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华耀朝日, 谁不希令颜
青年声音低缓,从口中缓缓吟出了这两句诗,眸光缱绻而深沉, 每一缕视线都交织在她身上,将她给紧紧缠绕住。
殿中识字的侍从听到这两句诗, 都忍不住掩面而笑,但却又不敢太过于放肆。毕竟这两句诗里头可是含有皇后名讳, 陛下可以念出来, 他们可不能随意笑出声。
待到侍从都退下去准备出行用具后,徐晏方才抚了抚她白皙如瓷的肌肤, 温声说“颜颜怎么会不好看别说今日是盛装打扮, 即便只是平日里未曾妆点,也没有不美的时候。”
因他刚才的那两句夸赞, 顾令颜的面颊本就有些红扑扑的, 耳尖子烫得很。她拍开男子略显粗糙的手, 将身子扭了过去“你几时变得这般会说话了”
明明以前说话一句比一句难听, 竟不知是何时会这些哄人开心的话了, 她有些怀疑, 他该不会是跟谁学的
见她狐疑的目光看了过来, 徐晏心头咯噔一下, 重新将她的手攥紧在掌心里,低声唤她“颜颜。”
连着喊了好几声, 顾令颜才堪堪转过了头,但却也只是扫了他一眼又移开了视线。
正要说话时,外面的侍从在门口恭请,让二人往清思殿去。徐晏便顺势抚了抚她的肩头,软声哄“走吧, 咱们该过去拜见母亲了。”
俩人站起身,徐晏不由分说的牵住了顾令颜的手,牢牢的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头,半点都不敢松开。
这是他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人,生怕一松开,就这么没有了。
顾令颜不想被人瞧见,有心想要抽回手,又怕动作过大弄乱了衣冠。犹豫了半晌后,只得任由他就这么握着。
尚仪局的人为帝后各备了车架,但却眼睁睁瞧着新帝径直牵着皇后上了自个的金辂车。
女官和宦者们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直到纱帘放下,遮挡住了所有的视线。
“累不累”徐晏一上车,便让顾令颜靠在了自个身上,手还帮她扶着那满头的花树,另一只手则在她肩颈处轻轻揉按着,“等过段时日,我让人做一套镂空的。”
顾令颜轻哼一声,闲闲玩弄着他衣带上系着的一对白玉“当然累啊。”
肩颈上传来的舒适感忽而停住,顾令颜蹙着眉不舒服的动了几下,正要说话时,整个身子却突的被他带到了怀中,随后便是灼热气息萦绕在耳畔。
徐晏看着她已经完全变成绯色的耳尖,轻声问“那昨日晚上呢累不累”
一路上荡起了阵阵微风,柳条擦过车壁,那声响在静谧的金辂车中更为清晰。呲啦声刺激着俩人的耳朵,还有那不断跳动的心脏。
顾令颜这回便浑身都染了粉色,面颊腾的升起两团酡颜之色,身上冒着热气,浑身血液都在这一刻凝滞住。
她一点儿都不想理他。
然而徐晏却轻轻掐了掐她的腰肢,示意她回答自个的话,手指也不住地在那纤纤细腰间摩挲着。
“累累累,这样行了吧”顾令颜飞快回了一句话,而后略有些气恼地问,“徐晏,你怎么愈发的不要脸皮了,比含凉殿门口植栽的那两株老松的树皮都厚。”
徐晏却是神色自若,泰然回道“昨晚是我的过错,今日定然不能叫颜颜累着了。”
她正要问那样的事如何还能不累,金辂车便稳稳当当的停了下来,随后便响起了宫侍恭请二人落架的声音。
顾令颜浑身都发着软,幸好他还有所顾忌,没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
徐晏先替她将起了点褶皱的衣衫整理好,而后踩着矮杌下车,伸手将顾令颜从车中牵出,半扶半抱着她下了金辂车。
“母亲可在里面”徐晏问着率众在门口等着俩人的锦宁,“旁人呢”
“在呢,太上皇也已经到了。”锦宁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温声说“倘若太上皇后见着三郎同娘子如此好,定然是要高兴坏了。”她是朱贵妃身边亲近侍从,即便徐晏已经登极为帝,她偶尔随着主人亲切唤一声三郎,也并无不可。
徐晏点了点头,牵着顾令颜的手朝里面走去。
朱贵妃果真才用完朝食,此刻正由宫侍伺候着净手,待她拿一条干净的絺布将水珠擦干,方才抬眼望向款款走进来的一对人。
俩人都生了一副好相貌,面容眉眼无可挑剔,此刻步入殿内时,众人恍觉周遭都亮堂了几分。想讨好新帝的人有心想夸赞几句,但一想到这场合,又硬生生给忍住了。
太上皇和太上皇后还未出声,根本没她们说话的资格。
众人纷纷从位置上站起来。
徐遂坐在朱贵妃身旁,今日也着了一身十二章衮冕,脸上并无多的表情,神色淡然。
顾令颜随着徐晏一块儿给二人见礼,接过二人赐下的酒水一饮而尽,而后方才上前给上首二人奉上食馔。主要是五谷和豚肉,还有些许内脏。
徐遂神色怔忡,在食馔摆到自己面前后,半晌都没反应过来。但朱贵妃可舍不得委屈自个儿子和儿媳,让俩人一直跪坐在那干等着,便随意拿一柄角柶沾了点粟米吃了,飞快道“你们二人忙了这一早上也辛苦了,先回去换身衣衫歇息一会吧,待会记得过来用午食。”
底下一众人听了,脸上都露出了些许微妙的表情来。不过是来清思殿奉了一回馔食罢了,这竟然也能累着。倘若这都能算累,那他们这些天刚亮就到清思殿门口等着的算什么
众人心中感慨,这太上皇后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是越来越强了。
心中思绪纷杂,但却半点都不敢怠慢,齐齐给二人行礼。
徐晏性子向来高傲,哪怕太上皇还在上面坐着,他也懒得管底下人是自己庶母还是弟妹,泰然自若的拉着顾令颜受了这礼。
横竖他从前当太子这些年,也早就受惯了。
众人坐好后,兰陵公主笑道“陛下同皇后殿下可真像是一对璧人,尤其是皇后殿下,光是站在这就足以让小九自惭形秽了。”
徐晏转头对着她一笑。
阖宫上下万余人,妃嫔皇子皇女至少有百来个,全都没小九这丫头说话中听。
兰陵公主被他这么淡淡扫过了一眼,瞬间就受到了鼓舞,抖了抖精神还待再说,徐晏却已经开始牵着顾令颜往外走了。
等俩人离去后,朱贵妃也懒得管其余众人所想,淡声道“行了,太上皇恐怕也累了,你们几个先将太上皇扶下去,其余人也都回去吧。”她扫了一眼旁边的太上皇,眉梢微挑,而后径直起身,由宫人扶着向内殿行去。
没做半点的停留。
徐遂也没在这久留的打算,给一旁的宫侍使了个眼色,示意其扶着自己站起身。一众妃嫔和皇子皇女们,也都跟在他身后出了清思殿。
任是个傻子也听得出来太上皇后不待见他们,也没有跟他们一块用饭的兴致。
此时不走,那就只能留在这讨人嫌,没见连太上皇都只能避她锋芒么
顾令颜回宫后,立马摘下钗环,褪了厚重的祎衣,换了身轻便的衣衫。她靠在矮榻上看着徐晏更换衣物,玄色的圆领袍穿在他身上,更衬得他气度沉稳,眉目冷厉。
浓黑的眉毛、狭长而深邃的星眸、薄削的唇,再到宽阔的胸膛。再往下是正在系领口那颗白玉扣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因常年习武而带着些薄茧。
顾令颜蓦地就想起了先前在金辂车上,他那只手接着衣襟的掩盖,所做过的事儿。她心尖忍不住发颤,放在腿上的手被轻轻攥紧。
“颜颜。”
怔神间,却看到徐晏拿着一条玉带,蹙眉向她走进,轻声问她,“替我系蹀躞带好不好”
顾令颜下意识接过了那条蹀躞带,上面还坠着七条带子,抿了抿唇说“我不会。”她偶尔也穿过男装,但都是旁人给她系的,她从来没自己系过蹀躞带。
“我教你。”徐晏笑了一声,在她耳畔轻声说了一句,而后手上微一用力,直接将她从矮榻上拉了起来。
他这一拉最后没能收住力道,以至于顾令颜脚下一个酿跄,直接扑倒在了他的胸膛上。那胸膛坚硬,苏合香幽幽萦绕在鼻尖,她当下就羞红了整张脸。
徐晏揉了揉她的额头,轻声问“撞疼了没有”
顾令颜攥着自己的衣衫摇了摇头,抬眸看他,杏眼中似乎盛了一汪清流,被窗牖里洒进来的金光一照,更显波光粼粼。
徐晏将蹀躞带塞在她手中,而后带着她的手绕过自个腰身、缠绕、扣上带钩。
顾令颜只能感觉到那腰腹紧实无比,在最后扣上玉带钩的声音响起时,她便像被烫伤了一般,蓦地收回了手,转过身想要回矮榻上坐下。
但却被人揽住了纤腰,没法子动弹。他覆在她耳边,轻声说“还没完呢。”
顾令颜不解的抬头看他,却见徐晏拉着自个的手,从桌案上将小刀、砺石一件件的系到蹀躞带上。
从始至终,俩人的手一直紧紧交握在一块儿。
等到将第七样东西系好后,顾令颜的手已经在打着颤,脑袋埋得低低的,不愿抬起来看人。
徐晏亲了一下她的眼尾,温声说“走吧,先去清思殿用过膳再回来。”
这会儿再去清思殿,路上早已是热气蒸腾,即便到处都是树荫,也阻挡不住那阵热浪。徐晏从侍从手中接过伞具撑开,另一只手则牵着顾令颜,将大半个伞都倾在了她头上。
朱贵妃刚小憩了一会,俩人到时她也恰好从里面出来,相比起先前的漫不经心,她这会显得放松了许多。锦宁正在她耳畔小声说着话,她手里拿着樱桃送入口中,不住地点头轻笑着。
看到二人相携着进来,她脸上笑意更甚,待二人落座后,急忙招呼侍从奉上茶点。
“从你祖父说要给你向顾侍中孙女提亲那刻起,我日盼夜盼可就等着这一日,如今见你们俩人好好的,便也安心了。”朱贵妃叹息了一声,殷殷叮嘱俩人,“既然成婚了,你们二人便好好过日子,也不用总来给我请安,我这儿乐子多得是,没的在我跟前杵着烦人。”
俩人一一应了,顾令颜笑道“先前母亲总念叨我和彤娘不来陪你,可这转眼间又嫌我烦了。”
朱贵妃瞪她一眼,没好气道“我这不是怕你们嫌我烦么”
“怎么会。”顾令颜眸子里带着点笑意,温声说,“那母亲想让我们何时过来,我们何时过来便是。”
用过饭,顾令颜出去外面看近日新开的牡丹,朱贵妃却留了徐晏在里头。
“你今日也瞧见了,老东西那一堆人,看着就让人心烦。儿孙多了是有福,只是有时那自相残杀的福气,可不是人人都受得起的,你以后可不准学他。”朱贵妃手里拈着一串玉珠,斜靠在凭几上,挑眉对他说着。
徐晏起身拱手,恭声应道“儿明白。”
他神色如常,并未觉着她说的话有何不妥之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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