了五百个。
蒋提白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打火机点着,深吸一口,又停顿片刻,才勉强打起精神回复
死了几个
早安老板。死亡人数没有副本本身造成的多,目前难以统计。主要原因,也是因为今天遇到boss的玩家,大多生存点都很充裕,但下一次,就说不准了。
生存点很充裕,和玩家越轨有关系吗
过了一会儿,那边消息才回复。
是的,这点我没想到。刚才去查过了,boss出现的副本里,玩家都已经事先对nc进行了清场,还有玩家相互残杀的现象。所以现在几乎可以肯定,boss上线,是玩家越轨引起的。
老板,这会是常态吗这样下去,游荡者收割玩家的速度,很快会超过游戏副本对玩家的消耗速度,玩家会死光的,是主神想要彻底关闭审判者游戏了吗
蒋提白突然冷冷的笑了一声。
他回复不会的,盯紧点。
这不会是常态,主神也绝对不会关闭游戏。
在他看来,主神玩的正开心呢。
但主神想收割玩家,也是真的。
毕竟“主神”对所有玩家深深的恶意,从第一天起,他就体会到了。
贺群青昏昏沉沉的睡着,梦里一片嘶鸣混乱。
他隐约记得自己回来了,还清醒过一会儿。当时他查看周遭昏暗的环境,意识到自己已经躺在出租屋的床上。
尤其看到不远处供桌上摆放的遗像,贺群青几乎是瞬间,就心弦一松。
“姐”他喃喃自语,“对不起。”
之后他终于入睡,栽进了黑沉梦里。
后来邻居家的公鸡喔喔打鸣,叫了好半天,他强行让自己没醒。
直到日上三竿,贺群青硬生生被饥荒似的饿唤醒了。
他一睁眼,无论是副本,还是那些死在游荡者手下的玩家,糟糕的记忆伴随着神志清醒,全回来了。
“系统”
贺群青宿醉一般捂着头。
先不说别的,他现在对刚变成boss的时候,手指间勾住的那几根自来卷的头发,可以说印象非常之深,深的他简直要崩溃了。
“上午好,贺先生,这次游戏体验怎么样”
“你,你就别管那个叫游戏了,你是不是变态啊你先说陈雨依怎么样了她该不会真的被我”贺群青忍不住口申口今一声。
“您可能是对她造成了一些伤害,但值得庆幸的是,她在游荡者出现后顺利通关了。”
“那蒋提白呢,林况呢”贺群青隐约记得林况的那一声惨叫。
“您提到的这几名玩家,都顺利通关了。”
贺群青这才长出口气,同时,也到了算总账的时候。
“系统,”他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关键的事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我觉得玩家现在无法通关,都是被你逼的”
“我并没有逼迫任何人,是他们在面临抉择时,毫不犹豫的做出了最不利于离开游戏的判断。”
“比如在生存点不足的时候杀害nc,甚至其他玩家,来换取生存点这是抉择吗,这好像只有一个选项啊,玩家为了生存,什么都能干出来。换句话说,这世界上所有人,为了活下来,都可能做出危害他人的事,即便不是为了活下来,为了私欲,也会危害他人利益,所以才有警察,才有法律。”
贺群青呼吸有些急促,“审判者游戏却不是这样,你把所有人都逼上绝路,又不像你告诉过我的一样,告知他们,只要正确通关副本,就能收获大量生存点。玩家因为生存点不足,相互传授杀戮经验,导致了现在,你让游荡者上线处罚违规玩家这,这恶性循环,你觉得有个完吗”
“贺先生,”系统非常委屈,说“审判者游戏也有法律的,这条法律就是,违规玩家,无法离开游戏啊。而且不告知玩家游戏真正的用意,和副本里的隐藏规则,正是审判者游戏存在的关键啊。”
“不告诉怎么是关键呢”贺群青完全不理解,“你找我来,不就是因为情况不好,你其实也希望有人能离开游戏吗”
“贺先生,你到现在还没明白,我们是审判者游戏啊,目的就是让玩家做出选择的,如果玩家知道规则后,像在现实中一样,一切都是虚伪和假装出的,那审判游戏的存在,和我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贺群青一噎,一时没了言语,因为他觉得,系统说的竟然也有几分歪理,他本来就不擅长争辩,搞得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自己果然还是上了贼船了吧
“贺先生,您有一天的休息时间,我们可以慢慢讨论,但现在,您有客人来了。”
“客人”
下一秒,隔音不好的门外,就传来了杂乱的声音。
好几个人的脚步声靠近了,一个老太太的声音最大,连道“不太巧哇,小贺住院呢,好几天没回来了,看他被救护车拉走的样子,估计这次得住很长时间喽。”
贺群青忍不住瞪了门一眼。
这说话的老太太姓姜,是他的房东,也住在这一层。
姜老太太一向暗喜身体比他好,平日里两人碰面,她动不动就在贺群青面前长吁短叹,专挑他生病这件事细问,好像比起他这类得了绝症的人,她小日子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
不过现在听来,老太太好像还不知道他已经死了
“你们从盛北过来的哦,找小贺干什么啊”
贺群青也纳闷呢,心说怎么可能有人找他
这时,一个有些发僵的声音如愿响了起来,是个中年男人,听着情绪不高“怎么要住很长时间,以前也经常住院吗,他得了什么病”
“什么病”
老太太声音放低了,又嘀嘀咕咕说了两句,没多久,就听男人失声道“什么”
这一声不仅在走廊外形成了回音,还因为突然提高的声音,让贺群青猛地听出了这人是谁,脸色也跟着变了。
“系统,这就是你说的客人”贺群青在脑海里发问,边问边从床上跳了起来,快速整理了衣服。
说这话时,想到门外的来人,他无意中又看到一旁镜子里的自己,一时好像真的倒回了二十多年前。想到这点,他两腿发麻,心中升起一股类似近乡情却、想要藏起来的焦虑。
贺群青扣了半天纽扣,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
走廊外的对话在难以言说的沉默后又进行了下去。
男人涩声开口“他在医院有亲人陪着吗群青,我知道他有个姐姐”
“姐姐哦早就死啦”
这话一出口,不止是那男人没了声音,贺群青也猛然闭气,脑袋嗡嗡作响。
姜老太婆觉得贺群青这个话题的正主反正也不在,干脆就知无不尽了“他姐姐死了都有二十年了,这你都不知道那你是小贺的什么人啊,朋友,还是亲戚”
“哎呦好可怜,听说小贺年轻的时候身体好的很咧,还干过消防员的嘛,得什么不好哦,得了这种绝症,这么大人了,工作不稳定,也没有老婆,更没有个小孩,夭寿哦”
“也没见过什么亲戚朋友来看他,来来回回就他一个我这人很好心嘛,给他的房租是整个锦川市最低的,就当积德行善呦,你咋啦”
走廊外就又有一个慌张的声音道“江哥,江哥你没事吧”
贺群青踟蹰再三,一把拉开了门。
门外的人都以为这房间里没人,瞬间被他大力的动作唬了一跳,尤其是姜老太太,吓得当场嗷一嗓子,老年罗锅都差点给抻直了。
等看清贺群青的脸,她那急拍着胸口的手才不由慢了下来。老太太露出非常迷茫、还想要倾诉点什么的神色
“你你是”
她的问话被另一个人打断了。
“群青”
贺群青看到,走廊里还有另外三个人,中间个头较高的那个,此刻神情颇为恍惚,死死盯着出现的贺群青。
这个男人就是和姜老太太说话的人,他现在被接连的消息冲击的思绪有些混乱,喃喃道“群青,是你你看起来过得不错”
贺群青心说你可得了吧,简直多看这人一眼都心烦,对姜老太太说“我刚来不久,我是贺群青的儿子。”想到姜老太太刚才分析自己没工作没老婆没小孩的话,贺群青说到儿子这两个字,微微一笑,咬字格外清楚,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我是来给我给我父亲办理后事的”
姜老太太才明白过来,已经惊呆了“后后事”她甚至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小贺人没啦”
老太太神情垮了垮,但到底年纪大了,有些事接受的比年轻人快,头发昏的嘟囔“你和你吓我老大一跳,你和你父亲长得好像,简直是一个模里倒出来的哦”
贺群青现在年轻了太多,更去了积年累月的病容,并不怕她认出来,倒是旁边这个“江哥”,这时候正用震撼到了极点的眼神盯着他,哆嗦着嘴唇问“你是群青的儿儿子他儿子这么大了”
“怎么,奔丧还得看身份证吗”
这时,系统忽然又在贺群青耳边说了几句,贺群青一听,就对眼前这人起了坏心,从口袋里一摸,竟然真的掏出一张身份证来。
贺群青拿在掌心,先快速扫了一眼。
系统给的新身份证上面的名字赫然是“贺肖”。
身份证在来客眼前晃了一圈,也不管对方看清没有,贺群青又把证件揣回了兜里,装作不在意的问“你又是哪位啊”
“我是你”男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一阵上不来气儿,半晌才挤出一句“我应该算是你姑父”
贺群青眸光一暗,不高兴的打量了对方一眼。
“劝你有病提前治,别胡说八道。”
江远刚刚得知自己要找的两个人都死了,根本还没从冲击中回过神,但也十分急切的为自己解释“我没骗你,我真的是”
嘭
回应江远的是迎面拍上的房门,还有姜老太太迟疑的声音,她对着房门里喊话。
“那个,小贺的儿子啊,你这个,你办完事要走吗,这房呢,退不退啊你一个人收拾还是得找人帮忙啊,要不要,要不要我叫我孙子过来帮你啊”屋里没人回答,她只能又道“行有什么事到301找我,我姓姜,你就说找姜奶奶啊”说完,她自己捶捶胳膊,垂头丧气的走了。
这边进门的贺群青,因为那句姑父,原地走了几大圈,气得浑身都带起了风。
江远倒没走,站在外头锲而不舍的敲了半天门。
没想到贺群青真的又出来了。
“你好”
贺群青直接与他擦肩而过,手里拎着一个蓝色购物袋,大步流星的走了。
两小时后,江远一路跟着对方,从医院一直跟到了锦川市殡仪馆,他坐在车里,遥遥看着远处的贺肖。
上午的晴天不知哪一刻溜走了,此刻他们头顶的天空已然是重重铅灰色,仿佛马上就会下雨,空气也闷热黏糊,让北方盛城来的江远浑身都难受。
但江远更难受的是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难受的他坐立难安,浑身发汗。
当年和贺织嫣离婚后,他被朋友带出国做生意。国内的消息,他强迫自己别想、别打听。
回来后,他想打听,却也打听不着了。
贺群青和贺织嫣,这姐弟俩,像是人间蒸发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哪,这些年在做些什么。
这些年,江远身边换过不少女伴,却没有再度步入婚姻,只因为这姐弟俩的身影,也不知道怎么,逐年就越深的扎进他心里。
前些日子,他意外听闻,贺群青在锦川市生活。
打那以后,他就再也没安稳睡过觉。
可真找来的这一刻,江远才感觉到了深深的后悔,后悔的心口都一阵阵的疼。
后悔他没有早点来,但也后悔自己来了。
不来,人都还活着。
江远这一身硬骨头,这些年打拼历经多少风风雨雨,想到刚才亲自打探来的消息,突然就被摧折了。
贺织嫣没了,贺群青也没了,甚至一天之前,贺群青的尸体都还处于无人认领的状态。
这个结果江远来的时候没想到,现在更不敢深想。
此刻,他盯着道路尽头的那抹厚重不足、颀长有余的影子那背影、那张侧脸,每多看一眼都让江远心惊胆战,脑海里犹如闪过另一道敞亮飞扬的身影。
好半天,江远问“没人提到贺肖的妈妈是谁”
话音落下,一旁助理默默关上了手机。
“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江哥,不然我们还是找个本地的私家侦探吧邻居都没见过贺肖,找个人查查,起码先确定一下贺肖和贺群青的关系”
助理这个建议,其实很早就提过。
但江远当时只说不想做到调查这个份儿上,只说有缘就还能见,有缘早晚都能见。
现在缘分来了,却没想到,连念想都没了。
“他们的关系,这个不用怀疑。”江远生就一双桃花眼,年轻时很为他的英俊加分,现在稍上了点年纪,笑的时候笑纹亲和,有成熟男人的魅力,不笑的时候,眉头向中心一蹙,这双眼显得忧郁笃定,令人信服。
“再没有比他们父子俩更像的了,”江远皱眉望着贺肖,又说“太像了就连情绪低落的时候,也和他爸爸一模一样。”
从见到贺肖的那一刻起,江远就控制不住的去关注贺肖,所以早就发现,来了殡仪馆之后,那年轻人就不像之前表现的那么无所谓了,时常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盯着某处发呆。
贺群青补缴了火化费用,排队等了半天,才抱着装了自己骨灰的白瓷罐走出殡仪馆。
他知道自己现在脸色应该不太好。
系统在他耳边解释“这真的没办法啦,毕竟你多少算是半个死人嘛。这殡仪馆里不属于人世的东西太多了,它们看到你在这里走来走去的,还能和工作人员说话,当然都会很激动了。”
“不过没关系,你现在是我们游戏的boss,它们应该很害怕你的。”
系统没说完,贺群青余光已经看到有个细细长长的影子,在他脚下躺好了,像是准备使绊子。
一路走来,贺群青已经有了点处理的经验。
他脚步不停,鞋底直接从一个像是脸又不太像的青灰色东西上踩了过去。
瞬间,贺群青脑海中哨鸣细细响起,有陌生男人嘟囔抱怨的声音,突然贴近了贺群青的耳朵,阴森的凉意叫他当场起了身鸡皮疙瘩,贺群青眼皮一沉又一掀,翻了个疲惫的白眼。
没走两步,贺群青就发现公告栏里竟然还有无人认领尸体的公告,自己的名字就在上面,他脚步不由又钉在了原地。
贺群青才看了一会儿,一个影子突然攥着签字笔凑过去,重重几下划掉了贺群青的名字,嘴里说“贺肖,你去哪,姑父送你去。”
贺群青两手抱着骨灰罐,觉得有点窝囊,尤其见到江远,让他现在情绪很糟糕。
有心想和江远大吵一架,但他心态上真是精力不济了,贺群青只能有气无力的说了句“滚开,乱攀什么亲戚。”
谁知江远被人喊了滚开,不仅没生气,还很高兴,同时像是被触及了什么记忆,瞬间激动的红了眼。
半晌,江远才重新追上贺群青的脚步,“贺肖,贺肖等等我。”
贺群青只当自己聋了,径直走到殡仪馆商店,买了点祭奠用品,老板送了他一支白菊花,几枚纸钱折的元宝。
殡仪馆办白事的一年到头、白天晚上都不停,所以这花圈、菊花、连蜡烛,都有小贩回收,再反复使用的。
贺群青看手里这支送的白菊花已经有点发蔫了,也不知道见过几个棺材了,原本想扔了,但鬼使神差的又攥在了手里。
“贺肖”
“别,”贺群青深吸口气,终于转向江远,“我不认识你,也不想认识你,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可以吗”
江远一怔,贺群青就毫不留情的转身,背后带风的走了。
骨灰罐是贺群青特意挑了个最小的,刚走出殡仪馆大门,他就干脆用带来的购物袋把骨灰罐装着,草率的拎在手里上了出租车。
也不知道江远什么时候才肯放过自己。
贺群青心烦意乱,目光瞄着后头跟着他的商务车。
已经这么多年了。从他姐死了那时起,江远和他的所有关系就已经没了。
江远虽说的确做过他姐夫吧,但那一两年的,时间太短了,跟没有一样。
而当年他姐和江远之所以离婚,也有贺群青的原因。
这事说来不巧,贺群青当时就是为了救江远,才打了那一架,打断了跟腱,打断了前程。
他姐兴许是受不了这点,小夫妻两人明里暗里因为贺群青吵了不少架,总之有一天,他姐和江远就彻底分开了。
想到这里,贺群青屁股长刺似的换了个坐着的姿势,脚也无意识的跟着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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