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入硝子和三年级的学姐逛完街提着大包小包回来, 回宿舍的时候路过男生宿舍门口,差点以为自己中了什么精神系的咒术。
“五条悟”家入硝子问他,“你穿着跟个花孔雀似的站在这里干什么”显然她和夏油杰的关注点不太一样。
夏油杰的第一反应是“五条悟要去参加谁的婚礼”, 但家入硝子绝对不会往那方面想。
打扮成这样,新郎都成了陪衬, 这是去送上祝福的还是去结仇的
听到“孔雀”,五条悟眼睛立刻就亮了“说起来, 稚酱应该还没去过动物园吧”
家入硝子“”这和稚有什么关系。
五条悟捂着嘴故意发出了做作又得意的笑声“稚酱要和我约会, 虽然我还没考虑好, 但是硝子你听我说完啊”
“同学爱呢我可是在苦恼欸帮我出个主意嘛硝子”
家入硝子听完五条悟名为“帮我拿个主意”实为炫耀的“烦恼”后, 含蓄一笑“这样啊”
五条悟被她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得有点发毛,梗着脖子催促道“别这样啊啊,帮我拿个主意啊”
看在那可能连一指甲盖都没有的同学爱的份上,家入硝子好心地提醒道“喜欢他就告诉他, 直球一点比较好。”
“是吧”五条悟一脸惊喜,像是找到了知己似的, “所以说,你也觉得稚酱今天约我出去是准备向我告白”
倒也不是。
家入硝子冷漠地想, 想你这样口是心非狂妄自大的白痴, 追不到人才是正常的
“呐硝子”
“不好意思。”家入硝子晃了晃手腕上的表,“我八点也有个约会,时间快到了, 我先去准备一下。”
五条悟一脸不相信“今天这么巧的吗不仅约会凑到了一起, 就连时间都一样”五条悟觉得家入硝子只是在敷衍他, 找个借口跑走罢了
家入硝子挑眉“时间一样你也八点”
“说起来,下午的时候杰说
他晚上也有约会,你知道吗”家入硝子捂着嘴做了个做做的淑女笑, “你不是他的挚友吗这都不告诉你”
一切太过巧合的巧合,不一定是真的巧合。
不好的预感从五条悟的脑海里浮起。
这种预感,在十九点五十九分看到天守稚和织田一起从宿舍里走出来时,达到了顶峰。
约、约会,为什么要带家长对了一定是织田爱操心的式神总是把稚酱看得那么紧得想个办法支开他二人世界不需要第三人
天守稚看见五条悟就有些紧张地问“悟,你要结婚吗”他从电视上看到,结婚典礼上新郎都这么穿的。
这样一来的话,晚上的赏樱不就不能一起去了吗
天守稚有些失落,但想到想到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又打起精神给五条悟送上来祝福“新”
不好的预感似乎成了真,五条悟的心往海底深处沉去“我没有要结婚也没有要去参加婚礼”
五条悟的脸色黑如焦炭,嘴巴里隐约有火星子在往外喷“我就喜欢晚上这么穿不行吗这是我的睡衣”另一个新郎都跑了,还结个屁
天守稚是不懂他为什么到了晚上要穿成这样,这样的“睡衣”穿着睡觉真的会舒服吗
但既然是五条悟的喜好,那他也不好说什么。
四人里五条悟最不守时,但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噗,杰你听到了吗他说这是睡衣欸”能看五条悟笑话的机会不多,两人自然不会放过,掐着点准备好一切过来了,躲在暗处自然是听完了刚才的那一番“解释”。
五条悟黑着脸,浑身上下散发着“心态崩了想要爆炸”的气息。
“硝子,适可而止吧,再笑话他把高定西装拿来当睡衣,他会翻脸的。”一副和稀泥的和善模样。如果没有故意加重音的强调,可能有那么一点善意。
五条悟宣布,他和夏油杰、家入硝子的友谊到此终结
“人到齐了我们走吧”天守稚很自然地
上前一步牵住五条悟的手,“大晚上还带着墨镜,不会造成困扰吗”
五条悟蓄满即将崩裂的怒气条,“嘭”地一下被清空了。
“不是说约会吗”五条悟拉着脸梗着脖子,黑化进度条即将拉满。
“母胎单身”的夏油杰十分记仇“多人约会也是约会嘛”同为母胎单身,你以为你能高贵到哪里去
五条悟暗暗磨牙,杰你这个混蛋一开始就知道了是不是看我出丑很有意思吗为什么不和我说
夏油杰是的,很有意思,因为想看你出丑,所以不和你说。
“只是来通知你们一声我要睡觉了”五条悟像只花孔雀似的,高贵美丽的头颅仰得高高的,理直气壮地说,“我为什么要穿成这样,因为我要睡觉了穿睡衣睡觉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同时挑眉。
“那悟不来了吗”天守稚有些紧张地收紧了手指,抬头看他,“赏樱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五条悟一怔,刚想赌气地说“不去”,但对着天守稚那双眼睛,什么话也出不来了。
天守稚定定地看着他,许久得不到回复便以为五条悟是真的不想去了,眼里的失望简直要化为实质。
“那我”
拉着他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五条悟立刻就收紧手指,将天守稚的手牢牢握在手心“去。”
天守稚甚至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嗯”
铿锵有力“我要睡觉”才过去不到一分钟,余音可能都还没从耳朵里散去。自打脸的五条悟绞尽脑汁,总算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可以“发挥”的点。
“虽然,我是准备去睡觉了。但是”五条悟咬牙,无视了后背传来的窃笑声,硬着头皮继续道,“如果稚酱想我一起去的话”
天守稚抿唇,垂下眼帘不说话。
要去要去要去就算是多人约会也是约会他要去要去要去要去要去不让他去的话,他就、他就
“悟喜欢樱花吗”
喜欢当然喜欢超级喜欢只要
让我去,我就是世界上第二喜欢樱花的人
五条悟矜持地抬着下巴地说“一般般。”包袱有五十亿吨那么重
“悟不讨厌的话,那和我们一起去好不好”天守稚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眼里盛满了小星星一样的期待,“我想和悟一起赏樱。”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擂鼓般的心跳声将耳膜震荡个不停,嘴皮子很溜的五条悟,像是突然失去了言语。
天守稚见他一直不说话,以为他是拒绝的意思,失落地垂下眼帘,握住五条悟的手也慢慢地放松了力道。
“要去”五条悟紧紧地将他的手攥在手心里,声音里带着克制的低哑,“我要和稚酱你一起去”
被他攥在手心里的手指动了动,像羽毛似的轻飘飘,然后有了实感。
月光明亮,但好在有墨镜的遮挡,眼里的水光和脸上的红晕并不明显。但即便这样,家入硝子和夏油杰依然爆发出了一阵夸张和响亮的笑声。
对自家小白菜看得很紧的织田作之助“一起去赏樱罢了。”是一起去赏樱,但怎么觉着有些怪呢
五条悟磨牙,暗戳戳给他们记下了一笔
大晚上穿着高定白西装去赏樱,听着有点神经病,事实上看起来也有点
天守稚四人穿的全是舒适的休闲服,随意又舒服,五条悟跟他们一比,简直格格不入到了极点。
“悟,要去换身衣服吗我们可以等你。”天守稚体贴地建议。
五条悟牵着他的手,无视身后传来的闷笑声,大步向前走。
天守稚被他牵着,五条悟腿长,两步当天守稚三步,半夹半搂着,天守稚只能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边。
今天晚上的月光很好,虽然只有几小时,但在钞能力的作用下,被犁得乱七八糟的草地重新恢复了平整。不仅平整,而且青草毯比他们之前来时更加柔软舒服了。
绿色的青草毯上落下了不少粉白的花瓣,但白天来时看到过的粉色花毯没有了。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在找最大最好看的樱
花树,大概是五条悟平时作恶太多,现在好不容易找着了机会,两人一答一和地挤兑他。
“既然是赏樱,气氛也要有的嘛”
“要什么气氛”
“漫天都是花瓣,全世界都是粉红色的气氛啊”
“气氛呢”
“被悟开大轰没了嘛”
五条悟磨着爪子,喉咙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低吼声。
“这里”天守稚指着最大的那棵樱花树,“等一下就会很漂亮的”
四人顺着天守稚指的方向看去,白天见过的巨大樱花树映入了眼帘。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同时一惊,已经走得这么近了,却在天守稚提醒后才发现。
遮天蔽日的树冠上挤满了樱花,柔嫩的花朵将月光也染成了淡淡的粉。
“稚,”夏油杰不赞同地拧起眉,“换个地方吧。”
浓重的诅咒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倾泄而来,比白日里见过的更令人不适。
这可不是水平刚过特级的程度。如果说白天看到的是介于一级和特级之间,那么晚上的就是绝对的特级
“既然是稚酱喜欢的地方,那就在这里好了”五条悟蹦蹦跳跳地拉着天守稚跑到了树下,然后欢快地对着还在原地的三人喊,“喂听得到吗得到吗吗”踏入领域,就像进入了完全不同的世界。
“算了,反正真闹出什么动静,也是悟背锅。”
这样想着,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便不带任何负担地踏进了领域。
因为想着晚上要来赏樱,赏樱吃东西天守稚特意少吃了一点晚饭留着肚子等,这会儿肚子空空,能吃好多好多呢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倒是正常吃喝,毕竟这个年纪捧着锅吃都不一定够。
至于五条悟
“五条君,喝点水。”织田怕他这种吃法把自己吃坏了,连忙给他倒茶。
“要奶茶”五条悟饿狠了,老早就开始试衣服订餐厅包游乐园,晚饭都没来得急吃
天守稚从织田那里接过茶杯,摁着五条悟就给他灌了下去“要求还挺多”
茶水不烫,温温的正好入口,但五条悟还是发出了吱哇乱叫的烫呼声。
大概是五条悟的叫声太凄厉了,让天守稚也怀疑了起来,迟疑地低头准备喝一口确认一下温度。
然而五条悟比他更快一步,就着天守稚的手一口喝完了剩下的茶“差点噎死我了”然后伸出了被马卡龙染红的一小截舌尖,凑到天守稚身边可怜巴巴,“好烫”
因为水已经被喝光了,天守稚无法用亲身体验来判断,但五条悟的舌头好像真的要比正常的红
“那我给你吹吹”
五条悟眯了眯眼睛,十分勉强地说“也行吧,不过明天要请我吃小布丁,两根哦”他的视线在天守稚的脖子上停留了几秒,牙齿又开始发痒。
织田突然低头盯住了自己空荡荡的手心,他总觉得,这里应该是有什么东西,比如一支上膛的木仓之类的。
五条悟乖顺地将脸凑到天守稚的身前“那你帮我吹吧”
织田额上暴着青筋,扯着五条悟的后领将他拉开,皮笑肉不笑道“既然是我倒的茶水把你烫到了,那就让我来帮你吹吹吧”
五条悟看着他那张有着二十几的轮廓、三十几的沧桑、四十几的颓唐、五十几的随遇而安的脸,打了个哆嗦,泥鳅似的溜到了夏油杰身后。
被强行拉入老鹰捉小鸡游戏的夏油杰完全没有要成为护崽母鸡的意思,捏了一块五条悟大概会很喜欢的和果子,残忍地当着他的面吃掉了。
家入硝子伸过脑袋“杰,这个味道不会太甜吗”
“是有点。”夏油杰抬眼看向天守稚,温和地问,“稚,能帮我倒杯茶吗”
虽然只是被摆脱了一件很小很小的小事,但天守稚却很开心,捧着茶杯吸取了五条悟的教训“杰桑我帮你吹一下哦”
“”五条悟无能狂怒,“稚酱,连你也要欺负我吗心情好的时候抱着我说最喜欢我,心情不好的时候看都不看我一眼”
天守稚“我、我”似乎有哪里不对。
“难道
、难道我只是你用来充当消遣的玩物吗”
带着哭腔的五条悟真的少见,天守稚一时有些愣怔。
五条悟咬着唇,仗着天守稚看不见疯狂眨眼睛,就想早点把眼泪挤出来。
“悟,你”最好是见好就收,要不然
“对不起嘛”天守稚捧住他的脸,柔软的发丝被他揉捏着。
夏油杰将提醒憋了回去。天守稚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上五条悟的当,夏油杰还真的没想到。
听见天守稚上当的道歉声,织田已经考虑起怎么才能快速弄到一把木仓
像在玩弄猫咪耳朵的手法让五条悟一怔,可是头发没有触觉,微微的痒意,似乎只是他想象出来的。
戏精上身的五条悟熄了火,小声道“这次就先原谅你了,下次的话”
夏油杰“”
夏油杰“”你谁会见好就收、会这么老实的五条悟绝对不是他认识的那个
天守稚的手指下移,捏住了他的耳朵,不轻不重地在上面掐了一下,滚烫的耳朵热乎乎很舒服“不会再又下次了。”
五条悟只觉得被天守稚掐过的地方通了电,咻一下蹿到他的心脏“稚酱,你的术式是什么”如果是十万伏特什么的,那就说得通了
“术式啊”连蒙带猜上了这么多节夜蛾正道的咒术界常识课,天守稚当然不会连术式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天守稚不知道自己的术式是什么,遇到五条悟之前,他只会粗暴地使用咒力倾泻来碾压咒灵,遇到五条悟后虽然慢慢知道该如何有效利用咒力了,但其他的还是一窍不通。
严格地来说,他身上循环流淌的并不是咒力,而是和夜斗一样的神力。
以凡人之神,却携带着连神明也无比眼馋的庞大力量。
但他既不是完整的人类,也不是神明。
庞大而精粹的神力流淌在他的身体里,金色的那只眼睛映出了神力,但红色的那只却不能承受,于是只能映出血液的鲜红。
天守稚的父母不喜欢
他,于是借着“异瞳不详”将他丢掉了,虽然天守稚很清楚,这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父亲大人也不喜欢他,对工具,而且是一件略带瑕疵的工具,怎么可能对他产生感情呢
天守稚不懂得隐藏情绪,淡淡的失落和哀伤泄露了出来。
“稚酱,下次的任务,和我一起去吧”用起黏黏糊糊的撒娇语气,没有比五条悟更擅长的了
但和语气格格不入的,是藏在墨镜后的那双眼睛。冰冷、无情,寒冰似的似乎要人冻伤。
“任务的奖金,分稚酱一半哦”稚酱就算要哭,也只能被他欺负,“父亲大人”什么的还是杀掉比较好吧
天守稚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开了,听到奖金要分五条悟一半,他委婉拒绝“我可以的。”
五条悟的笑容明媚,甜甜蜜蜜地说“任务结束后可以带稚酱去吃甜点哦”
天守稚想起初见时五条悟霸道的“我请你一次你请我十次”宣言,头发发麻,果断道“我自己可以的”
“欸为什么稚酱难道不喜欢吃蛋挞冰淇淋曲奇饼干熔岩蛋糕肉松小贝草莓芭菲芝士”
天守稚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别、别说了,再说,他就抵挡不住了啊
五条悟眨眨眼睛,可惜墨镜遮着,天守稚根本看不到。
五条悟乖顺地拉住了他的另一只手,在掌心里写“稚酱陪我去嘛”
手心里刮挠的力道轻轻的,手心这种位置本就敏感,加上五条悟刻意地控制力道,天守稚被挠得浑身一颤。
接着,捂住五条悟嘴巴的那只手传来了热软的触感。
天守稚跟被烫到似的收回了手,背在身后,板着脸“那、那”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五条悟眼里闪着得逞的笑意,故作惋惜“真的不让我去吗作为优秀的打工人,出力还不要钱,真的很好用欸”
天守稚红着脸,掌心的灼热让他根本无法去思考,晕晕乎乎地点了头,在五条悟“好耶”的欢呼声中,才发觉自己答应了一件多么麻烦的事
情
天守稚垂头丧气地坐了下来,然后五条悟给他塞了一块饼干。天守稚下意识地一口咬下,酥脆的外皮被轻而易举地咬碎,香甜粘稠的菠萝夹心爆了出来,香香甜甜的味道充满了整个口腔。
五条悟得意洋洋地一挑眉“好吃吧”
天守稚去他兜里扒拉。
真好哄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同时感叹。
织田看着他俩黏黏糊糊地坐在一起,眉头紧锁。
孩子大了,不能老用“他还是个孩子”的想法去事事管束着,小稚也是十六岁的少年了,管束太多反而会引起逆反心理。
五条悟虽然调皮捣蛋性格恶劣轻狂霸道但、但他学习好,关键时刻也比看起来更靠谱,所以、所以让小稚和五条悟交朋友,应该、可能、大概、没准不要紧吧
闹腾了一阵后,几人终于能安静地坐下来赏樱了。
天守稚挑的地方确实很不错,挤挤挨挨的枝头,半开未开的樱花像吸收了月华的妖精一样吐出了梦幻的光晕。
起风了。
外面散落的花瓣随着风飘进了领域,樱花淡淡的香气变得浓郁了起来。
“这只咒灵,有点奇怪。”夏油杰抬眼,从樱花树飘出的咒力不带杀意,但就是这样才奇怪。
咒灵,是负面情绪的集合。怨恨人类、怨恨一切,是咒灵的本能。纯粹的恶,纯粹的仇恨,那是和“肚子饿了要吃饭,口渴了要喝水”一样的“本能”。
但这只咒灵
天守稚伸出手,一片粉白的樱花飘飘荡荡地落在他的掌心,被五条悟舔过的地方被这么一片轻飘飘的花瓣一落,便沉甸甸的有了重量。
悲伤、痛苦令人窒息的绝望中,似乎还带着一丝思念
五条悟抬头看他,飞落的花瓣雨中,天守稚低着头盯着花瓣出神,精致的侧脸柔软又缥缈。
一滴透明的泪水滑落,五条悟的眸子猛地一缩,握住了天守稚的手,将那片花瓣悄悄碾成粉末。
天守稚下意识地抬眼看他,睫毛被沾湿,红色的那只眼睛里氤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