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粹宫外。
康熙侧身站了一会儿, 才回头,声音极其沉暗“又不是你的孩子,你怎么那么伤心”
刚刚发红的眼眸, 仿佛是一场烟水朦胧的错觉。
苏漾心情不好,又有些无名的暴躁。
长生对于她而言, 确实有一些特殊的意义。
而这个意义在今日戛然而止。
一条生命的逝去, 一边是似乎在对她无声嘲讽。
苏漾忍了忍,最终只是说“妾身心肠软, 与荣嫔交好, 前不久还收到了长生送的生辰礼物,就是,就是见不得好好的孩子, 在跟前突然夭折。”
因为刚刚骤然面临长生猝死的打击, 导致她声音略带沙哑。
康熙四年至康熙十六年来,好些个皇子、皇女生下便一命呜呼, 也有活了几年才因病去世的。
或许是经历了太多次, 让他没有像马佳氏那般失态, 两人都相对比第一次遇见这种事, 镇定了很多。
荣嫔丧子也不是第一回了。
唯独苏漾一个外人,在长生身上倾注了非同一般的心血, 情绪变得异常低落与难受。
这个回答显然是在康熙的预料之中。
长生却有几分长得像他。
“也不必太难过了,至少他没遭受病痛。”
康熙闷咳一声,冷静的安抚后,转身进了钟粹宫。
披着大氅,衣领毛茸茸的苏漾,站在台阶上,目光看向空中飘落的雪花, 空气带来微冷的风,吹得她脸发白。
大地茫茫真干净。
一只手妄图带来扭转的蝴蝶,在冬日的冷寂里,被大雪掩埋。
现代有很多人,总是有着不切实际的想法。
譬如她们想着,将来若是回到资源稀缺的古代,一定要将自己的职业发扬光大,或者改变某个残忍的历史进程,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扭转乾坤。
苏漾在拥有入梦能力后,也曾幻想过。
她若是有机会回到历史的某一个节点,也要尽自己最大所能,去改变一些什么。
可惜。
有些事情,非人力所能扭转。
凝冬递了帕子过去,“主子,别哭了,大雪天掉眼泪,容易脸颊皲裂,起皮。”
苏漾深吸一口冷气,这才感觉发胀的脑子冷静了点。
“把我给长生的礼物带了吗”
匆匆忙忙间,她没来得及吩咐,也不知道凝冬有没有带上。
凝冬顿了顿,担忧道“主子,带了。”
苏漾伸出手,将她从袖间的带给长生的小礼物接过,随后捏了捏手心,复而进去。
这时里面的荣嫔,眼睫还挂着泪水,却没有刚才那么伤心欲绝,恨不得和孩子一起去了的绝望。
康熙立在她的身侧,低声说着什么。
太医还在想尽办法,博得最后一次渺茫的救治机会。
苏漾走过去时,听康熙说“后日冬至,再过些时间就是冰嬉活动。”
冰嬉活动,五六年没有再次大型举办。
这次不能因为长生的去世而宣告截止。
荣嫔马佳氏点了点头,强忍着问太医“长生,长生真的是一下子去的么”
“没有痛苦是不是”
“是。”
荣嫔坚强的擦了擦眼泪,通红的眼睛扯出一抹苦笑“那便好。”
长生在康熙那,算不得最受疼宠的孩子,也没有上玉蝶。
又因即将冬至后的冰嬉活动,没有大操大办,只在某天昭告了朝臣与百姓,将孩子尸身盛入“金棺”,免了往年南郊天坛进行冬至的祭天大礼,在今年的冬至当日,康熙以皇子礼入殓下葬长生至皇子陵。
至此,一段落结束。
苏漾在冬至那天,将另行抄写的往生经,一起送进了皇子陵。
北风呼啸着,她从宫外匆匆回到了承乾宫,这时她没有那么抗拒的抄写佛经了,也真正做到了,心如止水。
唯一久久不能平静的是有些字,她不认识。
不认识只能顺着描,在别的宣纸上描了好几次,才抄写到专门的抄写佛经的宣纸上。
“主子。”
凝夏扫完地上的雪,净了手后,去御膳房端了一份饺子进来。
凝冬月事来了,肚子极疼当不了差,出行都是凝夏在安排。
相对于凝冬的粗心大意,凝夏显得要稳重许多,清晨苏漾起身抄写佛经时,屋子内早早的烧了炭,不至于冷。
不用她多吩咐,凝夏就去了御膳房,将冬至吃的饺子给端了来。
“奴才在路上碰到了多鱼姐姐。”凝夏揭开盖子,拿出一双银制筷子,将盘里的饺子给端了出来,“多鱼姐姐是去请太医了,说是贵妃娘娘,下台阶时不小心崴了脚。”
苏漾拿筷子的手一顿“严不严重”
“好像有点。”凝夏吸了口气,“看她挺着急的。”
苏漾放下筷子,起身赶到正殿,走进内间,看到佟贵妃靠在床上,脚踝裸露在外,有一块皮肤已经红肿着,看上去极是吓人。
她蹙着眉梢,抬起头,看见苏漾,有些惊讶“苏漾,你怎么来了”
本来该叫苏贵人的,应该是痛得很了。
苏漾默不作声的走上前去,让凝夏去外面挖一块雪来,冰敷在上。
崔娴姑姑端着冷水进来,见她坐在佟贵妃床前,亲力亲为的冰敷。
冰敷在发热的脚踝上,瞬间冰了佟佳仙蕊一个激灵,她“嘶”了一声,苦笑“苏漾,你轻点。”
“娘娘怎么崴脚了”
佟贵妃无言,许久后垂下脑袋“踩到裙子了。”
“以前也没看你这么熟悉。”佟佳仙蕊盯着苏漾熟练的操作,“你脚踝上的伤,彻底好了吗”
“早就好了。”
难为佟贵妃还想得起她曾经崴脚过。
苏漾心平气和的跟她说,“太医也跟我说,一定要用冰水敷,再用上他给的跌打损伤药,不会落下病根的。”
佟佳仙蕊抿了抿唇。
太医这时跨门而入,见两位娘娘都在这,一时进退不得,只能守在外间“娘娘,可冷敷了”
崔娴姑姑答“正在冰敷。”
她落下帘子,在外侧和太医说“娘娘崴了脚,有点肿,会不会伤到骨头”
太医道“一般不会伤到骨头,这是微臣这里的跌打损伤药膏,娘娘每天贴一副,过几日便好了。”
佟贵妃闻言,扬声道“多谢太医跑一趟了,姑姑,你替本宫送送他。”
“是。”
“太医,请。”
太医出了承乾宫后,崔娴姑姑给他塞了一包碎银“冬至还麻烦徐太医跑一趟,真是辛苦了。”
徐忠推拒一番后,只能收下“今日同僚都已休假,只有微臣当值,不算什么,这乃微臣分内之事,还请姑姑不必放在心上。”
崔娴姑姑含笑点头,目送他离开时,却瞧见本来该在慈宁宫的康熙大步走来。
“你家主子脚崴了”
崔娴姑姑匆忙行了礼,避开道路“回皇上,是,刚徐太医来看过了。”
康熙略一颔首。
他进来时,苏漾坐在床边,与佟贵妃说话。
“雪天地滑,娘娘以后可得小心点。”
苏漾从容的拿着膏药给她贴上,轻轻按揉了两下,语带笑意,“可不能学去年妾身一样,好久才好起来,冰嬉听说十分好玩,娘娘可不能错过了。”
有句话说得好,久病成医。
她只病过一回,在对待脚踝扭伤的情况,就是个老熟练工了。
佟佳仙蕊被她调侃得脸色发红,不经意瞥见康熙站在外间,悄悄的把腿往被子里缩了缩。
“皇上,您怎么来了”
苏漾头皮发麻。
回头一看,康熙不知道啥时候,跟个背后灵似的,也不说话。
康熙走到凝夏放的椅子前,坐下。
“脚没事吧”
皇帝坐在这,不仅是佟佳仙蕊骤生压力,苏漾也是。
佟贵妃摇摇头“没有大碍,太医说了,过几天就好。”
康熙点头,目光掠过苏漾,回到佟贵妃身上,“怎么贵人在给你上药”
“你的宫女呢”
苏漾不等他继续问,直接笑起来“妾身又不是什么尊贵人,自个的腿还治过呢,正好看到娘娘需要帮助,就来献丑了。皇上如此问,是看不起妾身这一把手艺。”
康熙“”
佟贵妃轻叹道“姑姑正巧化了冷水去了,看贵人十分热心,也没拒绝。”
她和苏漾接了个眼神,便心领神会的扯开这一话题。
“皇上怎么来了,今日冬至。”
她笑道“可用膳了”
康熙本来是和皇玛嬷一起,即将用膳时,听闻佟贵妃不太好,又联想到了刚入皇子陵的长生,于是就放下碗筷过来,正巧撞到这俩在这“姐妹情深”,放下心来。
不过就是苏漾都已成了贵人,怎么还在做这种亲力亲为的事情
康熙承认,在他看到苏漾亲手给佟贵妃上药,按揉脚踝时,突感画面刺目。
“过两日让徐忠再来给你诊平安脉。”
空气中除了跌打损伤的药膏外,还有佟贵妃身上淡淡的中草药味,他微一皱眉“还在吃药”
佟贵妃笑意僵硬在脸上,轻言细语的说“太医说,妾身根底差,再过些时日,便能彻底好了。”
是药三分毒。
佟贵妃以前身子确实差,如若不用吃来调理备孕的药,她现在应该是可以和常人一般。
可是,那日崔娴姑姑与她说,可以从旁的嫔妃那里抱来小孩,但她依旧心生期待,希望能有个自己的,于是这药也一直没停着。
康熙在承乾宫用了午膳后,回了乾清宫。
自长生去世后,这几日的绿头牌都没有再翻。
估计过两日,便可正常的安排侍寝。
苏漾继续完成她的佛经事业,眼看着冬至过去,冰嬉活动开始。
而前不久,她想搬出承乾宫的疯狂暗示,被老直男的青年康熙给理解歪了,以为遥遥无期的时候,在冰嬉活动当日,突然迎来了希望的曙光。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来晚啦
儿童节快乐
大家早点睡,作者君慢慢调整作息,不能熬夜太晚了,白天起不来,还疯狂冒痘痘qaq,哭哭
小天使们千万不要学我。
今天照常更新,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