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 一个年岁在眨眼间便过去了。

    满城黄花落叶，肃杀的天气，秋风飒飒。

    有的人还在晚出早归。

    再次踏出晨光, 走下保时捷的杀手, 仍然身穿黑大衣、头上扣着礼帽、嘴里叼着七星烟，身旁跟着并不忠心的搭档兼小弟。

    大概是太忙碌了，时光的流逝显得没那么明显，说是过去一年，但感觉上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计划有条不紊的推进, 时而冒出点新鲜事, 但基本上不影响大局，日子照旧过。

    唯一不同的点，大约是在表世界里, 他们足够沉寂了，活跃度几乎没有。超脱般的忍耐极限，具体表现在, 非必要的场合绝不参与，开车谨慎、连违规次数都少了

    没办法, 谁让他是个被通缉的人呢。

    虽然说着不在意, 可行动上难免受到限制。

    更何况, 他私心里也想要主动去避开那些、仿佛如影随形的红方人士。

    然而, 侦探和警察那叫一个活跃, 出场率极高、涉及范围超广，有那么好几次没注意差点让他栽了。

    不过即使是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他依然坚持到了现在整整一年没和任何一个红方除卧底外碰面这全归功于他被迫增加的感知能力啊。

    毫不夸张地说一句十米内，他的鼻子能嗅出来敌人的气味并且准确的躲开

    总之，开心, 轻松，感受到了自由的快乐。

    再不用担心被误解啦

    更不用面对那些奇怪的场面啦

    真希望能一辈子保持下去呢。

    杀手还是要有杀手的样子嘛。

    充当司机的小弟兼搭档，打着哈欠，若无其事般地说“这次的任务解决得算圆满吧”

    “还行。”琴酒无所谓地回应。圆满不圆满的，对他来说只有成没成功。

    “那，接下来呢”莱伊故意拉长了语调，带着不明的暗示。

    琴酒冷漠脸，没有说话。

    刚一开头，就已经预料到了对方要说什么并不是合作太久的默契，而是这种情况没少发生过。

    “上一次休假还是在半年前吧”莱伊没办法，盯着大哥，故作无奈地将暗示换成了明示。

    是，最近要求休假的次数多了并且每一次都被驳回了有那么点杠上的意思之所以会主动提起，倒不是他承受不了工作的压力，而是

    怎么说呢

    这一年里，琴酒做事非常急切、跳跃，还非常拼命，仿佛迟了一步会发生可怕的事情似的。

    在这种高压的氛围里，很难让人不多想啊，偏偏无论他怎么都打听，都没有弄明白原因，以至于每天活在紧绷的状态中。

    长期积累形成心理压力，加上日夜颠倒，他能好得了才怪。好吧，就是受不了了，想逃。

    你这么拼命，也没见组织给你发个荣誉奖啊。

    他摸了摸脸，半笑不笑地说“我感觉我变丑了，你看看，我眼圈都黑了”

    “放心，你的丑跟有没有黑眼圈没关系。”

    “这就太过分了啊。”好歹曾经也是受欢迎的脸，再怎么样都不至于说丑吧莱伊“嘁”了声，顺便略带羡慕的调侃道“有些人倒是越熬越好看。”

    琴酒撇了撇嘴，并不想跟另一个男人谈论容貌问题，反正他是欣赏不来。就事论事，这工作态度必须diss，“你应该更努力一点。”

    总想放假的卧底能有多大出息

    你为什么不能向隔壁的公安学习

    不想更近一步吗得到一个空无实权的位置，你满足了吗

    去看看人家苏格兰，一年来兼职两份工，白天干、晚上忙，在长野县和东京两头跑，还抽空精练了化妆技术，效率居高不下，人家喊累了吗

    好吧，你看不见，那是全世界只有我才能看得见的努力。

    但波本总能见到了吧

    人家多么努力呀，上次纽约小会，人多么受朗姆的重视啊，那可不是浑水摸鱼能得到的啊。据说他还每天只睡九十分钟哦，他叫苦了吗

    没有依然微笑着，将最好的一面展现在人前

    你再瞅瞅你自己，“整天正事不干只想休假，你真的好意思吗”

    大哥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甚至自信到认为自己这边是最轻松的。比起朗姆那边，他已经很人性了。

    但莱伊只会呵呵，要笑不笑地，“我想知道，您所谓的努力是否有个极限”

    回顾这一整年，几乎都在晚上干活，前期准备、亲自冲在前端、后续还得自己处理，每天平均睡不够四个小时我本职工作都没这么努力过

    要不是心里还有点数，记得自己是个卧底，他早想办法跳槽了。

    垃圾组织，果然不把人命当回事。

    “没有。”杀手特别干脆地回答。

    “”您可真是直接啊。

    “这已经是非同寻常的压迫了吧”莱伊表情无奈，虽然他是卧底，但他还是要说的。

    当然本意并非是为了抱怨工作密度与强度，那太矫情了，真正想要表达的是我想要干点别的

    在一年多以前，听到琴酒要他努力时，他很激动。因为内心里只有尽快找出真相，愿意为此奉献一切，恨不得每分每秒都泡在繁重的工作中

    为了工作鞠躬尽瘁，那是他的荣幸毕竟有付出就有收获然而

    夜深人静，站在窗户旁、端着酒杯对月，细细沉思，结果无法让他不忧伤

    那么努力了，却还在原地踏步啊

    看似在组织里转来转去，接触了很多的样子，但那些信息压根没法串联，非常重要的比如那位的真实身份之类的，完全没看到影子

    没想到朗姆是他见过最大的「猎物」了。

    琴酒个卧底，不算。

    他都不好意思跟詹姆斯汇报了好么

    天天那么忙碌，却毫无进展，那不就跟白做工一样么也不知道詹姆斯会不会以为他在消极怠工。

    在很多个深夜里，他都怀疑琴酒是不是故意的。专门去找那些让他无法抽身，但实际没啥用的事来绊住他。可是，没理由啊

    除非琴酒不乐意见他在组织里有成就

    现在的卧底都那么内卷了吗

    大家快乐地分享情报、合理分工不好吗

    琴酒也呵呵，“组织里没有休假的说法，只有退休。”没错，就是这么残酷，“不想干活就去死。”

    “”我要怒了，我真的要怒了啊

    垃圾组织，迟早要完

    莱伊暗暗磨牙，闪过无数无法实施的念头。

    “不过，你的确没有必要总跟着我。”

    “”忽然改口，更加可疑了啊。

    大哥修长的手指轻弹，粗暴又不失优雅，将夹在指间的七星烟丢在地上，低头用脚尖捻了几下。

    酒店自动感应的门往两边开，他们迈步走进去，只听见他用那种略慵懒的声音说

    “这样吧，我会向boss提议。你作为一个干部，该有自己的空间了。”好像在说我也不乐意管你，你爱干嘛干嘛，懒得理你。

    莱伊挑了挑眉，清晰地见到了大哥唇边微妙的笑意，感觉很不妙，当场表态，“我没那么想，能够在你的手底下做事，我很高兴。”

    说实话，他自己也很迟疑，一方面作为卧底想要更大的突破，肯定会想得到更高层的人的重要；但另一方面，直觉上感觉在琴酒这边会得到更多。

    哪怕是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小事，谁知道它们以后会不会汇聚成一条大河呢

    琴酒冷哼，一个字都不相信。

    “先别说那些不确定的事。”莱伊很快将话题转了回来，但明里暗里却在表示他也没有很抗拒，“先说说明天的安排，我可没有那么好忽悠哦，琴酒。”

    提议归提议，谁知道什么时候能落实

    与其等待一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未来，还不如抓住眼前休假已经是迫不及待的了

    不仅仅疲惫的身躯想要修整，一些积累的情报也得找机会弄出去呀。时间长了，詹姆斯该坐不住。

    “可以啊，我把属于你的工作分出去。”琴酒冷笑，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更在意。

    真有本事，你明天就可以不用干活了。

    事实证明，真正在意的人还真不是他。

    莱伊无奈地叹了口气，“当我没说，我愿意将所有奉献给组织，奉献给你。”

    即使是些摸不着头脑、表面上看很小的事情，他能撤离么不能，半秒都不能。

    再小的、无关有没有价值，该到手里就不会让别人夺走。这就是一个卧底的自我修养

    何况，以他如今的地位，好歹是个挂名干部，分过来的事也没那么小。

    “哼。”意料中的回答，琴酒不屑地哼了声。

    就知道这家伙舍不得到手的「利益」。

    但是真可惜啊，你接触到的，全是我点头同意的。就算你本领强，能够通过蛛丝线索追寻到重要的一面，我也敢保证，那时候一定迟了。

    早上的电梯很空，只有他们两个人。

    莱伊心里也清楚，又开玩笑似地问“怎么我的任务还要先转到你手里啊我不是干部吗”

    虽然和琴酒搭档挺好的，但如果可以有自己操纵的空间，会更方便。

    琴酒蹙了蹙眉，倒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反而很诚实地说道，“我跟你一样很奇怪，一般来说，在你被选为干部后是可以自行选择的。”

    按照组织高层目前确认的状况来看，早该让莱伊离开他独立、带小弟了，可这件事却没人提过。

    他倒是很想提确切地说，他想反对，一旦有人提议了，他能站出来反驳，甚至连理由都想好了。

    当初敢随便丢个干部的名头给莱伊，心里就已经有盘算了。在未来的几年里、直到莱伊的身份暴露，只要有他在，混蛋探员就别想接触更高层。

    他一没疯，二没傻，自然不能让一个卧底在组织里肆意收小弟、扩充势力啊又不是满脑子阴森诡计的boss划掉。

    话说回来，他一直以为boss会主动开口，要求提拔莱伊的，可是就目前来看，似乎比起培养莱伊，更倾向于将莱伊绑在他身边

    难道那个天真的想法还没有改变么

    竟然是真的将莱伊作为了报复的对象之一

    真可惜，他一点都不想执行呢。

    “这样啊”莱伊偏了偏头，有些纠结，“所以，我是被遗忘了吗怎么，我的「靠山」没帮我啊”

    “”滚。

    boss才不是你的靠山。

    莱伊又跃跃欲试，“那我能不能主动去申请”

    遗忘了没关系呀，我可以亲自去转一转

    “”不能，我们又不是那样正规的单位。

    而且，你想要完全撇开我，是不可能的。

    “好啦，我知道了。”被大哥嫌弃的眼神打击到，莱伊又颓了，沮丧地垂下头，不甘心地叹气。

    到底还是撞在琴酒手里了啊，上升之路超级难相比之下，波本确实混得风生水起，令人羡慕。

    不过，其实除了工作过于繁重外，也没啥不好。

    至少待遇挺好的，存款余额越来越客观，感觉再卧底几年都可以直接申请退休了不是。

    心态有点堕落的探员苦中作乐的想着，刚好电梯停下，到达住宿的楼层。楼道里传来别人的声音

    “那个，羽田名人”

    两个人往这边走过来，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略胖的中年男人说着话，另一个是个子比较高、身材偏瘦、头发微乱的青年男子，正在交谈着什么事。

    琴酒侧看了一眼，随后不甚在意地转开目光。

    说到底，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家伙，没错。

    莱伊在听到名字后，在第一时间看向琴酒。

    上次的偶遇是在一年以前，那会儿不算熟悉，他无法从细微的神态中判断出琴酒的心思，以至于心底一直有猜测，却始终没有答案。

    虽然只有一个瞬间，但可以肯定，对于秀吉或者说「羽田」，琴酒一定有着不一样的感情问题是如何剖析这种感情，追溯其根源

    羽田秀吉微楞，很长时间没见的秀哥从天而降，却对自己漠不关心，视线里只有旁边的长发酷哥。过于优秀的记忆力让他从未忘记过，这位和秀哥在一块的黑衣男子，几乎和上次见面的场景重合了。

    秀哥还是站在了对面啊。

    莱伊目不斜视，与亲爱的弟弟擦肩而过，心里还挺遗憾。如果能够让琴酒主动跟秀吉说话

    还是别了，好歹的亲弟弟，他已经主动卷进了这个深渊，唯一的希望就是弟弟妹妹不要进来。

    十几年前的真相，他会一个人找出来。

    话说，今天还是没看出有啥不同，琴酒终究的琴酒啊，想要抓到把柄可真是不容易。要想想别的办法了么

    在莱伊的视线收回去时，琴酒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对于面不改色的两兄弟，他心里十分佩服。

    两次了，居然还真能忍下去。话说，弟弟和妹妹的差别那么大吗，明明见到了妹妹还要呵斥几句的。

    羽田秀吉偷偷地回头望，恰巧对上琴酒的目光，那墨绿色的眼眸

    有的时候真的很想问，自己是不是赤井家抱错的孩子

    其实那才是三兄妹吧

    跟老妈一样的瞳色。

    不过

    好凶啊。

    比秀哥还要凶。

    琴酒转过头，眼不见心不烦，反正只要不闹到面前来，装傻又怎么了

    莱伊现在可是他手里最好用的刀之一。

    “一周。”开门进去套间时，琴酒忽然开口，大方地说“你的假期。”

    “真的吗”真正到来时，反而不敢接受。莱伊谨慎地说，“其实没必要那么长，一天足够了。”

    白天睡觉，晚上以去玩的名义跟詹姆斯见面，第二天工作，妥妥的。

    “我的意思是，让你一周内别出现在我面前。”

    一年了，莱伊这张脸，他早看腻了。

    何况，他布局那么久，差不多该收网了。

    莱伊微微眯眼，很确定琴酒想要单独做什么事实上，这一年里没少发生过支开他的事情。

    是为了要去见谁

    真的是去交换情报吗

    “后天，有一个庙会，我想带明美俩姐妹去。”

    “驳回。”宫野明美就算了，为何要拐我的雪莉。

    你知道雪莉的研究对我有多么重要吗

    “她们很久没见面了，雪莉一直在加班。”莱伊眼神充满了控诉和指责。他们这样的男人也就算了，反正加班干不死，可人家还只是个未成年啊

    “再说。”啧，确实不能让雪莉一个人出去。

    “你不放心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嘛。”

    完全没把「一周内别出现」的警告放在心上。

    偏偏琴酒还得顾虑雪莉，毕竟叛逆少女很难哄，一个不爽说不定研究的进度就变慢了。

    狠狠瞪了眼笑嘻嘻的fbi，大哥丢下一句话关上门，“明天搬家”

    虽然羽田秀吉不是啥重要的角色，但遇见了就会让他浑身不自在，还是早点离开比较好。

    莱伊盯着门，收起了笑容，不自觉陷入思考。

    搬家对他们而言是很常见的，他敢说，东京的各个酒店都住过了，可是为什么在这时候搬家

    是为了一周内的某件事，还是因为刚刚的偶遇难道琴酒和秀吉曾经在某个地方见过面、还发现了一些足以让琴酒记忆深刻的事可秀吉不会不记得啊。

    莱伊非常相信秀吉的记忆能力，估摸着这事还得换个办法有一个星期的独立空间也不错，可以试着从自家入手，或许能找到共同点。

    比如自家与组织、和琴酒的关联在哪里。

    既然琴酒不乐意见到秀吉，他正好钻这个空子，几年没见面了，得问问家里其他人在干什么。

    琴酒回到房间，坐下来，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独自品尝了一会儿后，给皮斯科去了个电话，约好见面的时间与地点，然后考虑住宿问题。

    总是住在酒店确实不太行，容易遇到熟人。

    干脆和莱伊拆伙，就算是搭档也没有必要住得那么近，顶多是集合更方便罢了。

    说起来，很久没去过的安全屋，不知道还能不能进去，感觉花了一大笔钱精心的布置全便宜了工藤新一啊一年了，通缉应该松了吧

    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闪了一下，跳出来一条新短信我到东京了，要不要出来喝一杯呀 贝尔摩德

    刚跟皮斯科通完话

    这敏感的节点，琴酒免不了多疑。

    但还是回复了可以。

    贝尔摩德回来了，那位先生呢

    即使有本堂的情报，他也没有在这一年里遇见过那位，连汇报工作都是通过线上的联络不怪他多想，但boss真的还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