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蔡畅气的眼皮子直跳, 他什么时候有过对陛下不敬的意思。
可面对女皇陛下摄人的眼神,他不得不躬身抱拳施礼道“老臣不敢”
“还望皇后娘娘注意言行,不要信口雌黄。”
身为一名臣子, 用这种语气, 态度与当朝皇后对话, 完全可以说是大逆不道了。
元卟离也不想看着这场闹剧在继续下去。
“把贺鸿光和蔡书恒通通关进刑部大牢, 两案合并重新彻查。”
“十日后,朕亲自主持重审”
她心情简直糟糕透了, 该杀的不能杀, 该放的还不能放。
除了全都关起来,根本别无他法。
“臣等遵旨。”
一众官员抹掉额头上的冷汗,跪地接旨。
元卟离扫视全场, 目光着重在右相身上停留片刻。
又看了看对自己不理不睬的小媳妇,以及长女小元宝,终是长叹一声拂袖离去。
没了女皇陛下在场的刑部衙门,可就是贺木槿这位皇后娘娘的地位最高。
她也是长舒口气,总算是为自己也是为祖父争取到一丝喘息的余地。
抱着小元宝来到贺鸿光面前,才数月不见,祖父就苍老了很多。
贺鸿光满眼欣慰的看着贺木槿,贺木筱两姐妹, 老怀大慰的道“你们都长大了,都是沧澜的英雄。”
“祖父以你们为荣”
完全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一心挂念的还是沧澜皇朝。
贺木槿抿抿唇, 她真想问问祖父, 无论是皇室还是百姓,都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
为何还要把他们放在心上
话到嘴边,却也仅仅只有五个字, “祖父,值得吗”
是啊
值得吗
贺鸿光也在心里问自己。
好半晌,他目光坚定的看着贺木槿两姐妹,“值得”
他贺鸿光戎马一生,为的不是皇室贵族,也不是天下的黎民百姓。
他还没伟大到为一些不想干的人,抛头颅,洒热血。
他为的是他脚下的这片土地
这片他生长的土地
他不允许别人来践踏沧澜的每一寸土地
并以之为毕生所求
贺木槿不再追问,而是微笑的抱着小元宝给他看,“祖父,来看看您的曾外孙女。”
“您看她长得像不像我”
贺鸿光仔细端详着襁褓中的婴儿,爽朗的笑道“像,像极了你小时候的样子。”
“皇后娘娘,此处是刑部衙门,不是您一家叙旧的地方。”
右相蔡畅的声音不合时宜的打破一家人短暂而温馨的重聚。
“怎么右相大人想要来管本宫的闲事吗”
她冷下脸争锋相对,丝毫不让
“老臣对娘娘的家务事不感兴趣”
“老臣身为本案主审,职责所在罢了。”
想要以主审的身份逼迫贺木槿简直就是做梦。
他也不想想,人家连女皇陛下的面子都不给,还会在乎你一个右相
贺木槿板起脸,冷冷的看着右相蔡畅,说出的话却让在场众人惊掉下巴。
“既然没兴趣,就给本宫闭嘴”
“想要逼迫本宫,你还不配”
久居上位,当朝皇后的气势尽显。
身份地位的差异,右相蔡畅不得不退让。
见他气恼的转身走开,贺木槿才借着让贺鸿光看孩子的空档。
用只有他们三人才听到的声音道“此次祖父回到刑部大牢,必定会遭遇对方袭杀。”
“我不便出宫,保护祖父的任务,就全权交由木筱负责。”
“不惜任何代价,都要护得祖父周全”
“今日,我算是与右相正式撕破脸,他与他那孙子一样,阴险狡诈不得不防。”
贺木筱摸了摸小元宝肉乎乎的小脸蛋,“我现在担心的不是祖父,而是姐姐你。”
“你一会儿回宫要怎么面对陛下”
贺木槿嫣然一笑,拍了拍妹妹的肩膀道“我心里有数,你就别瞎操心了。”
祖孙三人又说了几句,贺木槿才抱着长公主重返皇宫。
凤仪宫
贺木槿瞧着与往日并无两样的凤仪宫诸人,颇为诧异的道“太后娘娘没有为难你们”
“刚刚陛下来过,把太后娘娘请走了。”春花接过长公主道。
秋月和夏婷上前服侍她洗漱,更衣。
她心中嗤笑,速度倒是挺快。
“吩咐下去,即日起本宫闭门谢客,谁都不见”
“呐,陛下来了也不见吗”
“不见”
“是,娘娘。”
夏桃乖乖的出去传令。
贺木槿不知道的是,就是因为她此次的拒绝相见,才导致后面一系列的事情发生。
子夜,刑部大牢。
一名身材瘦小的蒙面黑衣人,悄然出现在刑部大牢外。
他小心谨慎的观察着附近的情况,待确定周围安全后才一招手,只见数十道身形快速朝他靠近。
这一切都被蹲守在街对面二层小楼上的贺木筱看在眼里,随着她搭弓射出一根箭矢。
那群黑衣人中,便暴起一捧血花。
这根箭矢不只是要射杀敌人,更是进攻的讯号。
同样是黑巾蒙面的黑衣人,他们从四面八方的掩体中呼啸而来。
转瞬间,便包围了之前那伙黑衣人。
他们唯一的不同,便是后来的那伙人的左手臂上都系着一条红绸带。
而且二话不说,抄起武器就杀将过去。
一阵杀伐过后,先来的那波黑衣人被尽数格杀,无一生还。
手臂上系着红绸带的黑衣人,虽然也有伤亡。
相较于对方的全军覆没,要好上太多。
他们收敛起同伴的尸身,才转身离去。
从始至终,刑部大牢的大门就没开启过。
右相府,书房。
“不知阁下深夜到访所谓何事”
右相坐在桌案前,面色不善的看着这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右相大人何必如此见外,在下前来自然有在下的道理。”
“阁下请说。”
“白天的事在下也听说了,难道右相就不想报复护国公府”
想起白天的事,右相蔡畅就气不打一处来。
“哼,贺木槿啊贺木槿,老夫还真是小看了你”
“右相大人此言差矣,贺木槿只是个女人不足为虑。”
“关键还是在于贺鸿光那老东西,他才是贺木槿最大的靠山。”
“只要他一倒,贺木槿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认我等宰割。”
“阁下说的不无道理,可也该说说您此行的目的了。”
“在下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你我合作,联手除掉贺鸿光。”
右相蔡畅嗤笑一声,还真那他当傻子了。
他断然拒绝道“想必阁下也听说了,今日老夫已与贺木槿撕破了脸,要是贺鸿光不明不白的死在狱中,她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老夫。”
“阁下觉得老夫会般蠢笨白白的落人口实”
他凑近右相,在他耳边低语“只要右相”
“不可能老夫决计不会应允,阁下还是请回吧”
右相蔡畅听完,想也不想的拒绝。
“在下奉劝右相大人还是多想想,要知道没了贺鸿光的阻拦,右相大人可就方便多了。”
“你想要的一切都会信手拈来,只是做出小小的牺牲,何乐而不为呢”
右相蔡畅不说话了,心里也再暗暗权衡利弊。
只是对方说的要求委实让他不好抉择,他犹豫再三道“阁下请回吧。”
“老夫还要细细思量几日,待老夫想好了,定会第一时间告知阁下。”
“那好,在下就等着右相大人的好消息。”
“也希望右相大人不要妇人之仁,错失良机。”
“告辞”
右相蔡畅坐在空荡荡的书房里想了一夜。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这才提笔写下一封书信,匆匆叫人送了出去。
除了第一晚的夜袭,之后的第二晚,第三晚都是风平浪静。
就连一直蹲守在此的贺木筱,都觉得对方可能不会再下手了。
然而,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就在距离陛下亲审前两天的晚上,贺木筱如往常一样坐镇刑部大牢。
天空自午后便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直到此时都未见停歇。
深夜寂静的街道上沙沙的细雨声,掩盖了所有声音与气味。
等贺木筱发现事情不对时,已经晚了
她眼睁睁的看着数十名黑衣人进入刑部大牢,引弓搭箭迅速解决两人。
顾不得多想,贺木筱从二楼跃下,蒙着面与手臂上系着红绸带的黑衣人一起冲杀过去。
还没等他们冲到门前,自刑部大牢外墙阴影处又冲出一群黑衣人。
猝不及防之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仅仅一个照面,她这边就倒下五六个人。
她心急祖父的情况,抽出腰间长剑,劈退两名黑衣人,就要跃上刑部大牢的墙头。
黑衣人怎么可能让她如愿以偿,一名身手极好的黑衣人主动迎上贺木筱。
一刀一剑在雨水中对攻了二十余招,初步了解对方的武功路数与内力强弱。
贺木筱愕然的发现,对方竟与自己在伯仲之间。
想要分出胜负,可就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了。
她紧了紧手中长剑,运转内力率先杀了过去。
黑衣人也毫不示弱的挥刀抵挡。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黑洞洞的刑部大牢内也传出一声声惨叫。
贺木筱的心都揪了起来,劈、砍、挑、刺、横扫,近乎一命换命的打法,终于逼得黑衣人连连后退。
一直被压制的黑衣人也打出了火气,趁着贺木筱腰腹间空门打开,挥刀砍向其腰腹。
只要他一招得手,贺木筱就算不死也会被开膛破肚。
黑衣人眼中闪烁起兴奋且嗜血的光。
殊不知,这正是贺木筱算计好的一招。
用自己小伤,换取敌人性命的打法。
贺木筱在长刀砍来的同时,微微收腹侧身,大幅度减轻这一刀对她的伤害。
自己则顺势一剑刺穿黑衣人前胸,几乎是同一时间,两捧血水飚射而出。
星星点点的洒落在青石路面上。逐渐被雨水晕开。
贺木筱抽回长剑,看也看满眼错愕倒地,死不瞑目的黑衣人。
捂着几乎将她腰斩的伤口,单枪匹马的冲进刑部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