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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第 101 章
    沈瑞君以前觉得,  池今心性坚韧,无论何时都能坚持初心,这点很好。



    可是这点在想要说服她适当放弃一些原则的时候,  反而是最大的障碍。



    她费了许多口舌,  也没能说服池今。



    等池今离开办公室,沈瑞君独自坐在办公室,按下内线把姜中薇叫了进来。



    “让陆克显给我滚蛋明天就不用来了”



    姜中薇一愣,  从没见沈瑞君如此失态。



    她料到陆总会有今天,  但没想到这么快,而且



    “用什么理由呢,陆总现在工作做得不错,  开除要赔n1工资的。”她提醒。



    “让他拿了钱滚”沈瑞君厉声。



    姜中薇停顿了下,  沈总的怒火比她想得更甚。



    若是一般助理,这时应下来去做事就行了,  但姜中薇这么多年跟着沈瑞君,  也不是一般助理。



    她换上更温和的语气“陆总这事做得确实不地道。但咱们蓝地,一直是以公平透明的工作环境在业内著称的,现在这个档口上开了陆总,  给点钱不算什么,  这事传出去,  名声不好听呀现在网络这么发达。”



    的确如此。



    蓝地除了薪资高,  还能每年在校招企业中一骑绝尘,最吸引人的是透明公开。



    比起别的公司用人唯亲、各种搭帮结派站队,  在这里工作除了压力大,  别的都很好,踏实努力就能出头,不至于因为不巴结上司就没有出头之日。



    之前,  让季然空降进来上班,已经是破例,如果因为陆克显曝光老总女儿和副总的恋情而开除他,他申请劳动仲裁,再宣扬出去,对公司形象不利。



    沈瑞君静了静。



    姜中薇给她重新换了一杯温热的竹叶青。



    沈瑞君端起茶杯,缓缓转圈。



    “今后边缘他吧。”



    “好的。”



    离职申请过了,基层员工这点很好,工作内容不复杂,交接起来很快捷。



    她去人事部办完最后的手续,点了丰富的下午茶,送到公区。



    段萌萌吃得惆怅“哎,你真的要走吗”



    她看了眼四周,旁边人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望向这边,她压低声音。



    “其实不走也行的吧,你是沈总的女儿啊,这点小小的特权总可以有的啊又不是空降当大领导,就在公司里当个小小的职员也不行吗”



    “我本来也不想干了。”季然握着奶茶,吸了一口,笑笑“怕啥剧本杀小群在,下班了周末了照样一起去玩啊。”



    “可是,以后上班就不能和你摸鱼聊天了。”段萌萌咬了一口芒果班戟,小脸颊鼓起来,像只怄气的小松鼠。



    季然伸手戳她鼓鼓的脸颊“舍不得我还是舍不得下午茶”



    “当然是你”段萌萌说完,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好吧,都有都有,这可是真心话。”



    李长泽也加入话题“那你辞职了,干什么去啊”



    “没想好呢,我会的太多了,”季然叹气“太能干也是一种苦恼。”



    “够了够了。”



    段萌萌扑哧笑出声,李长泽不知道季然在外头兼职的事,她可是很清楚季然的本事,自然不担心。



    段萌萌笑着,与李长泽对视一眼。



    在彼此眼中看见同样的好奇心季然与池总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怎么会在一起的



    段萌萌挑眉,眼珠子往季然转,暗示李长泽问。



    李长泽镇定喝奶茶,同样挑眉,眼珠子往季然转,暗示段萌萌问。



    两三个来回,季然的手机响了,只说了一个子“行。”



    架不住好奇心,段萌萌终于鼓起勇气“然然,那个”



    “等会说。”季然伸出食指向上“上头找我。”



    段萌萌立刻星星眼,羡慕道“池总吧这么会时间都要见一面,你俩好甜。”



    “沈总。”



    “呃。”



    她的小表情一瞬间变得太精彩,季然忍不住笑出了声“好了我上去了,周末约。”



    姜中薇在办公桌后整理沈总的会议资料,不知怎么的,眼皮直跳。



    一想到待会儿季然上来与沈总见面,她就有种莫名的直觉,也不怪她,谁让季然和沈总见面几乎没有和平的时候



    沈总发了怒,接下来一两天她总要如履薄冰,还要帮着劝和。



    想想就要叹气。



    “姜助理,她在里面了吗”



    季然在屏幕旁边探出头,眉宇飞扬,心情很好的样子。



    “在,沈总这次特地等着你的呢。”姜中薇特地强调,起身带她到办公室门口,敲敲门说“沈总,季然到了”,便打开门,示意季然进去。



    “谢谢了。”



    季然走进去,沈瑞君如同过往,坐在办公桌后。



    这会离池今下班的时间不到一个小时,季然惦记着下班两个人一起去逛超市。



    单刀直入地问“手续都办完了,还有什么事吗”



    心情好,难得地没有一开口就夹枪带棒,而且,她第一次到公司上班,第一次离职,以为还剩什么事要做。



    “池今也要走,她说你支持她,是真的吗”沈瑞君问。



    “池今没必要骗你,当然是真的。”季然答得果断。



    沈瑞君眉眼有了一丝愠怒“之前你要我同意你们在一起是怎么说的,你说池今比你更合适管理公司,我同意了,然后现在你们转身就要走人季然,你不是一向说到做到吗”



    季然摊手“此一时彼一时。我说的不能代表池今,她不想继续在这儿干就不干。”



    “可是她会听你的,我看得出来。”



    沈瑞君说这句心情有些微妙的复杂“你说,一定有用。”



    “不要。”拒绝得利落。



    沈瑞君气道“为什么”



    “用感情去道德胁迫别人。”季然唇角扯动一下“你可以,我做不出来。”



    轻蔑的态度和不屑的语气,彻底将沈瑞君的怒火点燃。



    “胁迫你管这叫胁迫”她伸出手指,斜着指向办公室的大门“你在公司里随便找个人问,让他接手蓝地,问他愿不愿意被胁迫”



    季然抬眸,冷冷地道“别人不是我。”



    “你以为你是谁”沈瑞君同样冷笑“你离开我什么也不是,你在这个社会上能拥有的最佳地位就是我沈瑞君的女儿。池今很好,她能挑的太多了,你以为,你除了是我女儿这点,时间长了还能有什么帮助她,给她更好的生活还是你打算以后就靠着池今养活”



    一口气说了许多,她喝了点水“现实一点吧季然,池今继续做下去,你是大股东,她管事,对稳定你们的感情也有利。”



    季然站起来,双臂撑在办公桌上,向前倾。



    是一个很具有压迫感的姿势。



    她紧盯着沈瑞君,缓缓启唇“那就试试。”



    “什么”



    “试我们会不会分,试我需不需要池今养。”



    季然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背影很决绝。



    沈瑞君坐在座椅上,许久之后才缓过神来。



    季然盯着她的最后一个眼神,冷冽的如淬了冰的目光,微红的眼角,让她仿佛一刹那回到六年前。



    看到了当时的季然。



    六年前。



    美国,医院。



    重症病房内,很静,旁边的心跳监测仪上波浪稳定。



    男人躺在病床上,面容苍白,还能看出眉眼秀雅清俊,只是憔悴得厉害。



    季然站在病房门外,捂住嘴,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



    手指颤抖着,拿出手机“妈妈,你什么时候过来,爸爸这次医生说可能、可能”



    声音支离破碎。



    “你你明明天能能过来了吗”



    拨通电话的一瞬间,她忍不住哭出声,蹲下去将脸埋进膝盖里,闷住声音。



    沈瑞君在电话里说的前半段没听清,但后半句很清楚。



    “能,明天晚上的飞机。”



    电话结束,季然去洗了脸,去楼栋的过道通风口站了一会,任秋天的凉风将脸上刚哭过的热意吹凉,她才回到住院部。



    进病房要穿防护服才能进,这些天她已经很熟练。



    彼时她才十五岁,个子小小的,套进防护服更显瘦小。



    在宽敞的病房里,只有病床上很久很久才会短暂清醒一会的父亲,和她自己。



    大约是进来的动静惊到了他,男人缓缓睁开眼,见到季然第一句便是“她来了吗”



    季然用力点头,豆大的眼泪连成串滚落。



    “能,能的,妈妈说了,明天就回。”她声音哽咽。



    她想说爸爸坚持住,又觉得无力,说了就真的有用么,还是等到了妈妈,她就真的可以坦然地接受爸爸的离去



    得到确定的回答,男人似乎是笑了,又喘起气来,呼吸面罩要掉下来,季然连忙给他重新挪回原位。



    他合起眼皮,又沉沉睡去。



    季然坐在椅子上,怔怔的。



    从她记事以来,和沈瑞君相处的时间几乎只有偶尔的节假日,妈妈于她而言,更像一个模糊的符号。



    妈妈是什么样的,她从同学口中了解,但她不觉得少了什么,因为爸爸很好很好,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爸爸的画很美,还会教她。



    爸爸对她再好,但季然从小就知道,爸爸最喜欢的是妈妈。



    每次妈妈从外地回来,爸爸的笑容比平时还要多。



    时间一点点过去,中途男人醒来几次,季然都会对他说妈妈马上就会到了。



    一直到三天以后,男人再一次被送进抢救室,季然跟在去的路上,一边抓着他的手哭一边说“爸爸你等等妈妈,妈妈真的马上,马上就要回来了”



    他挣扎望过来的最后一眼,季然永远无法忘记。



    沈瑞君抵达美国的当天,先去了医院,得知消息回到车上,让司机开回家。



    这一路心在往下坠的忐忑中度过。



    她打开别墅的门。



    客厅没有人,房间没有人,最后在画室找到季然。



    瘦到下巴尖尖的侧脸,小小的人拢在一件宽松的毛衣下,蜷缩在沙发上。



    窗外温暖的午后阳光,照到季然身上,似乎也没有了温度。



    沈瑞君一时间竟不知道开口说什么。



    丈夫病了一年多,病危通知她到美国来的次数就有了三次,每次都是有惊无险地过,这次她以为也会如此。



    “然然”她轻声叫女儿。



    沙发上的人没有动。



    “然然”



    季然缓缓转过头,巴掌大的小脸,没有什么表情。



    “你舍得过来了啊”



    “我没想到这次真的会”沈瑞君摘下手套,艰难开口“飞机都订好了的,政府端口的人临时说有问题,耽搁了两天。我以为”



    以为来得及。



    季然很轻地笑了下,极具讽刺。



    “你不用跟我解释,跟他解释去啊。”



    她站起来,抬起头看向沈瑞君,恨恨地开口“你知不知道他最后的日子怎么过的,每一次睁眼都在问你有没有来。”



    她哽住了,仰起头粗鲁地抹掉眼角滑落的泪水。



    “每一次”



    沈瑞君无言。



    “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已经死了,我对你没有感情,收一收你的虚情假意,不用解释给我听。”



    沈瑞君皱眉“你说的什么话”



    “要我说得再明白一点吗,好。”



    季然盯着她,声音很冷“一想到我有你这么个眼里只有钱满身铜臭的母亲,就无比恶心”



    “过去我跑了三趟,都没事啊我怎么知道这次就是真的”沈瑞君扔掉手套,扬起高声。



    季然冷笑“是,是,你多精明,在心里算了利益得失,万一白跑一趟爸爸没死呢损失的钱更令你心痛啊不是吗,死了也就死了,哪有你的钱珍贵”



    沈瑞君脸一下白了,咬着唇半晌无言。



    “我都是为了你。”她说。



    “为了我”



    “为了你以前享受的一切,和未来享受的一切。”



    季然挽起毛衣长长的袖口,露出皓白纤细的手腕。



    那里有一块粉色的表,是上次生日沈瑞君送的礼物。



    她摘下手表,高高举起,狠狠地摔向地面。



    “我不需要这一切”



    “季然你”



    “爸爸的收入足够我们过上中产生活,你不过是为了追求上流社会梦想,自欺还想欺人沈瑞君我告诉你,从今往后,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表盘破裂,仿佛炸裂般碎了的纹理,时针模糊看不清。



    沈瑞君的目光从表,回到季然脸上。



    她像一头被激怒的小豹子,眼睛通红,若此时有一口利齿,恨不能扑上来咬碎了她。



    “就你”



    沈瑞君微眯起眼,上位者的气势展现,语气嘲讽“你从头到尾什么不是我的你不读书了学费你交得起”



    季然人已走至画室门口,闻言侧头,留给沈瑞君一个冷漠的侧脸。



    “关你屁事。”



    不一会,传来行李箱滑轮滚动的声音。



    “砰”的一声,大门关上了。



    司机在门口看见,立刻给沈瑞君打了电话“小姐她”



    沈瑞君说“不用管她,过几天自己就回来了。”



    没有钱、没有住处,高昂的学费,一无所有想在美国活下去,简直是少年人的可笑天真。



    沈瑞君安心等季然灰头土脸地回来,乖乖认错。



    却不如她预期。



    季然住潮湿简陋的地下室,蹲在餐厅后厨洗盘子,酷暑在游乐场套进厚重的玩偶服打工,酒吧唱歌,在街头给人画画什么都做尽了,竟真的过了下去。



    申请大学时放弃了昂贵的私立,选择稍次一些的公立,有了奖学金,书也没断了。



    沈瑞君坐在办公室里,直至姜中薇的内线电话打进来,才从回忆里抽身。



    挂了电话,再响起季然临走时的眼神,重重叹气。



    六年前,年仅十五的季然,尚且可以活成如今这样,更何况是现在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支棱了



    终于写到这个剧情,算是写这本一直以来最想写的哈哈,我好喜欢季然的,好爱她的勇敢无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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