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漾被他这样子逗得心情十分不错,又从旁拿了一个拨皮,再塞了一瓣儿过去。
这次皇帝说甜的语气更加真实了些。
“皇上今晚可要留宿”
“你在邀请朕”
苏漾神色一愣。
她套话说惯了,哪曾想康熙这般问,是说邀请呢,还是邀请呢
康熙见她不言,抬起手给她发髻滑落下的一丝黑发给挽至耳后,动作轻而温柔。
“今晚不行。”
苏漾没去追问为何今晚就不行。
这次康熙下午来,仿佛真的也只是为了将东西还给她,坐了一会儿吃了几瓣儿橘子就跑了。
晚间胤禛带着娇仪回来,洗浴后的沐浴淡香在殿内幽幽萦绕,苏漾把小团子往膝盖上一抱,深深的吸了口她身上的奶香,“娇娇今天去哪玩了”
娇仪脸颊红扑扑的,鼓着脸炫耀似的拿出一个木制样式的弓,上面有一根黄色的弦。
“哥哥送的”
她还超大声的说“哥哥削了五天”
胤禛故作镇定“也,也没有五天,娇娇不识数,明明只有四天半。”
娇娇撅起嘴哼了声,扭过头去不理他。
苏漾叫胤禛上前来“这两日阿玛有没有考你功课答得怎么样”
胤禛挺起小胸脯,骄傲道“全都答对了”
苏漾趁机往他嘴里塞了一瓣儿甜桔子,“宝贝真乖”
“最近晚上睡着冷不冷,要不要额娘让嬷嬷给你加床薄毯”
胤禛想了想,摇头“额娘,儿臣不冷,就是晚上有点睡不着。”
“怪不得你最近老是黑眼圈,”苏漾端起他的小脸蛋,道,“是不是偷偷点灯学习了”
胤禛下意识眨了眼,不知怎么有点羞涩的瞥开头,嘀咕道“才没有。”
他今年也不过五岁,还是粉粉嫩嫩的脸蛋,在来长春宫后养得胖了点,还是个小孩子,不太能很好的隐藏自己的小心思。
他想让阿玛更关注他一些,课上抽答的内容,一般是需要提前预习的,他就偷偷看书。
所以这晚上睡得晚了,早上上学很躁起不来,挣扎着起来,眼底黑眼圈也会出现。
“额娘,晚上阿玛会过来吗”
苏漾笑着揉乱他头发,道“想阿玛了是不是他晚上不过来,估计得过两天吧,要是来的话,额娘让多鱼姑姑去寻你,好不好”
胤禛用力的点头。
苏漾喊来凝夏,多鱼,让她俩一人带一个的带去洗澡去。
胡闹了一下午,身上难免会出汗渍,哪怕衣服没湿,也容易生病。
把俩宝贝哄走了,她才终于闲下来,将袖口中的匣子拿出打开。
淡蓝色的小瓶子,在她手心里安安静静的躺着,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
她手心慢慢合拢,再摊开时,瓶子已经消失了。
东西放在皇帝那,和放在自己这显然是不同的,而它对于苏漾的意义更是格外不同。
二十三年还算得闲,一整年皇帝忙于前朝,少来后宫,快到年底时去了一处宫妃那,没多久就传来了好消息。
贵人乌喇那拉氏有孕了。
消息传来长春宫时,苏漾正抱着娇仪认字。
屋外雪纷飞扬落,冬月里透过浅开的雕花窗,丝丝缝吹来微冷凉意,苏漾拢了拢娇仪的领口,让她精神集中,专心点。
娇仪可怜巴巴的盛着一汪水“额娘,娇娇累了。”
凝夏在旁边说“主子,你可没看见贵人那样子,可得意了,有了孩子恨不得昭告天下一样,前前后后的太医都叫了过去,确定是不是喜脉。”
娇仪巴巴的问“凝夏姑姑,是女孩吗”
苏漾戳了戳她额头“刚怀上,还没成型呢,你这么想要妹妹吗”
娇仪想了想,用力点头“没有,没有妹妹。”
苏漾意外的听懂了她简单话语下的前面的都是姐姐压我一头,可有妹妹来欺负了。
人小鬼大。
苏漾抬眼,看向凝夏,语气柔和“既然怀了身子,本宫也要做些表示,从库里挑一份首饰送过去吧。”
嫔妃有了孩子,后宫这个主位娘娘,少不了操心她吃食起居。
就像当初孝昭皇后一样。
不过是怀了个孩子,也没什么好大张旗鼓张扬的。
苏漾掐指一算,算出这贵人是十六年大封时,封的常在,在前年才总算封了贵人,进宫少说也七八年了,老黄瓜刷绿漆,不必太搞得兴师动众。
长春宫送了礼和人过去。这是第一次在她登临贵妃后有了好消息,做表示也不能太抠门,礼数也得周到才不会让人挑出她这个主位娘娘的毛病,以免落人口舌。
贵人纳喇氏住储秀宫,和今年年中大选的秀女住在一块。
后来部分秀女挑着去了别的宫中,还剩一批在储秀宫,其中纳喇氏在储秀宫,还算得有两分资历。
“额娘”怀里的娇仪紧攥着她的衣服,扬起脑袋天真的问,“额娘,你为什么不高兴呀。”
她将来会有一个妹妹,为什么大人不开心呢
苏漾低头教她抓笔,满岁时按照惯例让娇仪抓周,当时她一捧抓起了好几个,其中迷你小弓箭以及其他一些,一般是阿哥们以后学的骑射一类,还有就是康熙送来的狼毫笔。
贪心鬼。
苏漾这样想着,嘴上说“额娘哪里不开心了,娇娇胡说八道。”
她对后宫时不时蹦出来个孩子的消息,已经非常淡定了。
或许是她已经不是热血、冲动过头的年纪,才显得没那么所谓。
别人想看到她失态的模样也自然不会有。
贵人纳喇氏有喜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后宫。
仿佛是做生意般,一年没开张,到了年关时,终于来了个单子,能对空档一年的后宫有个小小的交代。
年关时,整个宫里都弥漫着喜气洋洋的气氛。
康熙一连几天去了储秀宫里,惹得宫妃、宫人们对长春宫纷纷起了猜测。
猜测莫不是长春宫这位,开始失宠了,盛宠多年,容色再好,也比不得年轻宫妃们水嫩,皇上看了这么多年,估计也看腻歪,该尝尝新鲜口味了。
就算失宠也无妨,毕竟是贵妃,御膳房以及其他地方,譬如尚衣局,还是会紧着太皇太后,贵妃娘娘先行挑选。
不过猜测归猜测,这寻常遇到,礼数依旧周到,只是低眼时总有意无意的带了点探寻的意味。
苏漾全当没看见。
有些表现得太明显的,多鱼就仗着莽气,啪啪两巴掌上去,再呸一口“不知尊卑的小贱蹄子,贵妃娘娘你也敢平视”
苏漾“嗨,多嬷嬷。”
多鱼打得手差点抽筋儿了,脸红红着,撇开头,露出一点别样的娇羞“主子,你把奴才给叫老了”
凝夏站在左边,藐了多鱼一眼“粗俗。”
苏漾边走,边笑着问她“你这些话都打哪学的”
多鱼轻咳一声“之前去向几个前辈学的。”
苏漾再一追问,她却是怎么也不肯说了。
慈宁宫眼见着就在眼前,苏漾停住脚步,感慨道“恭喜你学成出师了。”
她前两年还担心,要是多鱼将来满25岁真的不出宫,留在宫里没点仗贵行凶的本事,被人欺负了不说,像以前那样憋着怎么办。
现在看看,她倒是不会憋着了,凶巴巴的,有仇合适的话当场就报。
凝夏面无表情,只有嘴角微微勾起的一点笑意,透露出了她心里的想法。
苏漾掸了掸身上看不见的灰尘,像是掸去刚刚那小宫妃挑衅的,不足挂齿的目光。
她抬脚走进殿内。
房间里带了点佛堂那边的熏香。
微微有些熏人。
太皇太后坐在床上,屋内烧着红罗炭,温暖异常。
她一进来就脱了去年秋狝猎到的雪狐狸皮毛做的斗篷,将手中还在微微发烫的暖炉递给凝夏,随后才端端正正的抬起头,走了过去。
太皇太后朝她招了招手“贵妃,你过来。”
苏漾露出个乖巧的笑容,坐在她床侧,“皇玛嬷,今天可不许吃甜食了。”
太皇太后知道,定又是苏麻喇姑给她去“通风报信”了,不然中午吃了点糕点,下午贵妃就跑了过来。
苏麻喇姑抿着嘴角,抬头望天。
苏漾凑了过去,给太皇太后掖了掖被角“皇玛嬷,嬷嬷才没有给妾身通风报信,是您嘴边还有一点糕点沫出卖了您”
“可不能怨嬷嬷。”
太皇太后下意识摸了摸嘴角,一片平滑,见贵妃笑吟吟的,眼里带着写狡黠的意味,才冷哼一声“又来哄哀家这个老太婆了。”
她从床被里伸出手来,拉过贵妃的手“近来哀家听说,宫中些许流言,贵妃不要放在心上,哀家已经让苏麻去治她们了。”
苏漾保持着嘴角的笑“没有放在心上。”
苏麻喇姑不知何时已经出了门。
内间剩下太皇太后和苏漾两个人。
两个隔了好几辈的人,在暖融融的床幔下说着一些体己话。
“哀家老了,”太皇太后拍了拍她的手,“以后宫中事务,都需要你操持。”
“事事都去计较,哪怕保养得再好,也有前车之鉴。”
苏漾安静的听。
“哀家最喜欢的就是你了,”太皇太后应该是信了宫中的那些话,她微眯着眼睛,宽慰道,“现在你儿女双全,以后好好将四阿哥,小娇仪给养大,养成人,这辈子就足够了。”
“只要皇帝念着你的好,和你这些年的情谊,就能让你立于后宫不败之地。旁的人来挑衅,皇帝也不会轻易的绕过她们。”
“恩爱情浓后,时间久了,爱也会转变为相交多年的亲情。”
太皇太后怕她听不懂,慢慢拆成好几句白话“男人总是喜欢新鲜的,寻常百姓家的男人亦是,皇家更甚。”
她老了,也忍不住开始关心自己喜欢的小辈。
这些年里,贵妃一路走来她也是看在眼底的,痴情不改,按捺嫉妒。
她当年一见到苏漾,就想着这个姑娘,有几分她年少时的心性。
可因为情爱一事,总免不了去委屈求全。
从前她觉得皇帝未免过分专情,盛宠贵妃,冷落旁人。
可现在临到头来,抛开前朝后宫顾虑,单单从贵妃的角度,比她当年好过了不知多少。
人学着知足长乐,就会活得久。
苏漾垂下眼,柔声的回应她“皇玛嬷,妾身晓得的。”
在慈宁宫用了午膳后,苏漾又陪了一会儿太皇太后,才回了长春宫。
又是几天过去,除夕宴上,她在微喝了点果子酒,有点上头后,从席间离开。
宫灯点缀,四处飘红。
苏漾甩开了凝夏搀扶的手,一个人踩着雪地来到春水池旁赏月。
今晚圆月格外的亮堂。
她记得前两年这里还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探花郎。
凝夏几步上来“娘娘,您小心着些,前面是水池,万一跌进水池里,就糟糕了。”
苏漾醉醺醺的脸,眼里蒙着喝醉后的润水色。
明明是二十几岁的年纪,飘过来的眼眸,带着细碎而调戏的光,偏偏却惹得凝夏一阵脸红。
苏漾轻飘飘的甩她一眼“知道了,清醒着呢”
“离本宫远点,本宫要赏月”
凝夏吸了口气,只好离得远了些,但也不敢离得太远了。
苏漾收回目光,又离春水池走了两步。
离得近了,她似乎才发现那边还站着一个人,一个挺拔的男人。
她视线有些模糊,努力睁大了眼辨认,也没认出这是哪个。
“你”
你谁啊,还没出口,一股大力突然捂住了她的嘴,瞬间将她搂在怀里,往旁边小树林了给拖了过去。
凝夏一错眼就发现自家主子在面前消失了。
她心中一咯噔,顿时漏了两拍,张嘴喊了两声“主子,主子。”
无人回应。
这宫里,侍卫都巡逻着,又是除夕夜宴,不会有刺客来找茬吧
她脸上带着焦急,一转身,面前突然多了一个人。
凝夏脱口而出“夏大人,您怎么在这”
这夏知,是领侍卫内的人,与寻常侍卫不同。
是皇帝身边的。
夏知伸出手指按在唇边“嘘”
凝夏意会,可还是有些不明白“皇上现在不是在”
不是还在宴请群臣么,怎么突然往这来。
还把自家主子给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