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提白面无表情,指节用力由通红到发白,昏暗至极的房间中,唯有柳晨锐在窒息中挣扎的闷哼,以及他膝头与鞋尖,与地面凌乱摩擦的声响。
情况急转之下,金梓语脸色惨白,失魂落魄的抠着自己的手,她真想闭上眼不听不看毕竟经过三个副本,她也知道,自己在蒋提白这样的高级玩家面前就是小丑,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毫无资格的。
“他”金梓语最终还是颤抖的发出了声音,“蒋大哥”
她的声音实在太小了,甚至犹如一出口就立即消失在了真空中,没有收到任何的回应。
她瞪眼看着柳晨锐在她面前快速滑向死亡,她的脚趾抠缩,浑身颤抖,甲廓被挠的撕裂开来,她却浑然不觉,还觉得指尖痒得要命。
此刻她就和被蒋提白勒在手里的柳晨锐一样的窒息。
她不懂,她只隐约觉得柳晨锐和死在蒋提白手里的其他鬼不一样,以至于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柳晨锐被杀,姑息之恶便急剧填满了她的身体。
导致她也同样快速滑向魔鬼的领地这和谁都没有关系,甚至和快死了的柳晨锐也没有关系,都只是她,是她对其他人心甘情愿的依附顺从,创造了凌虐苦难的现实。眼前一切都是她邪恶内心的投射
金梓语再次哭了起来,但她还着实不敢哭出声音,怕周围的任何一个人听到声响,会将注意力落在她这,琢磨起她是个什么人啊。
她被眼泪朦胧的视线落在柳晨锐垂死挣扎的年轻面孔上,心想,活该那些男人都说她不是妓女,也早晚会当上妓女,事实上,他们不知道,她比妓女还不如呢,妓女迫不得已出卖身体,她是内里阴暗肮脏,假装表面干净,所以他们说的好,说得对。
想到这里,金梓语双目逐渐黯淡无光,表情都变得平静了一些。她想,哪怕杀人现场真换成对她的强丨奸,她也承受得了,甚至可能,明天进入新的副本,她就会忘记这个nc的死。
所以求求你了,你快点死吧,死了就不会再害怕,也不再痛苦了。快点死吧,不然我也快要痛苦死了,饶恕我,帮帮我,救救我吧
金梓语秀美的脸骤然又哭的扭曲,双肩紧缩,发出无声的抽噎,冒血的十指颤巍巍在胸前交握,祈祷一般,准备就这么挤出泪水,闭上双眼
一只黑色蝴蝶结闯入她的视野。
金梓语浑身一颤,猛然睁大眼。
同一时间,谁也没有料到,看似快要昏厥的柳晨锐,指尖突然出现一把粉色美工刀
刀片没有去割绳子,没有去割蒋提白的手,没有顾忌他绳索中的皮肉,反而以疯狂的力量直接向蒋提白脖颈划去
金梓语一声尖叫脱口而出
她是激动的
她真的按捺不住
因为眼前惨烈的现实,在一瞬间,就和她幻想的一模一样柳晨锐的手腕连带刀片,都被生长着蝴蝶结的一片空气阻拦了下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
蒋提白也愣了,因为他手里的绳索,本该在下一秒就彻底拧断柳晨锐的颈椎现在他手里松垮垮捏着一截绳子,绳子的长度连仓鼠都勒不死。
柳晨锐翻倒在地,捂着脖子本能的长吸气,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呕咳咳咳”
但哪怕咳嗽的脸色发紫,他也挣扎着看向空中,指着那黑色蝴蝶结,好像要说什么,又好像下一秒就会被仇恨直接噎死。
金梓语噗通一下重重的跪在地上,嘴里一边祈祷感恩一边嚎哭。
“aceace呜呜呜嗷”
贺群青被她哭的背后发凉,茫然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见习修女,心想,明明才认识不久,我也刚离开了几个小时而已,金梓语竟然就这么想着自己,看我回来把她感动成这样
“谢天谢地”相比之下,陈雨依的激动就让贺群青接受的比较良好了。
陈雨依大步走过来,直接绕开地面上咳的生不如死的柳晨锐,一把捞过空气,抓住了贺群青。
“你小子”陈雨依咬牙拧了他一把,“一下午都去哪了我们冒险回了几次vr教室,都没见到你小孩都知道不要乱跑,回原地等着的,你怎么,还指望我广播找你吗”
贺群青舔舔嘴皮,非常庆幸现在自己说话别人听不到,这样就压根不用回答了。
突然,他余光看到一截短短的绳子落在地上,转眼一看,蒋提白理都没理他,随手扔下被他割断的绳子,提起刀就朝着柳晨锐转过身去。
贺群青快速一抬手,拉住了蒋提白的袖子,也因为蒋提白转身转的果断,贺群青差点没来得及,只拉住了一丁点儿袖口。
好在这一点,仍让蒋提白身形微微一顿,斜目冷冷瞥了贺群青一眼。
贺群青喉咙滚动了一下,他看清了蒋提白眼里的恼火。这边手指飞快卷动,将这一丁点儿袖口卷成了手心一把衣袖,袖口裹紧了蒋提白劲瘦的手腕。
贺群青看了眼已经足够凄惨的柳晨锐,心想,到底是提前醒来了。
贺群青原本也不知道该到哪里找蒋提白他们,但当他躲避着哨音从一楼窗户爬出来的瞬间,还以为自己眼花,竟然看到柳晨锐靠近锅炉房,当时心里一动,就跟了过来
歘一声衣物摩擦的声响,贺群青骤然回神是蒋提白干脆甩开了他的手。
这一下看似幅度不大,却用了不小的力气,贺群青拉住蒋提白时本来也没想那么多,这一下伤处顿时被牵连,一阵剧痛叫他眼前黑了黑。
陈雨依原本拉着他另一只胳膊,感受到手下身体僵硬,立即怀疑的来回打量起空气,敏锐的问“你怎么了”
蒋提白动作一停,垂眸看着地面上逐渐缓过来的柳晨锐,没动弹,但也没回头。
“你真的受伤了”陈雨依眉毛一竖,凤眸如电般看了柳晨锐一眼,“他说他捅了你,捅哪了严重吗我看看你给我指一下,嘶快点指一下行不行”
贺群青愕然的看了陈雨依一眼。
什么捅了我
柳晨锐崩溃的挡着脸哭的画面还在眼前,贺群青心想,这个副本眼下最大的受害人,恐怕就是柳晨锐了,其他玩家的行为,他不予置评,但身边几个人,似乎没有任何理由和柳晨锐敌对成眼下这样,说柳晨锐捅了他,这又是闹哪一出
满脑袋疑问下,贺群青轻推开了陈雨依,掏出小本,在上面画了一个问号
“什么意思”陈雨依眨眼,“你不知道,意思是他没有伤你”
恩,他没有,为
还没有写完“为什么”,贺群青笔被人按住,抬眼就对上了蒋提白带着冷冰冰笑意的眼睛,蒋提白瞄了眼他写的东西,说“没有为什么,看他不顺眼,想杀就杀了,你还想替他说话哦,他还说他遇到你了,下午你俩在一起怪不得感情升温的这么快。”
“”
贺群青一噎,想到刚才四处逃窜的狼狈,千言万语化成一句狗东西,干脆撂下笔,签字笔的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黑线,他把纸和笔都塞进蒋提白手里,去扶虚脱的倒在地面的柳晨锐。
谁知他刚拽住柳晨锐的手臂,柳晨锐竟然浑身一颤,等反应过来,狠狠一推他,低吼“滚开,谁要你帮忙”
贺群青愕然被他推倒在一边,恰好压在了受伤的手臂上,加上刚才进门时拦住柳晨锐那一下,一连三次,他这胳膊真是疼的要死要活,好不了了
抱着手臂在地上左右翻滚,好不容易缓过来,贺群青眼里喷火,慢腾腾站起来,本想友情赠送柳晨锐一脚,但看柳晨锐两眼通红的那副模样,他气恼的转身,改主意了,准备给蒋提白一脚。
谁知蒋提白这边正冷脸盯着他写了“鬼”名字的那一页纸,人模狗样的,还挺认真。
贺群青动作一顿,咬咬牙,转身捡起他带来的长刀,大步朝门口走去。
什么蒋提白、柳晨锐,都是神经病的苗子啊,我还哄着他们,我也有病
“ace”陈雨依有些磕巴的问“你,你去哪”
贺群青原本就受伤失血,精神紧绷,身心俱疲,没什么耐心。
之前看到蒋提白等人,他心里本来已经稍微放松了点,谁知就是这么一个档口,连番被推拒,这具体是种什么感觉,他也懒得仔细品味了,反正就是生气,非常生气,气得手指关节都痒痒。
副本时间已经快到了,审判书还没影子,系统不是也说,不可能每一个副本都能拿到黑色审判书吗反正那六个名字他已经给蒋提白了,看他们运气吧。而自己进副本前暗自发誓,要找到黑色审判书通关这纯粹是没看清形势,假大空的幻想而已
无所谓了,死就死吧,他反正也快累死了,下个副本再说吧
他走的干脆,眨眼间脚已经跨过门槛,谁知突然间,腰上一紧,一个人从身后赶上来,左手攥右手腕的紧紧抱住他,把他生生拖回了门里。
“诶,关门,关门。”蒋提白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来,指挥着林况关门。
贺群青挣了好几下,没挣开,鞋底都碰到了门,下一刻却倏忽离门更远了。
门关上的时候,他回头对着蒋提白瞪眼,后者哪怕没看到,也立即放开他,行云流水的说“好了好了,气什么,我错了,是我不对”他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因为斜下方空气里那个不起眼的蝴蝶结,就像忽然飞不动了一般,向下直坠
蒋提白脸色一变,瞬间就跟着蹲了下去。
地上吧嗒吧嗒突然有暗红的液体落在地上,蒋提白本来不甚在意的神色彻底成了愕然,他借着窗外微弱的光亮找到血迹来处,摸索着揭开了几条柔软的破布手感似乎是毛衣割成的布条。
真是他自己处理了伤口,把伤口藏起来了
看不见的布条一让开,顷刻间那血就一股股的从一个切割的十分光滑的伤口里往外冒,蒋提白都没料到这伤口这么深,愕然之下手里也沾上了新鲜血迹,又滑又带着温热,他手忙脚乱,目光左右寻找可以重新包扎的东西。
柳晨锐强撑起身体,脸上受伤涨红的血色已经彻底褪去,仓惶的看着这一连串变故。
突然,几人耳边就听欻欻撕扯布料的声响,金梓语大力扯起了她的会服,将多余的袍子扯下整片来,哭丧着脸递给了蒋提白。
蒋提白接过布条,将那伤口快速层层绑紧,渐渐的,那伤口便再次被掩盖,只是这么一包扎,那伤处就变得十分显眼,就在蝴蝶结的上方,被大张旗鼓的缠出了半只手臂的形状。
早该这样。
蒋提白呆呆的想,手指摸索而去,很快摸到了两片柔软的唇瓣,此时合拢着被他一摸,竟沾上血了。
这人唇瓣不完全的显形在蒋提白的目光下,诡异的是,系统的匿名性,似乎没有发挥到一个透明人的身上,那形状堪为温柔纯良的嘴唇,完全不像这人的性子属倔驴、还是头顺毛驴。没事时不吭不声,一旦生气,被枪指着脑袋都敢攥拳头往上冲。
就这么一个傻新人,在那破本子上写了六个副本恶鬼的名字,伤成这样回来,被他刺了几句,还真转身要走,宁可回去那些鬼中间么
蒋提白舔舔干燥的嘴唇,眼中一点幽光宛如思绪凝固,指尖微颤,盯着那拼图般不甚完整的血色唇瓣,两眼微微睁大,强忍着没有继续涂抹下去,轻声说“是我口不择言,我真的跟你道歉了,ace,我不该那么说你你醒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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