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雨依用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照亮了小巷一角。
贺群青站在蒋提白身后,望着不远处墙根儿底下的一团影子,两眼由于震惊而睁大了。
如此深夜,竟然有个小女孩,一个人躲在这小巷的深处。
那短胳膊短腿儿,痉挛一般抱在一起,为了尽可能缩小体积,甚至将自己手腕上的皮肉都掐的高高肿起来。
小女孩凌乱的脑袋上,黝黑的辫子歪的厉害。
而她瑟瑟发抖、蜷缩着哭泣的模样,和不久前出现在贺群青他们房间里的那个灵神完全相同。他们都表现的像是受了刺激打击,害怕什么害怕到了极致一般。
金梓语提起脚步走过去,慢慢在小女孩身旁蹲下了。
“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小女孩起初并不理会他们,甚至在光线下缩的更紧了。
陈雨依立即移开手电筒的光束,叫金梓语和女孩身上的光变得昏暗,小女孩因此放松了一些。
从看到女孩的那一刻起,陈雨依就不自觉皱起眉头,不知想到什么,脸上早没了笑意。
少见她如此严肃的模样,旁人都跟着紧张。
林况愕然看了眼贺群青,“贺肖,她是不是那个”
贺群青不自觉动动唇舌,回忆起了晚上吃的浆果的味道,只是不再甜了,只有刺莓果皮那树叶般的清香和苦涩,正与此时夜风气息一致。
是昌阿婆的重孙女。
小女孩的遭遇似乎写在她凌乱的衣着和头发上,但现在谁都不敢去妄加猜测。
贺群青忍不住看向蒋提白,希望后者能轻描淡写的说出一些别的原因来,但蒋提白神色淡淡的,也是闭口不言。
他们先前,正跟着李乔尼往回走,最后不知怎么,蒋提白打头,带他们飞快钻进了这条小巷。
连贺群青都没听到的低微哭声,却被蒋提白敏锐捕捉到了。
贺群青跟着两名高级玩家走到这条小巷黑暗一隅,就看到了眼下这一幕。
金梓语动作轻柔,话音也轻柔,终于哄得昌阿婆的小孙女抬起头。
微胖的圆脸上,一只严重肿起来的乌青眼圈骤然暴露在空气中。小女孩这只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隙,里面的眼球像是一同受了伤,有些骇人的血丝。
贺群青后背不由绷紧,后槽牙跟着发出了轻微的摩擦声。
哪个王八蛋,连小孩都能下这么重的手
小女孩喜子怯生生抬起头,那只完好的大眼,顷刻间看到了一个熟人,嘴巴自动张开了,想要喊人,但左右看看,所有人都看着她,她重又埋下了脑袋。
小女孩此时的表现,和几小时前的古灵精怪相差实在太大,以至于贺群青脚步不由自主的就朝她走了过去,想问个究竟。小女孩身体一缩,又躲回了阴影里,贺群青连忙停下了步伐。
陈雨依见金梓语再没什么进展,不顾小姑娘的害怕,直接走了过去。
之后就像变魔术,贺群青都不知道陈雨依在小女孩耳边说了什么,小姑娘竟然主动看向了陈雨依。
之后女孩说,“真的吗,阿姨”
陈雨依原本微笑的脸在听到“阿姨”两个字的时候猛然抽搐了一下,之后硬着头皮点头,“真的,我骗你干什么,现在村里可热闹了。”
小女孩听了呆呆的,好不容易才有了反应,只见她黝黑的眼瞳下头,顷刻间涌上大包的眼泪,之后就抱住陈雨依,闷声抽泣了起来。
陈雨依又对她耳语几句,女孩竟然更加听话,乖乖的收敛了哭声。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喜子”
“噢,喜子,你今年几岁了”
“我七岁。”
“是虚岁吗”陈雨依的笑容有些僵硬。
喜子点点头。
“好嘞,我叫陈雨依,不是穿在身上的雨衣,是下雨的雨,依依不舍的依,你听得懂不”
“我,我听得懂的,”喜子泪眼朦胧的说,“我已经上学了。”
“我的妈呀,你也太聪明了。”陈雨依夸张的吹捧一通,给喜子擦擦脸蛋上的眼泪。
喜子哑声问“那你你今年几岁了。”
“我今年二十一岁,虚岁,”陈雨依真心诚意的看着喜子,“等天亮了,姐姐给你买好吃的,怎么样”
喜子迟疑的摇摇头,“谢谢姐姐,不用了。”
“乖,”陈雨依笑的宛如狼外婆,“姐姐能看看你手里拿的什么吗”
这次喜子犹豫的更久,甚至在她展开汗津津的小手时,又忍不住小声哭了起来。
很快,所有人都看到,喜子的手心里,放着一枚金戒指。
陈雨依将戒指拿了过来,林况接过她的手机,替她打着光,陈雨依仔细看了几眼,就还给了喜子。
喜子这次触电般一甩手,将重新回到手里的金戒指远远扔开了。
“阿公说”小姑娘抽噎着道,“这是他买我的,让我别告诉别人,还叫我悄悄拿去卖钱,能换很多钱说这是他家的宝贝,我我说我不要他说不要就不准我走说要杀了我阿婆”
喜子说的颠三倒四,意思却说明白了,陈雨依听了脸色又变得难看,但喜子一看她,陈雨依就川剧变脸似的笑了,安慰起小孩来。小姑娘听着她左一句右一句,绕来绕去,精神竟然逐渐恢复了一些。
陈雨依仔细观察喜子行动,最后神情隐隐的放松了下来这小姑娘,只是被打伤了,万幸没有遭遇最可怕的事情。
等陈雨依给喜子重新扎好头发,喜子也终于不再哭了,开始断断续续说了一些她的遭遇。
原来今晚昌阿婆睡着后,她贪玩想去朋友家里住,路上遇到了心怀不轨的“梁阿公”。
贺群青听了好几次梁阿公,直到中途才猛然明白过来这姓梁的老男人,竟然就是今晚公虎事件的主角梁村长,对方三言两语把小姑娘骗到了家里。
喜子觉察不对反抗之时,被村长打成了眼下这样。
“后来,我,我看到了,老虎”
果然如此。
在场众人其实已经在等着喜子说出这句话。
贺群青本能的抬眼看蒋提白,结果恰好与后者视线对上。
如果事情的前因后果正是喜子说的这样,那现在就算谁告诉贺群青,这只老虎真是普通的野兽,贺群青也不相信了。
一边救了小女孩,让喜子幸免于真正的灾难,一边又以诡异的形式“惩罚”了村长,这公虎看来真是某个人的灵神了
最终,在陈雨依和金梓语两人一同劝说下,喜子同意离开这里,但巴秀村没有诊所,要给喜子看伤上药,都得等天亮了再赶老远的路去邻村,当下几人要送喜子回家,偏偏小姑娘死活不愿意。
“姐姐,我阿婆年龄大了,听不到敲门。我天亮之前,能跟你们在一起吗天亮了我就回去”
小孩看着实在太可怜,最终陈雨依也没辙了,只能答应。
而且更重要的是,蒋提白早一步就同意了带喜子回去。
“反正她人小,又不占地方。”蒋提白说完,率先走了。
陈雨依对着蒋提白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蒋大佬能这么积极,大概率是因为眼前的小女孩,正是这个副本里的一条线索,说不定还很重要。
等陈雨依去拉喜子走的时候,问题又出现了。
“姐姐,我脚疼。”
喜子颤巍巍拉起裤腿,一只脚肿的脚脖子都没了。
陈雨依登时傻眼,毕竟快七岁的小女孩,还有点小胖墩的嫌疑,可比一袋米面要沉。陈雨依低头瞧瞧自己身上这二两肉,估摸着是没有那种潜力抱着喜子回去的。
“让这个哥哥抱你行不行”陈雨依迟疑的指着林况道。
“不要”
喜子当场拒绝,甚至眼里又泛起了惊恐的泪花。
这可把陈雨依气得咬牙,直瞪林况,“我说一千遍让你把头发留长点儿,你看她,这不是都吓哭了吗”
林况“对不起”
“姐姐”喜子声若蚊蝇的拉住了陈雨依。
“啊,什么”陈雨依向喜子附耳过去,“怎么啦”
喜子跟她说起了悄悄话,虽然别人都听不清,但喜子那只没受伤的眼睛,却明显的在瞟别人。
“这”陈雨依听了一愣,面上露出犹豫,这时余光里人影一动,贺群青已经走了过来。
“等等”陈雨依试图阻止,“可你”
贺群青一弯腰,一手勾住小女孩脊背,一手勾住那胖萝卜似的短腿,往上一抬,颠了颠,将喜子颠进了他手臂搭成的座位里。
“嘿呦。”贺群青轻轻吐出用力的声音,“我们走吧。”
“义工哥哥”喜子捂着受伤的眼睛,垂头丧气一会儿,小声问贺群青“对不起哥哥,你累吗”
“嗯不累,”贺群青收紧手臂,小姑娘被举高又降落,“你还太轻了,回去多吃饭,这样才能长高,才能打得过别人,知道吗”
“嗯”喜子的声音因为哭腔再次一波三折起来。
贺群青一抖,心态也呈波浪线跟着不稳了。
“嘿呦,”陈雨依故意学贺群青,轻轻一掌拍在贺群青背上,“哥哥说错话了,喜子,我替你打他”
贺群青“我说错话了。”
“不是别打打打”喜子哽噎宛如一只受伤的小动物,嘤嘤嘤钻进了贺群青怀里,“我我脸上疼。”
贺群青低头看喜子,迟疑道,“给你吹吹呼”
“呼,好点了吗”
“嗯”
陈雨依呆呆看着眼前这一幕,等贺群青重新抬头看着路,她内心简直要疯掉了,不知不觉的,陈雨依这手就像不受控制似的拍打起贺群青的后背。
“小肖你嘿呦,嘿呦嘿呦啊,嘿呦”
一旁金梓语走的轻快,也是“嘿呦”一声叹息。
林况“我姐又犯什么病金梓语被传染了”
贺群青“”是啊,为什么打我
我也不知道
贺群青想着回去可能会碰上李乔尼,身边陈雨依就立即跟他们串好了说辞,结果等陈雨依提前藏起手机,到了大院门口,李乔尼早都被蒋提白几句话哄走了。
眼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贺群青自然松了口气,同时因为喜子,蒋提白和陈雨依也打算天亮之前和他们在门房挤一挤。
此时院子的地面已经恢复了干燥,但仍能看出大片的深色印迹,贺群青走路时有些僵硬,眉头跟着皱的死紧。
那边陈雨依也才想起这一茬,当她踩到那些血迹上时,忍不住边走边骂,“这又到底什么情况,搞得跟屠宰场似的这整晚上的,遇到的都t是什么破事儿啊”陈雨依走在平地上,忽然身体摇晃了一下。
“姐”林况站住脚步。
她骂声停的奇怪,所有人不由朝她看去,林况又问,“你怎么了”
陈雨依扶着额头,很快站稳了,说“奇了怪了,头也有点疼害,没事,这次有的是时间,不会这么快出事,我们再睡会儿吧。”说着,她快走几步,推开门房的窄门板,还没抬脚,看到里头的情景,顿时愕然“怎么还有一个人新人a他跟你们住一起”
贺群青一颗心登时提的更高,那边林况恩了一声,不在意道,“姐,要他走吗不然我现在就赶他走。”
陈雨依盯着通铺上已经躺下的人看了几眼,忽然说“不用了,太晚了,别把其他人都招来。”
这下两个女人把小女孩夹在中间,几人挤着睡下了,新人a非常自觉,占的地方最少。贺群青每每想到对方竟然和蒋提白、陈雨依这两个人精睡在一个房间,就心神不定,不由在黑暗中偷偷抬头朝新人a的位置看去,柳晨锐独自面朝墙侧躺着,活像在面壁思过。
才看了一眼,猛然一阵剧烈的乏力涌上全身。
贺群青甚至都没来得及吭一声,脑袋便无力的落回了枕头上,浑身上下被抽了筋断了骨头似的难过。
同时体温以异常的速度快速升高,贺群青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松口气还是替自己默哀。
好歹这次碰上修复时间,他还好端端躺在床上,条件算是不错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或许是十分钟,或许是半小时,贺群青浑身滚烫,早已烧的迷糊,忽然感到身侧,一只柔软的手,忽然摸上了他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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