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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烛光熠熠,朱贵妃脸上的冷意被柔和了不少。



    锦宁抿着唇,神色里隐隐有些不忿。她刚才说那话安慰朱贵妃,实际上自个心里何尝不明白。



    圣人知道贵妃受了委屈,可她跟了贵妃近二十年,哪次被委屈的不是贵妃



    最后也不过得一句“委屈你了”。



    “罢了,不提这些事。”朱贵妃仰靠在铺了锦罽的凭几上,“将我的弓拿过来。”



    锦宁愣了愣。见没人答话,连脸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朱贵妃忍不住睁开眼望了过去。



    “那张弓昨儿晚上给了顾家三郎,娘子忘了”锦宁笑着回她,眼中露出疑惑。



    她往挂角弓的位置看了眼,果然没瞧见那张弓,摇头失笑“我这记性是愈发不好了。”她轻蹙着眉头,呢喃道,“顾三郎”



    后面的话锦宁没听清,眼底带上三分笑,道“奴婢心里还嘀咕,那张弓可是娘子爱物,怎么就轻易送他了。”



    那长弓往常就挂在清思殿里头,每年秋狩都会带出来,用的时候却少。



    便是太子幼时想玩也不被允许,昨日竟就送了人。



    朱贵妃莞尔“看他顺眼,想送就送了。”



    等他走后,顾令颜叫人进来收拾屋子。有的陶人摔断了胳膊腿,已经不成样子了,侍女问该怎么处理。



    “都收拾好了,明早送去给太子。”顾令颜温声嘱咐。



    或明或暗的烛火映上她明媚的面庞,歇了片刻后,顾令颜披了件外衫起身,一推门便看到星子皆泛着一层柔光。



    京中有宵禁,出来外面一趟,众人皆是借此机会通宵达旦的玩乐。



    郎君们在池边饮酒作诗,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偶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



    顾令颜避开人群进了池边小道,却迎面撞上个人。她压下惊讶俯身行礼:“殿下万福。”



    越王有些朦胧醉意,眯着眼看她半晌,轻啧一声:“老三也太过分了点,竟然这样对你。以后他再这样,你就告诉我,我这个做长兄的”



    顾令颜下意识拧了眉,不欲同他多说,敷衍两句后转入了旁边树丛里。一群小娘子们在里头玩投壶。



    “阿颜,你要不要来玩”温妙站在一株槐树下冲她招手,眉眼弯弯。



    顾令颜慌忙摆手“我玩得不太好啊。”顾立信极擅射艺,但她却没继承到这个天赋,射箭投壶都很差劲。



    温妙冲着她笑“没事,我教你就好了。”她不由分说的将顾令颜给拉了过去,手把手的教。



    教了几个回合,温妙深感疲惫,一下子觉得自己苍老了好几岁。



    “就是这样、那样,再这样呀。”温妙手舞足蹈的比划,双眸睁得圆圆的。



    顾令颜顿了半晌,轻轻点头“好,我再试试。”



    又扔了十数支竹矢,泰半都落在了外面。到最后一根时,顾令颜凝神屏息良久,方才朝前掷去。



    竹矢贯穿壶耳而过,乃是贯耳。



    众人都道极好,连温妙也松了口气。



    因人数多,几轮投壶玩下来,已是月上中天。夜风裹挟着露气,扑在面上时倍感阴凉。



    人群逐渐散去,顾令颜却没尽兴,又拉着人陪她玩了会。临回去前,她道“阿妙,我下次再来找你,容容也说要教我,但她自己都不怎么会。”



    温妙大骇,急忙摆手,欲哭无泪的看着她“你忘了吧,赶紧忘了。我们就当这是个意外,不好吗”



    顾令颜“”



    李韶晚间去了趟朱贵妃处,回来后去看了眼顾令颜,见她睡得熟才放下心,摄手摄脚退了出去。



    “真是晦气颜颜只要遇上他,准没好事。”顾立信刚草拟完岭南道的诏令,一回来就气冲冲的撂下句话。



    他还记得顾令颜第一次见到徐晏,就差点掉到池子里去。



    屋外风声呼啸,李韶脑子里乱得很“算了算了,跟他计较什么。”她不愿让顾令颜再沉溺在这些事中。



    想让顾令颜不去想,她自己首先得抽身。



    太子遇袭,上林苑人心惶惶,圣人拨了人手,大张旗鼓的开始调查。



    顾令颜离开上林苑返京的时候,负责值守的人全被拷去审问。据说负责巡视那一块的侍卫都是新换上的,中午饮了酒,一觉睡到下午没起来。



    “等回京了咱们去西市瞧瞧,我想买几支新的笔。”坐在车中,顾令颜缓缓整理带出来的东西,声音温柔。



    顾容华帮她卷画,忿忿道“摆明了是有问题,那是太子常去的地方,谁敢这时候饮酒”



    往常能过去那边的无一不是有背景的,根本轮不到寻常出身的侍卫。这次的一群,没几个家里是叫得上号的。



    顾令颜又道“还少了藕荷、鸦青这几个颜色,先试试能不能调出来。若是可以就不用买了,反正用的也少。”



    “阿姊”顾容华提高了音调,“我同你说事呢我说肯定是有人要下手害太子。”若是太子自个受了伤,她还能幸灾乐祸一会,事关顾令颜,她又笑不是出来了。



    她天天着急上火,当事人竟然直接无视了她的话。



    “我知道。”顾令颜停下手中动作,容色淡淡,“别跟我提他了。”



    从前听到和徐晏有关的事,满心满眼都是欢喜。即便不插话,光是听人说,都能带着笑听很久。



    现在却一点都不想听到了。



    顾容华张了张口,嘟囔道“不提就不提。”



    “好了,乖。”顾令颜揉了揉她的发顶,“前几日说想要我画落日图,我那天画的不够好,等回去后再给你画一幅”



    顾容华得寸进尺“不要了,我们去白鹤观玩,画幅银杏的好不好。”



    顾令颜顿了顿,指尖顺着她柔软的发丝滑落,停在半空中,复又收拢成拳。



    去年中秋后,她去过一次白鹤观,遍地的金黄萧萧而下,人走在那,能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白鹤观在长安声名远扬,她缠着徐晏想去。当时以为他也乐意,现在看来应当是被她缠磨烦了,兼之贵妃说和,徐晏才终于应下。



    她在观里等了一下午,傍晚时分,赤色笼罩大半个天际,庭院遍布暖色金光。



    徐晏终于在这片金光中出现,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乌色瞳仁毫无波动。



    “看完了没逛够了就回去。”甫一到白鹤观,徐晏便对她说。



    “还没呢,你再陪我走走好不好”她望向徐晏,语调软软的。



    她没说的是,他来之前她压根就没心思逛,满心满眼都在想着他何时才能到,连白鹤观有多大都没弄清楚。



    徐晏解下大氅,暖黄的光洒在他身上,冷峻的面容却一片阴翳,眸色深不见底“孤是过来接你回长安的,若是不想回去,今晚大可在观中客房住一宿。”



    “要是嫌观中简陋,你们家在附近还有别庄,你也可以过去。”



    他很少在她面前自称孤,也很少说这样多刻薄的话。



    大多时候是寡言少语、声调慵懒闲适的。



    顾令颜以为他是因政事缠身,才心情不好、声音冷硬,跟她说话的语气也冲。



    她还是跟着徐晏回去了。



    后来才知他对政事完全是乐在其中,宁愿待在东宫处理一天的政事,也不愿出来陪她一会。



    他肯来这一趟,完全是因为已经应承下的事,不得不来。



    “阿姊”没人搭理自己,顾容华又轻唤了一声,眉尖微蹙,“跟我一块去好不好嘛。”



    顾令颜将握紧的拳松开,柔声道“好啊,我陪你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真是我写过最狗的男主,不揍他一顿太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