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鉴蔫坏的抛出理由,更是让人根本无法挑出毛病的理由。
王宦的目光再次落在萧宁的身上,“虽是萧骠骑之女,毕竟年幼。”
就算有意见,也不敢太过直白。
“说来盟军人数众多,有几人上过战场懂得打仗”明鉴明白王宦的意思,不过,是不是应该好好想想,究竟那群人里,有真本事的有几个。
王宦也是作为一个不曾上过战场,不懂打仗的人,他所知道的人里,独萧谌一个。
明鉴道“先生该懂一个道理,谁领的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到了。”
动了动唇,王宦明明是对雍州寄予厚望,甚至可以说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萧谌的身上,结果萧谌不去
“小娘子,兹事体大,某请见骠骑将军。”王宦没有办法,唯有心急地往前冲去,急急忙忙张口。
萧宁转头望向他,面色凝重,“王将军有话可以跟我说。我既是代父出征,一切事宜由我全权处置。”
王宦想干什么,他们心知肚明,萧宁怼了人一顿,算是帮萧谌出了一口恶气。
雍州出兵,谁领兵,怎么跟所谓的盟军会合,都由雍州说了算,轮不到任何人指手划脚。
“小娘子再聪慧,毕竟年幼,此行凶险,难道无人能代替”王宦可以接受不是萧谌领兵去,绝不能接受萧宁统领全军。
可是,这桩事有他置喙的余地
“王先生,雍州事,雍州诸公有数。若是王先生信不过雍州,兵不出也罢。”孔鸿心情确实不怎么好,谁让萧宁之所以远行,都是这群人害的。
一群搅屎棍,全无自知之明,偏还挑三捡四,不自量力。
“在下绝无此意,只是小娘子当真能代表雍州吗”王宦额头滴落了一滴汗,胆战心惊的询问。
“这是自然。”孔鸿掷地有声的回答,神色间尽是对萧宁的信任。
萧宁听了半天,作为正主,总不能一直不出声。
“王先生如果觉得雍州的决定,比不上先生谋略,想来我们雍州也不需
要再出兵,只要先生运筹帷幄,必然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解天下危急。”萧宁没有一丁点踩人的意思,反而把人高高的捧起,且看看这一位有什么话可说。
王宦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一眼扫过旁边的雍州各方人士,萧宁出征,几乎雍州城内的所有世族都前来相送,对萧宁那叫一个恭敬。
这一点,王宦从知道竟然是萧宁领兵代父出征,整个人都陷入挣扎和不满中,根本没有注意到。
可是一眼看过去这么多的人,每个人都用控诉的眼神瞧着他,这才让王宦意识到萧宁虽然年幼,在雍州的地位,非同凡响。
“所谓联盟以伐逆贼,不过是有人趁机想发展势力,壮大自身的借口罢了,你等必败。”水货作为名家大儒,弟子出征,他亲自来送,也是因为有些话要当众叮嘱萧宁。
结果叮嘱的话尚未出口,倒是有人不满于萧宁领兵。
水货是越发欣赏和欢喜,能得萧宁这样一个自律的弟子。
最是见不得有人轻视萧宁,处处以为就他自己了不起,本事大,容不得萧宁年纪小,却比他们能干。
水货断言,他们这盟军一定会失败,落在王宦的耳朵里,就算王宦早料到这局面,依然还是不愿就此放弃。
“天下能够力挽狂澜者,唯有萧骠骑,诸位难道要放任逆贼横行”王宦依然做着垂死挣扎,就算早就知道雍州众人的态度,并不代表他便愿意轻易放弃这唯一的希望
“若是我们当真放任逆贼横行,何需让小娘子代父出兵。你对我们小娘子所知不多,却轻视于小娘子,认为小娘子做不成你希望我们骠骑做到的事。
“我们将军是厚道人,从前和你交好,顾念好友的情分,见你有所求,自无不应。并不代表将军会枉顾我们雍州生死,为了你们一群心怀鬼胎,各有算盘的人,抛弃雍州。”
孔鸿话说的十分不客气,就差朝他们脸上狠狠的唾一口唾沫。
“我原以为你心急救人,愿意帮你的人,你该心存感谢,而不
是置疑对方为什么会什么人去完成你所请求的事。
“本以为你只是因为家事而慌乱,口不择言。如今看来你谁都不信,却又希望他们能信你,愿意为你出头。你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无耻之辈。
“闲话少说,走还是不走”
萧宁本来怼了王宦一顿,不打算再继续为难人,结果又闹出这样的事,气得她火冒三丈。
挑三拣四,请人出救兵。可真不像是求人的,倒像是来他们雍州发号施令的。
王宦的脸色更加难看,偏偏又被萧宁说中了心里话,想反驳终是没能。
“是在下冒犯。诸位还请恕罪。小娘子小小年纪代父领兵出征,一片孝心,天下当习之”王宦还真不是完全不会说话,听听他现在张口,显然是在拍萧宁的马屁。
“王先生不再挑肥拣瘦,非要家父领兵出征不可了”萧宁并不给人顾左右而言他的机会,睚眦必报的萧宁,本来没事都想找王宦的麻烦,更别说王宦闹起来。
无声的被萧宁又在暗中捅了一刀,王宦心口直疼,偏有苦难言。
势不如人,尤其人没有选择的情况下,他最应该做的是安分守己,听话。
“在下情急失言,请小娘子恕罪。”王宦不得不低声下气,有求于人,就该是有求于人的姿态,而不是发号施令,吹毛索疵。
“还请以后先生谨言慎行,想清楚了再说话,倘若伤了人心,恐要追悔莫及。”萧宁点醒一句,她从来不是大方的人,识大体,不与王宦计较,不代表她心中没有怨气。
王宦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被人如此挑理,尤其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的脸都被萧宁踩入脚底了,却不发一言。
错是错,对是对,他做错了事,又有何资格怪萧宁不给他留脸。
在他质疑萧宁之时,他给过萧宁脸了吗
萧宁作为萧谌选出来的领军之人,雍州人都不吱声,他这上门求救的,反而接二连三表现出对萧宁的不信任,他就不想想这样的情况下萧宁要如何领军
人与人之间该是互相尊重的,王宦不把萧宁当回事,敢质疑萧宁,就该承担萧宁面对他的质疑作出的任何反击。
“另,我领军一事,望先师勿传韩氏。若不然,一但为我所知先生说了不该说的话,我立刻领兵归雍州。”萧宁更顺势提要求,至于理由,不需要告诉王宦。
王宦值于此刻,早已绝望,岂敢再不顺从萧宁。答应下。
“三军整顿。”萧宁要的就是王宦认清事实,听话做事。雍州这地方不由他说了算,雍州的人如何助他一臂之力,派谁去,他没有置喙余地。
随着萧宁一声令下,严阵以待的黑衣将士全都屏气凝神。本来看到一群身着黑衣的人便让人有种乌云压顶的感觉,随着萧宁下令,乌云更似活了。
“出发。”萧宁下令,所有人动了,动作一气呵成,浑若一体。
这下,饶是确实挺担心萧谌是不是为了无法避开的必须出兵,故才让萧宁领兵会盟的王宦,一时间亦是目瞪口呆,似乎,好像,萧宁领军不是玩笑。
转头看向旁边的雍州人士,这些人脸上的表情同样很玄妙。
如孔鸿等人早知道萧宁使得动这些兵马,更见过萧宁怎么跟他们一起训练,脸上更多是纠结的表情。
一个女郎,身边有这一群气势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将士,谁敢靠近你
孔鸿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世族们,见他们的脸色都微微一僵。他们之前在萧宁的手里吃过亏不假,知道萧宁能使得动萧谌的兵,都不如这一回兵出看到的直观。
对上浑若一体,呼吸动作恍若一人的这样一支军队,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今日碰上,并不代表他们不怕
当然,他们也会在想,能够号令这样一支军队的人,萧谌,萧宁,又该是什么样的人
不由自主,一群人都打了一个冷颤,同一时间反省,这些日子他们事做得好吗配合得萧谌和萧宁到位吗没有再做出什么惹他们父女生气的事儿吗
实在是好怕被记小本本
,将来等萧宁或是萧谌腾出手,跟他们算账啊
然后,世族们就看到跟在萧宁身后的明鉴和崔攸,齐齐看向两位家主,一个是哥,一个是父,他们有没有什么内幕消息
可怜受到世族目光热情洗礼的人一时间傻眼了,他们做错了什么事
有的啊坑了世族上了萧家船的人就有他们家的人,可是他们现在跟萧宁出兵,就算想找他们算账,不成。
想到这里,崔令和明鉴的亲哥明览,满脑子都在飞转,要怎么样才能逃过世族们的逼供。
只能说,纵然同为世族,脑回路总是不在一处的。
萧宁带着齐整整的将士,远远的看着她的小身板叫人簇拥其中,着实让他们难以想像,她竟然能使得动这样一群叫他们看了都心生胆怯的军队。
卢氏瞧着目光变得幽深,萧宁局开得好,萧家的儿郎中既没有出彩的,女郎出彩难道就不能让她出面
于萧氏长远发展之道而言,与其指望旁人,纵萧宁是女郎,也定要她一路走下去。若有障碍,损及萧家,她同样可以出手
萧宁万是想不到,卢氏想得比她更远。
行军前往所谓的盟军相约之地,是为筦城,距离雍州有一定的距离,与京城相近。
所谓盟军在离京城不远的地方聚集,准备对付京城内的曹根。
动静闹大至此,曹根竟然没有让人先发制人。
日夜兼程,萧宁捉紧时间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睡的睡。
那不管天塌下来也得作息良好的样儿,一度让王宦觉得,萧宁不是去会盟打仗的,是去游玩的。
“小娘子。”王宦真想晃一晃萧宁,想让她正经点,至少应该当这一回同各方的会面是件极重要的事。
想起被萧宁怼得脸面全无,他只能硬将满腹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眼看再有两天的路程就要抵达筦城,萧宁那悠闲的样,急得王宦嘴皮都冒泡了。
这不,又到饭点了,萧宁既不亏待自己,也不亏待手下的人。
烤肉
搞起一波,春耕未始,方便他们打仗。萧宁自配佐料,明鉴忒不要脸的每日卡着饭点堵上萧宁,为了避免尴尬,连崔攸也一并带上。
肉快烤好了,在这时候一个人前来,立在萧宁的面前,萧宁立刻将一大块肉割下递过去,“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尝尝。”
对面是一个蒙着脸,叫人看不清模样的人,王宦急得不行了,本想等萧宁吃了饭,正是心情最好的时候,他就趁机进言,希望萧宁能正视这一回的会盟。
来人如此装扮,这分明是探子。
按理来说探子不该叫他们这些外人见着才对,萧宁这百无禁忌的,她敢给,对方能忘了规矩
王宦脑子一闪而过的念头,不想那人已经道谢地接过,露出一张年轻的脸,萧宁道“坐下一块吃,边吃边说。”
那位是个年轻的郎君,相貌一般,笑起来甚是憨厚,看着确实不像是探子。
“京城并无调兵遣将的痕迹。”一边吃肉,那位探子郎君把情况禀来。
一旁的萧四郎萧赛也咬了一口肉道“这不对啊。”
谁都觉出其中的不对,明鉴瞧出萧宁完全不想搭理王宦,心知这位是把萧宁得罪狠了,只能他出面,算是客气地相请道“王先生也一道。”
本能的,王宦看向萧宁,萧宁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可见真没把王宦当回事。
“曹根知各方英雄会盟,断不可能坐以待毙,任由旁人动手。”崔攸吃得满口肉香,实在是享受,纠结曹根的心思让人猜不透,吃肉的动作不知不觉地放慢了。
萧宁道“自打曹根得京城以来,你们了解过曹根如何布军吗”
吃吃喝喝,不代表萧宁不做功课,敢跟萧谌自请走一趟,准备跟世族们叫板,萧宁就了解过这所谓的会盟究竟有多少的胜算。
“不能否认曹根或许不是一个你们认为擅长治国的人,但这样的人绝对是军事奇才。纵无名师教导,他也能对阵于你们,叫你们休想从他身上占得半点便宜。”萧宁言语中流露出的是对曹根
的赞赏。
所指的你们,视线落在王宦的身上,王宦纵知在场的人都是世族出身,也不敢说这你们也包括在场的诸位。
他要是敢就这个话题和萧宁论起来,萧宁能放了正事不说,只管一味的挑毛病,列举他们相互间的不同。
王宦果断地转移话题,打定主意不同萧宁争论你们到底是哪个你们。
“于军事上,在下所知不多,请小娘子赐教。”王宦是诚心诚意的请教的,可惜,他的印象在萧宁那里就是负数。
“是以,你对敌人一无所知,却能理直气壮的要求旁人出兵,帮你救人”萧宁冷笑地问,问得王宦脸色阵阵发白。
萧宁冷哼一声,“死的不是你的亲人,不是你自己,别人怎么死同你何干。世族,一向不就是视百姓为贱民,认定他们不过是供养你们的人,不值得你们多看他们一眼。当然,战场上的将士也一样。
“若是仗打赢了,功劳都是你们的,是你们远在千里之外,依然能够运筹帷幄;败了,你们不思粮草是否到位,也不想你们供应前线的武器、铠甲是否精良,只知追问将士之过。真真是厚颜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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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得真是好爽,明鉴从前心里就攒了不少对世族的怨气,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说出口。
难得碰上一个萧宁,把他想骂一直忍着不敢骂的话全都骂出来,真带劲
不对,这时候要是不给人点台阶下,是让萧宁把人骂死吗
“小娘子,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总不能人人都像你一样,是个全才是吧”明鉴哪怕想听萧宁骂人,也不能一直干看着,真能悠闲的看戏
“是啊,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既知不懂,为何非要多管文官管你文官的事,偏要插手武将打仗,不是无视将士生死,推人送死又是什么”想跟萧宁推卸责任,也不想想这是能随便推卸得了的
萧宁从记事以来,一直跟萧谌在雍州,最是记忆深刻的是,雍州同胡人交战,远在千里之外朝廷上那些世族没少指手画脚。
如果只是想提建议,让对方考虑之后决定是否采纳,那也就算了。
偏偏京城的那些王八蛋没少以为自己了不起,既不清楚雍州的情况,也不知道胡人是怎么进军的,全靠雍州打探得来的情报一知半解,痴心妄想通过远程指导作战,还以为打仗就跟玩过家家似的,谁做什么都是商量好的。
那些年萧谌没少受气,还是这两年相对好些。摸清楚了世族门的尿性,可劲的忽悠,让他们弄不清楚雍州到底什么情况,从而将怎么跟胡人作战,全都掌控在手中。
是以谁要是提起这方面的事,简直就是点了炸药,炸得萧宁瞬间火力全开。
可怜的明鉴,万万没想到,他就是意思意思的帮忙说一句好话,萧宁连他都一块骂起来。
“所谓不耻下问,一知半解不宜作声,你们这些饱读诗书的人竟不知这道理天天以为你们多读了几本书,便觉得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武将,就算他们有再多的作战经验也比不上你们。
“不妨告诉你们,曹根之所以稳如泰山,至今纹丝不动,那是因为人家早就料到你们会盟共伐于他。早就布好了局,你们只要敢轻举妄动,不过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萧宁一直在想,世族的声势浩大,不可能曹根浑不在意。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你派出去的人都说了,到现在为止,曹根根本没有任何调兵遣将的痕迹。”萧赛对很多事情还不了解,是以并不轻易发表意见,既然不懂就要问。
“我敢肯定,是因为如果我处在他的立场,我也会在想,我应该怎么做。”萧宁这是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甚以为既然曹根敢对世族们动手,就该料到天下世族必然群起而功之。
应对这样的局势,如果等到事发时再调兵,难免会让世族们早有提防。
萧宁敢保证,曹根面对世族必然心存怨恨。
这些素来高高在上的世族看不起曹根,难不成以为曹根看不出他们的情绪
一个胆敢杀了那么多世族的人,其中就算有别人的算计,谁敢拍着胸
脯说曹根没有任何情绪
“曹根如何平定三王,你有所了解吗”萧宁断定曹根不是善类,同样也提醒王宦,曹根在短短的时间内平定三王,把这三位反王尽都诛灭,他们以为这是偶然
要知道三王已经联手,同声同气,以绝对的实力将他们一网打尽,若没有真本事,敢问韩靖他做不做得到
王宦整个人都傻了,越听萧宁说,他这三观完全重塑了。
萧宁一看王宦的反应,马上知道,果不如她所料。世族啊,总以为曹根不过是一介武将,又是平民出身,连给他们提鞋的资格都没有,但凡他们一出手,必让他们节节败退。
自视甚高,目空一切,这些人不死谁死
萧宁一边说着话,吃肉的动作既快也优雅。
“小娘子既猜到曹根布局,不如我们去见世族们,请他们通力合作。”王宦备受打击不假,依然不改初心。
对,王宦想救人,京城里有他迫切想救的人,因此他不顾一切,甚至愿意承受一切的侮辱,只为了救人。
萧宁不喜于他为了救他要救的人,不在意推别人去死,总是敬重他的顽强,至少他为了达到目的,从不轻言放弃。
“你觉得我说话,他们会相信就算你去说,他们也未必会相信。你该知道他们的自傲,也知道他们从骨子里上有多么的看不起曹根。”萧宁放下成见,愿意给王宦留点脸了,好言相劝。
“至少,我们要把发现说出来,不说出来,怎么知道他们会不会信
“小娘子,京城有我必须要救的人,我知道我自私,可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凭一己之力,我救不了他们,我只能想方设法寻找可以倚仗的力量,至少,至少我要争取到最后,或许能让我等到。”
王宦苦苦地哀求,萧宁轻轻地一叹,显得有些无奈。
“小娘子。”王宦似乎察觉萧宁的动容,再一次出声哀求,万望萧宁能帮他一回。
“你想救的人,非要我们大军攻入京城才可以”萧宁脑子一向转得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