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刃问的太突然, 沈歆然恍然间下意识的就答应了,等两个人都坐上车要往沈家的老宅驶去时,他才惊觉自己决定的突然, 事先没有跟母亲知会一声不说, 现在还带了个江宁刃一起。
“很紧张吗”
江宁刃坐在后车厢的另一侧,中间起码隔了两个人的距离,她微微偏头看向窗外,从这里只能看到她小半个侧脸。
沈歆然觉得今天的江宁刃有些不一样,看得出来心情很好,而且话也比往常多了一些。
他拘谨的摇了摇头, “只是忘了提前通知家里。”
江宁刃没再说什么,沈歆然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好像并不是在看窗外, 而是透过玻璃窗看上面的投影。
“过来。”
“什、什么”
江宁刃背着身子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随便招了招“坐近一些。”
沈歆然听话的靠近了一点,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小为一个人。
“这样看更像了。”
她突然回头笑了一下, 那是很纯粹的笑容,沈歆然看的有些呆愣,“啊”
“还在上学吗”
沈歆然茫然的摇了摇头“没有去过公立学校,家里有找老师教一些东西。”
“以后准备做些什么”
难得两个人这样心平气和的聊天,沈歆然不想把它毁了,可是
“之前喜欢的东西很多, 但是还没想过做什么, oga能选择的太少了。”
现在的局势对oga很好,但是在前些年太过抛头露面的oga是会被诟病的,只有依附于aha才能做一些事情。
“想学法术吗”
江宁刃收回落在窗上的视线,回头看着他, 以前跟棠棠相处的时间那样多,倒是都不曾好好的问过他这些。
“嗯。”
沈歆然有些不好意思,三年前各星球便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这种变化最大的受益者还是星球的居民们。
先天精神力强悍的aha是最先发现空气中的元素变得跟以前不一样的人,多出来的东西经过简单的吸收可以在短时间内快速提升实力,不仅如此经过系统的吸收训练还可以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不知道什么时候,所有人都默认了它叫做灵力,所有人也都默认了战争后灵气复苏时代的到来。
只不过战争和战后的修整用了太长的时间,以至于第一所真正意义上的正规修真学院前些日子才在江宁刃的主持下建立,而后陆陆续续的学校也在申办中。
“以后大概都是要学的。”
“如今的教育系统并不成熟,以后才会慢慢更加细化的分门别类,现在学点综合类的理论也有好处。”
现在大家都不懂怎么系统的进行修炼,学习起来虽然困难,但如果打成基础以后再学习相关绝对是一本万利的。
“真期待啊,到时候一定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恐怕现如今的很多东西都要淘汰,沈歆然幻想了一下未来的图景,年少的心里还装着很多期待。
“会看到的。”
江宁刃摸了摸脖颈,嘴角也浮起了一个笑容,等以后棠棠醒过来,她便可以带着棠棠去修真界养老,回来星际的时候又可以看到一个全新的世界。
她好像只有这个时候才会温柔一些,沈歆然偷偷的看向她漂亮颈间的紫色珠链。
那串紫色的珠链是从未见过的款式,一环扣着一环交织出漂亮的纹路,每环的镂空中都有一颗小小的圆珠,流光一样泛着好看的光泽,像是一整块紫玉雕琢而成的。
传闻,这珠链是迦南沅棠送给江宁刃的定情信物,不过沈歆然并不怎么相信这个说法。
他看过江宁刃以前的一些影像资料,她过去也带过一个白青色的颈链,算算时期也是她跟迦南沅棠在一起时。
而这串无论色泽做工远远超出那串,出现的时间也是在迦南沅棠失踪之后,所以是什么定情信物的可能性很小,倒是有可能是对方送给她的什么礼物或者有什么重要意义的东西,按照时间来推算甚至很有可能是迦南沅棠的遗物。
她这样的人,深情起来真是叫人为之侧目,就连对方捡的一只流浪猫也照顾的那样好,他想如果迦南沅棠还活着的话,一定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oga。
可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也许就不会出现今日的事,江宁刃会陪他一起看望自己的姨母,两个人还在车内平静的谈话。
沈歆然侧脸看到玻璃窗上印出的自己的容颜,突然有些不认识自己是谁了。
这世界上是没有如果的,因为迦南沅棠死了,所以自己注定是像他,注定要失去自我了。
平静的谈话就此落段,许是方才谈论的话题较为轻松地缘故,沉静下来也不觉得尴尬,车子平缓的行驶了不知多久,很快就在诺大的宅院前停下。
沈家隐世多年,宅子选的也偏僻,内部有自己独立的生存系统,平日里极少有人会路过或者前来,现在忽然数十辆车子连成一排停在门口,实在是惹人注目。
沈歆然和看门的打了一声招呼后,车子这才陆续开了进去。
“江明,把东西送到你就带着其他人先回去吧。”
这么多人跟前跟后并不是江宁刃的本意,无奈江继烈耳提面命的要求,她才次次出行都这样大张旗鼓,以至于此次的探亲也很快就被搬上了星网,等江宁刃从沈家出来的时候这件事已经传成江宁刃和沈歆然已经在商量婚期了。
一进沈宅江宁刃就觉得与外出不同,倒不是说这里有多奇怪,而是她的棠棠今天好像格外的兴奋。
“回家了”
沈歆然偏头看了一眼江宁刃,却发现对方似乎并不是在对他说话,而她脖颈上的珠链也正微微的亮起。
江宁刃抬起手将脖颈上微微发热的珠链轻轻摘了下来,放在手里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开心吗”
沈歆然心里震惊,江宁刃是在跟那串珠链说话他看到紧接着对方便伸手轻轻地在上面摸了摸,他以往也会有觉得江宁刃温和的时候,可此刻才惊觉那只是她收敛了冷漠之后的平静。
此刻的她,才是真正温柔的她。
沈歆然看的有些呆了,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江宁刃已经将珠链绕在了手腕上,她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仿佛刚刚的温柔只是他的错觉。
“你”
“大小姐。”
车子在正厅门口停下,沈歆然的问话也被打断,车门被拉开,他只好先下去,打眼一看家里的人几乎都已经迎在了门后,一个个皆是强颜欢笑心惊胆战的样子。
南依璃给他使了一个眼色,沈歆然只轻轻地摇了摇头,江宁刃为什么会跟着过来自己也不知道。
“不必拘束。”她不太喜欢这样人多,向来懒得应付,因此只轻轻说了一句,江明最知会她的心意,立刻站在前方微微躬身道“沈先生,沈夫人。”
沈歆然也跟着说道“父亲母亲,你们怎么都出来了。”他有些微微的脸红,好像今天真的是带着江宁刃见家长一样,鬼使神差的,他叫了一个肖想了很久的称呼“阿宁只是跟我一起来看望一下姨母。”
江宁刃听了他的话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在场的人都有些惊讶,实觉阿宁这个称呼太过亲密。
“这”
棠棠江宁刃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轻轻动了动,似乎要扯着自己前往什么地方。
她不管不顾的跟着走,剩下的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沈歆然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母亲,又急忙忙跟了过去。
她一路绕过长长的游廊,穿过一大片花园,终于在一个小湖边停下,江宁刃低头看了眼迦南沅棠,随后便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虽然算不上依山傍水,可也称得上是钟灵毓秀、清新雅致,建筑的风格是完全中式的院落,坐落在这小小的湖面上。
“对我都不曾这样激动。”
江宁刃轻轻地敲了敲手上叮铃作响的珠链,却得到一束飘逸而出灵光的亲昵触碰。
她惊喜的无以复加,心里又有些酸溜溜的,“小心我不要你了。”
她絮絮叨叨的和珠链里浅薄的意识说话,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沿着木制的窄桥往湖心走去。
临到门口,珠链便更加的活跃,江宁刃生平头一次这样紧张,抬起带着珠链的手轻轻地敲了敲门。
一阵风吹来,木制的窗门内泛出缕缕药香,这其中还夹杂着几缕柔和的甜香,这让江宁刃想起来迦南沅棠信息素的味道。
“谁呀。”
有人过来开门,是一个看起来十分温良的女人,看着装应该是护工一类的。
手上的珠链越发的激动,在江宁刃手腕上一下一下的闪着光。
“是我,姨母呢睡着了吗”
沈歆然气喘吁吁地赶来,冲着江宁刃笑着解释道“姨母平日里比较嗜睡。”
“小少爷”那护工笑了笑“还没呢,夫人最近想你的紧,快去屋里看看她吧。”
她说着侧开身让出阔儿来,“夫人最近都没什么精神,这下该开心一些了。”
“姨母能起身了吗”
“这儿哪儿能啊,也就您来的时候搀着才能勉强下来走走。”
他们两个你来我往的说了几句,江宁刃心里着急,也不能他们说完就拨开人走了进去,那护工哎哎的轻叫了两声便被沈歆然制止。
“没事。”
他说完就又跟了上去。
一进去那股药香和信息素的甜味便更加的明显,这两者掺杂在一起好像是吃下了一颗生病了的糖果,江宁刃看着自己腕上越发激动的棠棠,心里也也开始忐忑的起来。
这算是见家长了吧。
“是歆然吗”
十分柔美的声音从内里的层层帷幔后传来,气息有些微弱,听起来不像是重病,反而是郁郁寡欢的疲惫虚弱。
江宁刃拦下想要回答的沈歆然,抬手掀开前方的珠帘带动起一阵珠玉碰撞之声,她慢慢走进去,终于停在最后一道屏风前,隔着这云飞鹤舞的图案,隐隐可见一道纤细的身形,女人有一张秀美的脸,气若游丝的轻轻说着激动的话。
“歆然”
她虽然想迦南沅棠的生命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可还是不忍心让他失去原本该有的一切,她知道自己的棠棠曾经有多渴望母爱。
而这里面的女人,是迦南沅棠的亲生母亲,自从二十多年前因为丢了他就一直郁郁寡欢。至于他的父亲,江宁刃神色微冷,等棠棠醒来再说这些,她的棠棠已经不是过去的小可怜,这些东西有是锦上添花,没有也无伤大雅,总归有自己在他身边。
“你是”
南依云有些疑惑的看着面前的女孩,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纪,眉眼昳丽,气质冷艳。
“姨母。”
沈歆然尴尬的笑了笑,一时之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
“歆然这是你的aha”
“不是。”
江宁刃的目光从她精致的眉眼上扫过,只觉得棠棠和沈歆然看来都是像了她,许是病弱的缘故,她看起来像是开在云上的一朵花,好像风一吹就要碎了,幽幽的在风中飘落,美的叫人看一眼心就要软成一滩水。
这样的美人,年轻时若被人看到,恐怕也是要名动天下。
“夫人,我来看看你的病。”
江宁刃说着虚虚在她塌边坐下,南依云看了看同样是有点搞不清状况的沈歆然,只觉得眼前这个浑身上位者气势的年轻女人丝毫不像什么医生。
可是不容拒绝的就被对方攥住手腕,她竟然也没觉得反感。
“身体上没什么大碍,只是虚弱了一些,这几天出门了染上了一点风寒。”
江宁刃攥着她的手腕翻开看了看,“只不过思虑过重、心结难开。”
紫色的珠链在她腕下轻轻地荡着,南依云鬼使神差的伸手去碰了碰。
“姨母”
沈歆然急忙叫了她一声,这珠链江宁刃有多宝贵自己是知道的。
“嘶。”
他突然地喊叫吓了南依云一跳,她伸出的手刚碰到那珠链便是一阵刺痛,甫一收回来便看到指尖被划开了一道细细的伤口。
“姨母。”
江宁刃看着一缕血线慢慢从伤口里飘出来连接到珠链里,丝丝缕缕的红色在紫色的链中来回游荡,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涌上心头。
琪蘤族,仙境玉树之花,结合继神族的血脉共同孕育出了这世间最后一位神。
纵然身死魂散,可仍然飘散在这天地间,如今阵法锁住了这一缕神魂,温养百年已成长的茁壮,如今再注入孕育母体的新鲜血液她的棠棠,不日便可以回来了。
江宁刃神色隐隐激动,一手撑住因为血过多而有些身形不稳的南依云,轻轻将血线切断。
“这是怎么回事”
“歆然,你先出去。”
南依云脸色惨白,可却看着江宁刃手上的珠链目不转睛,后者虽然疑惑又焦急可却也不得不听话,末了看了一眼江宁刃便出去了。
“咳咳,可以摘下来我看看吗”南依云指了指江宁刃手腕上的珠链,因为咳嗽脸上晕出一层不自然的薄红。
江宁刃有些犹豫,到底还是轻轻摘了下来递到她苍白细弱的手上。
“您太虚弱了,不可以再这样下去。”
江宁刃看着那重新连接的血线,伸手在珠链上包裹了一层灵力。
“沅棠,是他在这里对吗”
南依云的眼泪一颗一颗的砸下,她找了儿子这么多年,没想到人就丢在了联盟自己原本的家,更没想到一面还没见到人就没了。
“只有一缕神魂了。”
南依云呜呜的哭了两声,几乎晕厥过去,江宁刃连忙收回珠链扶住她,伸手注入几缕灵力为她梳理了一下身体,随后才又给她喂了一颗九转还神丹下去。
吸饱了血液的珠链光芒越发耀眼,慢慢的,一缕淡紫色的光芒从珠链里慢慢飘出来。
它在空中扭曲着,慢慢的幻化出一个小小的人形模样,南依云伸手要碰它,却被小人躲开,看着它在空中飘呀飘,慢慢的飞到江宁刃的颊边轻轻蹭了蹭。
“乖。”
江宁刃被小人的行为取悦到,伸出指尖轻轻的将他从脸颊旁粘下。
没有五官鼻子的小人乖乖的抱着她的手指落在她的掌心里,圆滚滚的胳膊腿抱在一起。
江宁刃攥住手心隔开南依云的目光,开口轻声询问“什么时候知道的棠棠身世”
“你是江宁刃吧”
南依云说着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知道的早晚又如何呢,终究还是没来得及相认。”
她没等到迦南沅棠回帝弗星看望自己,便央求着从帝弗星来到了这里,可依旧是没来得及亲自见上一面。
虽然江宁刃说她的身体并无大碍,可她自己还不知道吗若不是有个跟沅棠想象的外甥撑着聊以慰藉,恐怕她早就油尽灯枯人死如灯灭了。
“以后会有机会的。”
江宁刃看着从这里掌心里冒出头的小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我恐怕是没有以后了。”南依云自嘲的笑了一声,缓缓地抬起双手。
江宁刃看到一朵雪玉银白的花蕊慢慢自她的掌中绽放。
“光是那点血怎么够塑形呢。”南依云慈爱的看着在江宁刃的掌心左右探头的小人,心里又是开心又是愧疚。
对于小儿子她没有尽到一丁点的责任,对于大儿子她又因为出于对小儿子的愧疚所以对大儿子更为加倍的溺爱,结果导致了他格外自私自利的性格,她真是一个失败的母亲。
江宁刃对琪蘤族并不了解,虽然看不懂她在做什么却也感觉到了随着花蕊绽放时对方生命的不断流失,连忙抬手制止。
“先调养身体吧。”
江宁刃握住她的手,将那朵精血凝聚而成的花蕊压下。
“棠棠的养母对他不好,还等着你以后多疼疼他。”
这句话像是一针强心剂硬生生扎进了心脏里,又疼又带着出乎意料的效果,南依云闻言泪水决堤一样哭的更加伤心,当初在帝弗星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不敢去看关于迦南沅棠的消息。
小沅棠现在神智不全,只会趴在江宁刃的手边胡乱的玩,这会儿看到南依云哭的伤心,更是双手撑着江宁刃的指骨将自己的身子从她掌心拔了出来。
江宁刃想将他放到南依云那里宽慰宽慰对方,奈何对方死活都不下去,她没办法只好一手托着他,另一只手给南依云掐了个昏睡诀。
轻手轻脚的将人放睡了,这才慢慢出去。
小沅棠已经顺着她的胳膊爬到了她的颈边,没有手指的胳膊扒拉着挪到她的耳朵后面。
江宁刃只觉得有些痒痒的,心里有些无奈,这算是什么事
“姨母怎么样了”沈歆然刚一和江宁刃照面便急忙问道。
“没什么,她睡着了醒了可能会闹,你这两天就留在这里陪她吧。”
沈歆然点了点头,随后半眯着眼往她身后看去疑惑道“你脖子后面是什么”
他伸出一根手指过去,还未碰到江宁刃便觉得被什么咬了一口,收回一看指头上一排小齿印。
作者有话要说 棠棠醒了、但没完全醒。